第八章(1 / 1)

失蹤 莫·海德 2099 字 1天前

卡弗裡的辦公室是靠角落裡一個嗡嗡作響的小暖氣片取暖的,但是隨著四個人一起進入房間,窗玻璃上立刻起了水霧。卡弗裡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站在辦公室的一個角落裡。他的辦公桌前則坐了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士,50多歲,穿了一件灰藍色的毛衣和一身套裙,手裡拿了一張問題清單。她是來自CAPIT的警官。在她對麵的轉椅上,坐著西蒙娜及其10歲的女兒克裡奧。克裡奧穿了件棕色的套頭毛衣、一條抽繩牛仔褲,還有一雙粉色的鞋子,金色的頭發梳成了兩束。小女孩正思慮重重地攪拌著洛拉帕羅紮給她衝的一杯熱巧克力。卡弗裡甚至不用看坐在她身邊的有錢媽咪就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小小的人兒骨子裡就具備讀貴族學校、加入小馬俱樂部的氣質。這一點單從她的言行舉止中就能看出來。但是,她仍舊是個甜美可愛的小姑娘,一點也不惹人厭。“好了,”CAPIT的警官問道,“我們已經說明了你來這裡的原因,是不是,克裡奧?你有什麼問題嗎?”克裡奧點點頭,“沒問題。”“好的。現在,我們來談談那個人,那個搶走了媽媽汽車的人。”“之後再也沒有還回來。”“之後再也沒有還回來。我知道之前也有人問過你關於那個人的事情。我跟上次問你問題的警官談過了,她對你印象很深刻,說你記憶力很好,並且善於思考,尤為難得的是,當你不知道問題的答案時,你不會編造。她說你非常誠實。”克裡奧淺淺地笑了笑。“但是今天我們還會再問你一些問題。有些問題是之前就問過的。你可能會覺得有點無聊,但是這非常重要。”“我知道這非常重要。他又帶走了其他人,是不是?另外一個小女孩。”“我們不知道。或許是。所以我們不得不再次請求你來幫助。如果遇到些無法接受的問題,請你告訴我,我就會停下來。”警官指著卡弗裡提前列好的問題清單。她將他想要知道的問題歸納了一下,並且她知道他想最先知道什麼,“你告訴之前問你問題的那位警官,那個人讓你想起了某個人物。一則故事裡的某個人物?”“我沒有看到他的臉。他戴著麵具。”“但是你提到了他的聲音,像是某個人的?”“哦,我明白你的意思。”克裡奧轉了轉眼珠,笑了,有點為6個月前才9歲的自己說出的話感到難為情,“我說他像《哈利·波特》裡麵的阿格斯·費爾奇,就是抓住諾裡斯夫人的那個。聲音很像。”“那麼我們可以暫時叫他費爾奇嘍?”她聳了聳肩,“如果你願意的話,但是他可比阿格斯·費爾奇要壞。我是說他壞多了。”“好的。不如我們叫他‘看門人’怎麼樣?阿格斯·費爾奇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看門人,是不是?”卡弗裡離開牆角,走到門口,又轉身走回來。他清楚CAPIT的警官必須按照辦案程序來,但是他真心希望她能夠加快速度。他走到窗口,又折回來,繼續踱來踱去。CAPIT的警官抬起下巴,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接著問克裡奧:“好的,我想我們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就叫他‘看門人’。”“酷。叫什麼都行。”“克裡奧。我想請你為我做件事情。我想請你想象一下那天早晨你坐在汽車後座上的情境。就是看門人闖入你們車裡的那天早晨。現在想象一下事情還沒有發生,好嗎?你和媽媽在去學校的路上。你能想象出來嗎?”“可以。”她半閉著眼睛說。“感覺如何?”“很開心。第一節課是體育——那是我最喜歡的課程——我可以穿新體操服了。”卡弗裡看著那位警官的麵孔。他知道她在做什麼。這叫認知訪談技巧。最近局裡好多人都在使用這一方法。提問者想法讓受訪對象再現事故發生時的心境。據說這種方法能夠打開某種渠道,讓受訪對象說出事實真相。“好極了,”她說,“這麼說,你當時還沒有穿上體操服?”“沒有。我當時穿了條夏天的裙子,又加了件開衫。體操服在行李箱裡放著呢。後來我們再也沒有見到那衣服,是不是,媽媽?”“是的。”“克裡奧,接下來的事對你來說可能會有點艱難。請想象一下現在是看門人在開車。”克裡奧深吸了一口氣,緊閉雙眼,抬起雙手,輕輕地放在胸口。“好的。現在,你來回憶一下他的牛仔褲。媽媽說你對他的牛仔褲印象尤其深刻——上麵有好多環子。他開車的時候你能看到他的牛仔褲嗎?”“隻能看到部分。他是坐著的。”“他坐在你前麵的位置,就是爸爸常坐的那個位置嗎?”“是的。平時爸爸坐在那裡的時候,我就看不全他的腿。”“他的手呢?你能不能看到他的手?”“能。”“他的手有什麼特征?”“他戴了一對很奇怪的手套。”“是一副手套。”西蒙娜糾正道。“一副很奇怪的手套,像是牙醫戴的那種。”CAPIT的警官掃了卡弗裡一眼。他還在踱步,邊走邊琢磨著那副手套。監控視頻裡出現在出口處的那個家夥也戴著手套。看來是個行家裡手,唯恐留下犯罪痕跡。真他媽的好極了!“其他的呢?”她問道,“他的手是大還是小?”“中等吧。和爸爸的手挺像。”“接下來的問題非常重要,”警官緩緩地說道,“你還記不記得他的手是放在哪裡的?”“放在方向盤上。”“一直都在方向盤上嗎?”“是的。”“從來沒拿下來?”“呃……”克裡奧睜開眼睛,“是的。一直到他停車讓我下來的時候才拿開。”“他是將身體越過你從車裡開的門嗎?”“不是。他想從裡麵開來著,但是媽媽把童鎖鎖上了。他必須下車之後再繞過來開門,就像我爸媽讓我下車的時候那樣。”“這麼說,他曾試著越過你開車門?他這麼做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你?”“也算不上碰。隻是蹭到了我的胳膊。”“他下車之後你有沒有看到他的褲子?”克裡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母親,像是在說,我們是不是都瘋了?我想我們已經結束這個問題了。“看到了。”她小心地回答,好像這是對她記憶力的一個考驗,“上麵掛滿了環。登山者的褲子。”“褲子看上去正常嗎?有沒有什麼不正常,比方說解開了想上廁所的樣子?”她皺起眉頭,一臉困惑,“沒有。我們沒有停車上廁所。”“他走過來,打開車門,讓你下了車?”“是的。然後他就開走了。”牆上的掛鐘在滴答滴答地響: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逝去。卡弗裡感覺到,時間每過去一小時,他背上就像是又加了一塊磚。他走到克裡奧身後站住,接上CAPIT警官的目光,用指頭畫了個圓。“繼續,”他做著口型,“繼續問一問他走的路線。”她淡淡地向他挑了挑眉毛,禮貌地笑了笑,然後繼續沉著冷靜地問克裡奧:“現在我們再回到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想象一下,看門人把媽媽推開的時候,你還在汽車裡。”克裡奧又閉上眼睛,用手指按住前額,“好的。”“你穿著夏天的裙子,因為外麵很暖和。”“很熱。”“花都開了。你能看到那些花兒嗎?”“能——田野裡都是的。都是那種紅色的花。它們叫什麼名字來著,媽媽?”“罌粟花?”“是的,罌粟花。樹籬上麵還有盛開的白色花朵。它們蓬蓬的,長著細長的莖,好像莖端渲染了一團白暈。還有一些長得像喇叭的白花。”“你們一路上隻見到花朵和樹籬了嗎?還有沒有經過其他什麼東西?”“呃……”克裡奧皺起了眉頭,“一些房屋。然後是更多的田野,還有帶小鹿的東西。”“帶小鹿的東西?”“你知道的。斑比嘛。”“什麼是斑比?”卡弗裡問道。“那是布爾默在謝普頓馬利特的工廠,”西蒙娜說,“他們在前麵豎了小鹿斑比的牌子。她很喜歡那個。是一個很大的玻璃纖維做的牌子。”CAPIT的警官接著問道:“然後呢?”“走了很多路,拐了很多彎,見到了更多的房子,還有他向我保證的賣薄煎餅的地方。”大家都沒再說話,然後才逐漸明白過來:她剛剛說了件在第一次做筆錄時沒有提到的事情。每個人幾乎都在同一時刻抬起頭。“賣薄煎餅的地方?”卡弗裡說,“你之前可沒有提到呢。”克裡奧睜開眼睛,看到大家都在望著她,小臉一沉。“我忘了,”她為自己辯解,“我忘了說,僅此而已。”“沒關係,”他舉起一隻手,“沒關係。你上次沒說也沒有問題。”“上次我沒說,那隻是個意外。”“當然啦,”警官對著卡弗裡挺嚴肅地笑了笑,又轉向克裡奧,“你現在能想起這件事來,正說明你很聰明啊!我看出來了,你的記憶力可比我要強多啦!”“是嗎?”她很不確定地問道,目光從警官身上轉向卡弗裡,而後又跳回來。“當然啦!好得多了!我隻能說,你沒能吃到薄煎餅,這太可惜啦。”“我知道。他答應要給我買一個的。”她的目光又落在卡弗裡身上,懷有敵意的目光。他雙臂環抱,硬擠出一個微笑。他從來都不討小孩子喜歡。他覺得大部分時候他們都能看穿他,能夠看到他在成人麵前掩飾得很好的空洞。“這麼說,他也不是很好,那個看門人?”CAPIT的警官說,“尤其是他答應了你買薄煎餅,卻又沒做到。你們打算去哪裡吃餅的?”“去小夥夫。他說那裡有家小夥夫。但是等我們到那裡的時候,他卻直接開了過去。”“小夥夫?”卡弗裡嘟囔著。“小夥夫長什麼樣啊,克裡奧?”“小夥夫?他是紅色的。紅白相間。手裡拿著個托盤。”“小大廚。”卡弗裡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小大廚。”西蒙娜皺起眉頭,“這附近一家小大廚都沒有。”“有的。”CAPIT的警官說,“法靈頓葛內有一家。”卡弗裡走到桌前,展開地圖。謝普頓馬利特。法靈頓葛內。正在門迪普丘陵中心地帶。從布魯頓到謝普頓馬利特距離並不是太長,但是克裡奧卻在汽車裡呆了40分鐘。劫匪帶著她走之字路線。他先往北去,然後轉向西南。這樣就繞過了通往米德索莫諾頓的路線——也就是那個便利店經理提到的地方。就算現在他們對劫匪還束手無策,但至少可以在地圖上把米德索莫諾頓和拉德斯托克的位置釘上大頭針,然後把注意力集中在這片區域。“他們那裡還做華夫餅乾呢。”CAPIT的警官微笑著對克裡奧說,“我有時候會在那裡吃早飯。”卡弗裡按捺不住了,他把地圖推到一邊,坐到桌前,“克裡奧,你和看門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他有沒有說話?”“說了啊。他一直在問我爸媽的情況。問他們是做什麼工作的。”“你是怎麼說的?”“我實話實說嘍。媽媽是個財務分析師,我們家的錢都是她掙的;爸爸嘛,他的工作就是幫助那些父母離婚的小孩子。”“你確定他沒有再說彆的什麼嗎?其他還有什麼想得起來的?”“我猜,”她漫不經心地說,“我想他還說了一句,‘這樣不行。’”“這樣不行?”卡弗裡瞪著她,“他什麼時候說的這句話?”“就在他停車之前。他說,‘這樣不行,下車。’然後我下車走到路邊。我本以為他會把裝有體操服的袋子給我,但是他沒給。後來因為汽車沒有找回來,媽媽又給我買了件新的,是不是,媽媽?我們在學校商店買的,上麵有我名字的首字母縮寫,它是……”後麵的話卡弗裡根本沒聽到。他盯著半空中的某個點,琢磨著這句話:這樣不行。這表示出問題了。他沒膽子繼續下去了。但是就算克裡奧的遭遇是這樣的,對瑪莎來說也不適用。這次情況不一樣了。這次劫匪挺有膽的。這次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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