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8點半之後依然沒有關於瑪莎的任何消息。好在調查總算是有了點進展。出現了一條新線索。弗羅姆市的一位女士看到關於劫車的新聞後,報告說自己有信息要提供給警方。信息經由當地警方轉給了重案調查組。去那裡時卡弗裡走的是小路——他比較熟悉的鄉間小道,能夠開快車而又不會被某個無聊的交警絆住而耽誤行程。雨已經停了,但是還刮著風。每次就在卡弗裡認為風已經停息的時候,它又會從某個地方冒出來,吹落樹上的雨水,在他的車燈燈光裡劃出一道道弧線。那位女士家裡安裝了中央供暖係統,但是卡弗裡在她家裡並不覺得舒服。他謝絕了主人提供的茶飲,跟她談了10分鐘話,然後到一家服務站買了杯卡布奇諾,又回到那條街上,站在屋外喝起了咖啡。寒風中他扣上紐扣,打算站在那裡感受一下這條街道以及這個地區。今天午餐時間,大約在羅絲·布雷德利遇襲前一個小時,一名男子開著輛深藍色汽車停在了這兒。那位女士之所以透過窗戶注意到他,是因為他看上去很緊張。他把衣領豎了起來,所以她一直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她確定他是白人,黑色頭發。那人穿一件黑色羽絨夾克,左手拿了個東西——當時她並沒有意識到他拿的是什麼,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是一副橡膠麵具。她還注意到他下了車,但是這個時候她接了個電話,分散了注意力,等到再去看的時候,那人已經不見了。但是汽車還停在那裡,停了一整天,等到她看到新聞報道再看向窗外的時候,汽車已經不見了。應該是在傍晚某個時刻被人開走的。她很確定那是輛沃克斯豪爾——她對汽車品牌並不在行,但是那輛車的車標上有條龍,這一點她很確定。距離她家幾戶遠的路燈下麵停著一輛沃克斯豪爾,卡弗裡帶她去看時,她點了點頭。是的。深藍色。不是很乾淨。車牌號最後兩位是字母WW。雖然她並不是百分百確定。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起來其他有價值的線索,儘管她很樂意幫忙。卡弗裡站在那輛車停留過的地方,腦海中勾勒出當時的場景,推測還有哪些人有可能也看到了這輛車。街上光線昏暗,寒風蕭瑟。街道儘頭有一家便利店還在夜色中亮著燈:窗戶上方懸掛著塑料招牌,玻璃上麵貼著招聘啟事,還有個廢紙簍,本地報紙正在細鐵絲網下麵迎風招展。他穿過街道,喝掉最後一口咖啡,將杯子丟進廢紙簍,走進店裡。“你好,”他一邊向收銀台後麵的那位亞裔女士打著招呼,一邊出示了證件,“你們經理在嗎?”“我就是。”她瞥了一眼證件,“怎麼稱呼你·”“姓卡弗裡——傑克,如果你也想知道我名字的話。”“你是乾什麼的?偵探?”“也可以這麼說。”他朝收銀台上方的攝像頭點點頭,“那是安裝好的嗎?”她向上看了一眼,“會把我的內存卡還給我嗎?”“你的什麼?”“搶劫案?”“搶劫案?我一點都不知道。我們部門比較集中。我接觸不到此類消息。什麼搶劫案?”收銀台前有顧客在排隊等候。女經理示意一位正在整理貨架的年輕人過來幫忙,她則拔出收銀台鑰匙,掛在脖子上一個粉色橡膠彈簧上,然後示意卡弗裡跟她走。他們經過一家彩票站、兩個拉著百葉窗的郵局報亭,進入商店後麵的庫房,身邊堆滿了沃克斯薯片箱以及紮成捆的舊雜誌。“上九*九*藏*書*網周有人在這裡持刀搶劫。幾個半大小子,你也知道,就是那些小混混。當時我不在場。他們隻搶走了大概40英鎊。”“半大小子?未成年人?”“是的。我很清楚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問題在於,我得讓警察相信我才行。他們還在看視頻。”庫房角落裡有一台黑白顯示器,從上麵可以看到那位店員的後腦勺,他現在正在賣彩票。再遠一點九九藏書網是糖果貨架,再遠處就是店外的街道了,可以看到黑暗中垃圾被風吹得到處都是。卡弗裡仔細查看顯示器。在屏幕的左下方,越過那些海報、雜誌以及停泊的車輛,就是那位女士所說的藍色沃克斯豪爾停靠的地方。“今天早晨發生了一起汽車搶劫案。”“我知道。”女經理搖頭歎息,“在市裡。那個小姑娘。恐怖!簡直太恐怖了!大家都在談論這件事。你就是為這事來的吧?”“有人在這裡停過汽車,我們想找這個人談一談。”他敲了敲屏幕,“那輛車在這裡停了一整天。你能把視頻調出來嗎?”女經理用粉色彈簧項鏈上的另一把鑰匙打開嵌入牆壁的一個裝置。門打開之後,露出一台硬盤錄像機。她丟下鑰匙,按了一個按鈕,皺了皺眉頭,又按了另一個。屏幕上顯示出一行字:請插入媒體卡。她壓低聲音罵了一句,又按了另外一個按鈕。屏幕上的字消失了,但是,隻過了一兩秒鐘,那行字又跳出來:請插入媒體卡。她背對著卡弗裡,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一言不發。幾秒後,她轉過身,神情大變。“怎麼了?”他問道,“出什麼問題了?”“機子沒開。”“沒開?什麼意思?”“根本就沒打開開關。”“怎麼會這樣?”“我不知道。不。”她擺擺手,表示剛才說得不對,“這是撒謊。我知道的。是警方來拿內存卡的時候。”“然後呢?”“他們說拿過之後會換上另外一個卡,然後再把機子打開。之後我也沒去檢查。這個卡裡麵什麼都沒有。店裡隻有我一個人有這兒的鑰匙,也就是說,自從周一警察來調查搶劫案之後,這台機子就什麼也沒錄到。”卡弗裡打開門,目光越過商店,越過那些拿著雜誌或者廉價酒的顧客,落在街道上,看著停泊在路燈光暈之下的汽車。“有件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女經理走過來站在他旁邊,看著街道,“如果他把汽車停在那裡然後徒步進城的話,那他肯定是從巴克蘭方向過來的。”“巴克蘭?我對這裡不是太熟悉。巴克蘭在哪個方向?”“即拉德斯托克方向。米德索莫諾頓?知道嗎?”“一點印象都沒有。”“好吧,他應該就是從那裡過來的。拉德斯托克,米德索莫諾頓。”她撥弄著彈簧鏈上掛著的鑰匙圈。身上散發著一股花香——淡淡的,會讓人聯想到夏天。但這種香水其實很廉價,隨便在街角哪個藥店都能買到。卡弗裡的父親曾經是個種族主義者。和那個時代的多數人一樣,他總是用那種酒吧閒聊式的隨意方式表達自己的觀點,懶洋洋的,不顧及他人的感受。他告訴兒子們,其實“巴基佬”也還好啦,很勤快,但是身上總有股咖喱味。就這麼簡單。咖喱和洋蔥。現在,卡弗裡意識到,自己潛意識裡還是有幾分希望父親說的話是正確的。“可以問你個問題嗎?”女經理皺起眉頭,“就一個問題。”“當然可以。”“那個小姑娘。瑪莎。你覺得劫匪會對她怎樣?他會對女孩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卡弗裡深吸一口氣,努力露出鎮定的微笑,“不會的。他什麼也不會做。他會把她丟在半路上——一個她可以被人發現的安全地方,然後繼續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