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士肖像(1 / 1)

雇傭菲利普·李奇的報紙有它自己的大樓,編輯辦公室位於八樓。福伊爾向門童亮出他的金色徽章。“我要找菲利普·李奇談話。”“哇噢,老天!”門童的兩眼放出光來。他正在讀的《恐怖故事》落在了地上,“探長,他不在。他莫不是乾掉了哪位?”“他的家庭住址呢?”“說真的,不知道。”“那就領我見你們主編吧。”寬敞的本地新聞部門辦公室裡,主編坐在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房間大的桌子後麵。“探長,有何貴乾?”他的眼神透著疲憊。“我要找菲利普·李奇。”“什麼事情?”對方柔和的聲音中有幾分裝腔作勢,“塞給彆人偽鈔?還是空頭支票?”“你盼著他乾這種事情?”“當然不。隻是——你來找他……”主編靠進座椅,“難道我該盼著他做彆的什麼?”福伊爾沒搭理他:“今天早上我打電話找他,你們的人告訴我,你們也找不到他。這是怎麼回事?”主編笑笑:“打上周二開始,菲利普·李奇先生就沒再拿他的老臉讓辦公室蓬蓽生輝了,我們根本聯係不到他。多爾金在替他捉刀。一等他露麵,我就開了他。”福伊爾動了一會兒腦子。周二——那天晚上是喬斯林家的舞會:“這麼說,今天晨報上的《關於我所認識的凱蒂?喬斯林》壓根兒不是李奇寫的,儘管文章署名是洛威爾·卡波特……”“當然不是了,是拿資料庫裡的剪報拚湊出來的。”“這位夥計的家庭住址你總該有吧!”主編在記錄簿上信手塗鴉,畫了一個馬蹄鐵:“哈佛俱樂部。我們給那兒打電話。不過這位朋友已經不住那兒了。他時不時給他們打電話,查詢信件——他們也不知道他住哪兒。他們手頭的地址——是我們辦公室的。有好多人來這兒找他,其中有幾位看起來很是焦慮。”“乾他的工作肯定有很多邀請信和來電,”福伊爾說,“都轉到俱樂部去嗎?”“沒錯。他通常上午泡俱樂部,下午坐辦公室。”“他最後一次去俱樂部是什麼時候?”“周二下午,中午剛過,”主編盯著福伊爾的臉,“感興趣?”福伊爾用另外一個問題回答他:“李奇失蹤你為什麼不通知警方?”“警方?”主編又畫了一個馬蹄鐵,“我親愛的探長喲,總不能每次手下玩過頭忘記上班,我就歇斯底裡發作喊‘警察!’吧?李奇經常給我來這一套。可是,這次他玩過頭了。要是你找到了他,記得幫我問候一聲,叫他去煮了自個兒的腦袋吧。”“他最近的舉止有什麼變化嗎?”“他才不會有變化,探長。他是四季常綠的動物。”主編畫了第三個馬蹄鐵。“形容一下這個人。”主編露出笑容:“圓滑得很。”“我指的是身高體重,頭發和眼睛的顏色。”“大約五尺十一寸,一百五十磅上下。(身高約合1.8米,體重約合68公斤。)棕色頭發,棕色眼睛。”“對他還有什麼了解嗎?他是什麼地方人,父親是誰?”“真抱歉,探長,一概不知。一九三〇年他夾著一篇醜聞報道走進來。那篇新聞熱得燙手,我出錢買下。這之後他又給了我幾個故事,於是我讓他開了專欄。他對揭上流社會的老底很有一套。他的醜聞報道總讓我想起凡高的向日葵和麥田:對顏色把握得很準確——你明白我什麼意思吧……我對這位老兄的了解僅限於此了。”“有他的照片嗎?”主編打電話問圖片部門有沒有。“隻有一張,是集體照。李奇的臉沒拍得特彆清楚,不過可以拿來放大。你不打算告訴我為什麼要找李奇?”主編拉長了的聲調仿佛絲綢一般柔和。“真是抱歉,現在不行。了解得還不夠多。”“還不夠多?一位總探長親自來找人!”“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福伊爾繼續追問。“周二——大約傍晚七點四十五分。”“這麼準確?”“沒錯。他和我約了七點談佛羅裡達本季報道的計劃,他遲到了三刻鐘,說他忘了給表上弦……”回到警局,福伊爾一臉沉思的模樣。“找埃德加·喬斯林太早了點兒,”他告訴杜夫,“順道去見那位社交秘書吧,什麼太太來著?”“喬伊特。”杜夫答道。“說不定她能給我們什麼彆的地方搞不到的線索。”喬伊特太太的辦公室位於五十七街,房間寬敞,疏疏朗朗地沒擺幾件家具,裝飾成冷冷的中性色調,唯一的暖色物體是她桌上盛著白色菊花的銅碗。銅碗旁邊是拿玳瑁鏡框裝裱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大約十五六歲,長著引人注目的圓胖臉蛋。照片下方有手寫的字跡:致母親,簡妮。福伊爾一見到喬伊特太太就喜歡上了對方。他對大塊頭、儀態沉靜、時刻保持微笑的女人總是沒什麼抵抗力,她們讓他想起陽光燦爛的農家廚房和新鮮出爐的麵包。他的母親常常會切一片這樣的麵包,塗上奶油和紅糖給他。他想象得出喬伊特太太在照片中的女孩尚小時給她類似東西的情形。他不禁思量,是何種命運的急轉讓這樣一位女士做起了社交秘書。她的相貌並不特彆精明,但有一種能力出眾的感覺,另外——福伊爾搜腸刮肚,想找出合適的詞語——“女人氣的”並不適合,這個詞有軟弱的味道,喬伊特太太身上卻沒有任何軟弱的感覺。不知道有沒有“女性氣息”這樣的詞語,與說男人時的“男性氣息”十足對應,可以形容女性本能的那種力度感。“我猜您知道我們的來意,女士。”他帶著幾分忸怩說。她點點頭:“今天早上我看報紙的時候仿佛做了噩夢。當然了,我和凱蒂·喬斯林隻是萍水之交。她不過是本季我引薦給社交界的許多女孩之一。直到她幾周前抵達美國之後,我才與她結識,加起來統共見了五六麵而已。可是,她那麼漂亮,那麼年輕——想到她遭了毒手,真叫人不寒而栗……”“現在看起來的確讓人寒心害怕。可等我們捉住謀殺犯人,說不定會發現這案件既平常又瑣碎。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杜夫打開筆記簿,開始速記。“希望您能想個辦法,讓我的名字遠離事端。”喬伊特太太說,她有點兒激動,“我正在為警察專員的侄女,伊索貝爾·亞契操辦成年舞會,舞會定於下周四舉辦,亞契總長今天早晨給我打電話,叫我按照原定計劃辦事,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可是,我的大多數客戶沒有這麼體貼。今天已經有五位退訂的。”福伊爾克製住他的微笑。這真是典型的亞契式行為——帶著幾分施恩的意思,他忠誠“支持”喬伊特太太。他永遠覺得這樣受人尊敬的角色決計不會同罪案扯上關係,而且,因為他是警察專員,按理說知道案件的全部內情,或許還能拉她一把,免得她的職業生涯遭受毀滅性打擊。“很抱歉,夫人,我對案情的曝光也無能為力——實在是有心無力。凱蒂·喬斯林的名字總和新聞聯係在一起,再說——”“我和這毫無關係!”喬伊特太太斷然聲明,“事實上,我對此反對了一遍又一遍。凱蒂每次都答應我,要減少拋頭露麵。可是她沒有哪次做到了的。”“那麼,你同凱蒂為‘嬌美’代言的安排也沒有關係了?”“嬌美?”喬伊特太太的眉頭皺了起來。“凱蒂代言的產品之一。廣告登在地攤雜誌上。”“我從來不讀雜誌,我隻讀《哈珀斯》和《大西洋月刊》(《哈珀斯》(Harper's),1867年創刊的美國權威時尚雜誌;《大西洋月刊》(Atntic),1857年創刊的綜合評論雜誌。),我不相信任何減肥產品的廣告。”福伊爾的視線登時變得銳利。“你怎麼知道嬌美是減肥藥物?”喬伊特太太臉上的某些神色告訴福伊爾,這位女士不像她給人的第一印象那樣簡單。“我怎麼會知道,”她答道,“我想我大概在什麼地方見過它的廣告,但是記不起究竟是在哪裡了。可是,我絕對不知道凱蒂在給它代言。儘管她平常的社交活動都要先經過我的辦公室再到達媒體手中,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與她為產品做的宣傳毫無關係。她直接與貴華廣告代理公司聯係,他們在這種事情上是專家。一般來說,我不會幫助凱蒂·喬斯林這樣出名的女孩進入社交圈。”“為什麼對她是個例外?”“因為喬斯林太太答應給我兩倍價錢。”喬伊特太太的回答來得太快。她是不是在腦子裡把這個問題排演過許多遍?“去年春天,喬斯林太太從歐洲寫信給我,要我負責她繼女今年冬天在紐約的初次登場,那時候我的回答是不可能,我沒有說出我的原因。但是,原因都在我的腦子裡。凱蒂曝光的手法太過低俗,另外,儘管我還沒有見過喬斯林夫人,可是她和那位路易士·帕斯奎爾的醜事早就傳進了我的耳朵。對我來說,這隻是生意場上的事情——和品位、道德毫無乾係。”她的眼睛閃了一閃,“很抱歉,我對這些即將成年、登上社交舞台的人的評價方法,有如肉販子評價牛羊一樣不夾雜感情。我堅持用傳統保守的標準選擇由我引薦進社交圈的女孩們,比起不加選擇一視同仁來說,這讓我可以收取較高的費用。我的標準並不排斥新近富貴的家庭——隻要不碰我們的‘黑’名單就行。不過我們絕對不會幫助失去社會地位的人。女校也基於類似的原因實施類似的標準。”她的眼睛又閃了一閃,“我想你可以稱之為‘商品化的德行標準’。”“你又是為了什麼原因改主意接下凱蒂·喬斯林的呢?”“今年秋天,喬斯林太太和凱蒂抵達紐約之後,她們不打招呼就來到我的辦公室,哀求我,要我重新考慮。”“突然襲擊。夫人,對吧?”“非常突然,不過——金錢幾乎永遠都是萬能的,今年我的收入不夠好,另外,正如我說過的,喬斯林太太許諾的報酬雙倍於我通常收取的價錢。因此我決定對凱蒂網開一麵,我勸慰自己,說現如今的人們比幾年前對於自我宣傳這種事情更有容忍力了。”“我不知道社交秘書竟然如此——如此商業化了。”福伊爾評點道。喬伊特太太笑了笑:“你一定是想起了我的前輩,賽文思小姐。她退休之前,我一直是她的助理之一。她出身於紐約名門,在這裡有許許多多朋友,工作對她來說是真心歡喜的事情。我卻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人,探長——我是一名鄉村醫生的遺孀,在紐約沒幾個朋友,自己也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社交地位。我並不特彆喜歡這份工作。事實上,這隻是沒受過什麼教育的女人掙得麵包和黃油的不多的幾條出路之一,僅此而已。我的丈夫過世之後,我選了這份工作,因為我和賽文思小姐相識。她的兄弟在我曾經居住的鄉村附近有個住所。”福伊爾從口袋中摸出一件東西,將它擺在桌上——一枚鑲嵌了玫瑰形鑽石的白金戒指。“見過嗎?”喬伊特太太透過夾鼻眼鏡瞥了一眼。“不確定我有沒有見過。這種戒指隨處可見。”“是啊——運氣真糟糕!”福伊爾把戒指揣回衣袋,“夫人,還有一件事情。知道怎麼和菲利普·李奇聯係嗎?”“要是你沒法通過他的辦公室或者哈佛俱樂部找到他,那麼我也沒有彆的建議了。”“知道他原先從哪兒來嗎?”她搖搖頭:“他屬於那種忽然間出現在派對和夜店中的年輕人,彬彬有禮,衣著得體,誰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和來曆。我覺得,現如今體麵年輕人的匱乏與此有關。”“舞會那天下午在喬斯林家喝雞尾酒的其他幾位呢?能給我形容形容他們嗎?”“那些人裡頭,我隻認識埃德加·喬斯林。我替他的年輕表親們主持過幾場婚禮和成年舞會,我對這些年輕人很有好感。”“安·克勞德呢?舞會那天她為你工作,對嗎?”“是的。我很為安覺得可惜。這一切肯定讓她很痛苦,看著表姐操辦成年舞會,自己卻與此無緣。不過,即便她內心有所嫉妒,也沒有表現出來。她這人很要強。”探長心中疑竇叢生:“舞會那天在喬斯林家中,你是否注意到過不尋常的事情?任何事情?”喬伊特太太躊躇片刻。“有兩樁小事,”未了,她終於說,“不過我確定兩者都和可怕的罪行沒有關係。”“說來聽聽。”“好吧,頭一件很簡單,舞會那天有些送給凱蒂的紅玫瑰上沒有附名卡。我們連花店的名字也找不到,送花上門的小孩子一轉眼就不見了,仆人拆掉包裝,把它們和其他的花朵一起放在了牟利羅室,這時候我們才注意到。我認為那花大概是匿名遞送的。像凱蒂這樣引人注意的初次登場者總要收到匿名信的——募捐信、威脅信、完全是胡扯八道的信。”“這些仰慕者的來信都怎麼處理的?”“每天都拿去燒掉。喬斯林太太不許凱蒂回複募捐信,其他那些就更是荒誕不經了。“我猜那些玫瑰花也都給扔掉了,是嗎?”“哦,當然了。舞會開始前就拿去丟掉了,因為——原因很有趣——它們開始凋謝。至於第二件事情,很抱歉,我認為這就更加無關緊要了。舞會上有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擅自闖門的人。”“舞會上,”福伊爾重複道,“意思是不是說,他到十一二點之後才進入大宅?”“不對。你要知道,這個人坦白說,他從下午起就躲在了大宅中。”福伊爾一時說不出話來。最後,他叫道:“你們喝雞尾酒的時候,這人有沒有可能躲在牟利羅室?”“我怎麼可能知道他躲在哪兒?”喬伊特太太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可能性意味著什麼。“他的姓名,住址?”“我沒想到要問他這些。”探長的臉一下子拉長:“你們怎麼捉住他的?”“今年的社交季有許多闖門的。為了應付他們,每一位男性賓客到場,留下邀請信的時候,我都要給他一朵紐孔花,而且告訴他整晚不能摘掉。每一場舞會我用的花束都不同,誰也無法預先知道下一次我用什麼。這事情很麻煩——可是你必須想辦法識彆受邀的正經客人。”“乾嗎不叫他們印指紋?”“難說有一天會不會走到這一步!”喬伊特太太哈哈大笑,“讓我想一想……格雷戈告訴我,說他注意到一位年輕人戴著梔子花,而不是那天晚上發給諸位男士的白玫瑰花蕾,那時候是淩晨兩點。格雷戈將那位年輕人和一位仆人留在了喬斯林夫人的書房,我立刻趕去處理。我本以為會遇見某位熟麵孔,因為大多數闖門的都是女孩的私人朋友,是女孩請來相會的。可是,這一位卻是個真正的陌生人。“他冷靜得可以。我認為他肯定是小偷。格雷戈搜了他的身,什麼也沒有找到,隻發現兩份晚餐的菜單。夠奇怪的吧,你說呢?他坦承他是一名闖門的,他下午就潛入大宅中,一直躲藏到舞會開始,我問他為什麼,結果——”她邊回想邊露出笑容,“他鄭重其事地宣稱他正在寫人類學的博士論文,論文題目叫《作為靈長類動物青春期慶典的曆史殘餘的美國成年派對之研究》,他參加喬斯林家的舞會僅僅是出於科學目的,收集信息供寫論文使用。“我沒心情和他閒扯,於是告訴他,說我要給警察打電話,看能不能告他入室行竊。他給嚇得夠戧。正在這個時候,走進房間——沒有敲門就進來了——的不是彆人,卻是路易士·帕斯奎爾。”她收起雙唇的樣子仿佛這個名字在口中留下了難過的味道。“他最喜歡多管閒事。他堅持讓那位闖門者不受任何處罰地離開。我看不出這事情和他有什麼關係。可是,他開始發出各種各樣的怪聲,我怕他引來舞會上賓客的注意,結果肯定要鬨出醜聞,因為帕斯奎爾在這個家庭中的位置很是奇怪——這話算是說得客氣了。因此,我放棄了,放那位闖門的走人。這人卻毫不領情,極其粗魯地瞪著我們說,‘我想這兩份菜單我可以留下吧?’出乎我的意料,帕斯奎爾答道,‘敬請隨便!’我要格雷戈送這位闖門的出去,確保他離開了家宅,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能形容一下他的長相嗎?”“不好意思。我沒怎麼看清楚,因為那天夜裡,就在舞會開始之前,我不知怎的把眼鏡弄得找不到了,沒了眼鏡我什麼也看不清。我隻能說他個子高,很年輕。”喬伊特太太在如雨點落下的問題麵前顯出了疲態。她左眼皮上的一絲肌肉輕輕震顫。她伸手去拿桌上的一個老式嗅鹽瓶子——想了想,又縮回了手。福伊爾忍不住想道,嗅鹽瓶子乃是夾帶毒藥的好法子,不會引起彆人的注意。等他抬眼望見對方母性氣息十足的寬臉膛兒時,不禁為自己感到羞愧。當警察就有這個毛病,會讓你懷疑所有人。“好了,夫人,您的證言實在很重要。明天有空來警局一趟嗎?到時候要將你的證詞打成文書,讓你過目,然後簽字。”“我明天很忙。不能現在就做筆錄嗎?我的秘書中有會打字的。”福伊爾看看杜夫,點了點頭。杜夫走進外間辦公室,打字機的按鍵聲旋即透過房門輕輕響起。福伊爾的眼神回到玳瑁相框中的女孩身上。“夫人,是你的女兒嗎?看起來真可愛。”“是的,”喬伊特太太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她去年五月過世了。”“噢——我——我——真抱歉,”探長登時羞慚不安,“我有五個孩子——”他磕磕巴巴地繼續說了下去,想打破那份難堪的寧靜,“三個女孩,兩個男孩。我們住在福萊特布什(Ftbush,紐約布魯克林的一個地區。)。”他把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對方。等杜夫返回,喬伊特太太正了正夾鼻眼鏡,逐字逐句將證詞讀了一遍。“很正確。我在這兒簽字嗎?”“謝謝了,夫人。”杜夫受的訓練是對付最頑固的匪徒,此刻逼著自己用格外肅然的紳士風度和喬伊特太太說話。她接過杜夫的自來水筆,飛快地簽下名字。“謝謝您,夫人。”杜夫拿起文件,呆呆地看著它。末了,他終於開口,“呃,您的名字是‘喬伊特’對吧?”“當然了。”“好吧,”杜夫咧嘴一笑,“你寫的名字卻不是這個。你寫的是過世女孩的名字。您看?”他指著簽名:愷瑟鈴·喬斯林。“哦,天呐!”喬伊特太太驚呼道,她的麵頰染上一絲潮紅,“我多笨啊!這事情惹得我心煩意亂,真不知道怎麼會犯這麼離譜的錯!”她劃掉粗心大意寫錯的字,用清晰、堅定的筆跡寫下:愷羅琳·喬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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