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已經該結束了，亞玖璃同學。」「怎、怎麼會……雨雨，人家不要……」女方在四人座的桌子對麵，在位子上含著淚光出聲哀求。然而我還是冷冷地搖頭，表示拒絕之意。「事情從之前就很明白了，不是嗎？我們……已經撐不住了。」「才沒有那種事！人、人家……人家根本就還可────唔……」這時候，亞玖璃同學突然露出作嘔的模樣，捂住嘴邊。我不悅地盯著她那副模樣，撂下話：「你看……這不就是我們鑄下大錯的結果……」「你、你彆說得那麼過分！居然將這份結晶說成大錯……！」亞玖璃同學隔著看似孕婦裝的洋裝，憐愛般撫摸自己微突的肚子。然而……即使如此，我仍恨恨地瞪了她的腹部。「……我是不會負責的喔……」「！怎麼可以！雨雨，可是人家的肚子，你也有一半責任啊……！」「哼，誰曉得……我看，你八成是在其他地方搞大的吧？」「！你、你說話……居然這麼狠心！」「還不都是你！」我忍不住用力敲桌，裝了冰塊的玻璃杯叮當作響。亞玖璃同學消沉下來。周圍的客人頻頻偷瞄我們這邊。然而，即使如此……我很清楚自己當下在彆人眼裡是什麼德性，卻還是向她說出了不吐不快的真心話！「說要挑戰情侶限定巨無霸聖代大胃王計時賽！的當事人，為什麼才吃第五口就淚汪汪了！想哭的可是我耶！」我瞪向雄偉地坐鎮於我們麵前的巨無霸聖代！周圍的常客也都覺得「唉～～又是一對來挑戰的笨情侶……」傻眼地望著我們這邊。至於亞玖璃同學……則是在這種局麵下又憐愛似的撫摸自己的肚子嘀咕：「討厭……你居然不承認人家捧的這個肚子……！」「那是我要說的台詞！目前我跟你分擔的比例是8比2耶！反倒是我這個肚子才應該當成努力的結晶而獲得尊重吧！」如此說著站起來的我肚子已經脹得快要撐爆了。然而，亞玖璃同學卻寶貝似的摸著自己頂多隻有「微突」的肚子。「雨雨，人家裝在這裡麵的……是愛喔。」「啥？」「……這是人家克製不住……就跟炒麵麵包製造出來的愛情結晶！」「你在來這裡以前還吃過炒麵麵包對吧！是吧！耍寶啊！」「這不是耍寶喔。這是愛…………兩人份的愛。」「兩份？欸，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在這種狀態下還能挑戰大胃王計時賽！」「哎，就這樣嘍。要說人家今天算錯了什麼……應該就是太高估雨雨的戰力這一點。」「OK，你受死吧。」鬨到最後，我終於衝口說出人生史上最凶的一句話。家庭餐廳裡閃過緊張的情緒。亞玖璃同學難免也顯得慌了，就露出苦笑安撫我：「好、好啦好啦，彆生氣啦，雨雨，挑戰的費用……人家也會幫忙出兩成啊。」「欸，為什麼你隻出兩成！」「用吃掉的量來換算。」「一瞬間聽似有道理就更惡質了！我才不要！起碼幫我付一半啦！」「咦咦～～……拿你沒辦法，不然就各付各的嘍。你欠我一次人情喔，雨雨。」「OK，叫你的前男友也一起受死吧。」「今天算人家請客！沒錯！請讓人家付全額費用！」亞玖璃同學看著緊握吃聖代的叉子、眼睛完全發直的我，這才表示退讓……真受不了。我大大地歎了氣，在內心想著還是要幫忙付一半的錢，並斜眼瞪了她。而亞玖璃同學就對這樣的我回以苦笑。這時候，某處傳來計時器的聲音。沒過多久，店員拿著碼表來我們的座位看過聖代，宣布挑戰失敗，接著淡然留下結帳用的帳單就走了。我們則發出分不出是打嗝還是怨歎的歎息。「……人家暫時不想再看到聖代和炒麵麵包了耶。」「為什麼連炒麵麵包都飽和了？你的愛到哪裡去了？」「人家的愛，是變幻不定的魔性之愛……現在人家愛的是偏苦的紅茶。」「你的愛有九成等於胃口嘛。真是……那我去幫你端一杯過來。」「哇～～雨雨，愛你喔～～！」「是是是，我也愛你～～」我一邊隨口回話一邊走向飲料吧。我們是世界上愛得最廉價的兩個人。我手腳迅速地衝好自己的咖啡，還有熱水比例較少的阿薩姆紅茶，然後回到座位，兩個人各喝了一口。「「……呼。」」口中的甜膩得到緩和，暫且歇了口氣以後，我們又拿起吃聖代用的長湯匙，一點一滴地舀起鮮奶油和冰淇淋……挑戰是失敗了，不過基本上我們倆都無意讓點來的食物剩下。即使平時會耍寶……骨子裡仍屬於頗為規矩的人種。我跟亞玖璃同學就是如此。然而從消耗速率來看，肯定要打長期戰。我們久違地發揮出拖磨的功夫，家庭餐廳聚會就此進入延遲期。「唉……為什麼在北地學生最為享受的過完年剛放寒假這段期間，人家會跟雨雨在這裡舔著根本不想吃的鮮奶油呢？」「那完全是我要說的台詞。明明我原本想在家裡玩電玩的……」從現在推回約一個半小時，今天下午三點多。我完成在寒假規定給自己的課業與家事，興衝衝地正準備迎接幸福的電玩時間，事情就發生了。從亞玖璃同學那裡──拜托你，雨雨，陪人家到家庭餐廳。人家能依靠的，就隻有你了……我收到了如此富有深意的簡訊。身為她的朋友，我當然二話不說就急著出門，結果……卻是這麼回事。我一麵小口小口地把巨無霸聖代的鮮奶油送進嘴裡，一麵繼續說：「我還以為你又跟上原同學出了什麼狀況……」「咦？哪有可能嘛。佑目前跟家人去旅行了，沒辦法跟他在一起，人家確實超寂寞的。可是，我們從今年起就恩愛到不行喲。就算分手了，還是很恩愛！人家跟佑現在就是這樣！嗬嗬，我們這邊可不像某些像傻瓜一樣鬨彆扭的電玩咖，人家在想，菈蓓亞詩是不是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呢──」「說真的，我可不可以回家了？」為什麼在難得的假期，我非得猛吃自己並不想吃的聖代，然後被迫花冤枉錢，還得聽辣妹秀恩愛？假如這就是「人際往來」，我當一輩子落單族也無妨。此刻，我真的這麼認為。我差點起身離席，亞玖璃同學卻開口安撫：「好啦好啦，彆氣成這樣，雨雨少年。我們好久沒有在家庭餐廳聚會了，不是嗎？」「哎，這倒也是……」我不甘不願地重新坐好。亞玖璃同學則喝了一口紅茶，然後繼續說：「幸好今天時間多得是，大姐姐會秀一招給你看喔。」「秀一招？」「嗬嗬……沒錯，秀一招。」亞玖璃同學把聖代上頭剩的櫻桃連著梗一起含進嘴裡，還用亂嫵媚的表情挑釁似的望著我，開始吞吐擺弄。看來，她似乎想秀用舌頭將櫻桃梗打結的那套「知名花招」給我看。「…………」而我，隻是眼神空洞地望著她。就這樣，過了約一分鐘……亞玖璃同學她……把紙巾湊到嘴邊，「惡～～」地稍微乾嘔了一下，就淚汪汪地朝我大叫：「人、人家接吻的技術絕對超棒啦！笨雨雨～～！」「感覺你什麼都搞砸了嘛。一開始彆試不就好了……」「可、可是雨雨，對你來說，人家是值得崇拜的大姐姐啊……」「哎呀，剛才那句無法當成耳邊風的台詞是怎樣？我要求你立刻修正謝罪。」「可是人家希望你相信這一點就好。雨雨……人家，接吻的技術，真的超棒。」「誰理你。我才不想知道那種事。」「畢竟吃拉麵和烏龍麵，人家都是全家人當中最快吃完的耶，你曉得嗎？」「謎樣過頭的根據不禁令我動搖。」「像人家這樣，在接吻時一定夠銷魂的。入口即化。會化成液體的喔。」「根本已經是邪惡組織怪人才有的特質了嘛。」「啊，不過，人家要跟你說聲抱歉。」「抱歉什麼？」「就算雨雨再怎麼崇拜人家……呃，人家的嘴唇……還是隻屬於佑喔。呀，好害羞！」「哎呀，我這是什麼情緒？」「怪了～～？雨雨，那種情緒，該不會就是所謂的嫉妒──」「啊，不對，我發現這是殺意了。」「彆帶著笑容握叉子啦！你今天真的很可怕耶，雨雨！」「誰教我今天真的覺得超煩躁！」「因為自己的戀愛搞得一團糟，就拿其他情侶出氣，這樣好矬喔！」「因為自己的戀愛順順利利，就看扁朋友，這樣的女生也很矬啊！」「誰看扁你了！人家隻是……」「你隻是？」「人家隻是……放寒假閒到有點不知道做什麼，看認識的宅男可憐，才想在玩鬨間指點幾招而已嘛！」「我被看扁到不能再扁了！是怎樣！接個吻就這麼囂張──」「咦，你在說什麼？人家根本還沒接過吻耶。」「震撼的自白！咦，那你憑什麼高高在上地找我談接吻的技術？」「就憑拉麵和烏龍麵啊。」「你真的是在那麼脆弱的基礎上高談戀愛觀的嗎！」「要進一步坦白的話，今天人家會覺得大胃王計時賽……或許能過關喔！也是用吃拉麵和烏龍麵的速度當根據。」「在你的人生中，拉麵和烏龍麵的比重會不會太大塊了！」「……倒不如說，感覺聊到這些，人家就變得想吃意大利麵了耶，雨雨。」「不是拉麵和烏龍麵嗎！」「啊，服務生～～不好意思～～呃，這個…………請給我一盤炸薯條。」「麵類呢！」店員用眼角餘光看了傾全力吐槽的我，隻說「馬上為您送到～～」就一臉見怪不怪地離去……看來這間家庭餐廳已經拿定應付我跟亞玖璃同學的方式了。點完額外的餐點以後，我大大地吐了口氣，重新帶起話題。「接吻那些先擱到一邊……你願意陪我商量這一點，我是有感受到啦。呃，亞玖璃同學，謝謝你。」「嗯。隻是雨雨，關於人家接吻技術很棒這一點，希望你也能記住再回家。」「啊～～好好好，我明白了。那之後我會幫你跟天道同學、千秋還有上原同學他們說一聲，就說：亞玖璃同學接吻的技術實在很棒耶～～」「嗯～～這樣不錯！人家的吻多有魅力，你就好好告訴大家吧！」亞玖璃同學雙手抱胸，從鼻子哼出聲音。我們有一小段時間就這樣默默舀著巨無霸聖代，並且喝飲料……「「…………」」…………於是，大約一分鐘後……我們「喀嚓」地暫時將湯匙放下……──突然間，我們倆同時睜大眼睛，使勁喊了出來：「「耍蠢嘛！」」我們察覺到自己差點「種下烏龍的種子」，內心為之戰栗。「太有事了！原來是這樣！原來我們以往就是在搞這種飛機！」「真的耶，我們簡直笨到家了嘛！人家乾嘛自己助長自己身上的嫌疑！」「對嘛！不、不過在這個階段就察覺，也可以說我們有成長才對！」「是、是啊！雨雨，今年我們跟去年彆有不同了！」「就是啊！照這樣看來，今年肯定是烏龍／誤會比較少的一年吧！」我跟亞玖璃同學對接下來「平安順利的一年」神往了片刻。於是在這之後，我們又開始閒聊了。「哎，實際的問題在於我們目前懷有的問題……根本也不是烏龍／誤會造成的。」「對呀，那倒也是。」亞玖璃同學叼著湯匙朝半空仰頭。「的確呢……目前也沒有人死心眼地把事情想歪嘛。」「要加上在我們觀察到的範圍內這句注釋就是了。總之，該化解的認知歧見都沒有了。不過，正因為這樣……」「嗯……也可以說，我們已經踏進更棘手的領域了呢。」亞玖璃同學垂下肩膀。她把聖代湯匙揮得像教鞭，又說：「雨雨，目前呢，佑確實沒有誤會人家跟你之間的關係。沒有是沒有……相對地，他卻催人家要認真地思考一下。」「天道同學也差不多。她並沒有懷疑我跟千秋之間的關係，可是，她同樣在催促我好好地檢討。」我們倆像這樣確認過彼此的現狀以後……就大大地歎了氣。「「坦白講，好麻煩喔。」」這正是我們「被甩的一方」……隻能對彼此展露的真心想法。亞玖璃同學用湯匙輕輕敲了巨無霸聖代的玻璃杯緣。「好巧不巧，我們現在就跟這個一樣吧？」「你的意思是？」「假設這杯巨無霸聖代是人家和雨雨的心，那兩個人現在想看的，就是應該會寫在杯底的人家喜歡佑、雨雨喜歡天道同學這樣的字句。」「啊……原來如此，也是可以這麼說。」「然後呢，實際端出這杯聖代的當事人……以現況來講就是我們，何止在聖代吃完之前，甚至在這段情場追逐開始前就已經曉得了嘛，對於杯底所寫的真相。」「我們都曉得啊。」「可是，那兩個人卻要求把聖代吃完讓他們看杯底，而且還不是由他們來吃，而是讓人家和雨雨自己吃耶。」「啊～～……」太過絕妙的比喻讓我停下吃聖代的手……嘴裡甜得讓人無可奈何。我和亞玖璃同學同時把飲料送進口中，然後呼出一口氣……並且嘀咕：「「好麻煩喔……」」當然，我們都無意「拋下」這項任務。這不用多說。可是，正因如此……我們難免就會有怨言。為了休息一會兒，我靠向椅背，還跟亞玖璃同學先講了一聲才把智慧型手機拿出來玩。這時候，《GOM》的活動正好到了，〈MONO〉亦即千秋就在線上。我嘀咕：「那我跟千秋玩一下喔。」跟我一樣玩起手機的亞玖璃同學便露出苦笑。「雨雨，假如跟你一起在這裡的是天道同學，剛才那句發言會稍微氣到她喔。要注意才行，你那樣會被扣分的。」「啊……有道理。對不起……」我被亞玖璃同學點醒……確實如她所說。目前我過日子是以「不出麵」、「不說話」、「不起爭執」的「三不」為信條，這樣就抵觸「不（胡亂）說話」了。要注意才行……不對，倒不如說，在注意那些之前……我一邊繼續操作遊戲，一邊對亞玖璃同學回話：「基本上要說的話，我們今天像這樣出來見麵，對彼此而言都是扣分吧？就算不會造成決定性的誤會或曲解……用巨無霸聖代比喻的話，相當於多擠了一團鮮奶油啊。」「啊～～……」亞玖璃同學的視線依然落在手機上，臉上則添了一絲陰影。「的確，聽你一說，或許是這樣……抱歉，雨雨。」「咦？啊，不會，哪有什麼好道歉的，我根本……」我也依然望著手機，還搔了一下臉頰……然後繼續說：「…………呃……老實說，我也覺得……很開心……」「…………是…………是喔……」「…………」「…………」我們倆默默地繼續玩手機。我是在跟千秋玩遊戲。至於亞玖璃同學……大概是在跟上原同學傳簡訊吧……既然如此，她目前跟我在家庭餐廳這一點，不知道有沒有傳達給對方？我對此莫名感到介意。我們雙方就這樣專心用手機，在告一段落以後才抬起頭。於是──視線對個正著了。我們仿佛要掩飾那些許的尷尬，便各自拿起湯匙。「來、來吧，我們再加把勁把這吃掉，亞玖璃同學。」「也、也是。」我們直接把混了巧克力醬，已經變成灰色的鮮奶油和冰淇淋大口大口地迅速往嘴裡送。結果，步調卻立刻慢了下來。當我慢吞吞地動著湯匙時，方才亞玖璃同學點的炸薯條就來了。以肚子容量而言是造成壓迫的敵人，對甜膩膩的嘴巴來說倒是救世主。我們一麵用薯條的鹹味調適嘴巴，一麵逐漸擺平聖代。於是，以結果來說──恐怕比單吃聖代輕鬆許多，這杯聖代被我們全部吃完了。我們倆飽得扶著肚子打嗝，並處理剩下不多的薯條。亞玖璃同學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根細細長長的薯條，然後嘀咕：「……雨雨，跟你來家庭餐廳聚會，對人家來說就跟這個一樣呢。」「啊～～……原來如此。我了解。」我也捏了根小小的薯條點頭。亞玖璃同學又繼續說：「這確實是多餘的。不過，對人家的好處還是比較多……」「對啊。我也是因為可以像這樣定期找你商量，才勉強能保持精神的安穩。」正常來想，感情問題對我這種落單族來說，根本就負荷不了。實際上，從聖誕節到元旦這段期間就滿慘的。我越是思考天道同學和千秋的事，就變得越是討厭自己……不過像這樣跟亞玖璃同學挖心掏肺聊一聊，儘管並沒有解決些什麼，心情卻會變得舒坦。這大概能幫助我對「動不動就把自己逼太緊」的毛病有所自覺。我驀地望向清空的巨無霸聖代容器……像這樣走出家門，看看外頭的世界，會覺得這些事情還挺蠢的。如今……這樣的事實讓我感到無比寬慰。亞玖璃同學拿薯條沾滿還剩不少的番茄醬，然後放進嘴裡，一臉說不上來的表情嘀咕：「不過……無論是什麼事情，太過頭都不好呢。」「就是啊……唉，隻有電玩例外。」「為什麼啦！電玩玩過頭，反而才是最不好的吧！」「亞玖璃同學，我們彆爭這個好了。這並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不，關於這件事，人家絕對是理直氣壯喔！」「戰爭就是從你這種僵化的觀念孕育出來的。」「自宅警備員就是從你那種墮落的觀念孕育出來的啦！」我們悶哼著互瞪。然而……我們很快就噗嗤笑出聲來。把最後一根薯條放進嘴裡的亞玖璃同學說了聲：「好啦！」並抓起帳單站起身。「薯條時間結束。我們差不多該走了吧，雨雨。」「好的……順帶一提，你今天真的要請客？」「人家反而想問……雨雨，你真的想讓人家請客嗎？」「…………………………唉，我會付一半啦……」「哇～～雨雨你最好了！愛你喲！」「愛的價值正在暴跌不止……」雖然亞玖璃同學的愛本來就是連「炒麵麵包」都分得到的愛。付完帳以後，我們離開家庭餐廳朝車站走去。時間才五點多，周圍卻已經暗下來，馬路對麵有連鎖酒館的華麗燈籠成群發亮。亞玖璃同學說著「唔～～好冷！」披上圍巾，走在我旁邊。「唉呀，在這樣的夜晚，會渴望人的體溫呢，雨雨。」「不，我對人的體溫完全沒有概念，所以都沒有那麼想過。」「……是喔……哎，人家也是啦。」「這樣啊。」……感覺實在不像交過男女朋友的人，空虛的對話。當我們就這樣默默走了一陣子以後，亞玖璃同學就說：「啊，對了對了。」有些不自然地找我講話。「其、其實呢，人家今天會想到要來家庭餐廳，還有一個理由。欸，雨雨，聽我講嘛。其實從昨天，我們家就出現了人家最怕的──」聽起來像是無關緊要的閒聊，而且會講很久。儘管我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還是一度打住她的話。「……亞玖璃同學，可不可以聽我說一下？」「唔咦？怎樣啦，這麼鄭重。」亞玖璃同學純真無邪地歪頭反問。而我……仰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呼出白色氣息──然後才總算說出那句話。「──短期內，我們能不能節製像這樣在家庭餐廳聚會？」「…………」亞玖璃同學難得一聲都不吭。我依然仰望著夜空，繼續告訴她：「用聖代和薯條來比喻，結論是我們都把這種聚會當成一種療愈，而我還提出這種要求，感覺滿那個的…………不，應該說，正因如此，我才敢提出要求。」「………………雨雨，你好好說明理由，讓人家聽看看。」亞玖璃同學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敷衍我，而是用淡定的語氣問道。而我……就把視線從夜空轉回來，改成望向遙遠前方的車站，繼續說：「之前我也提過，現在，我下定決心了。一直到天道同學定在白色情人節的期限……在這段期間，我會保持不出麵、不說話、不起爭執。簡單來說，我不會像以往那樣，不經思考就做出傻事。」「咦，雨雨，原來你對不經思考就做出傻事也有自覺啊。好訝異。」「唔……畢竟……自己導致一堆事情弄得這麼亂，我總該……」「哦～～」亞玖璃同學依舊沒多大興趣似的回話。我咳了一聲清嗓，然後繼續說：「所以……亞玖璃同學，跟你出來聚會對我來說確實是一種撫慰，無可取代，而且非常開心。不過……正因為這樣，為了得到真正想要的結果，我覺得自己要忍耐才可以。目前……我會希望極力避免讓自己跟天道同學的終點變遠。所以……」我這麼說著轉向亞玖璃同學那邊。於是她……帶著笑容點了頭。「沒什麼不好啊。雨雨，你下的決心，人家覺得很了不起喔。」「！謝謝你！那麼……」「嗯，短期內，我們節製像這樣出來聚會吧。啊～～……不過……」說到這裡……亞玖璃同學眼中蕩漾著有些落寞的色彩，朝我看了過來。「即使你沒有什麼了不起，又笨笨的，人家也不覺得討厭就是了……」「…………咦？」被她一說，我不禁停下腳步。亞玖璃同學卻立刻表示「抱歉抱歉」並笑了出來。「你不用太介意，剛才那完全是人家在自言自語。嗯，總之呢，關於要節製在家庭餐廳開會這件事，嗯，人家了解了喔！」「咦？啊，好的……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哪有什麼需要對不起？人家身為姐姐，對於要朝著戀情勇往邁進的少年，會全力支持啊！加油喔，雨雨！」「好、好的，我……會加油。對、對了，亞玖璃同學，你剛才想聊的才講到一半，對不對？不好意思，我似乎打斷你了。結果，你要聊的是什麼？」「咦？啊～～……嗯，沒有啦，根本不是什麼大事情！沒關係！嗯！」「是、是喔？」於是，我一麵踏出腳步一麵仍默默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我自己提出的事情……內心卻在躁動。「（難道我……搞錯什麼了嗎？）」冷靜下來之後，我試著做一番檢討。我想跟天道同學交往，為此，我非得證明自己的心意。既然這樣，我就要一心一意朝那個目標邁進。為了這一點……我應該極力避免會受到誤解的舉動。因為那才是對的，那就是完美無缺的「正確答案」。………………無論檢討幾次，我還是找不出任何「弄錯」的地方。萬一有錯，大概就錯在我有顆像這樣「懷疑自己有錯」的脆弱心靈吧。當我悶不吭聲時，亞玖璃同學就突然「啊」地發出聲音，停下腳步。「對了，人家要順路去一趟藥妝店才可以。」「咦？啊，這樣喔？那我也陪──」提議到一半，我不由得把話頓住。於是，亞玖璃同學便心有靈犀似的笑了笑，還拍了我的肩膀。「哎，雨雨你真不懂得體貼耶！女生有很多時候是不想讓男生看見自己買什麼的喔！」「咦？啊，對、對不起……」那倒是真的。雖然是真的……不過……當我帶著複雜的笑容愣住時，亞玖璃同學為了走過剛好變燈號的斑馬線，就對我揮了揮手並跑步離去。「掰嘍，雨雨！下次……呃～～在學校或同好會見吧！」「好、好的！下次……在學校，或同好會再見……」我無力地揮手回應，然後目送亞玖璃同學離去的背影。於是就這樣，在我看著她的身影消失於建築物死角以後……我忽然想到。「……車站裡麵不是也有藥妝店嗎……？」………………不對，她肯定有自己常去的藥妝店，要在那裡才能累積點數。嗯，沒錯，就是這樣，不會錯。「…………回家吧。」我又朝車站邁出步伐。………………為什麼呢？明明一直線走在最短的路線上，今天車站大樓卻讓我覺得特彆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