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圖源：化物語錄入：化物語對北方大地的學生玩家來說，冬天是幸福無比的季節。畢竟聖誕節商戰供應了大量電玩軟體以後，就有壓歲錢的收入進來，還有寒假提供玩遊戲的時間。何況北方大地的寒假其實比一般多了十天左右。這不叫學生玩家的黃金季節Golden Season要叫什麼？因為有這些，我們落單電玩咖才能忍受淒慘的學生生活。正因如此，現在，我想大聲明言。落單電玩咖在寒假會像冬眠的熊一樣窩在自己房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天經地義。事出有因必有果──「大哥，差不多要出門嘍～～信叔叔那邊，已經有其他親戚到了。」──仿佛要破壞我內心的旁白，我弟弟光正從外頭敲門，並用言語將殘酷的現實擺到我麵前。在隻有電腦畫麵當光源的陰鬱房間裡，我抱腿坐在電腦椅上出聲回應走廊上的弟弟。「…………你、你去幫我領壓歲錢回來就好，光正。」「順口說出的人渣發言可以免了。快點出來啦，大哥，你是怎麼了嘛。」「……我在鬨彆扭。」「那不就跟平時一樣？話說到去年為止，親戚在元旦辦的聚會，你都是開心地照常出席啊，怎麼現在才鬨彆扭？」光正從門外問道……讀高二的哥哥正被讀國三的弟弟好言相勸，這樣的事實已經慘到讓人想哭了。即使如此，我還是要多堅持一下。我無謂地用指頭搓著桌上的小塊汙漬並回話：「……我們會到信叔叔他們家前麵參拜，對不對？」「嗯？對啊，因為順路嘛。那也是每年都會去的吧？」「是這樣沒錯……可是，仔細一想，那間神社就在街上……」「？怎樣？」門外傳來光正歪過頭的動靜。我大大地歎了口氣……然後才總算告訴他問題的核心。「我覺得跟星之守姐妹或天道同學碰上的可能性還滿高的耶……」「………………什麼？呃，那個……咦？所以呢？有什麼問題？」光正由衷不解地出聲問我。唉，這也難怪。因為我……我基於極為個人的理由，目前並不想跟她們見麵。呃，不想見她們，這樣的說法大概有些語病。正確來說……我是沒臉見她們。之所以如此……「（在聖誕派對那晚……心春同學當麵指出一項惡心到極點又缺乏誠信的事實，那就是我其實有意識到千秋是女生……）」而且，整段對話還被當事人千秋聽見，情況糟透了。「（後來聖誕派對是怎麼收尾的，我根本不記得……）」千秋肯定也一樣。在那之後，我和千秋麵對彼此始終都心神不寧。六名參加者之中有兩名這樣，其他成員當然也就無法炒熱氣氛。結果，派對應該算不歡而散……我也不確定就是了。總之可以當成不幸中的大幸的是那場「事故」就隻有我、千秋和心春同學三個人曉得。像天道同學、上原同學還有亞玖璃同學，頂多隻有察覺「後半的情況不對勁」才對。從這方麵來說，包含星之守姐妹在內，我並沒有被任何人怪罪些什麼。……除了一個人以外。隻有我，正強烈怪罪著我自己。我用力抱緊自己屈膝坐在電腦椅上的大腿。天道同學與星之守姐妹自然不用說，連像上原同學和亞玖璃同學那樣在戀愛中散發光彩而令人尊敬的朋友，我現在都儘可能不想見到麵。畢竟那就好像在有規定衣著的華麗派對上，隻有自己被迫穿內衣褲參加一樣。當下的我受到了自己簡直配不上的一群好朋友眷顧。不過，正因為在如此的當下。他們人越好，越會讓我覺得自己比當落單族的時候還要難堪。「…………」我驀然望向電腦畫麵。那裡顯示的是〈NOBE〉新作RPG玩到末尾的城鎮風景。接下來隻要去北方不遠處的最後迷宮打王，就能迎接結局，離破關隻差一步。但……「…………」我拿遊戲手把按了幾下，勇者朝城外踏出一步，隨機遇敵製的小兵頓時出現。選擇「戰鬥」。下個瞬間──〈閃亮人使用魔法「青春之光」將周圍燒得一片精光！勇者們受到平均1068的傷害！勇者們全滅了……〉「……唉。」遊戲回到標題畫麵，我選擇讀檔。冒險又從末尾城鎮的教會開始。「…………」好似要確認什麼，我按了按鈕打開勇者們的狀態欄畫麵。然後，顯示在上麵的依舊是──〈勇者：等級1　武鬥家：等級1　僧侶：等級1　魔法師：等級1〉──令人絕望的狀態欄。全都是BUG害的。在這座城鎮做出特定行動，就會讓主角們回歸初期狀態與初期裝備又身無分文的BUG，居然被我碰上了。結果……因為也沒有手段能傳送到其他城鎮，我隻好步行離開城鎮。末尾地區的魔物當然就是強到爆炸，主角們實在打不過，練不到功也賺不到錢。連要腳踏實地從零重新出發都不被允許的絕望處境。……換句話說，就是徹底「卡關」的狀態。「…………唉。」「？大哥？怎麼了？結果你為什麼不想跟千秋學姐她們見麵？」「…………現在的我，正好跟這一樣。」「你說的是哪個啦？」門外傳來光正感到不可思議的聲音。那當然了，他又看不見這個畫麵，應該會覺得莫名其妙吧。儘管我覺得過意不去，卻也提不起力氣跟他說明這種如地獄般的現狀。我沉默下來以後，光正又從外頭搭話了。「我是不太清楚狀況啦……不過應該不要緊吧？一般來講，跟特定的人也沒那麼容易遇見啊。」「一般的話啦。可是該怎麼說呢，我覺得像我這種人，就是有九成的機率會遇見。」「……不至於吧……嗯……還好啦………………呃～～……」打圓場的光正語塞了……這樣啊……在你看來，也覺得哥哥生來就是這種命嗎……我想也是啦……我更加篤定地繼續說：「所以我不去！我不能去！我不該去！」「講得像非核三原則的節奏也沒用喔。走了啦，哥～～」「不，我就說……」我仍試著找借口，光正就稍微壓低說話的音調嘀咕：「可是說來說去，結果我們家長兄還是傻得不會逃避那種事吧？」「……才、才沒有……」我「唔唔」地哽住了，光正就在外頭邊笑邊繼續說：「我曉得喔。大哥你早就把頭發、衣服、行李統統都準備好了。」「…………」……我歎了氣，然後用手邊的遙控器開房裡的燈。如光正所說，一切早就準備就緒……連我都討厭自己這樣的作風。知道一走出城鎮就會變成強敵的飼料，又沒有多了不起的對策，即使如此，心裡仍覺得應該尚有可為，就「加減」做了準備而出發的傻瓜勇者。那就是我。明明看也知道會迎接GAME　OVER結局耶。這時候，外頭傳來光正離去的動靜。「那就快點下樓吧，不長眼的大哥。」聽了來自弟弟的這句話。我用力抱緊大腿……足足十秒鐘。「…………唉……好，走吧！」我使勁從電腦椅起身。跨過年頭，我總算下定決心……從聖誕節那次之後，這幾乎可說是我第一次正式出門。＊從我們家到叔叔家的車程約三十分鐘，途中就有間大大的神社，叫海老平神社。那是跟知名大社或神宮沒得比的鄉下神社，話雖如此，在這一帶仍屬最氣派的神社，過年時也會有攤販出來做生意，好不熱鬨。隻不過，祭祀的神明為掌管開拓的神明，並非那種能保佑學業或結緣而具吸引力的神明，所以在報考季節或情人節不會特彆熱鬨。平時就是一片寂靜，正因如此，才融入了當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並受到愛戴，就是這樣的神社。當我們可以看見海老平神社的鳥居附近滿滿都是人以後，走在我旁邊的光正就吃不消地垂下肩膀。「啊～～……我是不是也該跟爸媽一起去逛百貨公司打發時間才對？」「彆說了。還有光正，連你也去百貨公司的話，我們家不就剩我一個人來了？參拜的態度要認真。」由於這座神社的停車場很窄，我們總是把車停到附近的大型百貨公司，再從那裡走路過來。不過今天爸媽說要多買些給信叔叔的伴手禮再來參拜，因此目前的狀況是隻有我跟光正在前往神社的路上。光正把手插在大衣口袋，帶著有些達觀的表情歎氣。「基本上，我不太喜歡神明之類的概念。」「你在神社前麵講這什麼話，中二病發作嗎？」「我讀中三就是了。呃，該怎麼說呢，你不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應該靠人自己的努力或意誌來成就嗎？」「不覺得。」我立即回答。光正瞪大了眼睛，我就帶著認真的表情繼續說：「在戰況吃緊的BOSS戰當中，靠著扯到不行的爆擊連連出，勉強才打贏的那種興奮，我認為是有的。那種奇跡有必要存在，絕對有必要，能讓遊戲確實變好玩。」「我們家大哥是非得事事都用電玩來比喻才滿意的人嗎？」光正傻眼似的歎息。麵對這樣的他，我帶著笑容繼續說：「不過光正，你那種思考方式，總覺得跟心春同學很像──欸，你怎麼了，光正！乾嘛板起臉擺出那種隻會在不良少年漫畫看到的表情！」「呃……沒什麼，大哥，我隻是……被親人稍微重創了身為人類的尊嚴……」「那不就嚴重了！咦，抱歉，我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嗎？」「不，沒事的。大哥你沒有錯，錯都錯在那個黑色雙馬尾，讓人聯想到蟑螂觸角的下等生物。」「蟑、蟑螂？」我實在不懂光正說的是誰，便感到困惑。於是──「咳咳咳！」──從我們背後突然傳來極為帶刺的咳嗽清嗓聲。我連忙回頭，就發現有觸角──不，有黑色雙馬尾的少女身影。「那、那邊的重度S兄弟檔，是在聊些什麼呢？」「心、心春同學？」……不知道該說是意外或正如所料……在我目前不想見的人當中能爭第一、第二名的女性，星之守心春同學，在過年仍穿著一身跟平時無異的大衣站在那裡。遇到她令我啞口無言，旁邊的光正卻絲毫不為所動，還麵無表情地回答她：「啊，這不是癡女──星之守心春學姐嗎？新年快樂。哎呀～～真巧，我們剛才正好談到你。」「！新、新年快樂……不、不過，我看不是吧？你們剛才並沒有提到我啊，對嘛，你們不是講到蟑螂怎麼樣嗎──」「是啊！所以嘍！我們剛才聊到的正是你！」「…………」「…………」他們倆笑咪咪的，視線濺出劈啪作響的火花……感覺上這兩個人果然滿要好耶，雖然彼此應該沒什麼交集……嗯～～當我觀察這樣的兩人時，從心春同學後方就傳來仿佛被穿不慣的草鞋耽擱到的噠噠腳步聲，還有熟悉的細細嗓音。「等、等我一下，心春，你為什麼自己先走──」話說到這裡，嗓音的主人看見我們兄弟倆的身影……不，主要是看見我，就當場停住了。我也一樣望著她的身影，說不出話地呆立不動。「啊，景、景太……」「……千……千秋……」難以言喻而尷尬無比的氣氛從我們倆之間流過……這不僅是因為聖誕派對過後的尷尬。真正讓我心慌的……是千秋穿上和服的模樣實在太漂亮。「「…………」」千秋害羞似的臉紅，還匆匆躲到心春同學背後。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覺得自己好像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忍不住就轉開視線……假如隻有我們兩個人，難保不會因為場麵太尷尬而悄悄地直接告彆。可是……彼此的弟弟＆妹妹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先前水火不容的態度不知去了哪裡，光正與心春同學頓時顯得合拍到不行地動了起來。「啊，千秋學姐！新年快樂！哎呀，你穿和服嗎！真是不錯！大哥，你也來看看千秋學姐穿和服的模樣嘛！」「咦？啊，嗯、嗯……」我被逼著站到前麵。於是在我麵前，千秋也一樣被心春同學硬是推向前。「就是啊！學長，請看我們家姐姐穿和服的模樣！正因為是花色含蓄的小紋款式，更能襯托出我姐天生麗質！這好比是為你打扮的耶，學長！」「咦？沒有，不是的，我我我會穿這樣，是因為心春硬要──」「不說這些了，學長！怎麼樣呢！這副打扮，你覺得怎麼樣！」「咦？為、為什麼要問……」我心生動搖，接著就換光正逼到我麵前。「來，大哥！麵對打扮過的女性，你應該有話要說吧！這是禮貌！對不對？而且要說的話，還是要由大哥先說才對！來吧！」「咦……咦咦！」「姐，你也來嘛！好好站到雨野學長前麵！」「咦、咦咦！」我跟千秋兩個人莫名其妙就被移到神社前麵……不至於礙到人的位置，並且麵對麵。「「…………」」什麼肉麻的氣氛啊，讓人覺得婚禮前夕的新郎新娘也不過爾爾。鬨成這樣幾乎都要被逼著發誓相愛了……我好想逃。想逃歸想逃……「「說吧！說吧！說吧！」」……積極起哄的弟弟＆妹妹卻給了驚人壓力。到底是什麼使他們這麼做？不管怎樣……可以確定的似乎就隻有一點，我和千秋逃不掉了。「（……唉。我看就趕快稱讚千秋幾句，讓這件事結束好了。）」為了千秋好，我也應該這麼做吧。嗯，反正又不是叫我告白。就算我是落單族男生，被要求稱讚熟人的穿著打扮，還是可以輕鬆辦到啦。受不了，彆小看我和千秋。我調適過心態以後就重新麵對千秋，接著──「（────糟糕。）」──我感覺到隨便想好的誇獎詞不翼而飛了。「「…………」」打扮過的千秋目光頻頻往上瞟過來，看了她那副好似在害羞的模樣……我的臉也變得越來越燙。「（這、這是怎樣？奇、奇怪了。要、要對女生講一兩句客套話，我也會啊……）」我敢說。我敢說才對。之前被亞玖璃同學問「發現人家稍微修過發尾了嗎？」的時候，我可是一點也不誠懇地回答：「當然了！哎呀，您真美！」然後就挨揍耶。要隨口誇獎認識的女性，這種小事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做不到……「…………啊，唔。」……不行，話說不出來。好羞人。要我稱讚千秋「可愛」……如今光是這點小事，就讓我羞得受不了。畢竟……傷腦筋的是……不管用什麼方式表達……「（……都、都隻會是我的真心話嘛！）」混帳！為什麼我會覺得千秋真的好可愛！那樣當然夠羞人的了！又不是在客套！完全就是真心話！跟隨口應付亞玖璃同學然後討打根本不一樣！「「…………」」我們倆維持著尷尬的氣氛，時間分分刻刻地逐漸過去……拖到現在，連促成這種局麵的光正和心春同學都開始害臊了。從他們倆臉上──「「現在是怎樣？醞釀這麼久，要誇獎就更難開口了嘛！」」甚至看得出這樣的心思。正是如此。如今……或許是因為我錯失了簡單誇個幾句的時機，我跟千秋之間的尷尬度隨時都在刷新最高紀錄。……再這樣下去不行。雖然我也一樣，但千秋還是比誰都可憐。我吸了一口氣以後才總算下定決心，望向千秋的眼睛……勉強告訴她：「……我……我覺得……你這樣穿，很可愛……」「……謝…………謝謝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倆都用了敬語，更在隨後對彼此點頭如搗蒜。至於觀望這一幕的弟妹組……都興奮得像是有什麼炸開了一樣，突然就牽起各自的兄＆姐的手邁步並同時高喊：「「大吉大利！」」「「什麼跟什麼啦！」」我不太懂狀況，可是光正和心春同學都心情大好。儘管我跟千秋就被他們倆拖著走，還折騰得眼珠子直打轉，當我們目光驀然交會時，那一瞬間──「「…………嗬嗬！」」──我們倆彼此交換了夾雜苦笑與羞澀笑容的微笑……以我們自己的方式，重新於新年問好了。＊進入神社境內以手水完成淨心淨身後，我們四個便排到參拜的行列。雖說是鄉下，元旦白天的參拜者難免較多，抵達奉獻箱之前似乎還要等上五分鐘。我們雙方都因為類似的緣故，才會在父母沒到的情況下過來參拜，互相講完其中經過之後，就借由光正和心春同學的引領……故作自然的他們很明顯是刻意讓一行人分成我跟千秋、光正和心春同學兩兩一組排隊。而且，光正他們隨後還表示：「啊，我今年要考試，所以先去求個護身符再過來。跟臟東西一起。」「我問你喔，臟東西指的是誰？欸？為什麼你要拉我的手臂？欸？」然後就走掉了，因此到最後便剩下我跟千秋兩人獨處……「「…………」」我們倆被看起來甚是幸福的老夫婦前後包夾，忸忸怩怩地低下頭。對話無法起頭。……但是沒多久之後，我忍不住噗哧發笑了。穿和服的千秋偏頭朝我仰望而來。「？景太，你怎麼了？」「啊，沒有。該怎麼說呢……我們去年發生過那麼多事，結果感覺還是著落在一開始的距離感。我總覺得滿好笑的。」「一開始的距離感嗎？……啊～～……」於是千秋仰望天空，像在回想我們之間第一次接觸，然後很快就露出跟我一樣的笑容。「是啊是啊！從跟你認識後不久，一直到對萌發生歧見之前，的確就是像這種感覺。明明有好多話想對彼此說，卻覺得不好意思，還客客氣氣的……」「對對對。然後像那樣一想，我就覺得……我們實在太不爭氣了，好好笑。」「啊哈哈，的確的確。去年我們真的發生過好多事情耶。」「就是說啊。結果，過了年以後卻又待在跟最初相同的起點……我跟你的遊戲技術，連用在真實人生的旅途上都弱得不得了……」我歎著氣告訴千秋，千秋也嘻嘻笑著……並且「不過不過──」地接話：「不可思議的是……感覺上也不像完全重開新局呢。」「嗯……你說得對。」這時候，我重新探頭看了千秋的表情。她羞赧似的微笑著……不可思議的是，我現在可以坦然感受到她那樣好可愛。跟之前……果然有所不同。即使冒險結束，等級和裝備全都沒了，「將世界繞完一趟」的勇者跟在最初的村子和平度日時的勇者一比，就是有如此確實的差異。我跟千秋……也是把去年的所有經驗連著苦澀的部分都吸收進去，如今才會在這裡。現在我覺得那有一點值得驕傲了。……沒錯。所有事情都不可以輕易抹滅。所以……「啊，景太，接下來換我們了喔。」思考到一半就輪到我跟千秋參拜了。我們從錢包裡準備好零錢，等前麵的人拜完，然後走到奉獻箱前麵。接著我們倆投了零錢，仿佛事先說好似的在同一時間完成二禮、二拍手的動作，並且閉眼在心中向神明訴說。「「…………」」像這種時候，往常我都會跟輕主角的獨白一樣報告許多事。無論麵對神明或墓碑，要向眼睛看不見的存在訴說，就是個客觀地重新審視自己的好機會……想也知道嘛，畢竟我在日常生活中……該反省的部分不少……但今天排隊的人也多，因此我決定簡潔地表達完重點就好。「（久未問候。幸得神明眷顧，去年是相當美好的一年。我認識許多自己簡直配不上且值得尊敬的朋友，感謝神明。今年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儘可能回報大家的恩情。最後……希望今年這一年，對我重視的人們而言會是好的一年，若神明願意保佑便是甚幸。）」我睜開眼，在最後恭敬地行了一禮完成參拜，然後就發現千秋又是在跟我一模一樣的時間點拜完神明。我自以為對這種現象已經大致習慣了，不過同步成這樣還是會有點害臊……儘管我也沒有特地確認，但從千秋那溫柔的表情看來，總覺得她許願的內容似乎也跟我大同小異。001為了躲避背後那對老夫婦的和藹眼神，我們便離開奉獻箱前麵。接著我跟千秋直接先退到神社境內人較少的位置，才鬆了一口氣。「那個那個，景太，我隻要想到有人在後麵等就會莫名不安耶。比如玩街機的時候也是這樣。」「我懂。結果輪到自己玩的時候，就會草草結束理應盼望很久的那一局遊戲。」「是啊是啊。」我們倆對彼此笑了笑，然後朝神社境內放眼望去，想找光正他們。但……「奇怪奇怪，在社務所附近找不到心春他們耶。」「嗯。話雖如此，在參拜的隊伍也沒看到人……去哪裡了啊？」我們倆望著彼此的臉，不知道如何是好……基本上，既然是跟自己的兄弟姐妹來參拜，我想他們總不會擅自離開神社……「我們在神社境內繞一下好了，千秋。」「也對。」說完，我們倆便邁出步伐。由於千秋似乎在跟穿不慣的草鞋搏鬥，我就放慢步調陪在她身邊並問道：「千秋，你還好吧？要不然，還是由我去找他們倆就好？」「咦？這、這樣的話……我、我不要。畢、畢竟難得有機會……」「是、是喔……」難得有什麼機會？這我實在問不出口……隻好搔搔自己的臉頰。但千秋似乎真的行動很不方便，我依舊操心不完。於是，當她不知道是第幾次顯得腳步不穩時，儘管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立刻下定決心，牽了她的手。「啊……」千秋頓時害羞似的臉紅了──趕在這之前，我便設下防線告訴她：「千、千秋，這是為了避免身為同行者的你跌倒受傷才采取的一項最佳手段，我在這裡先聲明，自己並沒有耍色亂來的意圖。」「是、是的。」「所、所以千秋，我希望，你也能表現得自然。」「唔……我、我會好自為之！沒錯沒錯！是的！」千秋說是這麼說，結果臉還是變得紅通通的……不行啦，無論找什麼理由，牽手的行為就是牽手，隻會讓人覺得是距離親密的行為。……話雖如此，我無法忽視千秋步履維艱的模樣也是事實。我歎氣以後，千秋就有些過意不去地露出苦笑。「對、對不起，景太。這雙草鞋，好像設計得不太穩…………啊，雖然這是心春挑的，挑錯鞋子實在不像她會犯下的失誤，真是的。」我聽見這一點就會意了。「不，其實那是符合心春同學作風的完美選擇，真受不了她……」「？景太？」當姐姐的什麼也沒能察覺。「（我在聖誕節那一次就完全篤定了，心春同學絕對有出手，想讓我跟千秋湊在一起。而且，還動用了驚人的智略。）」……說真的，那個女生到底是怎樣？為什麼她可以如此隨意地操控其他人？選上碧陽學園學生會長的才女認真起來未免太可怕了吧。不過如此一來，目前心春同學和光正不見人影的情況也就相當可疑了。哎，雖然光正應該隻是被拖下水。真受不了……彆把我們家的正經弟弟卷進莫名其妙的計謀當中啦。我歎了一口氣，朝如今幾乎是依偎著我手牽手的千秋提出了某項推測。「千秋，坦白講……我想即使現在要找那兩個人也暫時找不到喔。」「咦，是這樣嗎？為什麼？」「要問為什麼……」糟糕，想說明就很難省略掉心春同學的盤算。怎、怎麼辦呢？要是至少能將「目前的處境」表達給千秋就好了……「呃……該怎麼講呢……應該說，目前我們是處於要等時間經過才能觸發下一個劇情事件的環境……」「啊，RPG劇情演到被關進牢房時常有這種安排嘛。」千秋好像明白了。太可靠了吧，對電玩觀念完全一致的人！我又繼續說：「所以既然這樣，我們就離開神社吧，千秋。傳個訊息給他們倆就好。」「喔，那倒是可以……不過要去哪裡呢？提到這附近可以打發時間的地方……」「這個嘛，要找適合我們打發時間的地點，有家庭餐廳、速食店、咖啡廳………不，與其去那些地方……」這時候，我們倆同時有了好主意，就表情一亮，同時告訴彼此：「「百貨公司的玩具賣場！」」我們簡直理所當然般表示一致的意見，然後之前的緊張仿佛都成了虛假，還興高采烈地踏上通往百貨公司的路。…………沒錯。──我們在行人眾多的街上依舊看起來甚是親密地牽著手。天道花憐我，天道花憐，簡直就像理所當然地目睹了「那一幕」。「…………啊～～………………哎………………嗯～～……」隔著車道，我的前男友，還有一身和服可愛得似乎連我看了都會噴鼻血的千秋同學，正手牽手和樂融融地走在對麵人行道…………「…………」看著那一幕，停住腳步，從身上跟平時一樣的大衣絲毫感覺不出用心，還呆呆地望得出神的冬日單身女。「………………不、不對不對不對。」接著突然傻傻地笑出來，而且頭發從元旦就毛躁得梳不齊的那個女人，就是我。……是、是啊，到了像我這樣的境界，已經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逐一受刺激或大吼大叫了，沒有錯。我在去年那慘烈的一年中也有了成長。「（這肯定是我們之間常鬨的那種誤會。絕對是這樣。我啊，要吃醋還太早了……）」儘管我「呼」地吐了氣，讓自己取回冷靜……還是不由得追向他們倆。這並不是吃醋或跟縱。對……我隻是要保住思考的時間。我留意著不闖入他們的視野，一麵尾隨在後窺探狀況。「（表情嘛……哎，似乎很開心。感覺上也不像違背本心的情境……呃，既然如此，要說這一幕……可以是什麼樣的誤會……唔……）我一邊思考一邊緊跟他們倆……緊跟………………再緊跟……………………「欸，解讀的空間會不會太小！」我突然叫了出來！於是，他們倆差點就轉過來望向這邊，我連忙從大街轉進小巷再躲進建築物的死角，隨後──「奇怪，這不是天道嗎？」「哎呀，天道同學，新年快樂～～」──我又仿佛「理所當然」地遇見上原同學還有亞玖璃同學這對情侶了。在鄉下地方，元旦出門活動的選擇固然較少，可是這麼容易遇到朋友也太奇怪了吧。一到過年，司掌我們人際關係的神明好像也格外奮發。順帶一提，上原同學和亞玖璃同學都是穿和服，要說到那套打扮多有「夫妻味」，看在目前單身的我眼裡實在是……「是。新年快樂，快樂的部分已經過去了。」「「過去了？」」「那麼，恕我失陪。」陪笑的我如此問候之後，立刻又想開始跟蹤，那兩位就驚慌似的說著：「「不不不不不！」」並抓住我的肩膀……真是對麻煩的情侶（暫定）。我用混濁的目光回頭看向他們倆。一瞬間，他們「「唔！」」地露出似乎後悔叫住我的表情，卻還是繼續說：「喂，天、天道，你是怎麼了啦？又出了什麼跟雨野有關的狀況嗎？」「是、是啊，差不多……」我臉色一沉，亞玖璃同學便幫忙打圓場。「啊，不過你想嘛，反正大概又是那一套吧。雨雨誤打誤撞地做了些什麼，然後就讓你解讀失準而吃醋的那一套！肯定是那樣啦！所以你把詳細情況跟我們說──」「不，這次我從解讀的階段就有問題……哎，夠了！」我開始有點排斥這對好事情侶了，乾脆讓他們看狀況比較快──如此心想的我拉著他們到了大街。緊接著，我指了指對麵的人行道……雨野同學和千秋同學悠然走在一起的光景。看見那景象，他們的反應則是……「「啊……啊～～……那樣喔………………嗯，從那樣看來……就那樣嘛……」」陪我一起緊跟那兩人的他們一麵走一麵在胸前交抱雙臂，嘴裡還咕噥有聲……就這樣過了十秒。結果──他們倆同時脫口講出了似曾相識的結論。「「欸，解讀的空間會不會太小！」」「對吧？」我帶著死魚般的眼神望著前男友他們親密似的背影，無力地嗬嗬笑了笑。「沒關係喔～～兩位，儘管笑我這可悲的女人。將賑鹽予敵的公平競爭精神帶到情場上，結果我這黃金小醜身為女人的實力，一下子就被千秋同學拋得老遠了，兩位情侶請儘情訕笑吧！」「「元旦過成這樣未免太慘了！」」他們用幾乎快哭出來的眼神望著我……彆、彆這樣同情我好嗎？難堪到連我都要哭了。「「…………」」我們三個就這樣帶著夜晚守靈般的氣氛，緊跟在雨野景太＆星之守千秋後頭……大、大過年的，我究竟在做些什麼？領著一對消沉的情侶尾隨前男友，以元旦的活動來說太低端了吧。我吐了口氣，回頭想對上原同學他們提議：這樣無謂的行為是不是該結束了──「……咦？」──這時候，我在他們倆後方發現了另一組熟悉的男女。仿佛順著我的視線，上原同學和亞玖璃同學也回過頭。於是，在我們三個望過去的方向……有表情十分尷尬的心春學妹，以及雨野光正學弟看似不爽的身影。那兩個人過來跟我們會合了。「……啊～～……大、大家好……」「……唉……受不了，就會礙事……」還有，或許該說正如所料……他們兩個頻頻用視線窺伺的果然也是雨野同學那組人。亞玖璃同學似乎立刻就看出大概的內情，便歎著氣為狀況做總結。「啊～～……原來如此。看來那是你們這弟妹組玩的把戲。」光正學弟臉色一板，對她這樣的概括方式起了反應。「請等一下。亞玖璃大姐，就算你在我哥哥的朋友中可敬程度僅次於千秋學姐，我對你這樣的分組方式還是難以容忍。請不要把我跟這位癡女學姐放進同一個框架。」光正學弟淡然依舊地吐出辛辣言詞，心春學妹就回嘴了。「那是我要說的台詞！我跟光正兩個人隻是因為稍微有共識，才會像現在這樣……」「你們不就是多事想讓各自的哥哥和姐姐湊一對嗎？就這麼回事吧。」「「…………」」亞玖璃同學把話講明，使得他們倆彆過臉沉默下來……正因為這兩人都屬於腦袋靈光那一型……麵對亞玖璃同學這種直覺型的人似乎意外地弱。應該說他們倆想了又想才導出的結論，亞玖璃同學不必理論就想通了。接著，上原同學就向完全停下來的我們催促了一句：「啊～～不管怎樣，再這樣下去就要跟丟他們嘍。」「「…………」」被他提醒以後……總之，我們五個便成群結隊地走了起來。……怎麼會有這麼大陣仗的跟蹤行為啊？說真的，我們幾個從元旦就在做些什麼？「這什麼情況」的感覺彌漫在我們五個人之間。光正學弟就略顯屈服地夾雜著歎息對我們說明：「可以不用那麼拚命緊跟啦。大哥和大嫂他們……哎呀，是我失禮；我哥和將來的老婆……哎呀，我又失禮了；因為我曉得我哥和千秋學姐正要去百貨公司的玩具賣場。」「「（對、對自己支持的配對強推成這樣超煩的！）」」我、上原同學和亞玖璃同學三人都覺得吃不消。於是，心春學妹帶著苦笑向我們補充：「老實說呢，接下來似乎沒辦法期待有什麼進展了。以今天來看，他們像那樣手牽手就算最高潮了吧。」「哎，應該也是。畢竟他們是雨雨和小星兒啊～～」亞玖璃同學坦然接受心春學妹的見解……像這樣一看，真的可以了解她並沒有興趣把雨野同學當成男性，可是……「（不、不知道為什麼耶，換個角度……看起來也像正宮的餘裕！）」我、我明白的喔，我也知道他們倆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一絲歪念頭！可是，該怎麼說呢……在我心裡似乎莫名其妙地繞了一圈，覺得：「那種態度，反而更崇高耶！」哎，一旦起疑就像陷入了泥沼。就是這麼回事吧。對、對啦，我明白。我也有自覺喔！但明白了還是難以自拔，所以才叫泥沼嘛！於是，當我獨自在心裡拚命朝某處提出主張時，心春學妹又繼續說：「呃，所以說……各位是不是可以解散了呢？我跟光正之後還要過去會合，才會像這樣以家人的立場跟在他們後麵……」這樣的意見再有道理不過了。上原同學和亞玖璃同學這對情侶其實就已經流露出「那倒也對」的氣氛。可是……我……「……對不起，光正學弟、心春學妹。我很清楚這不是值得稱許的行為……即使如此，能不能讓我也多觀察一下那兩個人的情況？求你們了。」我低頭行禮。一瞬間，他們倆不解似的眨了眨眼，然後就各自以不同的道理規勸我。「這真的不是什麼值得稱許的事耶。雖然我跟癡女也半斤八兩，但你做的行為確實就是不折不扣的偷窺了。這種興趣太惡質嘍，陰險的跟蹤狂學姐。」「欸，光正！啊～～……雖然這家夥講話的方式滿那個的，不過天道學姐，其實我也想不出你再繼續看著那兩個人能有什麼好處。無論事情怎麼演變，說起來好像都隻能看到讓學姐受傷的未來……」他們倆說的都合理無比，正常來想根本毫無反駁的餘地。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想退讓。「的確，看了那兩個人要好的模樣，對我也沒有好處，這我明白。可是……」我眼裡盈現堅強的意誌，望著他們倆。「我現在……就是不想逃避那兩個人真正的心意。」「「…………」」聽了我說的話，他們倆不發一語……隨後……光正學弟居然先退讓了。他做出有點像雨野同學的舉動，用手猛搔後腦杓。「……原來如此。這件事不壞……表示你下了決心，隻要確定他們兩個之間有愛，就願意乖乖退出。這樣解讀對嗎？」「……是的。」「這樣的話，對我大哥和千秋學姐來說……嗯，並不是壞事。」光正學弟如此點了頭，然後瞥向心春學妹。至於心春學妹……不知道為什麼，她正用十分感傷的眼神看著我。「……受不了…………居然這麼簡單就講好要退出…………做這種約定，之後你很快就會後悔的……後果我都知道……」「？心春學妹？」「……哎～～真是！好好好！我明白了！倒不如說，我沒有權利否定那樣的決心！真是夠了！以好女人自居就會這樣……！」心春學妹顯露出謎樣的焦躁，卻還是答應讓我同行。我又對他們行了禮，然後回頭看向上原同學那對情侶。「事情變成這樣……兩位打算如何呢？」「「嗯～～……」」他們倆看似為難地望了彼此的臉片刻，不過在下個瞬間似乎就馬上有了結論，還一塊婉拒與我們同行。「呃，我想我們就免了。彆乾涉死黨的感情事，我們倆今天還是趁著過年去參拜吧。」「對呀！再說雨雨接下來會有的行動，人家差不多都能猜到了。既然這樣，今天人家想跟佑在新年悠哉地參拜。」亞玖璃同學說著便摟住上原同學的手臂。相對地，上原同學裝得完全不受動搖，臉上卻還是多了一絲紅潤。這對情侶（暫定）實在讓人羨慕，我對他們微笑說：「這樣啊。」然後才好好地做了新年的問候。「兩位，恭賀新喜。祝你們佳節愉快。」「噢，也祝你有個好年。」「人家也祝你新年好！」他們倆如此對我說完，接著跟心春學妹和光正學弟簡單問候過便離開了。我們三個目送他們以後，就說了聲「走吧」重新動身。於是──「那麼，我們也出發吧。為了決定一切的命運──到玩具賣場！偷窺他們！從元旦就不學乖！」「「多麼讓人提不起勁的台詞！」」我陪同興致低落的「弟妹組」，一起跟到雨野同學和千秋同學後頭。星之守千秋目前，我正在度過人生至今最幸福的一刻。「…………」我緩緩走在從神社到百貨公司的路上，仰望用力牽著我走路的男性──景太的臉龐。害羞得有些紅潤的臉頰；緊張得略顯緊繃的表情；冒汗的手掌。然而又不希望讓我操心，就不時轉過來的笨拙笑容。「…………」那一切都好令人憐愛，好幸福，心裡暖洋洋的……我忍不住就貼他的手臂貼得太緊了。「！」而景太緊張地對我繃緊身體，但最後「要扶好才行！」的理性似乎還是獲勝了，就更加用力地走在前頭，連我這樣的任性都願意包容。對我來說，那已經……已經欣慰得令人承受不住，感覺一放鬆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什麼叫「景太跟我是朋友」嘛。想想……真的會笑出來呢。）」我回顧自己過去的發言，忍不住露出苦笑。將這樣的感情收藏在心裡……虧我以前還能表現得像是「已經接受被甩的事實」一樣。「？……千秋？」景太看我一個人在苦笑，就不解似的偏過頭。儘管我還是嘻嘻笑著，不過讓他困擾並非我的本意，因此我說了彆的理由。「沒有，我是在想，自己花了這麼多力氣盛裝打扮……結果新年隻參拜了一下就要去百貨公司的玩具賣場，總覺得滿好笑的。」「唔……抱、抱歉，還是我們要找彆的方式打發時間？」「不不不，完全不用！我反而很期待，好久沒有跟你一起逛電玩了！」「好久？啊～～……我們倆一起逛電玩軟體的機會確實意外地稀少吧。」「是的是的！」我帶著笑容點頭如搗蒜地附和。實際上，期待和他逛玩具賣場的想法並沒有任何一絲虛假，隻不過……我在目前的時間點就已經幸福到極點了。以依偎著景太的形式從神社走了五分鐘，我們抵達目的地百貨公司，連樓層介紹都不看就直接搭電扶梯……身為電玩咖，對附近的電玩賣場位置就是會了若指掌……哎，被問到女性服飾賣場在哪裡，我就非得看地圖了！搭上電扶梯，朝電玩賣場所在的五樓前進。電扶梯寬度可以供兩人並肩站著，但我判斷應該要握扶手才對，就放開景太的手排到他的後麵。於是，景太擔心似的從上一階回頭望向我的腳邊，然後就看著我的後麵「咦？」地歪過頭。「……剛才有一瞬間，我好像看見光正和心春同學在一樓……」「咦？」我訝異地回頭，卻無法親眼看見他們倆的身影。由於又有其他人搭上電扶梯，我便把頭轉回前麵。「真的有嗎？」「嗯～～……不確定。他們從視野的角落經過以後就立刻消失了……」「怎麼講得像蟑螂一樣。」「呃，真的。應該說，那樣的身手實在很厲害。基本規格高的人出了全力要躲似乎就會是那樣的身手。」「你在說什麼啊？我想心春他們也不至於閒成那樣。」「嗯～～……也對喔。從元旦就跑來跟蹤落單二人組，活在正常觀念中的人才不可能做出這種無謂的舉動嘛。」「沒錯沒錯。世界上不可能有那麼令人遺憾的人。景太，你真是的……」「抱歉抱歉。最近我好像自我意識過剩了，我會反省啦。」景太說著就把頭轉回前麵。我對於從之前就在背後微微感覺到的不安分視線，也做出純屬心理作用的結論。我們繼續搭上電扶梯，抵達玩具賣場所在的五樓。於是……「來，千秋。」「啊……」在走下電扶梯的不遠處，景太粗裡粗氣地朝我伸出手。看來他在這之後仍會牽著我。儘管我滿懷無法言喻的心情，還是牽了他的手。就這樣，當我們帶著有些害臊的調調邁步之後，景太為了改變這種古怪的氣氛，便開口與我閒聊。「不、不愧是元旦，玩具賣場有好多小朋友耶。」「就、就是啊就是啊。像平日的放學後，明明都空蕩得讓人擔心耶。」「對嘛。像我頂多也隻有找缺貨遊戲的時候會來這裡……啊，等等。」「？怎麼了，景太？」突然間，景太莫名其妙地用怨恨的眼神朝我望過來。當我一頭霧水時，景太就繼續說：「水晶搖籃3……」「？咦？去年發售的那款名作遊戲怎麼了嗎……」話說到這裡，搭配周圍景物，有段模糊的記憶也在我心裡複蘇……沒錯，我記得，之前就是在這裡……景太像在跟我對答案似的，語帶歎息地嘀咕：「千秋……去年在這裡，《水晶搖籃3》的遊戲隻剩一套，就是被你先買走的……」「啊～～…………是、是有那麼一回事。」臉上冒出汗珠的我悄悄轉開目光。沒錯……那是我跟景太仍視彼此為「天敵」針鋒相對時的事。當時《水晶搖籃3》缺貨，我在這個賣場買到最後一套，好像還對著景太炫耀……景太看我尷尬地轉開目光，就嘻嘻笑了出來。「總覺得，去年我跟你真的發生過好多事情耶，千秋。」「對、對呀……基本上，我們是從去年春天過後才認識的嘛。」「就是啊，差不多就在我拒絕天道同學的邀請後……」「…………」看到景太自然而然就把「天道花憐」這個人當成思考事情的基準，讓我心頭一緊。但是……我已經不會特彆為這樣的事情氣餒，反而還不服輸地開口將他的心思拉過來。「不、不過不過，我在更早更早的時候，就開始用〈NOBE〉還有〈MONO〉的身分跟〈阿山〉與〈小土〉有交流了啊！沒錯！」「咦？嗯，對、對啊，確實是這樣。從這個角度來看，在電玩同好會這邊，也許我跟你的交情是最久的。」「沒、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沒錯！」我今天點頭的次數比較多！景太稍微被我激動的態度嚇到了，卻還是把話題帶回去。「這麼說來，當時那個人……對，印象中宮本先生也在場。」「？你說……宮本先生？」「嗯。記得他是叫宮本聰吧。你想嘛，就是那個跟我在一起……讓人在各方麵都印象深刻的帥氣大叔……」「啊～～……」對了，當時好像有個莫名有魄力的人也在場。而且我隱約記得自己就是被那個人的魄力嚇得當場跑掉了……景太懷念似的繼續說：「結果，我那一天沒有買到晶籃3……應該說，最後東西就讓給那個人了。」「咦，是這樣喔？總覺得……我應該向你道歉。」「不會不會，後來我馬上就買到了，完全不要緊。再說把東西讓給宮本先生，也是我個人的問題。不說這些了，千秋，晶籃3真的是名作耶！」「對呀對呀！我當時也稍微提過，那真是款好遊戲！對了對了，景太，你曉得嗎！晶籃3好像快釋出大型DLC了喔！據說會新增職業！」「咦，真的嗎！唔哇～～好期待喔！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不會不會。啊，DLC出了以後，我們要不要嘗試在線上同遊？」「噢噢！那樣不錯耶！務必要試試看，千──不對，〈MONO〉！」「……！是啊，〈小土〉！」我們倆和樂融融地走向電玩專櫃。這時候，我又從背後感受到有如「怨念」的氣息而迅速回頭──「？千秋，怎麼了嗎？」「啊，沒事……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視野的角落經過……」「怎麼說得像蟑螂一樣……」「不，這次的與其說是蟑螂，看起來比較像某種金黃色物體靈敏迅速地消失了……」「什麼東西啊，感覺似乎帶著很多經驗值或黃金。千秋，你遊戲玩太多了啦。」「……也對。啊，說著說著就到電玩賣場了呢，景太！」「啊，真的耶。好，立刻來物色吧，千秋！」「好的好的！」於是，我們重新開始在電玩專櫃物色遊戲。天道花憐「唔唔……唔唔唔唔唔…………！」「「早跟你說過了嘛。」」從貨架縫隙用女鬼麵容瞪著要好情侶的怨靈……就是我，天道花憐，正被弟妹組的兩人帶著傻眼臉色看待。心春學妹無奈地聳聳肩，又繼續說：「所以我不是忠告過了嗎？天道學姐，即使你繼續看著他們倆也絕對不會有意思的。」「………………哎、哎呀～～真是的，你在說什麼呢，心春學妹？我是在自由練書法之際必定會寫自製兩字的女人，天道花憐喔。事到如今，我才不會被這點小事傷害……」「欸，你猛咬自己的肩背包皮帶，還用充血的眼睛瞪著學長他們講這種話，根本沒有說服力啦。」「你放心，心春學妹。這種皮帶用的是天然素材，更事先以殺菌麵紙擦拭過，咬起來既安心又安全。」「欸，你可以冷靜地顧慮這麼多，反而格外恐怖耶。」心春學妹無奈地對我吐槽。在她背後，光正學弟也發出歎息。「呃，雖然我允許你和我們一塊走，要跟蹤就認真點好嗎？這可不是在玩。」光正學弟語氣認真地道出古怪的斥責。我用一句「這我明白」做回應。「所以我才像這樣每當快要被發現時，就華麗地使出翻滾閃躲避開他們倆的視線範圍啊，不是嗎？」「我第一次見識到有人在電玩以外做那種閃躲動作，滿不敢領教的。」「請你放心。這同樣有考慮到衛生層麵，我用的是離地三寸的空中翻滾閃躲，何況當中也有無敵時間喔。」「那已經不是人類能辦到的技倆了嘛。硬派玩家太可怕了。還有問題根本不在那裡，我是指你發出的氣場本身就會讓他們倆轉過頭來啦。」「嗬，光正學弟，彆小看天道花憐。如果你想講的是絕，我早就使出來了。」「為什麼你連漫畫裡的招式都能理所當然地用出來啊？不，我想談的不是那種層次的事情，拜托你彆在那兩個人每次顯得恩愛時就發出黑化的嫉妒氣場啦。即使是不懂念能力的普通人也一樣會回頭看我們這邊。」「嗯。我果真厲害，你說對不對呢？」「你可以回家了啦！」光正學弟莫名發飆了……照我看，雨野兄弟都有很容易暴怒的雷點呢。當我跟光正學弟互瞪時，心春學妹就說著「好了啦好了啦」幫忙緩頰：「總之來觀察姐姐他們的狀況吧。天道學姐，希望你在觀察之際能克製一下醋意，還有光正也彆計較太多。實際上我們又沒有被發現。」「「…………了解。」」我們不情願地回應她的話。心春學妹則是獨自大歎：「為什麼我會站在有常識的立場啊……這群人當中太多怪咖了啦……」雖然我不太清楚情形，但她最近似乎彌漫著一股強烈的苦命人氣息呢。無論如何，我們三個換了心情，重新窺伺起雨野同學他們的狀況。在百貨公司五樓，我們正從與玩具賣場相鄰的童裝賣場一角窺伺雨野同學他們的狀況。雙方還算有段距離。正常來講，實在不可能聽見那兩個人對話的內容。但我們現在……「啊，景太景太，你看這個是不是很讓人懷念？」「嗯？……啊啊！這不是去年秋天混在眾多大作中推出的RPG佳作嗎！」如此清楚地聽見了他們倆的聲音……當然，靠的並非念能力之類。播放出兩人說話聲的媒體，其實是……「嗯，看來程式運作的狀況不錯。」……來自光正學弟手裡拿著的智慧型手機。「「…………」」……我跟心春學妹悄悄地交會視線。…………嗯……也對。是的，我明白。既然狀況變得穩定一點了……差不多也該來句吐槽了吧，沒錯。我跟心春學妹用眼神示意以後，就戰戰兢兢地對光正學弟開口：「啊～～……我說，光正學弟？我一直很在意就是了，呃，能清楚聽見雨野同學他們說話聲的那玩意兒，該不會……是竊聽程──」「這是用來惡作劇的程式。」光正學弟咧嘴一笑打斷我的話……好恐怖。「呃，可是，那看起來明顯就是用雨野同學的手機代替竊聽器，把說話聲傳到我們這裡，感覺已經有些違法──」「這是兄弟間用程式玩的惡作劇。隻是哥哥那邊不曉得有人在聽而已。」「……不對，所以那不就是竊──」「惡作劇罷了。」「「…………」」我和心春學妹隻能沉默不語。當我們倆都對離譜過頭的國中男生嚇得瑟瑟發抖時，光正學弟就在歎氣後替自己打圓場。「哎，其實呢，我平時也不至於做到這種地步。像這個程式，真的就是一般的通話用軟體，我們在這陣子試著安裝的，有親戚的小孩推薦我們用。」「那為什麼現在會……」「完全是哥哥那邊按錯了。剛才他傳了通話的要求過來，八成是誤觸。然後，我隻是按了接受而已。順帶一提，他那邊似乎把通話音量調成最大，結果就奇跡似的變得像竊聽器一樣了。」「「原來如此……」」我感到釋懷。照這樣聽來，光正學弟也沒有那麼不正常──「……所以說，光正，你明知如此，也沒有把通話切掉嘍？而且，你還細心地將程式設定成不會把我們這邊的聲音泄露出去……」「…………」「「…………」」……光正學弟朝我們微微一笑。我們迅速轉開目光。我跟心春學妹狂冒汗，偷看雨野同學和千秋同學的狀況。「……是的是的！哎呀，跟前作主角會合那一段實在好棒！」「就是啊！RPG要是扯到前作的劇情，很多作品都沒辦法把故事說好，而這款續作跟前作主角的故事接上線時，氣氛就炒得很熱──」從光正學弟的智慧型手機傳出兩人聽似愉快的互動。而他……把手機朝我們湊近，還用惡魔般的嗓音問道：「那麼，我可以切掉了嗎？可以吧？要切了喔。預備～～……」「「不不不，也不用那麼急著切。畢竟這間百貨公司有提供Wi—Fi！」」「就是說嘛～～」微笑如惡魔的國中生，還有從罪惡感轉開目光的高一、高二女生……這個元旦是怎樣？總之，我們仍舊從童裝賣場的一角窺探著那兩個人的狀況。幸好這個專櫃幾乎沒有顧客的蹤影，我們的存在似乎也沒有對彆人造成困擾。至於雨野同學和千秋同學他們則是一起逛遊戲軟體專櫃，還打從心裡享受著百貨公司在遊戲挑選及陳列上才有的那種「馬虎」……身為一介電玩咖，我倒不是無法理解他們的心情。正因為這裡不是內行的電玩店或專挑大作進貨的家電量販店，所以會有「好久沒看見這套遊戲！」的深奧滋味，在百貨公司的遊戲賣場就能體會到！因此呢，我個人聽他們倆對話是覺得滿有意思的，然而對電玩不太感興趣的弟妹組似乎就不是這樣了。心春學妹表現出對竊聽的對話內容有些厭倦，一邊對我開口：「天道學姐，話說你剛才是不是有做出奇怪的反應？呃，我記得……那是在學長和姐姐談到宮本先生的時候。」「咦？啊……那個嗎？」對喔。後來千秋同學朝這裡回頭，我在一陣忙亂間就忘記了……當時，我發現了一項滿令人衝擊的事實。我一邊苦笑一邊告訴心春同學：「呃……說起來有些複雜，簡而言之，剛才出現在他們對話中的宮本聰……那大概就是家父。」「「咦？」」弟妹組做出一愣一愣的反應。看他們露出這種表情還真難得，儘管我心裡對此莫名高興，還是繼續說明：「當時我也覺得奇怪呢。家父對電玩一竅不通，居然還買得到缺貨的遊戲軟體。」光正學弟回應我說的話：「啊……我哥有提過。他把遊戲讓給那個人了。」「是的。」我忍不住捧著暖洋洋的心頭，獨自露出微笑。「……沒錯……原來那款遊戲……是雨野同學讓給我的呢……」「「…………」」他們倆覺得不可思議似的望向彼此的臉。心春學妹有些疑惑地將事情總結。「咦，難道說，雨野學長跟那位姓宮本的先生……也就是你父親在不知不覺中認識，還把遊戲讓給他，然後東西就到了學姐手上？而且你們雙方到今天為止什麼都不知情？」「是的。簡潔來說，我想事情就是這樣。」「這樣的話，感覺實在太有緣分了，簡直不輸我姐……」話說到一半，心春學妹就警覺似的噤聲……她恐怕是在替姐姐著想吧。我露出微笑好讓她放心。「確實很有緣分，對我來說也是十分高興的一件事。但你彆誤會了，心春學妹。對我，或者對千秋同學的戀愛來說……有沒有緣分，關係已經不算多大了。」「關係……不大？」「對呀。不就是這樣嗎？我和千秋同學……或許是出於緣分或烏龍才得到了契機。然而事到如今，我們單純就是對雨野景太這個人喜歡得無法自拔。就算或多或少會因為緣分的相連而有喜有憂，當中也沒有更深的意義了。其他環節……才是更重要的。」「……天道學姐，你……」心春學妹眯起眼睛，仿佛看了什麼耀眼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光正學弟就看似很不是滋味地哼了一聲。「……哼……既然要當反派，把反派扮演好不就行了……」「？光正學弟？」「沒事。我是在說，你真的很礙眼……前女友學姐。」「為什麼你對我的好感度突然下降了！」嗚嗚，被雨野同學的弟弟討厭還滿致命的吧…………我得加油才行。「（奇怪？可是，這個男生之前好像把我當成「冒牌女友」，然而他剛才卻說了「前女友」……）」當我思考這些的時候，雨野同學他們交談的語氣突然有了轉變。「……對了，千秋，我有事情……呃，非得跟你好好說清楚才行。雖然是在這樣的地方，我可以講一下嗎？」「！好……好、好的……」連隔著手機喇叭都能感受到千秋同學傳過來的緊張與覺悟。「「…………」」我們三個也都挺直背脊。連他們倆接下來的關鍵互動也要偷聽，都不會有罪惡感嗎？儘管心裡這麼想──即使如此，為了說什麼也不能退讓的事物，我們還是做出覺悟，對那兩個人的對話豎起了耳朵。星之守千秋噢，到此為止了嗎？當景太鄭重地開口找我講話時，我冒出了這樣的念頭。我把手裡的遊戲包裝盒放回架上，從蹲下的姿勢緩緩起身，跟景太麵對麵。開始在電玩專櫃物色以後，我為了拿商品就放開了他的手，即使如此，對我來說那依舊是一段幸福的時光。不過，像這樣看見眼神認真的他，哎，那種幸福也要結束了呢──如此心想的我便感到落寞。「（……肯定……是要講聖誕節的事吧……）」對我來說，在各方麵都難以忘懷的日子。原本以為絕對得不到回報的心意照進了一絲光芒的日子。從那天到今天，我心裡始終點著一盞微暖的亮光。……雖然我明白那其實是相當「殘忍」的一盞光，卻還是覺得……很幸福。不過，那樣的「假象」肯定就要結束了。儘管那相當令人落寞，但是我……不，我和花憐同學都已經決定……「……所以，你想談什麼，景太？」……唯獨對他的心意，我們絕不會逃避。我明確地回望他的眼睛反問回去，然後景太就搔了搔臉……仿佛重新拿定主意，才總算對我提出那個話題。「其實……我是希望成為豪傑。」「…………咦？」肩膀放鬆以後，我發出感到糊塗的聲音。忽然間，從背後……童裝賣場的方向好像也傳出了類似的聲音，但回頭望去並沒有任何人……我們今天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嗎？景太沒理會疑惑的我，又開始在電玩軟體專櫃翻找，不久之後就表示「找到了！」……還拿起一款RPG名作重製版的包裝盒，並且秀給我看。「你看這個！這款國民級RPG的第三部作品！如果是玩重製版，開頭就會有一段性格測驗，你記不記得？」被他這麼一問，我便回溯自己的記憶。「啊～～……是啊是啊。記得在開頭會用簡單的問題搭配劇情事件，根據玩家的回答來設定身為主角的勇者開局時是什麼性格吧。」「沒錯沒錯！然後，那個性格會影響到勇者的能力參數。比如測出頭腦靈光，就會讓聰明度上升。」「有有有，我想起來了。那樣的設計不錯呢…………呃，不過，那怎麼了嗎？」那套係統確實有意思……但現在談的究竟是什麼？我歪過頭以後，景太仍繼續聊遊戲裡的事情。「然後，這段測驗還挺嚴格的，不同的個性測出來落差就滿大的喔。」「……是喔。雖然我沒有記得很清楚……不過確實是那樣。印象中有的性格會給許多正麵加成，也會測出有一堆負麵加成的性格。」「就是這樣！所以說呢，光從玩遊戲的好處跟壞處來思考，這段性格測驗要看過攻略資料，再精挑細選主角的性格比較好。」「是喔。」我實在聽不出他想談什麼。景太懷念似的看著包裝盒背麵，繼續說下去：「然後呢，其實光看能力參數的加成來選，我中意的就是豪傑。雖然聰明度會下降，但力量可以大幅提升，是這樣的性格。」「以勇者來說是正統路線的能力耶。我也喜歡靠力量蠻乾的角色。」「對吧？我覺得當豪傑絕對比較好……」景太一邊說一邊把包裝盒放回架上。隨後，他又說「可是……」把話接下去。「我啊，要是用正常方式玩……都按照心裡的想法，完全不管攻略就接受性格測驗的話，測出來的結果絕對都是老實人……」「我記得……那是不好也不壞的普通性格吧？」「嗯。加成的效果非常樸素，正負麵都一樣，所以說起來也不算落空。」多、多麼符合景太風格的測驗結果！那套性格測驗其實是相當優秀的吧？當我嘻嘻笑出來以後，景太也露出苦笑……並且繼續說：「不過……那時候，我猶豫了一陣子，結果就用老實人而不是豪傑開局了。」「咦？不用豪傑來玩也可以嗎？」「嗯，還好啦。我不覺得對性格精挑細選算是作弊；換成其他情況，我也會挑輕鬆的方式玩。隻是……當時不由得就那樣開局了。」「……是嗎？」雖然我不太懂話題會朝哪個方向走，但景太的這套觀念非常合他的風格。總覺得……有種暖心的感覺。不過，仿佛目的就是要讓我鬆懈，景太突然提出正題。「然後……千秋，我想談關於聖誕夜的事情。」「！」我不禁屏息。景太看似尷尬地低下頭。其實……關於那一天的事情，我已經大致曉得他接下來會說什麼話了。「（…………你會說那是誤解，對不對？）」既認真又誠實的他專情於花憐同學。他在那天上了心春的當，為此要向我賠罪和更正，這才是今天一起出來玩的目的吧……因為雨野景太的為人正是如此。我……把手湊在胸口，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回應他：「好的，你想談什麼呢？」「呃……那個，雖然我非常過意不去……可是……千秋，關於當時那些話──」「…………嗯。」我要仰望天花板似的抬起頭，並且閉上眼睛……以免讓眼淚流出來，以免對他的心造成負擔。於是，我等待命中注定的那一刻。而景太……就用明確的語氣，對著我把話說了出來。「那些都是我，雨野景太，千真萬確的真心話。希望你再怎麼對我有誤會，也不要認為那是因為我中了心春同學的計才脫口的違心之言。」「──────咦？」這段話太過令人震撼，讓我忍不住把視線從天花板轉回來。接著……儘管他有些臉紅，還是誠懇地望向我這邊。他繼續告訴我：「所以……千秋，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咦？呃……你想道歉的，是什麼事？」「因為像我這樣子，應該很惡劣吧？對跟自己告白過的女生說：其實我也不是對你沒意思。根本就是爛人嘛。」「咦？沒有……我倒不這麼……覺得……」的確，好比我在這個星期曾感受到些微希望，讓我期待那一絲明光的行為也有其殘忍之處。我想景太應該就是在介意這一點……其實，他並不曉得從中我也得到了同等或者比那更多的幸福。然而……即使如此，他還是痛苦似的繼續說：「可是……儘管我很清楚做出這樣的結論太差勁了，對任何人都不好，就算這樣……就算這樣，對於那一天，對於當時表露的心情──縱使我再怎麼差勁，還是覺得不應該當成沒有這回事，就往前走自己的路。」「……景太……」「所以說，千秋，我要再次明確地告訴你。」景太說到這裡就挺直了平時駝背的背脊。……完全沒有顯露出任何類似害羞的情緒，他實實在在地……道出了那句話。「千秋，目前的我，不隻把你當成朋友，還把你當成一名女性放在心上。」「……好的。」不可思議的是……這次我也沒有害羞得不知所措，隻是溫柔地微笑，並且接納。他所說的話確實很讓我開心，可是……正因為我熟悉他的為人，所以也就大概曉得接下來的台詞會是什麼了。景太此時顯得有些猶豫……即使如此，他仍用堅定的意誌繼續告訴我：「可是，不管怎麼樣──更重要的一點在於，我還是喜歡天道同學。」「……是的。」隨後……他難過得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地皺著臉，即使如此，他仍舊擠出了……殘忍的那句話。「…………我喜歡她…………更甚於你。」「……是的。」然而，我卻帶著笑容予以接納。──去比較自己重視的人具有的價值，進而分出優劣。如此行為，究竟有多折磨一個人的心？比誰都溫柔的他在這個星期之間會有多自責、多受傷？想到這一點……連我都快要哭了。然而，那並不是我現在該扮演的角色。因為我現在……不，無論任何時候，我該對他說出口的，都隻有一句話。所以……我跟他一樣，明知說出那句話對誰都不會有好處，即使如此……我也跟著道出自己無法當成「沒有這回事」的強烈心意。「景太……我現在，也還是很喜歡你。」「……嗯。」「……我不想……輸給花憐同學。我還不想……放棄。」「…………嗯。」我們倆就這樣沉默了一陣。「「…………」」……其實，我們兩個都希望能立刻將這場名為戀愛的殘忍遊戲完全拋開並逃走……像這樣隻能一邊傷害參加者一邊前進的遊戲，已經稱不上娛樂了。可是……即使如此──身為「電玩咖」，我們倆……豁儘了全力，對彼此笑了一笑。「景太，接下來，我會拚命發動攻勢喔。這場比賽，還沒有結束。」「不，我很快就會讓這場比賽結束。我會再次跟天道同學交往給你看。」「不不不，在那之前，我會先跑過終點線給你看，景太。」「才不會那樣。我要先跟她複合。」「那麼……結果，我們在今年也還是天敵兼對手呢。」「嗯……我們是天敵，兼對手。」我們說完，就在最後帶著笑容彼此握了手。……我們的新年，好像直到現在才真正開始了。天道花憐「「…………」」我們三個看著雨野同學和千秋同學握手，都說不出話了。光正學弟沉默不語，還羞恥似的切掉手機程式的通訊；心春學妹則是望著姐姐和雨野同學，簡直把他們當成了遙遠的存在。接著，至於我……「…………嗯，也對……」受兩人互動影響的我下了決心，也不向光正學弟和心春學妹征求許可，就悄悄向前……朝雨野同學他們走了過去。「「咦？」」弟妹組兩人猝不及防地無法動彈。我不加理會並且大步往前，來到握完手的兩人身邊，帶著笑容向他們搭話。「雨野同學，千秋同學。」「「咦……？」」他們倆頓時像是嚇了一跳，轉向我這邊。麵對事發突然而慌亂的他們，我微微笑了笑。「兩位，恭賀新喜。」「「恭、恭賀新喜……」」他們倆遲疑歸遲疑，還是拘謹地向我問候回禮。我對他們那樣的「風格」嘻嘻發笑，立刻講了下一句。「會在這裡遇見還真巧……雖然我想這麼說，但是很抱歉。其實，我從稍早之前就一直跟在你們後麵。」「「咦？」」「真的很抱歉。」我彎腰鞠躬向他們賠罪……其實連涉及竊聽的行為也要賠罪才對，但說出來的話會連累光正學弟和心春學妹。單就跟蹤這件事……我仍真心誠意地向他們倆致上歉意。他們倆不解地朝彼此的臉看了一眼……然後就冒出噗哧笑出來的意外反應。「咦，事到如今怎麼還這麼說？我們之間早就不用為這種事情道歉了嘛，天道同學……你說對不對，千秋？」「是啊是啊。你以為我們到目前為止，已經目睹過多少彼此的尷尬場麵了？尤其這一次，我們隻是在公共場合正常聊天，要說的話，理虧的是我們！我們對花憐同學才不可能有怨言！」「兩位……」他們倆溫柔依舊，讓我差點忍不住掬淚。然而，我硬是忍住這股情緒，然後改用爽朗的笑容回應。「……謝謝你們嘍。」「「不會不會。」」於是，在賠罪差不多告一段落後，我重新提出「正題」。「那麼，那碼歸那碼……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們提議，就過來搭話了。」「「？想跟我們提議？」」「是的。」雨野同學和千秋同學不解似的偏頭。我一度閉上眼睛，重新下定決心。隨後，我毅然睜開眼睛，並且告訴他們：「我們要不要定個期限？」「「期限？」」他們倆歪過頭，我則表示「是的」並且繼續說：「沒錯，定期限。我和千秋同學……不，還有雨野同學也是。目前感覺所有人在戀愛這方麵都變得有點像迷路的小孩。以電玩來說，就是不曉得推動劇情的下個目標地點在哪裡，隻能茫然地一直練功的狀況。」「「啊～～……」」我的比喻讓他們顯得深感認同……呃，可以用電玩的比喻來溝通還真是方便呢。我又繼續說下去：「哎，雖然我本來就是甩掉雨野同學的元凶，不過這種混亂的競爭狀態，也算是我希望的健全狀態……啊，話題稍微岔開了呢。無論如何，我覺得照這樣下去就算能練功，主線也無法有進度。」「「……的確。」」「話雖如此，我的提議也不是要所有人急著現在馬上就做出結論，那樣會適得其反。呃……你們想嘛，像我之前拒絕了雨野同學想再一次交往的請求，當時的一念之差就害我……………………哎，真是的，我怎麼會拒絕了呢…………啊啊，真是……！當時答應交往的話，我現在就跟雨野同學……！」「「天、天道同學？」」「！對、對不起，我失態了。咳。呃，我重新做個說明。當時我會拒絕交往，真正的用意以一句話來說，是因為我覺得比賽才進行到一半。明明賽程要繞三圈才能決定第一名，然而雨野同學給我的印象卻是急著用第一圈的名次定勝負……」「「原、原來如此……」」這兩個人平時對他人的心思有些遲鈍，用電玩來比喻就茅塞頓開了耶。說來是值得慶幸，但他們這樣好嗎……我清了清嗓，重啟話題。「但是，不找個時候分勝負會沒完沒了，這也是事實。所以……請容我在元旦提議，為這段情場追逐定個期限。」「「噢噢～～……不愧是電玩社社長……真可靠……」」他們倆終於一臉佩服地開始鼓掌……雖然我看不見，但是從背後可以感覺到光正學弟他們拋來了「凡事都要套入電玩思考的這群人是怎樣……」的傻眼視線……我不在意。我深深吸了口氣，接著就大方地挺胸，向他們倆宣言：「這場競爭──要在兩個半月後的三月十四日，也就是白色情人節做出了斷！」「「噢噢～～」」兩名電玩咖又送上掌聲。而在我背後，依舊可以切身感受到光正學弟他們質疑「這是已經是高中生的人在談感情問題吧？」的傻眼氣息……然而我不在意！畢竟，這就是我們的風格！我繼續對他們補充：「那一天，雨野同學究竟會回應誰的心意呢！讓我們借此將一切做個了結吧！」我高聲宣布這段情場追逐的規則，雨野同學則對我表露出強烈的熱忱。「換、換句話說，隻要我維持現狀到當天──都不做多餘的事情，繼續專情於天道同學，就可以讓關係複合了，對不對！」「是、是這樣沒錯。」「那麼，對於這場比賽，或許我非常有把握！」「！」彆、彆這樣啦。你、你帶著那種閃閃發亮的眼神講出百分百好感的台詞，會讓我站不直耶……再說是在千秋同學麵前，這次我就拚命撐住了。於是，千秋同學也在嘀咕間猛呼氣。「表、表示表示，隻要我在那一天之前攻陷景太就行了，對不對？」「是、是這樣沒錯。」「那完全可以！有兩個半月之久，要攻陷景太根本是小意思，我可以輕鬆破關，沒錯！畢竟關於他的想法……我星之守千秋就是一本活攻略！」「的、的確……」千秋同學對心意有自覺以後，這陣子急起猛追到了嚇人的地步呢。儘管我是覺得挑一個漂亮的日子正好，才把期限定在白色情人節……或許也無法否認這樣實在隔得太久。002…………還、還是要提前一個月，把期限定在情人節──「好～～我會加油！到白色情人節之前的兩個半月……我會本著不（隨便）出麵、不（胡亂）說話、不（跟人）起爭執的三不信條，把這段期間平安過完！」「我、我也是！到白色情人節之前的兩個半月，我會用不（與人）疏離、不（對戀愛）退縮、不忘記打扮當成三不信條，撐過去給你們看！沒錯！」「啊，這、這樣嗎？你、你們兩位都加油……」我、我說不出口！事到如今，麵對已經完全燃起鬥誌的他們，我身為硬派玩家，無法講出「要不要縮短期限」這種騎牆派的話！嗚嗚……我很快就感到強烈懊悔而無地自容，便無力地垂下肩膀表示：「那、那麼──」並轉身背對他們。「今、今天我就先告辭了……下次再會，兩位。」「「是！祝你有個好年！」」「好、好的。也祝你們有個好年。」我生硬地笑了笑，然後有氣無力地離開電玩軟體專櫃。……半路上，光正學弟和心春學妹大概是認為他們也差不多該和哥哥與姐姐會合了，就朝我這邊走過來。他們倆就在與我錯身而過時……齊聲拋來一句咒罵：「「你是白癡嗎？」」「…………就是說啊～～…………」我更加沮喪地歎息，並與他們錯身而過。然而這時候，我驀地瞧見……他們的言詞固然辛辣，臉上的神情卻顯得有些溫柔。我就這樣走了一會兒，在搭電扶梯下樓前回過頭……望著與家人會合，開心地交談起來的那四個人，並且喃喃自語：「……即使如此，在最後，我絕對會贏給你們看。」就這樣，我們的「最終決戰」仿佛一場「休閒對戰」，表麵上寧靜、平穩、和諧────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一個參加者想將勝利拱手讓人的「認真對戰」，終於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