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沒有任何反應,連一絲亮光也沒有,房門上傳來的敲門聲是對夏莉問話的唯一反應。但她明白,房門另一邊站著的肯定不是賈蘭德。“如果你以為你是在為我擔心,那就是你自作多情了。”夏莉打開了房門。“你確信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卡明斯基朝夏莉身後投去了懷疑的目光。“我剛才聽到你在房間裡跟什麼人說著話。”“噢,天哪,你是不是還在抓住昨天夜裡的事情不放,以為我在房間裡藏著掖著個什麼光屁股的淫棍?”如果說夏莉的話裡略帶忿忿不平的語氣,那也不奇怪:她現在確實是氣憤難平了。其實,真正讓她惱怒不已的是,那個被卡明斯基懷疑的裸身淫棍突然不明就裡地就這麼消失了。“如果你確實聽到我在房間裡說話,那也是我在自言自語。”卡明斯基看著夏莉,目光裡充滿了厭惡透頂的情緒。夏莉關上身後的門,偷眼掃視了門外的過道。在確信賈蘭德不在附近後,她隨即朝樓梯口走了過去。卡明斯基今天換了一身貼身合體的炭灰色細條紋布正裝,配以淡灰色襯衫和高得奪人眼球的高跟鞋。夏莉自己身上仍然是她一貫的標誌性裝束:黑色休閒褲,無袖襯衫——這一回是珊瑚色的——再加上一雙輕便鞋。她把頭發在腦後鬆鬆地綰成一個卷,這樣可以減少點熱量。與卡明斯基一比,夏莉的穿著就顯得有點不事打扮的樣子了。夏莉不喜歡卡明斯基那樣的感覺。我的衣服隻為實用而穿,夏莉在心裡為自己辯護著。她覺得自己穿衣打扮不是為了追求性感,而是要讓自己顯得更具專業人員的形象。但是,即使夏莉把衣櫥裡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全都穿上身,周圍的男人們總還是認為,她穿衣的目的不是為自己增添風采,而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女性特征。也許我該去買幾件新的行頭了,留著我在工作之餘穿穿。“我一直在想著這個事情:我確信昨天夜裡一定是看到什麼了。”卡明斯基目光如電似的刺向了夏莉。“那個人就站在樓梯口,個子高高的,一頭金發,看上去非常性感,身上一絲不掛。我認為他能去的唯一地方就是鑽進了你的房間。”卡明斯基的判斷完全正確,但夏莉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你會不會把你對異性的幻想映射到我身上來了?”夏莉沒有正麵去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把皮球踢了回去。說完,她搶在卡明斯基前麵往樓下走去。“我對異性的幻想?”“你顯然是有這樣的幻想。”“你簡直是一派胡言。”“是嗎?看看你對我加入到你們團隊裡來的態度就不言自明了。你從一開始就對我表現出抵觸情緒。你做出這樣的反應,有可能是因為麵對你們團隊中的兩個男人,你把我——同樣是女性——看作是你的競爭對手了。更具體地說,你把我看作是你奪取克萊因的競爭對手了。我知道那個人似乎是你的菜,你們兩個不住地鬥著嘴皮子,這是相互吸引的典型標記。如此說來,你對另外一個女性所表現出的反感就不難理解了,因為你擔心我會侵犯你的領地。”“我的領地……”卡明斯基氣急敗壞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定了定神才接著說,“如果這也算是精神病理醫生治療案例的話,那我就知道為什麼那麼多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內,認為精神治療全是糊弄人的鬼把戲了。退後一步說,即使我對你不歡迎,那也是因為巴托利把你弄過來跟在我們後麵,搞得我像個照看小孩的臨時保姆。當工作非常需要我的時候,我卻被弄來做這樣一份超出我工作職責範圍的事兒。至於克萊因,你大概也沒弄清你自己在說些什麼。不過,我完全可以告訴你,我不是他的菜,而且我也絕對看不出你會是我的競爭對手。”“你們兩個之間都用昵稱了。”夏莉走過了樓梯最下麵那個台階,轉過身來對落在身後幾個台階遠的卡明斯基說。看到卡明斯基怒氣衝衝地看著自己的樣子,夏莉感覺大獲全勝,因為她小試一招,就成功地分散了卡明斯基在賈蘭德身上的注意力。但是,要想跟卡明斯基處朋友,僅僅用這樣的招數就不夠了。魚和熊掌不可兼而得之。“昵稱?”“你們兩個之間,一個呼‘小平頭’、一個喊‘瘦身特餐’的。”“哦。”這時的卡明斯基已經走到了樓梯底部,一聽這話,臉色看上去變得有點不自在了。“當然,這並不是說,你就一定不能拿我們之間怎麼稱呼來說事。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們兩個原先是在同一所高中上的學,他和我的姐姐——怎麼說呢,還有我,我們彼此都很熟悉。我叫他‘小平頭’是因為彆人有時也這樣叫他。事實上,他也確實理著個平頭,這也是他這個綽號的出處。他的真名叫埃裡克。至於說他叫我‘瘦身特餐’,那是因為我在大學裡體重竟然增加了40磅,後來靠吃‘瘦身特餐’才把體重減下來的。我姐姐從此不再叫我莉娜,而是叫我‘瘦身特餐’了。小平頭——克萊因——也就鸚鵡學舌地跟著叫了起來。直到有一天我告訴他,我討厭這個綽號,他才不怎麼叫了,當然是在大多數情況下。”夏莉從卡明斯基臉上的表情裡可以看出,她對克萊因的關注可以說是溢於言表。“他對你來說顯然是有吸引力的。”夏莉輕輕地說。聽了這話,卡明斯基的眼睛裡第一次透出了脆弱,這是夏莉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她看到卡明斯基緊咬著嘴唇,眉心擠到了一處。“我不想——”“要吃早飯嗎,女士們?”卡明斯基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咽了回去,因為克萊因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廚房裡冒了出來。他順手扔給她們一人一根叫作“長效能量棒”的食品,夏莉伸手接過了她的那一根,卡明斯基跟著也接過了一根,不過丟給夏莉一個眼色,那意思是警告她絕不要再提剛才她們兩個之間所說的話題。“我們到房車上弄杯咖啡對付一下就行了。巴托利已經在那兒忙活了。”卡明斯基對克萊因說。忙碌的一天就此開始了。卡明斯基端坐到旁邊的桌子上,重新開始研究“聚寶盆樂隊”以及與之關聯的一些人。她首先確定了特雷佛·米德表姐考莉的年齡是26歲。夏莉則坐在作戰室裡的一個超大顯示器的顯示屏前,仔細地審看著前一天晚上舞會上的錄像。麵孔識彆係統從中篩選出了大致符合罪犯畫像和麵部特征的19張麵孔,但是,這些人中沒有一個能與夏莉對凶手的描述掛上鉤的。克萊因忙著對這些人進行進一步的核實,並把他們放到他們所建的模型裡去做比較。夏莉回看了前一天晚上的錄像,她要在那些人中尋找出與現場氛圍不相稱的肢體動作語言。“你看到有人在這樣的場合下摳鼻子嗎?”卡明斯基問道。夏莉正全神貫注地乾著手頭上的事,她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女人什麼時候站到自己身後來了。夏莉轉過頭來看了看卡明斯基。“相對於麵部表情來說,肢體語言作假要難得多了。大多數人不會意識到他們的肢體語言所暴露出來的信息,從來不會刻意去控製肢體語言。”“我知道你的意思。”卡明斯基從夏莉身後伸過手來點了點顯示屏,原來顯示屏的中間是一幅夏莉和托尼在一起跳舞的截圖。夏莉並沒有注意看這幅圖,她的興趣集中在人群中的其他人身上。“我不知道巴托利跟你說了些什麼,但你好像對他冷熱無常。你看,你先是含情脈脈,可不大一會兒,你看上去恨不得要把他的脖子扭斷。”他們看的這一段正是賈蘭德出現在現場,並且插到夏莉和托尼之間跳舞的場麵。當然,顯示屏上不可能有賈蘭德的蹤影。看著顯示屏上的自己,夏莉不得不承認,她當時的反應已經近乎精神分裂症發作了。“你知道嗎?我不是什麼精神病理醫生,但從我觀察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樣子,我的分析是你對我們老板懷有羅曼蒂克的情愫,但卻又很糾結。”卡明斯基的聲音裡壓著太多看熱鬨的成分。“斯通醫生,我能不能把這個理解為是你迷上了什麼人之後的典型標記啊?”夏莉努力壓住自己的情緒。她把光標(其實是隨機地)滾動到人群中的另外一個男人身上,這個男人的臉立即被放大,把她和巴托利跳舞截圖的大部分給遮住了。“你有什麼收獲了嗎?”托尼的聲音突然在她和卡明斯基身後響起,夏莉猝不及防,差點被嚇得跳了起來。她抬頭看看托尼後搖搖頭,心裡暗自慶幸托尼的出現讓自己躲過了卡明斯基的追問。卡明斯基說:“結果讓人沮喪。在過去的這個夏天裡,‘聚寶盆樂隊’沒有在布雷耶或是克拉克家周圍開車可以輕鬆到達的任何地方表演過。”那兩個家庭在米德一家被襲之前就已經遭難了。夏莉在心裡思考著,假如這兩個家庭的遇害與“聚寶盆樂隊”沒有什麼關聯的話,那他們就必須另尋其他線索了。把電腦置於睡眠狀態之後(她現在最不願意讓托尼上前來研究他們倆跳舞的視頻),她把屁股下的轉椅轉了過來,讓自己麵對著托尼和卡明斯基。“你這樣說,好像還有讓人高興的事。”托尼沒等卡明斯基繼續,就把話頭接了過來。他站在那兒,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揚著眉毛看著卡明斯基。托尼現在又是一身特工打扮,深色套裝,白襯衫上配著一條醒目的領帶。夏莉又一次覺得托尼確實是完美人選。總有一天,她會有機會把他好好研究一番,探出他的內心秘密,但現在不行。她現在首先要解決凶殺案中的種種疑問,幫助救出這個失蹤女孩。此外,她還有許多其他事情要考慮。例如,一個可能已經消失的鬼魂幽靈。卡明斯基點點頭,開心地笑著說:“是有令人高興的事。‘聚寶盆樂隊’中的兩個成員也在另外一個地區樂隊中表演,那個樂隊叫‘布袋猴樂隊’。‘布袋猴樂隊’曾經在布雷耶和克拉克居住地周圍的20英裡範圍內表演過,而且時間都是在他們兩家分彆遭襲之前的一個星期裡。”托尼放下手臂,眼睛突然一亮,好像狂喝了20杯咖啡。“你乾得不錯,卡明斯基,那是哪兩個樂手?”“阿克塞爾·岡得仁和本·蒂格。”卡明斯基走到自己用的電腦跟前,彎腰鍵入了幾個命令,電腦顯示屏上立刻彈跳出兩個年輕人的臉孔。照片似乎是從他們的駕駛證上翻拍過來的,照片上的阿克塞爾一雙眼睛藍汪汪的,接近白色的頭發束在頭頂上,而本的一頭黃巴巴頭發則剪成了賈斯汀·比伯式的西瓜頭。兩個人的臉又長又瘦,和特雷佛·米德的描寫是一致的。“一個25歲,一個26歲。”卡明斯基轉過頭來望望托尼,托尼見此點了點頭。她接著又鍵入幾個命令後直起腰來,顯示屏上馬上出現了一個類似於“韋恩圖”的圖像,三個互有重疊的圓圈上寫著十大幾個名稱,加上圓圈外的許多名稱,把整個顯示屏都填滿了。“兩個人的年齡、身高和體重都差不多。”卡明斯基伸出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食指,點著圖像中的一部分說。“這些是在這兒顯示出來的。我們了解到,在貝莉·埃文斯到桑德林飯店的那個晚上,他們兩個也在那兒出現過。所以,我就把他們放在這兒了。”然後,她又點著韋恩圖較小的那一部分告訴他們,“阿克塞爾有青少年犯罪記錄——罪名是攜帶毒品。當然,我現在還不能肯定,這樣的犯罪記錄是否具有相關性,但我也把他放在這兒了。”她又點了點顯示屏。“可惜的是,除此而外,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斯通醫生所提到過的其他標記。阿克塞爾住在他父母房子的地下室裡,他父母的房子在格林維爾,本則住在同一個鎮上的公寓樓裡。他們兩個都有好幾個兄弟姐妹。就我所知,他們沒有,也不可能使用一輛灰色的豐田亞洲龍車。根據移動電話記錄,在慘案發生的當天夜裡,他們兩個也沒有在貝莉·埃文斯家附近什麼地方出現過。”“這樣看來,他們兩個都不可能是我們所要尋找的那個家夥了。”托尼突然打斷了卡明斯基的報告,剛才在他眼睛裡閃現的興趣也隨之消失了。“基本上是這樣一個結果。”卡明斯基同意托尼所下的結論。她點了點韋恩圖的中心,那是整個圖像中唯一沒有標上名稱的圓圈。“如果有人全部合乎我們所建的模型,那他就會出現在這兒。如果哪個人的名字在這兒出現,那他就是我們所要尋找的那個家夥了。”“繼續盯著這個往下查,卡明斯基。”托尼說。卡明斯基點了點頭。托尼又看著夏莉說:“我要對上個星期和貝莉·埃文斯一起到桑德林飯店跳舞去的那五個姑娘做一次問話,你跟我一起去吧。”“什麼時候?”“就現在。”“我們不是已經問過她們話了嗎?”卡明斯基看到夏莉順從地站起來準備跟托尼走時便不解地問道。托尼點了點頭說:“是的,我們是已經跟她們談過一次話了,但是,她們中有四個人是來這兒度假的,明天就要回她們在溫斯頓—塞勒姆的家去,米德一家也是溫斯頓—塞勒姆人。凶殺案中受害的這一對父母和他們的小兒子特雷佛的葬禮被安排在星期一。我估計這些姑娘和她們的家庭都要趕到那兒去參加葬禮。所以,我們得在她們離開之前,和她們再談一次話。”“你覺得你真的還能從她們身上得到什麼新的信息嗎?”卡明斯基問道。托尼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在上一次的談話中,我沒有意識到舞會的重要性。我今天要抓住舞會這條線索去跟她們談談。我要夏莉和我一起去,讓她幫我把有可能會被忽略的信息收集起來。”夏莉注意到卡明斯基聽到托尼用名而不用姓來稱呼她,情不自禁地向她投來了略帶詫異的目光。但當著托尼的麵,她也沒有開口說什麼。但是,夏莉推斷這個女人以後會找機會發作的。“你繼續在這兒找找這兩個樂隊的其他人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標記——包括那些輔助人員,代理人或是經理。隻要是那些能把他們關聯在一起的信息,你都要想辦法把它們找出來,沒問題吧?”卡明斯基點點頭說:“我正在做的就是這件事。”卡明斯基轉身坐到電腦跟前去了。托尼讓夏莉在前頭走,他緊隨其後一起出了作戰室的門。夏莉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對作戰室做了什麼隔音處理,因為出了作戰室的房門,她才意識到中心指揮部裡電話鈴聲此起彼伏,一片嘈雜。除了正忙著接聽電話的誌願者外,指揮部裡還有兩個穿著橘黃色背心的治安警——這樣的穿著表示他們正在參與搜索行動。大批的搜索人員此時正在對這個地區展開地毯式的搜查,希望能夠發現與貝莉·埃文斯有關的任何痕跡。這兩個治安警正站在那兒和泰勒說著話,他們麵前的牆上掛著一幅搜查網格圖。掛圖上的大部分方格子上都已經被打上了叉,表示這些地區的搜查工作已經完畢。就在他們走過來的當兒,泰勒又在另外一個方格上添了一個叉。夏莉和托尼走出來的時候肯定鬨出了點響聲,引得泰勒把頭朝他們掉了過來,他那雙酷似牛頭犬的魚泡眼凸在外麵,透出冷酷的光芒。“我希望你們的運氣比我們好。”泰勒對托尼說。見他這樣說話,托尼隻是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夏莉可以感覺到,泰勒暴突在外的大眼睛一直盯在她和托尼的背後,把他們目送出了門。與五個姑娘的談話放在離海灘稍遠的一處裝修考究的公寓樓裡。在這五個人中,有四個姑娘是和她們各自的母親一起來的,她們本打算開學前在這兒休兩個星期的短假。第五個姑娘也是從溫斯頓—塞勒姆來的,名叫漢娜·貝克特。漢娜是應她新近離婚後又再婚的父親之邀,來和她後媽住上一段時間的。因此,漢娜整個假期都是在斬魔山度過的。和其他人一樣,這個秋季,漢娜即將成為溫斯頓—塞勒姆洛厄爾高中三年級的學生,她碰巧還是貝莉·埃文斯的表妹。“我真的傷心極了。”漢娜告訴托尼,藍藍的眼睛裡飽含著淚水。她的頭發留得長長的,發澤比貝莉的金發還要深——更加接近蜂蜜的琥珀色,而不是白金的銀色。除此之外,漢娜和她的表姐長得也很像。事實上,這幾個姑娘個個長得貌美如花,性格也很隨和討喜,是那種啦啦隊隊長類型的人。“貝莉——還有其他人——到這兒來都是因為我。要是我的父母不離婚,這件事情也就不可能發生。”漢娜說著恨恨地看了她後母一眼。在他們旁邊的不遠處,兩張套著白色套子的長沙發,麵對麵地放在一台大尺寸的平板電視機跟前。漢娜的後母正和其他幾個姑娘的母親一起坐在長沙發上看著電視。在這處房子裡,會客廳和餐廳是放在一起的。餐廳裡放了一張玻璃鋪麵的餐桌,對麵麵向著海灘的一麵牆,從上到下全是落地窗。姑娘們坐在托尼和夏莉的對麵,一起擠在餐桌前。對她們來說,這並不是一次愉快的聚會。在這一群人中,漢娜的後母明顯與眾不同。她從年齡上要比其他幾個母親小上十來歲,白色的短裙,黑色的圓領短袖衫,一副十幾歲少女的打扮,與在座的其他母親形成了鮮明的對照。那些母親年齡大了一點,穿戴上也是典型的鄉村俱樂部的裝束。媽媽們看上去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但保護自己女兒的意識卻絕不含糊。她們每個人一邊捧著一大杯冰茶啜吸著,一邊窺探著托尼他們的談話,眼睛裡明顯地露出錐子般犀利的目光。這些女人還不時地互相輕聲地交談幾句。在談話的過程中,幾個女孩都在不同的時候哭了,這惹得托尼和夏莉不住地向她們翻白眼。“這不是你的錯,漢娜。”坐在漢娜旁邊的勞裡·科爾伸出手來,拍拍她朋友放在桌上的手。勞裡有一副最苗條的身材,皮膚的棕褐色也是最曬到家的,長長的深褐色頭發,整齊地梳成了馬尾辮掛在腦後,一副運動員的精乾模樣。“我們都是自己要去的,貝莉也是。”“這樣說吧,除了我們已經知道名字的兩個男孩之外,有沒有其他人對你們中間某個人表現出格外的興趣呢?”托尼問道。根據姑娘們已經告訴托尼他們的信息,有兩個男孩子在桑德林飯店與她們相遇。這兩個男孩請她們一起跳了舞,並且要了勞裡·科爾和格拉絲·拉弗蒂的電話號碼。格拉絲·拉弗蒂是她們中的另外一個姑娘,她坐在漢娜的對麵,有著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腦袋後麵也掛著一根馬尾辮。姑娘們所提到的這兩個男孩子過後都必須一一經過審查,但夏莉幾乎已經肯定,他們最終都會被證明與這個案子沒有任何牽連——除非這些姑娘把年齡記錯了——因為他們的年齡太小了。“當時那個地方非常昏暗,大家都在成雙成對地跳著舞。”莫妮卡·詹姆斯說。莫妮卡是這群姑娘中唯一一個留著短發、皮膚沒有被曬成棕褐色的女孩子,她的頭發是紅色的,身子骨看上去有點弱。“我光記得男人們不斷地過來找我們跳舞。貝莉——”一提到這個名字,她就有些哽咽。“——貝莉也是一直在人群中跳著舞,和我們沒有什麼兩樣,但我記不清她是不是和哪個人跳得特彆多。”“是不是和那個服務生?”珍·梅裡克問道。說話的這個姑娘身材矮了點,一頭墨黑的卷發,一雙藍汪汪的眼睛。“記得嗎?就是那個長得很帥的男孩子。當我們離開的時候,貝莉把手袋落下了,是他跑過來把手袋還給貝莉的。”所有的姑娘們都點著頭證明了這一點。“他的名字叫安德魯。”克裡斯汀·亨利迫不及待地告訴他們。克裡斯汀也許是這群女孩子中最不出色的一個。她的個子很高,塊頭也大,胡桃色的頭發梳成辮子擱在肩頭的一邊,看上去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見到其他女孩都轉過來看著她,她聳了聳肩說,“嗨,我的記憶就是這樣的。就像珍所說的那樣,那個服務生是很帥氣。”夏莉從托尼的表情裡可以看出,他正在腦子裡記住這個人的名字。“自從貝莉失蹤之後,有沒有你們不太熟悉的男人跟你們談起過貝莉?”夏莉問道。在來這裡的路上,她告訴過托尼,這樣的凶手作案後一般都會想方設法地了解調查的進程,他肯定會通過同情她們所經受的痛苦和擔憂的方式來接近貝莉的朋友,從而間接地獲取他所需要的信息。“我們已經跟你——”勞裡對著托尼點點頭,示意說的是他。“以及上次和你一起來的那個聯邦特工說過了。我們還給警察報告過。另外,那天克裡斯汀、珍和她倆的母親一起到超市去的時候,有幾個記者想跟她們打探這個事情的。”“還有其他人嗎?”夏莉問道。姑娘們都搖搖頭表示沒有。“除了我和珍去過一次超市外,我們都沒怎麼出過門。”克裡斯汀說。“因為你們知道的,那個家夥還沒有被抓起來呢。”在場的幾個姑娘明顯地打了個戰,夏莉知道她們心裡是怎麼想的。“你們認為貝莉還活著嗎?”漢娜嫩聲細氣地問。“我認為她還活著。”托尼回答說,但夏莉卻心頭一緊。她知道如果現在繼續思考貝莉的命運將會如何,馬上會引起自己身體上的不適。繼續問了幾個問題後,托尼結束了與姑娘們的談話。之後,他和夏莉一起,又跟媽媽們做了交談。他們發現這些媽媽們知道的並不比她們的女兒多。她們反而抓住這個機會,七嘴八舌地問了托尼和夏莉許多問題,夏莉都留給托尼去應對了。她非常佩服托尼回答問題時的耐心細致和通情達理。托尼一邊告訴她們,他不能再在這兒繼續深入談論正在進行中的調查,一邊暗示著夏莉往門口走。這個男人機智靈活,這又是他的一大優點。“如果我們發現這個嫌疑人正在千方百計地與這些姑娘以及她們的家庭建立某種聯係的話,我一點也不奇怪。”當他們倆乘電梯下樓往停車場去的時候,夏莉看著托尼說。他九*九*藏*書*網們之前把越野車停在了樓前的停車場裡。“如果我們設法盯著有哪些男人與這些姑娘以及她們的家人聯係……”夏莉話還沒有說完,托尼就搖搖頭說:“無論是我們還是地方警察當局,都不可能有這樣的精力做到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周七天,全天候地跟蹤他們。”電梯這時正好停到一層,他倆走進了瓷磚鋪地的大廳裡。托尼抬頭看看,又環顧四周,然後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再看看監控錄像也不是什麼壞事,當然也不能抱多大希望。拿我來說,要是我是這個家夥的話,要是我想要與那些家庭建立某種聯係的話,我當然不會在那些明顯會被監控攝像拍下來的地方去做這些事的。”順著他目光所落的方向,夏莉看到大廳高處四個角落裡裝著監控攝像頭,要是有什麼情況,這些攝像頭是不會錯過的。“你說得對。”夏莉同意托尼的看法。“晚飯時間到了,”托尼說,“我肚子也餓了。我本來有心請你出去吃晚飯的,但到現在貝莉·埃文斯還沒找到,我真的沒時間。我建議我們在回去的路上買點什麼外賣對付一下怎麼樣?”夏莉對托尼笑了笑,她非常想讓他帶自己出去吃頓晚飯。如果托尼真的邀請她去,她一定會答應的。她相信將來會有這麼一天的。“是麥當勞、肯德基,還是愛貝斯?”在這幢公寓樓和他們租用的海景房之間的路上,有這三家連鎖快餐的分店。托尼也咧開嘴對她笑了笑,然後禮貌地拉開公寓樓門口厚厚的玻璃門,讓夏莉先往外走。“難題,你做決定吧。”夏莉沒機會聽到決定了——走進晚霞燦爛的樓外,迎麵撲來的不僅是停車場的熱浪,還有一群大呼小叫、揮舞麥克風、照相機和攝像機的記者。夏莉吃了一驚,不自覺地急忙舉手去遮擋刺眼的霞光。見到麵前的情景,她趕緊東藏西躲地想把自己的臉避開照相機和攝像機的鏡頭。在他們所租住的海景房那裡,還有中心指揮部和犯罪現場,一條警用警戒帶就成功地把媒體擋在了外麵——除了昨天有一個記者擅闖了警戒線之外。這也就是說,自從介入這起案件以來,他們,起碼說是夏莉,從來還沒有經曆過這麼嚇人的猛烈場麵。他們兩個現在趕上了媒體的突襲,被一群爭先恐後、大聲嚷嚷的記者圍在了中間。托尼的手臂摟在夏莉的腰上。他把夏莉緊緊地貼在身邊,打算護著她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儘管媒體記者的步步緊逼讓夏莉心緒不安,她打心眼裡喜歡托尼這樣的動作姿勢,事實上,她覺得托尼這樣的動作有可能會在某個時刻把他們的關係推向現實。他們現在所需要的就是一次機會。“巴托利特工,有什麼新發現的線索嗎?”“貝莉的朋友對這個事情怎麼看?”“你能不能給我們說說調查的最新動態?”“斯通醫生,你是不是覺得這個案子對你來說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最後一個問題是一個男記者喊出來的,讓夏莉情不自禁地把蓋在臉上的手放了下來。夏莉狠狠地瞪了這個男人一眼,發現他已經擠到離自己不到幾英尺的地方,並且把麥克風伸到她的跟前,一雙貪婪的眼睛盯著她看著。夏莉突然覺得這個家夥身上有什麼地方不對勁:40多歲,肥胖的身軀,套著一頂劣質的假發,滿臉奸笑。就是這個年齡……一股涼氣穿過了脊柱骨。“天哪!我是不是把所有合乎年齡的男人都看作是‘步道殺手’了?”“巴托利特工,你們有沒有確認屍體的身份呢?”托尼把夏莉摟得更緊了。聽到記者這樣的問題,夏莉感受到托尼身體突然一緊。他嚴厲地瞪了那個提問的記者一眼,繼續推著夏莉向停在幾個車位之外的越野車走去。“你說的哪具屍體?”托尼不無好氣地反問道。“就是半個小時之前在喬基嶺發現的屍體啊。天哪!你還不知道?看來這裡的保密工作比白宮做得還要好。我所接觸的每個人都三緘其口,但我原來相信他們一定會向聯邦調查局的人通報的。”又有一個記者高聲喊道:“你能不能確定這具屍體就是貝莉·埃文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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