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夏莉發現米德女兒的臥室裡沒有什麼值得看的。這個房間不大,牆麵被粉刷成了淡藍色,裡麵放了一張沒有任何鋪蓋的大床,大床的床頭板和旁邊的櫃子是用白柳條編的。房間裡不見血跡,也沒有留下任何搏鬥的跡象。衣物和女孩的其他物品都已經被警察拉走了。這個房子本來是用來出租供人度假的,因此,夏莉原本就沒有指望在這裡找到什麼能夠說明貝莉·埃文斯個性的東西。事實上,她也確實沒有在這裡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不但如此,夏莉在房間裡也沒有遇上貝莉·埃文斯的幽靈。當然,這並不一定說明貝莉·埃文斯還活著,雖然夏莉希望事實確實如此。夏莉也沒有看到托馬斯·米德的幽靈,他肯定已經死了。其實,有些魂靈不需要在這個世界上盤桓就能平靜地前往天國,不管他們死得如何慘烈。當然,托馬斯·米德的魂靈極有可能還沒有離開這個世界,但也沒有附在房子裡的什麼東西上。在夏莉的經曆中,從屍體裡硬衝出來的魂靈附在什麼東西上是無法預見的,她曾經見到過一個魂靈附在鄰居家的貓身上。“行了,我們走吧。”巴托利說完,和夏莉一起走出了貝莉的臥室。巴托利的眼睛仍然在夏莉身上掃來掃去的,那神情讓夏莉懷疑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她懷疑自己內心的感覺是不是表露出來了,如果確實像她感覺的那樣,那她現在的臉色應該和沃登麵包一樣慘白,眼睛一定瞪得大大的,臉上還泛著一層光亮的細汗。而這一切都是與鬼魂幽靈遭遇帶來的焦慮所造成的。當然,巴托利是不可能知道這些的。“我們該結束今天的工作了。”夏莉搶在巴托利前麵先下了樓梯,她並沒有為此感到有什麼不好意思。她今天不得不一再經受煉獄般的磨難,她眼下需要讓自己儘可能地遠離鬼魂的世界。但她還是要把一件事情做完。“貝莉·埃文斯還活著。”當巴托利跟著夏莉穿過落地窗走到外麵時,她麵無表情地轉過頭來對巴托利說。對夏莉來說,她眼下最不情願去思考這個失蹤女孩身上正在發生的事情。她知道,隻要思維一接觸貝莉,她就會掉進令人顫栗的恐懼之中。她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對誰都是有害無益。儘管不易做到,她還是必須保持堅強,保持注意力集中,努力把恐懼拒之身外。唯有這樣,她才能做好工作。任何其他的做法隻能適得其反。當帶著涼意的海風又一次輕輕地吹在身上時,夏莉感覺渾身冷得發抖,好像走進了北極風暴。她這時真的要感謝那件夾克了。她一邊把夾克套上,一邊越過露台,順著台階走到下麵的人行步道上去了。儘管已經把夾克上的紐扣扣上了,夏莉仍然感覺很冷,不得不把雙臂抱在胸前來抵禦寒意。她朝哪個方向看去,夜都是黑黝黝的,令人望而生畏。海灘上已經不見人影,海風吹刮得海邊的海燕麥草發出陣陣響聲,聲音大得幾乎是他們剛才過來時的兩倍。大海裡的海浪奔騰咆哮,滾滾而來。腳下備受風雨侵蝕的人行步道向遠方幽暗的深處延伸過去,好像沒有儘頭。甚至天上的星星也變小了,變遠了,變得冷冰冰的。夏莉知道,剛才與朱莉·米德、特雷佛幽靈的相遇讓她痛苦不堪,那種反應仍然在折磨自己。主啊,你真是選錯人了,我沒有那麼堅強來應對麵前的這一切。巴托利說:“我們有一個特工小組,一周7天、全天24小時不間斷地在搜尋貝莉。你已經完成了今天的任務,你現在可以正式下班了。”夏莉在心裡歎了口氣。她已經筋疲力儘,渾身發冷,老想嘔吐,頭也很疼。所有這些不適都影響到她的思維過程。要她這時候找出一個適當的借口,解釋她怎麼知道那些信息的,可能已經讓她勉為其難了。但是,夏莉還是得把這些信息告訴巴托利。“凶手手上戴了醫用手術手套。更重要的是,他手背上有一個紅色的心形印記。也許是個紋身,我不太確定。”巴托利和夏莉並排向前走著。聽到她說這些信息,巴托利不覺停下了腳步,而夏莉則自顧繼續往前走去。她低著頭,雙臂抱在胸前,以抵禦迎麵吹來的海風。儘管腳下深一腳淺一腳的,她還是堅定地朝他們所租住的那座粉紅色海景房那邊走去。謝天謝地,夏莉終於感覺房子離她越來越近了。幾秒鐘後,巴托利又趕上了她的腳步。“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了解這些信息的?”不行,不能把這個秘密告訴他。“我也就是知道了而已。這些信息都很可靠,可以幫助你們去挽救貝莉·埃文斯的性命。”“你剛才離開我們單獨待在房間裡,是不是就是一個人躲在那兒做這種神奇的專家分析去了?”“可以這麼說。”“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所用的方法呢?”“這樣說吧,你們的調查會從我多年積累的經驗中獲益的,夠了吧?”巴托利一時語塞,隻是揚了揚眉頭,但夏莉可以感覺到他內心的思索如滾滾的海浪,洶湧奔騰。腳下的人行步道延伸到車道就結束了。車道上停放著一些公務車輛,房車裡仍然燈火通明,整個就像正午的蜜蜂窩,人們進進出出地一派繁忙。夏莉知道即使她自己現在準備去休息了,但針對貝莉·埃文斯的搜救工作依然還在全力以赴地進行之中。夏莉意識到自己其實隻是這個巨型機器中的一個小齒輪。這麼一想,她頓時覺得輕鬆多了。夏莉要讓自己把貝莉·埃文斯、她的一家,以及其他受害者暫時忘掉,至少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她現在需要的是休息,以便讓思維重新恢複正常,然後再用自己超強的才智,去幫助執法機關抓住犯下這樁命案的雜種。求求你,上帝,讓時間再充裕點吧。“你說我們正在全力緝捕的這個嫌犯手背上有一顆紅心印記,如果你確有把握,那我就要把這個信息充實到官方正式發布的凶手背景介紹裡去了。”巴托利最後說。從他的語氣聽下來,他並非真的是在征詢她的意見。他們這時已經走到了後門門廊的台階下,上麵寬寬的門廊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的。“至少說,米德一家被害的那天晚上,他手背上有一顆紅心印記。”夏莉掉過頭來對巴托利說。“我對此十分有把握。但是,我不能確定這顆印記是什麼性質的。還有,這顆印記是不是天生的,我也沒有把握。但不管性質如何,嫌犯手背上肯定有一顆紅心印記。”“那好,隻要你能肯定就行。”“我敢肯定。”夏莉感覺喉嚨陣陣發緊。自從朱莉·米德提到心形印記後,她就一直在和記憶搏鬥,不讓自己去回想往事,但心形印記還是不停地往她記憶的前區裡鑽。現在,她再也無法回避了。夏莉又回到了17歲那年:她在地下室門口偷偷地張望,正好趕上看到凶手下刀砍斷戴安娜·帕爾默的喉嚨。就在內心驚駭狂跳的片刻之間,夏莉已經在腦海裡把那個場景再次清清楚楚地複現了一遍,如同再次身處當年的現場一樣。走到通向後門門廊最上麵一級台階時,夏莉的腳底絆了一下。就在她即將摔倒的最後一刻,巴托利及時地伸出手臂,一下子攬住她的腰把她扶了起來。“小心。”巴托利扶正了夏莉的身子。“謝謝。”她非常感激巴托利及時的幫助。借著巴托利還扶在她腰上的臂膀,夏莉站穩了腳跟。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想把剛才的回憶從腦海裡趕走。可是,她很快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再次回想起過去的遭遇了。“‘步道殺手’——我在17歲那年見到過的那個人——手背上沒有心形印記。他的手背上真的沒見什麼印記,什麼也沒有。”“你肯定?”他們邊走邊說,穿過了被窗簾蓋住的昏黑門廊。等他們到了門口,巴托利才鬆開扶在她腰上的手臂。夏莉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麼想擁有這樣一個溫暖的支撐啊。“是,絕對肯定。”生怕有人看到自己正在發抖,借著巴托利開鎖的當兒,夏莉匆匆地掃了四周一眼。窗簾落下的門廊比外麵的黑夜還要昏暗,裡麵的一切隻有黑黢黢的影子。愈發強勁的海風夾著鹽味從海上吹來,刮得附近的椰子樹葉互相拍打著,傳來似飛鳥振翅的陣陣聲響。“也許他後來弄了這麼個印記呢。”“有可能。”巴托利至少沒有繼續深挖細究,沒有用“你肯定嗎?”、“你是如何知道的?”之類的問題對她窮追猛打。夏莉非常感激他能如此體諒彆人。黑夜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讓她局促不安,但她真的不願意再去分析其中的原因了。她現在體力上筋疲力儘,心情上糟糕透頂。她事前已經知道,她和巴托利,還有克萊因、卡明斯基一起住在同一幢房子裡,這是巴托利在來小鎮的飛行途中告訴她的。但她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安排的,她也不太在意他們的安排。不過,她現在迫切需要的是兩粒“他慕斯”防胃酸咀嚼片和一個熱水澡,還有一張床。她知道此行可能遇上幽靈讓她惡心,已經事先帶了防胃酸片。但不幸的是,她在離開大石縫家之前吃的兩片藥,到她見到坐在扶手椅上的特雷佛時,藥效已經過了。躺到床上之前絕對不能倒下。她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她母親喝多了後回到家時,總是重複著這句話。雖說感受差不多,但夏莉還是不能相信,在這樣完全不同的境遇下,她居然聽到她母親那個含混不清的聲音在自己腦袋裡回蕩。“你要吃點什麼嗎?吃點東西可能會讓你感覺好一點的。”巴托利邊說邊推開大門,打著手勢示意讓夏莉先進房子。“如果我的鼻子沒有出錯的話,他們應該已經叫了比薩餅外賣。”像米德一家租住的那棟房子一樣,他們所租住的這棟粉紅色海景房的主體部分也麵朝大海。夏莉走進廚房,環顧四周,看到一張桌子上有一隻熟悉的硬紙盒子。像巴托利預見的那樣,這是一隻裝比薩餅的盒子。剛才打成結的胃還沒有恢複過來,食物是夏莉現在最不想見到的東西。她屏住呼吸走到桌子的另一邊,躲過了比薩餅的辣香味。夏莉發現房子的整體布局和米德家基本相似,所不同的主要是這家地上地磚部分鋪的是赤陶土燒製的地磚,牆上被粉刷成了明亮的黃色。除此之外,廚房、餐廳、客廳、門廳、樓梯,一切看上去都沒有什麼兩樣。就在想著這些的時候,夏莉差點就要尖叫一聲轉身逃出去了。她使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壓住了自己這樣的衝動。原來是有個人突然從通向二樓的樓梯上下來,把她嚇成了這個樣子。“我要了比薩餅外賣,意大利辣味香腸的。我給你留了不少。”說話的是卡明斯基,她在樓梯的中間停下了腳步。儘管時間已經很晚了,她依然一身正裝,腳蹬高跟皮鞋站在那兒,盯在夏莉身上的目光也不那麼友好。“或者如果你喜歡,冰箱裡還有一些食品,有雞蛋、奶酪、午餐肉,還有其他一些東西。今天晚上,你隻能用這些東西對付了。”“我不餓。”現在隻要一提食物,夏莉就感到胃痙攣。為了分散注意力,夏莉跟著把話題岔到她一時沒有明白過來的事情上去了。“我房間裡還有冰箱?”“給你的房間原來是供臨時來客住的,是一個配有家具的套間,有冰箱。”“如果你現在準備上樓進房間,卡明斯基會帶你去的。”巴托利說。夏莉確實想進房間,一刻也不能拖延。她對巴托利點了點頭。“有什麼進展嗎?”當夏莉往樓上走的時候,巴托利問卡明斯基。“在以案件發生地為中心的250英裡半徑範圍內,有27個人符合條件。針對這27個人,我正在作進一步的篩查。可沒辦法,我現在不得不暫時放下手頭上的工作,來充當照看小孩的臨時保姆。”卡明斯基這時已經走到夏莉的跟前,她說著又把目光盯著夏莉看了過來。“彆見怪。”此時的夏莉已經非常困乏,根本不想去“見怪”彆人。她搖了搖頭說:“沒什麼好見怪的。”“你不是在做臨時保姆,你是在擔當保護證人的職責。”巴托利嚴肅地對卡明斯基說。“記住,斯通醫生極有可能見過我們正在追捕的嫌犯。如果這個嫌犯知道斯通醫生曾經見過他,又發現她在這兒協助我們工作,他就有可能來追殺她。”巴托利的話讓夏莉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她的心開始東倒西歪地在胸腔裡直晃蕩。完美的一天應該以愉悅的心情來結束才算得上完美。可夏莉惱怒地發現,她沒有攤上這樣的好事。她一隻手死死地抓住樓梯的扶手,轉過身來看著巴托利。“‘步道殺手’知道我見過他。或者說,他至少應該知道我跟他照過麵。”她說。“他當時並沒有看到我,但事情發生後,滿世界都是相關的新聞。像他這樣的殺手一般喜歡通過新聞報道來跟蹤了解調查的進程。如果眼下這起案件的凶手還是同一個人,他應該有一個剪報簿或者其他什麼裝物理檔案的東西,裡麵裝滿了與‘步道殺手’案件有關的報道剪報。執法機關當年想為我保守身份秘密,但後來還是被媒體給泄露了。我敢說,與我有關的信息,包括我的照片,肯定都會出現在他所收集的資料裡。”巴托利點點頭。“如果目前這起案件的嫌犯真的還是那個‘步道殺手’——我是說如果是——我們希望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你已經參加了我們的工作。我們一定會儘可能地保守這個秘密。除了我們三個之外,還有我的老板,其他人並不清楚你的身份。我是說,他們不知道你與‘步道殺手’案件之間有何聯係。”“即使他有你的照片,那也是一個17歲少女的照片,並不是現在站在我們麵前的這位著名的夏洛特·斯通醫生的照片,一個連環殺手研究專家的照片。”卡明斯基一臉輕蔑地掃了夏莉一眼。“我想那可能是有天壤之彆的。即使他現在一頭撞在你身上,他也不一定就能把你認出來。”“他也有可能多年來一直在跟蹤我的行蹤。”夏莉說。當然,這也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願多想的事情。自從15年前遭遇了那次襲擊之後,她內心一直深藏著恐懼,擔心哪天一轉身,“步道殺手”已經在那兒準備收拾她了。他會像殺掉帕爾默夫婦一樣,把她也給殺掉。借助心理治療和大量的自我對話,夏莉一直小心翼翼地把那種恐懼藏到頭腦深處的一個小角落裡,避免放它出來騷擾折磨自己。可是,這樣的恐懼現在又出來了,而且她還無法無視它的存在。我應該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我們會負責你的安全的,彆擔心。”巴托利這樣說倒讓夏莉頓生疑惑:他是不是從她臉上的表情裡看到什麼了?巴托利接著把目光移向卡明斯基,朝她揚了揚頭。夏莉對此的理解是:還不快走啊。“好的,知道了。”卡明斯基帶著點不得不認命的語氣回答道。她一邊掉過身子往樓梯上麵走,一邊又回過頭來對夏莉說,“我的房間在過道的另一邊,正對著你的房間。巴托利和克萊因一起擠在一樓的臥室裡。你現在可以上床美美地睡上一覺,什麼也彆去想了。”“我會乖乖的。”夏莉跟著卡明斯基往樓上走。“明天早上8點開始工作,行不行?”巴托利在她們身後喊著,夏莉明白他是對自己說的。沒有多少時間讓自己減壓了——但是,怎麼辦呢?事情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好,就這樣。”“你自己下樓來,我們有人在樓下等你。”等她們兩個人走到樓梯頂上一級台階時,夏莉掉頭看著樓下的巴托利說:“好的。”“你的房間在這兒。”卡明斯基打開二樓過道右邊的一扇房門。夏莉從眼角邊上看到樓下的巴托利頭也不回地出了大門,他好像還沒有就此準備去睡覺休息的打算。夏莉又禁不住地在心裡想,參加搜救赫莉的團隊要是這麼敬業就好了。不過,她很快就把這個想法丟到一邊去了。“順便給你提個建議,250英裡的半徑太大了。”夏莉邊說邊從卡明斯基身邊擦過去進了房間。一眼望過去,她發現這是一個相當大的套間,占據了二樓的整個左邊。“凶手生活——或者工作——的最大半徑應該是30英裡,換句話說,是在半小時車程的範圍內。三起案件發生的現場是在三個不同的地方,用30英裡的半徑都能解釋得通。查查你名單上的那些人中,有沒有在這個半徑裡慣於住在自駕車露營地或是野營地的人。要是我來做的話,我會從調查這些人入手的。”“謝謝你的建議。”卡明斯基的語氣冷冷的,說明她對夏莉的建議並不認可。雖然夏莉感覺卡明斯基的態度不夠友好,但她現在實在太累了,不想再去跟她計較。“如果你需要什麼,我就住在過道對麵的房間裡。”卡明斯基對著過道對麵開著門的房間甩甩頭作了示意。夏莉從門口看過去,發現那也是一間臥室。“你大喊一聲就行了。”夏莉點了點頭。卡明斯基轉身走出房間,順手把身後的門帶上了。夏莉趕緊上前把門鎖上,謝天謝地,終於可以單獨一個人了!她把自己新的居住空間環顧了一遍。她站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小會客間,裡麵放了一張黃色印花布麵子的長沙發,一把深綠色的躺椅,一把彎木製作的搖椅,加上幾張格調相配的桌子和幾盞台燈。會客間角落裡是一個竹料做的電視櫃,上麵放著一台平板電視機。房間的另一邊,一張玻璃桌麵的圓桌,加上四把弧形木椅,形成了一個用餐區。用餐區左邊有一段半高的隔斷牆,把用餐區與廚房隔開了。廚房雖小,但配置卻很先進。一溜的白色櫥櫃,不鏽鋼的廚具,還有剛才卡明斯基提到過的冰箱和煤氣灶具。地上鋪的是米黃色的地毯,房間的三麵牆被粉刷成了青花瓷色,剩下的一麵牆被落地窗簾蓋住了,窗簾用的麵料是和沙發一樣的黃色印花布。有窗簾的這一邊麵朝大海。夏莉心想,窗下肯定是一處由花冠構成華麗圖案的後花園,遠處應該就是大海壯觀磅礴的景象了。但她現在已經疲憊不堪,根本不想去看個究竟。擺在沙發兩邊的圓形白瓷台燈發出的柔柔亮光,把整個會客間籠罩在溫馨愜意之中。夏莉轉身離開會客間,沿著廚房旁邊的小過道走進臥室。臥室裡有一張大床,上麵的棉夾心鋪蓋用的也是與沙發麵料一樣的布料。床頭板是竹料的。床的兩邊按照常規擺置了床頭櫃。房間裡還有一個帶鏡子的竹製梳妝台。見到自己的行李箱放在梳妝台旁邊的地板上,夏莉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箱子跟前,一下子把化妝盒和白色毛巾浴袍扯了出來,又隨便抓了一件睡衣。“他慕斯”的藥瓶正好擠在跑步鞋的旁邊,她急急地打開瓶蓋,抖出兩粒白色薄荷味的藥片,接著又從另外一個瓶子裡抖出兩粒強力伊克賽錠藥片倒到嘴裡,一邊嚼著藥片,一邊踉踉蹌蹌地走進了臥室的內衛生間。把箱子裡的東西收拾整理出來是明天早上的事,除了衝個澡後倒到床上去睡覺以外,她已經沒有一點氣力再做其他事情了。衛生間整個兒就是單一的白色:白色的瓷磚、白色的架子、白色的鉤子,還有白色的浴巾。除了浴缸,衛生間裡還有一個用玻璃門隔開的淋浴房。夏莉先是用手掬了一口水,把伊克賽錠吞了下去,期望能夠減輕自己一直無法解脫的頭痛。然後,她像一個收了錢後準備在裸體狂歡舞會上表演的舞女一樣,毫不猶豫地把身上的衣服剝了個精光。她用發夾把頭發夾了起來,戴上透明的塑料浴帽,走進淋浴房打開水龍頭。夏莉對熱水的感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好過。她閉上眼睛,任由熱水從肌膚上一瀉而下,驅散了肌肉裡的緊張。肥皂就是普通的多芬香皂,但味道很好聞。等到洗完後,她感覺不能說百分百地完全……至少可以說百分百地感覺好多了。至少說,在走出淋浴房伸手去拿掛在一邊的浴巾之前,夏莉還是這個感覺——猛然間,在關著的衛生間門裡,她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那兒,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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