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莉的聲音連她自己聽起來都覺得有點沙啞了。她一下子從倚著的辦公桌邊上挺直了身子,可馬上又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多麼需要桌邊的支撐,才能勉強站穩。“我也希望這是個玩笑。”巴托利說,一邊的克萊因也搖著頭表示這不是玩笑。巴托利繼續對夏莉說,“我們請你和我們一起到斬魔山勘查一下犯罪現場,看看你會得出什麼樣的結論,給我們說說你的見解。”“不。”夏莉心頭一緊,腳下的地板似乎在上下顛簸。克萊因是對的,她先前是應該坐下來聽這件事的。但她怎麼會想到……巴托利的表情稍許緩和了點。“你聽我說,我們知道你過去的遭遇。”巴托利說著走到夏莉的身邊。像她一樣,他也把屁股倚在辦公桌邊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擺出和夏莉幾乎一模一樣的姿勢。模仿:這正是他現在所要做的。這是一種簡單易行的方法,有助於一個人與其正在打交道的對象建立一種平等溝通的關係。但巴托利這樣做並不討巧,因為夏莉對這一套實在太熟悉了。夏莉又故意放下手臂,但手指還是扒在桌邊上撐住身子。這時,她的潛意識又恢複了。“我們已經知道,上次這條毒蛇從草叢裡爬出來咬人時給你帶來的痛苦。我們知道要你過來參與破案是有難處的。”“凶手在這起案件中的作案手法與你所遭遇的那次慘案一模一樣。”克萊因告訴夏莉。“因此,我們判斷這次案子可能還是同一人所為,也就是說,‘步道殺手’又露麵了。”聽到這裡,夏莉一陣頭暈目眩,話也說不出來了,不得不站在那兒大口大口地吞咽著空氣。“不,”她又重複了一遍。她意識到自己的呼吸太快了。天哪!是不是自己患上呼吸過度症了?不,不能在這裡,不能在他們麵前。“步道殺手”是赫莉和她一家被害之後,媒體給凶手起的名字。媒體之所以這樣稱呼凶手,是因為像另外五個姑娘一樣,赫莉也是在家人遇害、自己被綁架之後,屍體被發現拋在了木板鋪就的人行步道下麵。這樣的人行步道在大西洋沿海地區的海濱小鎮上隨處可見。“不可能是他。15年了!連環殺手不可能蟄伏這麼長時間再動手的。”“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巴托利聳聳肩說。“也許他在這期間離開這個國度到國外生活去了,也許他是被關在監獄裡了,還有可能是什麼病痛把他困在家裡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次隻是有人在模仿他的作案手法。不管怎麼解釋,現實情況是,時間已經不允許我們再試這試那的來破案了。我們的觀點認為這些案子是一人所為。作為唯一一個見過這個凶手真容並且從他的攻擊中死裡逃生的人,你是能夠為我們提供幫助的不二人選。如果你要回家收拾行裝,我們可以帶你去。如果你要和什麼人聯係,告訴他們你和我們一起走了,也沒有問題。不論你要做什麼安排,不管你需要什麼,我們都會給你提供幫助的。但我們要你立即動身,最好在一個小時之內。”“我做不到。”夏莉搖著頭說。她這樣說是因為拒絕九-九-藏-書-網他們的要求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選擇。歲月的砥礪,加上自身的努力,她已經基本撫平了15年前那個夜晚留給自己的巨大心理創傷。但傷口本身並沒有消失,仍然裂著口子流著血水,仍然給她帶來刺痛。如果放任這個傷口再次被揭開,它就有可能給自己帶來無窮無儘的傷害。“對不起,我不能去,我就在這兒做點我能做的事情。我不能跟你們走,我不能把自己陷到這樁案子裡去。”“我們需要你。”巴托利放下手臂,張開一隻手掌平撐在夏莉辦公桌的桌麵上。(再一次模仿?夏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姿勢,不敢肯定巴托利是不是又在模仿自己。不過,如果他是在模仿,巴托利這一次做得更加地從容淡定,讓人難以察覺。)他傾過身來盯著夏莉,眼睛裡那股熱烈期盼的眼神直逼得夏莉要閉上眼睛。焦慮和擔憂讓夏莉口乾舌燥,胃部陣陣痙攣。“撇開你的個人遭遇,你是這個地區研究連環殺手最出色的專家,請你介入這個案子是聯邦調查局提出來的,並且經過官方渠道直通司法部的頂層人物才定下來的。說到底,你已經被指派給我們了。隻要我們需要,你就必須跟我們一起工作,不管時間多長。你現在是貝莉·埃文斯的最大希望。”“我已經被指派給你們了?居然沒有任何人事先征求我的意見,就把我指派給你們了?”夏莉的聲音因為難以抑製的忿怒而變得異常尖利。就在這時,赫莉的身影從她腦海深處浮現出來,和她最後一次見到的一模一樣。噢,天哪,我下一步的工作有可能決定一個女孩的性命。想到這裡,她出了一身冷汗。我沒有那麼強大。“臨時的,也就是到這個案子結束。當然,嚴格說來,我想你是有權拒絕的。”“我要幫助你們。”夏莉一邊這樣說,一邊卻又堅決地搖著頭拒絕,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她無法——確實是無法——讓自己再次麵對那樣一種毀滅生命的恐懼。在與邪惡的抗爭中,她所擔當的責任是:把敵人的情況全部摸清楚,把這些信息告訴大家,從而達到讓大家得到預警、並且提前武裝自己的目的。他們不應該要求她也下到前線戰壕裡親自作戰。夏莉的下句話似乎被喉嚨裡的腫塊哽在裡麵,她不得不使足力氣,終於才把它吐了出來:“我來整理分析相關材料,我來——”突然,門外的過道裡傳來一陣嘈雜聲,其中夾雜著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號叫聲。儘管被牆壁和鐵門擋住了不少,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還是打斷了夏莉的話,把她的心嚇得怦怦亂跳,同時也把房間裡三個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過道方向去了。“見鬼,什麼事?”巴托利猛然從辦公桌邊上挺直了身子。很快,過道裡又傳來叮叮當當的金屬撞擊聲、奔跑的腳步聲,還有更多的喊叫聲。緊接著,夏莉辦公室關著的房門上傳來了瘋狂的敲門聲。“斯通醫生!斯通醫生!”一個男人透過房門上麵的小窗口大喊大叫著。“快過來!”這樣瘋狂的呼叫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一陣驚悸像潮水一般漫遍夏莉全身的血管。她衝過去猛地把門拉開,隻見獄警帕奈爾——他身上的名簽是這樣寫的——正在門口急得直跳腳。帕奈爾一見夏莉,就把她的目光引到了走道另一邊的儘頭。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夏莉看到,就在隔離鐵門的另一邊,一群獄警推推搡搡地擠在那裡。他們的對麵,更蜂擁著一群被銬著的在押犯人,其他的獄警顯然被嚇得不知所措了。所有這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上的什麼東西上。“發生什——?”夏莉的話還沒問完,就被帕奈爾抓住手臂,幾乎是拖出了辦公室。“監獄長要你立即過去。”帕奈爾邊說邊拉著夏莉沿著過道往前衝了過去。“喂喂,等等!”這次是巴托利在夏莉背後吼叫的聲音。他在代夏莉表示憤怒,感覺夏莉像被帕奈爾綁架去了。“沒事,”夏莉邊隨著帕奈爾往前跑,邊回過頭對巴托利喊道。走道前麵的隔離鐵門是關著的,當夏莉跑到鐵門跟前時,透過鐵門上的鋼絲網,她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從他身上的橘黃色囚服可以斷定,這是一個在押犯人。皮尤正蹲在傷者的一旁,見夏莉過來,他馬上轉過身來對她喊道:“斯通醫生!這個人受了重傷!你是醫生,你知道該如何做緊急處理,是不是?”“是。”夏莉邊應著皮尤的問話,邊把目光落到傷者身上。在獄警忙著打開隔離鐵門放她進來的當兒,她眼角的餘光注意到巴托利和克萊因也跟著跑過來了。他們正對著把門的獄警揮舞著警徽,試圖說服獄警不用經過那些複雜的程序,就放他倆直接跟著夏莉跨過那扇哐當作響的隔離鐵門進來。夏莉趕緊驅使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她麵前的場景上來:在傷者躺著的另一邊,獄警們正拖著另外一個在押犯人——這個人顯然已經失去了知覺——朝通向大樓主體部分的過道交叉口走去。在這個監獄裡,牢房以及其他一些設施都設置在大樓的主體部分裡。“發生什麼事了?”夏莉一跨過那道隔離鐵門,就趕緊蹲到皮尤的身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她剛才就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被帕奈爾打斷了。當她運用“急救用傷員驗傷分類法”對這個傷者進行評估時,她的腎上腺素以兩倍於子彈發射的速度突然躥升:賈蘭德!夏莉認出躺在地上的傷者竟然是賈蘭德時,她怔住了。賈蘭德麵無血色,雙目緊閉,四仰八叉地躺在水泥地上。他的身子一動不動地躺著,但他胸口上的血還是在往外直湧,把連衫褲囚衣的前襟浸透成了一片鮮紅色,看上去亮閃閃的。“賈蘭德先生,”夏莉一邊急切地呼喚著賈蘭德,一邊把兩根手指按到他耳朵下麵的血脈上。皮尤在一旁對她說:“他被另外一個在押犯人捅了。趕緊給他采取措施。”夏莉隻能摸到微弱、不規則的脈搏,但這至少說明賈蘭德還活著。她飛快地把他身上連衫褲上衣的拉鏈拉開到捆在腰部的鐵鏈處,然後把上衣朝兩邊掀開去,好讓傷口露到外麵來。她快如閃電般地得出了結論:在這個肌肉發達、身強體健的男人身上,緊靠在他左邊乳頭上方,有一道一英寸長的口子,鮮血正應著脈搏的節奏從這道傷口裡向外湧動著。這是不祥的預兆,但這也讓夏莉相信,賈蘭德的心臟至少還在跳動。雖然憑肉眼一時還無法證明,但她感覺賈蘭德此時還有自主呼吸的能力。“是納什乾的,他們正把他押回到監房裡去呢。”站在周圍的一個獄警對皮尤說。夏莉揚起眼睛朝上一瞅,說話的是約翰森。從約翰森愁眉苦臉的樣子可以看出,出了這樣的事,他覺得攤上大麻煩了。夏莉猜想,監獄長當時恰巧在隔離鐵門的這一邊,他可能正在返回自己在1號樓的辦公室路上。可能就在這個時候,納什的攻擊發生了,嘈雜聲把他拉回到了現場。這座監獄裡一共有五座像1號樓那樣的大樓,構成了這座巨型監獄的主體。“我們當時正帶著納什那一幫人到圖書室去。”另外一個獄警補充道。圖書室和夏莉的辦公室以及會見室都在隔離鐵門的同一邊。所以,很明顯,這次攻擊正巧發生在賈蘭德從會見室出來和納什那一幫人到圖書室去的路上。“納什突然衝向賈蘭德,速度太快了,沒有人能擋得住的。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事情就出了。”“我們已經把作案的刀拿下了。”第三個獄警接過話來。“大約有6英寸長,剃須刀片般的鋒利。”“該死。一定給我查清刀是從哪兒來的。”皮尤十分氣憤地瞪了周圍的獄警一眼。當他看到那兩個特工像影子一樣跟在夏莉身後的時候,他的臉色瞬間由紫變青,氣得咬牙切齒,雙眼鼓突。夏莉也是在無意中注意到皮尤這些表情變化的。她張開手掌,平按在賈蘭德胸前的傷口上。為了增加力度,她又把另一隻手加按在這隻手上,使勁往下壓,想把血流止住。賈蘭德滿是肌肉的胸膛顯得很寬,也很暖和——傷口裡流出來的鮮血把他胸部弄得滑滑的:流出來的血太多了。“趕快讓整個該死的地方進入一級戒備。”皮尤吼道。一個獄警立即厲聲地對著手提對講機下達了強製命令。皮尤的失態其實不足為怪。夏莉知道,監獄內部發生暴力殺人事件就意味著要招致外部調查,夏莉更知道監獄長最不願意看到這樣的調查。就在她6月份到華倫斯嶺工作的前一個月,聯邦監獄管理局剛剛結束了一次針對一名在押犯人死亡的調查。那個在押犯人被說成是在監房裡自殺身亡的。調查進行得異常艱難,調查的結果還有待公布。而今天,有聯邦調查局特工在場,這個事情再想瞞天過海就不可能了。“你們都往後退。”聲音是從她身體上方傳來的,充滿了命令的語氣。夏莉猜想這是巴托利在說話,是巴托利在命令那些驚恐萬分的獄警往後退。但是,夏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賈蘭德的身上,她沒有心思抬頭去證實是不是巴托利在說話。“讓出空間給她做事。”“哼——”賈蘭德發出了呻吟聲。他的頭微微擺動了一下,雙手出現了痙攣——因為手腕被銬著,手銬又被串綁在腰間的鐵鏈子上,讓他的雙手隻能擱在腹部。賈蘭德突然開始使勁地想要呼吸,帶動著他的胸部也開始上下起伏。他喘著粗氣,不停地咳嗽,不時地咽不過氣來,嘴唇上還冒出了血沫。不行了。夏莉的心跳得更快了。“情況不太好。”夏莉對皮尤說。她不想說得更明確,因為賈蘭德極有可能還能理解她說的話。她感覺到賈蘭德的心臟仍然在她掌心下噗通噗通地跳動,努力試圖恢複自身的功能。賈蘭德的皮膚仍然是暖的,甚至是燙人的。但是,當夏莉看到他唇邊開始發紫,她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賈蘭德先生,我是斯通醫生。”她儘力保持著平穩的語調對他說。“我知道這樣很疼,但你還得要努力呼吸。”“現在隻要能維持他的生命就行。”要說恐懼到極點是什麼模樣,皮尤現在的麵孔就是一個最佳範本。“克裡森醫生”——獄醫——“已經在路上了,他還帶來了擔架。老天呀,我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重複了!”“要他們帶上氧氣。”看到賈蘭德再次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夏莉的聲音顯得非常緊張。“賈蘭德先生,輕輕地呼吸,吸氣,呼氣,儘量放鬆。”夏莉幾乎可以肯定賈蘭德聽不到她說的話。和先前一樣,隨著賈蘭德竭力呼吸的動作,他的胸部繼續在顫動著。夏莉掌心下的血變得越來越濃稠了,感覺黏糊糊的。從血噴射的樣子和傷口的位置來看,她推測賈蘭德的主動脈可能被捅破了。要想保住賈蘭德的命,夏莉最後隻能用心肺複蘇術或胸部壓迫法,但對賈蘭德這樣的傷口,這兩個不得已的方法隻會加重傷情,因為那樣做的結果會引發更嚴重的失血。因此,那也是夏莉最後的選擇。在沒有合適的醫療器械的情況下,她隻能儘力而為了。但是,她還是為自己的束手無策感到悲哀。麵對即將降臨的死亡,夏莉顯得那麼地無助,雖然她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他必須立即手術。”夏莉從賈蘭德身上抬起頭,急切地對皮尤說,儘管她知道賈蘭德的生命幾乎已經沒救了。他的唯一希望——這樣的希望無論如何也大概隻有百萬分之一的勝算——是有個頂尖的外科醫生立即給他上手術,把被刺破的主動脈縫合上。這樣的手術在華倫斯嶺是絕無可能的:監獄的醫療設施中隻有一間基本配置的手術室,處理一些急診還能對付,要處理如此嚴重的傷情,監獄不但缺少設備,也沒有這樣的專業醫療人員。即使他們想把賈蘭德送到外麵的醫院去搶救,時間也已經不允許了。皮尤猛地站起身來,對其中一個獄警說了些什麼,那個人又對著對講機吼了起來。夏莉已經不想再聽他們說什麼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全力搶救賈蘭德上。是的,他是一個被判了刑的連環殺手,死刑已經懸在他的頭頂上。他被提前以這樣野蠻謀殺的方式結束生命,可能並不是一個悲劇,而且可能還更加公正。但他畢竟也是人,讓他這樣死去,而且是經過她的手死去的,夏莉感到非常恐懼。就在剛才,他活蹦亂跳地從她辦公室門前經過時,還是一副令人生畏的樣子。賈蘭德的腿動了動,又一股鮮血像湧泉似的淹沒了她的雙手。“彆動。”儘管夏莉懷疑她的話是否能鑽進賈蘭德的耳朵裡去,但她還是這樣對他說了。她飛快地剝下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把它卷成一團後摁在賈蘭德的傷口上。她使出全身力氣按著這團衣服不放,但還是無奈地看到鮮血以驚人的速度浸透了白花花的棉質布料。儘管夏莉采取了這樣的措施,從血流如注的情形來看,賈蘭德已經沒救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當她竭儘全力想推遲那一刻到來的時候,賈蘭德已經因為流血過多暈了過去。鮮血從他們的身邊向四周散開,一點一點地漫過地板,把她膝蓋下麵的褲子全都浸透了。當夏莉意識到自己跪在這一攤濕漉漉的、還冒著熱氣的血泊之中時,她感到一陣惡心。空氣裡到處都是生肉樣的鮮血味道。賈蘭德呼哧呼哧的喘息聲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飄忽不定。夏莉的心一下子沉到底了,她意識到賈蘭德正在死去。“見鬼,氧氣在哪兒呢?”她咬牙切齒地喊道,兩眼噴火地瞪了皮尤一眼。她又掃視了周圍站著的那些獄警,想要他們上前來試試其他方法,隨便什麼方法都行。她甚至還看了那兩個聯邦特工一眼,但他們兩個也和其他人一樣,於事無補地在一旁乾著急。“嗯,”賈蘭德嘟噥著,咳嗽帶出一股細細的血流,顏色鮮紅鮮紅的。他睜開了眼睛。夏莉不由自主地盯著賈蘭德,發現他眼眶裡的天藍色幾乎已經消失殆儘。他們的目光相遇時,她感覺賈蘭德的瞳孔正在擴散。她的經驗告訴自己:死亡也就是在屈指可數的幾次心跳之後了。“惡貫滿盈”、“沒心沒肺”、“鐵石心腸”、“邪惡歹毒”,諸如此類的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甚至更多,都被寫在了他的檔案中,夏莉絲毫都不懷疑這些用詞的準確性。儘管如此,她還是拚命地想把維持他生命的血堵在他的血管裡。“彆離開我們,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夏莉的聲音幾近瘋狂,她使儘渾身力氣按著他的傷口。“醫生,”賈蘭德說,或者至少這兩個字是從他唇邊上抖出來的。夏莉這時的脈搏通通直跳,猛烈撞擊著她的耳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聽到賈蘭德說話了。“我在這裡,”夏莉說。“不要說話。”賈蘭德伸出手來,握住夏莉的手腕,仍然是出奇的有勁。一時間,他們互相盯著對方的目光凝固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