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02(1 / 1)

女孩敬了個禮,護士微笑著跟她招手告彆。他們走到第一扇門前,英納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把小藍龍拿出來聊以慰藉。“我不知道裡麵會是什麼樣。”她坦白地說。維克多拍拍她肩膀。“進去看看就知道了。”站在門口的當地警官拿開槍,直直地站著。“裡麵還有兩道門。”“所有?”埃迪森單刀直入地問。“她們堅決要求的。”“她們是指那些受傷的少女?”“是的,長官。”他拿掉帽子,撓了撓頭頂蓬鬆的金發。“有個姑娘還教了我幾句黑話,我連在突擊搜查毒品的時候都沒聽過。”“大概是福佑。”女孩小聲說。沒再跟警官說話,她直接走進了裡麵的兩扇門,後麵緊跟著探員三人組,她對裡麵站崗的警官點點頭,問:“我可以進去嗎?”他看了一眼後麵的探員,三人都點頭。“可以,女士。”雖然隔著牆,他們聽不清單詞和聲音,但還是能聽到另一邊的說話聲。門一打開,聲音就止住了,然後一見到女孩,房間裡女孩子們說話的音量似乎被調到了最大。“瑪雅!”一個黑白相間的影子一下子從房間的那頭衝到女孩的懷裡。“你他媽到哪兒去了?”“你好啊,福佑。”拍了拍嬌小女孩頭上亂糟糟的黑色卷發,她環視了房間。雙床的標間不知為何放了四張床。受傷較輕的、能走動的都聚在受傷更重的、臥床的姑娘身邊,握著她的手,或者摟著肩抱著腰坐在一塊兒。幾個勇敢的家長坐在床邊的硬板凳上,但大多數家長還聚在遠一些的牆邊,一邊眼盯著自家女兒,一邊跟其他家長聊天。維克多靠在牆上,微笑地看著最小的那個影子努力地在兩張床中間爬著,準備爬到兩個少女中間。女孩緊緊地抱著小孩,臉上掛著溫柔的笑,美好的畫麵。“你好啊,基莉。我見過你爸爸媽媽了。”“我覺得我傷了他們的心。”基莉小聲說,但英納拉搖搖頭。“他們隻是害怕而已。對他們耐心點,對你自己也耐心點。”維克多和他的搭檔們在門口徘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看著小姑娘們說說笑笑,互相笑罵,又安慰著突然崩潰或是哭起來的小夥伴。雖然她明顯不喜歡見家長,可女孩還是被乖乖地拉到家長們的麵前。她耐著性子聽著他們講自己尋找女兒的故事,怎麼堅持下來的,唯一不耐煩的表情就是揚起的眉毛。丹妮拉看到快笑瘋了,心跳監控器都叫了起來。他認得出拉文納——她就是她母親的少年版——他專注地看著兩人簡短的對話,想要聽到點兒東西。參議員的女兒一條腿上裹著厚厚的繃帶。他記得,拉文納會跳舞。他看著英納拉輕輕地摸她腿上的繃帶,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他能從她講過的故事裡辨彆出眼前的幾隻蝴蝶,其他人隻能靠他聽她們叫來叫去才能分清。除了基莉沒有再取名字,其他所有人都沒有用自己進去前的名字。她們口中叫的,心中想的,還是在花園裡用的名字,他能看到家長們每次聽到這不熟悉的名字都會感到難為情。英納拉說,有時候忘記了會更好過;他第一次有了這樣的疑問,是不是有人真的忘了自己的名字。或許,她是對的,她們還沒準備好麵對現實。一直待在這裡好像很好,能幫她們掃開這幾天來恐懼可怕的陰雲,重見溫暖和煦的陽光,可是維克多沒辦法完全放鬆下來。她還有要看的東西,還有要告訴他們的事情。他們還需要知道更多。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英納拉的眼睛馬上就跟了上來,無聲地問了他。他點點頭。她歎口氣,閉了下眼睛定定神,然後開始跟大家保證說自己會回來的。都快走到門口了,福佑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告訴了他們多少?”她直率地問。“重要的基本都說了。”“他們又跟你說了什麼?”“艾弗裡死了。花匠可能會撐到最後審判的時候。”“也就是說我們都要上庭。”“早晚的事,你不妨這麼想:跟聯邦調查局聊天說不定比跟你爸媽聊天更輕鬆呢。”福佑做了個鬼臉。“她父母要來了,”拉米雷茲對維克多小聲說,“她爸爸剛調到巴黎教書,正從大西洋那邊飛回來。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主動放棄找她,還是為除她以外其他還在身邊的孩子最好的考慮不得不放棄找她。”聽她的意思,福佑明顯不想和他們有任何的交流。英納拉最後抱了基莉一下,就跟維克多和埃迪森走了;拉米雷茲留下來跟家長談話。他們路過了幾間警衛把守的空房間,本來女孩們都該在房間裡的,然後又是一連串沒人的空房間,女孩在走到最後一個房間前做好了心理準備,這個房間門前有警衛在站崗。停下的時候,埃迪森看了一眼門上的小窗戶,一臉奇怪地看著搭檔。維克多隻是點點頭。“我在外麵等著。”年輕人說。維克多打開門,讓女孩先進去,再小心地關上身後的門。床上躺著的男人身上插滿了管子,周圍都是儀器,每個儀器都發出輕輕地叫聲,仿佛在唱出自己的旋律來。他鼻子裡插著輸氧管,但旁白還有一個備用的呼吸機。沒蓋毯子的地方也沒穿衣服,有的地方纏著繃帶,要麼就擦著藥油,要麼被用來給他降溫的合成儀器蓋住,以免遭到感染。燒傷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一側的頭皮上,滿是褪色起泡的皮膚。女孩睜大了眼睛盯著他,剛走進房間不到一碼,腳下已經生了根,挪不動步了。“他的名字是喬弗裡·麥金塔,”維克多溫和地對她說。“他再也不是花匠了。他現在有了名字,全身嚴重燒傷,他再也不是花園裡的神了。他永遠也不會是了。他叫喬弗裡·麥金塔,他會被帶上法庭,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這個人再也不會傷害你了。”“那埃莉諾呢?他妻子會怎樣?”她小聲問。“她在旁邊的房間,有人監控著她的心臟狀況;她在家裡就倒下了。據我們所知,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事。”“那洛蘭呢?”“在那邊的某個病房裡,正在被審問,要看她究竟乾了些什麼才能決定怎麼起訴。那之前還要對她做一係列精神評估。”他能看出她嘴邊快要吐露出的名字,可最後還是吞了下去。她坐到一個靠牆的硬椅子上,撐在自己的膝蓋上,仔細看著病床上陷入昏迷的男人。“沒人見過他生那麼大的氣,”她小聲說,“就算是艾弗裡惹了禍,他也沒生過這麼大的氣。他氣瘋了。”他伸出一隻手,在看到她真的握住後,維克多極力掩蓋住自己的驚訝,紗布摩擦在他的皮膚上。“沒有人見過他那樣。”他們三個人站在花園的儘頭,離門最近的地方,花匠顯然急了,大發雷霆。他衝著戴斯蒙德大吼大叫,艾弗裡在旁邊還洋洋得意呢。我猜他覺得他父親已經對基莉的事情翻篇兒了。我沒再靠近了,隻是快速檢視了一下能看到的花園裡的景象。很明顯,有人來過。沙子上有靴子的痕跡,有些植物被踩了。還有人在河岸旁扔了個口香糖包裝。是警方漠不關心?還是花匠給了個合理的解釋?“空間的關係。”福佑小聲說。“如果他把所有的牆都放下來,彆人就不知道還有走廊了。門口大路的兩邊都有小道。”所以,也許他們找過了,可就是找不到我們。戴斯蒙德確實報警了。我的心很痛,因為我想要為他驕傲,但是我最能想到的就是時機太他媽不對了。知道我們被綁架、被侵犯、被謀殺、被展示了,都不夠,但終於強奸傷害了一個12歲的小孩子觸動了時機。“這是不對的!”趁他父親喘氣的時候他喊出來。“抓她們不對,留她們不對,殺她們也不對!”“對不對不是你說了算的!”“是!就是!因為這是違法的!”他父親攢著勁扇了他一巴掌,他被打得一個趔趄坐在地上。“這是我的家,我的花園。在這裡,我就是王法,你才是違法的那個。”艾弗裡笑得像個過聖誕的小男孩,他消失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根竹竿,大概是前天被打用的那根。真的,是一根竹竿。誰會用竹竿打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說實話,不管孩子幾歲,誰會用竹竿打自己的親生骨肉?但是艾弗裡把竹竿遞給父親,自己上前把弟弟的衣服撕了,露出整個後背和下麵的屁股。“這是為你好,戴斯蒙德。”花匠說著卷起了袖子。戴斯蒙德掙紮起來,可是艾弗裡鎖住了他的頭。我把基莉按在我肚子上,不讓她看到,我們站在隱蔽處看著花匠用竹竿打自己的兒子。笞打之處立刻留下鮮紅的痕跡,然後馬上腫起來,艾弗裡這個變態混蛋,每打一下都喝一次彩。戴斯蒙德還在掙紮,但不管有多疼都一聲不吭。花匠邊打邊數,到二十下了,他才扔了竹竿。艾弗裡不喝彩了。“這就沒啦?”他追問說。“你為了那個小婊子的烙傷打了我那麼多下!”我一隻手按了按屁股,摸了摸烙鐵留下的厚厚的傷疤。二十棍竹子能抵得過這個?“艾弗裡,彆插手。”“不行!他可能會讓我們倆都去坐牢,說不定就是死刑,你打了他二十下就放過他了?”他把弟弟扔下,“你花了三十年心血做的事,差點就被他給毀了。他是你兒子,可他背棄了自己的父親。他背棄了你!”“艾弗裡,我跟你說了——”艾弗裡從腰間拿出了什麼東西,突然間,他父親說的話統統沒用了。艾弗裡才是房間裡的主導。隻要一把槍就行了。“你把一切都給了他。”他大聲吼著,拿槍指著弟弟。“你最珍愛的戴斯蒙德,他從來沒幫你給花園帶過什麼進來,可你那麼為他驕傲。‘蝴蝶們都喜歡他。’‘他不會傷害她們。’‘他更懂她們。’誰他媽關心這些?我也是你兒子,你的大兒子。我才是你最應該感到驕傲的那個。”他父親舉起手來,盯著槍。“艾弗裡,我一直都為你驕傲——”“不,你隻是怕我。連我都能看出這中間的差彆,父親。”“艾弗裡,請你把槍放下。這裡用不到那個。”“這裡用不到那個。”他冷笑著重複父親的話。“我想要任何東西,你都用這句話搪塞我!”一聲痛苦低沉的呻吟,戴斯蒙德倒在地上,掙紮著用手肘撐起來。槍聲響了。戴斯蒙德喊了一聲又倒下了,血汩汩地從他衣衫襤褸的前胸上冒出來。花匠一聲哽咽衝上去,槍聲再次響起,花匠捂著傷口跪倒在地。我把基莉塞到丹妮拉懷裡,把她們倆推到一個大石頭後麵。小聲跟她們說:“待著彆動。”福佑抓住我的手。“他值得嗎?”“可能不值得,”我要承認。“可是他真的報警了。”她傷心地搖搖頭,鬆手了,我立刻從女孩中間衝出來。就快到戴斯蒙德身邊的時候,艾弗裡一把抓住我的頭發,把我拎了起來。“小婊子居然也來啦,花園裡的小皇後啊。”他用手槍敲我,疼得我耳鳴,槍的什麼地方還刮破了我的臉。他扔了槍,把我踢倒跪下,開始摸索自己的皮帶。“我現在可是花園的國王了,所以你識相的話就給我好好表現。”“你把那玩意兒放我嘴邊,我就能給你咬下來。”我咆哮著說,石頭後麵的福佑還歡呼起來。他又開始打我,一下又一下,揚起手來再要打的時候,納奇拉的聲音讓他停了下來。“我聽到警笛聲了!”我除了腦殼裡的嗡嗡響,什麼都聽不到,可是還有一些女孩子也說聽到了警笛。我也不知道到底她們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還是真的聽到了警笛。艾弗裡扔下我穿過花園跑到懸崖上親自查看。我爬到戴斯蒙德身邊,他一隻手按著胸口。我拿開他的手,用自己的手幫他按住,他的血又暖又黏,一下一下地噴在我的手掌上。“求你彆死。”我小聲說。他虛弱地捏了捏我的手,但沒有回答。花匠呻吟著挪到兒子的另一邊。“戴斯蒙德?戴斯蒙德,回答我!”那雙淺綠色的眸子——和他父親一樣的眉眼——輕輕睜開了。“唯一能夠保護她們的方法就是放她們走。”他喘著氣說。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落下來。“他會把她們都殺了,她們每時每刻都會活在痛苦中。”“你保持清醒,戴斯蒙德。”他的父親懇求他說。“我們送你去醫院,會有解決方法的。瑪雅,繼續按住!”我沒有放鬆過。但現在我能聽到警笛聲了。艾弗裡在崖頂氣急敗壞地又罵又跳,姑娘們都跑到我們身邊,大概覺得花匠和戴斯蒙德比走投無路的艾弗裡更靠譜些。連洛蘭也圍到我們身邊,也沒人要把她撥開。福佑用顫抖的雙手拿起了槍,但她的眼睛瞄準的是艾弗裡。警笛聲越來越大。“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回來。”她低語道,抓著他的手像是抓住了他的生命。“他們第一次什麼也沒發現對吧?不然花匠不會讓牆升起來。”“局裡的一個警官查了一遍戴斯蒙德給的那些名字。基莉的名字他們查到了,因為她是最近失蹤的,但是他去查其他名字的時候,聯邦調查局的標記出現了。他的上級聯係了我們,我們就跟他們在那裡見麵了。比如,卡西迪·勞倫斯,大約七年前在康涅狄格州失蹤。她和基莉絕無關係,除非真的有什麼事把她們聯係到了一起。”“也就是說利昂奈特是我們最後被找到的原因之一?”她淡然一笑。“對,她是。”他們靜靜地坐著,幾分鐘時間裡,隻是看著床上的男人呼吸。“英納拉……”“剩下的事。”“勝利在望,希望這是我想請你幫忙的最後一件事了。”“還要讓我出庭作證呢。”她歎氣說。“我很抱歉,真的抱歉,但是後麵還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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