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03(1 / 1)

“租金總共是兩千,”索菲婭說,“平分一下就是三百了,剩餘的用來付水電費。”這樣說起來好像沒錯了,不過……“你們幾個人一起住?”“加上你八個人。”那基本跟住青旅差不多了。“我今晚住一夜試試看,明天再決定可以嗎?”“好啊!”霍普遞給我一件看起來連屁股都蓋不住的牛仔短裙。“不是我的。”“我知道,可我覺得挺適合你的。”她已經一條腿伸進我的加大號燈心絨褲子裡,所以我也不能說什麼了。擠進裙子之後,我提醒自己,彎腰什麼的要特彆注意。霍普的身材特彆火辣,有點兒豐滿,所以我能把裙子再往下拉一點蓋住屁股。餐廳老板看到我跟女孩們一起走,眼睛都亮起來了。“你現在跟她們一起住了,是嗎?你感覺安全了嗎?”“都沒客人了,吉利安。”他說話馬上不帶意大利口音了,拍了拍我肩膀,說:“她們都是好女孩。我很高興你跟她們在一塊兒。”他這樣一說,我便決定不用等去看了公寓再決定住不住了。吉利安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嚴厲又公正,事實證明沒錯,他願意給我這樣隻背著一個旅行背包、拖著一隻行李箱的女孩一周的試用期。為了讓顧客感覺食物味道更好吃一點兒,他故意裝成意大利人,但其實他又高又壯,紅色頭發稀稀疏疏,本來蓋住上嘴唇的小胡子現在差不多要蓋住整張臉了。他看重的是工作表現而不重說辭,看人也是一樣。所以第一周試用期一結束,他就給了我一張下周的工作時間表,表上寫著我的名字。我們下班的時候已經淩晨三點了。我記住了街道名和火車班次,快到公寓時,我原以為會緊張,可事實上完全沒有。穿了好幾個小時的高跟鞋,我們上樓梯都很累,去頂樓再上天台有好多台階,要穿過放在露台的家具、罩著的烤肉架,還要拐過種著的茂盛植物、貌似是大麻的一個角落,再從防火梯往下走一層才到窗戶邊。索菲婭搗鼓著開了鎖,霍普一邊笑著,一邊跟我講走廊裡那位變態醉鬼的事。青旅裡也有幾個那樣的人。房間很大,很寬敞也很乾淨,兩邊靠牆各放著四張床,中間一組沙發擺成一圈。吧台後麵是廚房,門後是衛生間,裡麵的淋浴間很大,十個淋浴噴頭朝著不同的方向。“我們不問這裡之前住過什麼人,”內奧米帶我參觀的時候委婉地說,“不過是個淋浴而已,又不是狂歡。”“你們要養護這些淋浴龍頭嗎?”“啊,誰管啊,我們都是隨意用的。那才有意思呢。”隻有我一個笑了。跟她們一起工作很有意思,她們在廚房裡總是講笑話、罵臟話、抱怨那些煩人的顧客,或是跟廚師和洗碗工調情。跟她們在一起的兩周時間裡,我笑的次數比來之前加起來的所有次數還多。大家都把錢包背包放到床頭櫃上,大多數換上了睡衣或者隨便穿點什麼,但是都沒睡。惠特妮把她的心理學書拿出來讀,安珀拿出二十個一次性口杯,開始倒龍舌蘭酒。我伸手想拿一杯,結果內奧米遞給我一大杯伏特加。“龍舌蘭是給學習的人喝的。”然後我就坐在沙發上,聽凱瑟琳讀安珀的模擬測試題,一題一杯。如果安珀答錯了,就得喝酒。答對了,她可以隨意挑其他人喝。她把第一杯給了我,龍舌蘭混伏特加差點沒把我嗆死。天亮的時候我們還沒睡。內奧米、安珀和惠特妮都滾去上課了,剩下我們幾個最後醉成了一攤爛泥。下午我們早早地起了床,她們沒有租約隻有一個同意書,我簽了,然後用前兩晚的小費交了第一個月的房租。就這樣,我終於有家了。“你是說,你當時去那城市已經三個星期了?”維克多腦子裡過著一堆她可能住過的城市。她說話不帶口音,沒辦法分辨她的老家在哪裡。他很肯定她是故意的。“對啊。”“你之前在哪裡?”她隻顧喝水,並不回答問題。把空瓶子輕輕地立在桌子的一角,然後靠著靠背坐了回去,從上往下慢慢揉著纏著繃帶的手。維克多站起來,聳著雙肩脫下夾克衫,然後繞著桌子走到她身邊,把夾克衫披到她身上。看見維克多朝自己走過來,她緊張起來,不過維克多在給她披衣服的時候,儘量不讓自己碰到她的身體。等他走回到剛才坐的桌子邊,她的神情才放鬆下來,把兩隻胳膊穿進衣服袖子裡。夾克衫套在她身上像隻大布袋,鬆鬆垮垮的,但她的手從袖口裡露出來好像還挺舒服。他決定與紐約那邊聯係,試試看能否發現線索:倉庫式公寓房,營業到深夜的餐廳,再加上她說乘的是火車,而不是地鐵,這應該是有區彆的吧?他打定主意,要與紐約警方聯係,查找女孩的信息。“你那時候上學嗎?”“不上。隻工作。”聽到有人敲玻璃,埃迪森出去了。女孩看著他走出去,露出開心的表情,然後轉過身表情正常地麵對著維克多。“你為什麼想去那個城市?”他問,“聽起來你也不認識那裡的什麼人,也不像是計劃要去的。為什麼去那兒?”“乾嘛不去?新鮮啊,不一樣啊。”“那地方遠嗎?”她揚起一條眉毛。“你叫什麼?”“花匠叫我瑪雅。”“但你以前不叫這個。”“有時候忘掉事情更容易,你明白嗎?”她玩起了袖口,快速地卷起袖子又放下,再卷起再放下。這動作頗似以前包銀餐具時的樣子。“你在那裡待過,卻沒法逃走,也沒法回到過去的生活,為什麼還抓著不放?回不去的事還牢牢記著,不是會讓自己更痛苦嗎?”“還是說你忘了?”“我隻是說他叫我瑪雅。”在文身完成之前我幾乎跟其他女孩沒有接觸,除了利昂奈特,她每天都過來跟我說話,幫我的傷背塗藥油。她也讓我看她的文身,既不覺得丟人也不覺得惡心。那圖案已成為她的一部分了,像呼吸一樣跟隨著她,像她的動作一樣優雅而不自知。細節的精致讓我震驚,我猜,那樣錯綜的文路和精細的層次是要多次反複填色的,肯定很疼。顏色褪了還要補,好的文身要花上幾年的工夫來潤色,我根本不敢想在花園裡待到那個時候。可如果我待不到那個時候,更可怕。利昂奈特用托盤拿飯的時候,順便會帶上我的,裡麵還會有藥。每隔幾天我就會在硬皮工作台上醒來,花匠用手摸摸我已經文過的地方,看恢複得怎樣,敏感度怎樣。他從不讓我看他,那間屋子跟我們住的半透明玻璃不同,從金屬牆上我完全看不到一點點他的影子。他工作的時候會哼歌,光聽他的聲音還挺好聽的,可是跟文身針的低鳴聲混在一起就很可怕了。他哼的都是一些懷舊金曲:貓王、辛納屈、馬丁、克勞斯貝,甚至還有一些安德魯斯姐妹的歌。躺在那裡受針的折磨,還要讓它在我的皮膚裡留下痕跡,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痛。但是我沒彆的選擇。利昂奈特說在每個女孩的翅膀完成之前,她都會一直陪在她身邊。我還沒能探索花園是怎樣的,也沒能找到出路。我也不知道利昂奈特是知道沒有出路還是根本就不想出去。我就隻能讓他把那個鬼翅膀文在我身上。我也沒問過如果我反抗或是拒絕會怎樣。我剛想問,但是看到利昂奈特臉色發白,我隻好把話題轉移了。我覺得她帶我走過中庭的那條路有問題,想出去隻有進花園的那一條路,就是穿過瀑布後的山洞。不管她不讓我看的是什麼,或是不想給我看的是什麼——這兩者完全不同,我可以等。這是膽小鬼的舉動吧,不過這樣才是務實啊。我在花園待到第三周快結束的時候,他給我文身的活兒也做完了。整個早上他表現出從未有過的緊張,也從未這麼專注過,中間休息的時間也短了不少,而且休息的次數也少了。他沿著最初文的脊椎線填色,把翅膀的輪廓描出來,文出脈絡,給大一點的色塊打霧。然後文前翅的部分,從前翅又回到脊椎線,在四塊區域之間來回文,每塊區域都要上色。仔細得不能再仔細了!之後他把流出的血和多出的墨水擦掉,歌也不哼了,呼吸也短促起來。文身時,他的手一直很穩妥,可在撫摸文身的時候卻顫抖起來,接著他又在我後背上仔細地塗了一層又涼又滑的藥油。“你太精致了。”他聲音沙啞。“簡直無與倫比。跟我的花園相得益彰。現在,……現在你得有個名字。”他用兩隻拇指從文身開始的地方,即脊椎處開始摸,那裡現在已經差不多好了,一直到我的脖頸後,頭發紮起來的地方。藥油還沾在他手上,我的頭發變得又亂又重。他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地把我從皮椅上拉下來,我雙腳著地,可上半身還在皮椅上。我聽到他手忙腳亂地解腰帶,拉褲鏈的聲音,我隻能緊緊地閉著眼睛。“瑪雅,”他一邊摸我一邊呻吟地叫著我的名字。“你現在是瑪雅了。你是我的瑪雅。”有人敲門,沉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敘述,女孩的表情既像是被嚇到了,又像是很感激的樣子。維克多壓低聲音罵了一句,從椅子上探出身子把門拽開。埃迪森示意他到走廊裡去。“你小子到底想乾嘛?”他咬牙切齒地說。“她開始說話了。”“排查嫌疑人辦公室的小組找到了些東西。”他拿起一個大證物袋,裡麵滿是駕照和身份證。“看起來他都留著了。”“反正她們每個人都有。”他拿起袋子——天呐,真多——又搖一搖看下麵一層的人名和照片。“你找到她的了嗎?”埃迪森又遞給他一隻小袋子,裡麵隻裝著一個塑料片。他立刻認出這是她的,身份證上寫著紐約二字。照片上的她比現在小一些,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些,當然這表情不是溫柔。他讀出來:“英納拉·莫裡西。”可埃迪森卻搖搖頭。“剩下的他們也掃描過了,正在排查。這個他們先查的,四年前英納拉·莫裡西這個人根本不存在。社保號碼顯示,這是個1970年代去世的,年齡才兩歲的孩子。紐約警局派人去了最後登記的工作場所了,那是一個叫做晚星的餐廳。身份證上的家庭地址是一處危樓,但是我們打電話問餐廳找到了公寓的位置。接待我的特工漏了點口風給我,說那個地址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地方。”“她跟我們說過了。”維克托不明所以地說。“對對對,她既誠實又坦率。”他沒立刻搭話,他在專心地看著身份證。他相信搭檔的話,這是假身份證,但是這該死的假身份證做得真夠逼真。要在平時,他肯定就被糊弄過去了。“她什麼時候開始不上班的?”“兩年前,她老板說的。稅務單也對得上。”“兩年……”他把大證物袋還給埃迪森,再把裝著身份證的塑料袋折起來放進褲兜裡。“讓他們儘快把這些都查完;不行的話,調幾個其他組的技術員過來幫幫忙。當務之急是確認醫院裡的那些女孩的身份。再去拿幾副耳機給技術員,隨時聯係紐約警局。”“收到。”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關著的門。“她剛剛真說了?”“她的問題不在於說話。”他笑起來。“等你結婚了,埃迪森,或者等你的閨女長到十幾歲的時候,你就會明白的。比起其他女孩,她算是好的了,不過青春期嘛,總會這樣。從她們的話中過濾出重要的信息就好了,聽話要聽裡麵藏著的她們不願講的內容。”“就是這樣我才不願意跟受害者談,我寧願跟嫌疑人談。”也不等回話,他就昂首闊步地走回了技術辦公室。既然他走出房間了,不如就利用一下這個休息時間。維克多快步穿過走廊,向警隊客廳走去,穿過辦公桌和小隔間,到了作為廚房和茶歇間的小角落。他把機器裡的咖啡壺拿出來,聞了聞,不熱,好像也沒完全走味兒。他找了兩個看起來乾淨點兒的馬克杯,倒好咖啡,放進微波爐裡加熱。利用等候的時候,他又在冰箱裡翻找沒過期的食物。他沒想找生日蛋糕,不過也能湊合。很快,他手上多出了兩盤裝著厚厚蛋糕塊的紙盤,還有幾包糖和奶精。用手勾著杯子,他又回到了技術室。埃迪森又皺起了眉頭,不過還是幫他拿著盤子,看著他插上耳機。維克多沒想藏著耳機線,他知道瞞不過女孩的眼。等他插好耳機,拿好盤子,又回了房間。女孩見到蛋糕嚇了一跳,他刻意不讓自己露出笑容,把盤子和杯子推到不鏽鋼桌子的另一邊。“我覺得你可能餓了。也不知道你喝咖啡加多少糖奶。”“不餓,不過還是謝謝你。”她直接拿起咖啡小口喝著,做了個鬼臉,但吃起蛋糕卻是先咬了一小口,接著咬了一大口。等到她嘴裡塞了滿滿一大口沾著糖霜的紅色奶油花時,他說話了:“給我說說晚星吧,英納拉。”她沒噎到,也沒退縮,隻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就那麼一瞬間,如果他沒有刻意留心的話,根本無法察覺到。她咽下蛋糕,舔了舔嘴上的糖霜,嘴唇上還殘留了一些紅色奶油。“晚星是個餐廳,不過你已經知道了。”他從口袋裡拿出身份證,連同袋子一起放在桌上。她用指甲敲著身份證,表情時明時暗。“他都留著?”她懷疑地問。“這也太……”“傻?”“是。”她沉思著,蹙起了眉頭,張開手掌壓在了塑料卡片上。“所有的嗎?”“現在看來是這樣。”她晃著杯子,盯著裡麵的小漩渦。“但是英納拉和瑪雅一樣,都是虛構的,對吧?”他問道,語氣溫和。“你的名字,年齡,都不是真的。”“也夠真了,”她輕輕地申辯道,“夠用就行。”“能讓你找工作找地方住。但是在那之前發生了什麼?”在紐約,有一個好處就是沒人會問問題。紐約是人人都會去的地方,是吧?它是夢想、是目標,在那裡幾百萬人做著同樣的事,你消失在其中,無人知曉。沒人會關心你從哪裡來,也沒人關心你為什麼離開,因為他們都隻關心自己,想著他們想要的東西,或者想著她們想去的地方。紐約曆史悠久,但是每個住在紐約的人都隻想著未來,即使你是從紐約來的——紐約人,你也可以去彆的地方,生存繁衍。彆人永遠也找不到你。一個露營包和一個旅行箱是我的全部家當,我就帶著這些坐大巴到了紐約。我找到一個救濟餐廳,隻要我幫忙發食物就讓我睡在樓上的小診所裡。有個誌願者告訴我,有個人剛給他委內瑞拉來的妻子辦了假證件。我按著他給我的電話號碼撥過去,他約我第二天到圖書館,在獅子雕像下麵等候,一位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會來找我。在比約定的時間過了一個半小時之後,陌生人終於來了,他的樣子看起來不是那種讓人放心的人。他約莫中等身材,很瘦,衣服看上去硬邦邦的,估計沾了汗水和彆的什麼,反正我也不想搞清楚。頭發又稀又長,有些還打了綹,他還不停地吸鼻子。每次他抬起袖子擦紅紅的鼻子時,眼睛都要環顧四周。他可能是個造假天才,但是不難猜出錢都花哪裡了。他沒問我名字,隻是問了我想叫什麼名字、生日、地址,要駕照還是身份證,還問我想不想捐器官。我們聊著聊著就走進了圖書館,終於找到了可以不說話的理由,他走到一塊旗子前,讓我靠著旗子白色的地方站著,給我拍了照片。我在來圖書館見他之前稍微打扮了一下,還買了一些化妝品,為了能像19歲。眼睛其實會暴露一切。如果你看得多,你就顯老,不管其他的五官什麼樣。他跟我約好,當天晚上在一個熱狗攤位等他,到時候他會給我我要的東西。再見麵的時候,他又遲到了——他舉起一個信封。就是這麼一個小東西,這麼小,可是它能改變一個人的人生。他告訴我要一千塊,但是如果我跟他睡的話五百塊就行。我付了一千。我們往不同方向走了,那天晚上我沒回救濟餐廳過夜,而是朝青旅——避開了那些知道我會辦非法證件的人——方向走去,我打開了信封,第一次端詳了英納拉·莫裡西這個名字。“你為什麼不想被找到?”他用一支筆攪著剛倒進咖啡裡的奶精。“我不擔心被找到;要想被找到,總得先有人去找你。”“為什麼沒人找你?”“真想念紐約啊。沒人會問這種問題。”耳朵裡有輕微的劈啪聲,有個技術員打開了話筒。“紐約那邊說她三年前過了GED考試。考得很好,可是沒去注冊SAT考試,也沒要成績單,不準備給什麼學校或是老板看。”“你高中就輟學了?”他問,“還是因為不想讀學位才去考了GED?”“你現在已經知道我的名字,我的過去大概輕易就能挖出來了,不是嗎?”她吃完蛋糕,把塑料叉子端端正正地擺在盤子上,再嘶啦一聲把紙包撕開,然後把裡麵的糖倒在盤子上。她舔了舔那隻唯一沒綁繃帶的指尖,然後蘸了點糖,送進嘴裡。“不過那隻在紐約。”“是的,所以你得告訴我之前發生的事。”“我喜歡當英納拉。”他說:“但她不是你。”語氣溫和。她眼神變得憤怒了,但像之前一閃而過的微笑和驚訝一樣,也稍縱即逝。“玫瑰換了其他名字不還是同樣芬芳?”“那是修辭,不是身份。你是誰這個問題,與名字無關,而是與你過去的經曆有關,我要知道你的過去。”“為什麼?我的過去跟花匠的事無關,可那才是你要關心的不是嗎?花匠和他的花園?還有他的蝴蝶?”“如果他能活到審判那天,我們需要給陪審團提供可靠的證人。一個女孩連名字都不願說實話,這算不上可靠。”“就是個名字而已。”“對你,就不僅隻是名字。”她唇間又閃過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福佑也說過這話。”“福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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