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白錦繡鶴雲牡丹織錦,這次一共隻有一百尺。”“呐,這些燕紋錦,共三色,南城林家是打算都要走的。不過絳眉姑娘若要,你可以先挑一些。”“繡紫雨絲緞, 今年的時新布緞,城裡好些姑娘在我這預訂了呢。”“這些是玉玦繡如意花卉絹,最適合春夏之明媚啦。”……衣著豔麗的金掌櫃逐一將新到的布匹介紹給絳眉姑娘聽。絳眉一個個看去,玉蔥般的手指輕輕揉搓料質,臉上神情足見對這些布料的喜愛。百靈站在一旁,見姑娘沒有半點不安, 百靈想要催促,又不敢。她剛才一來便低聲在絳眉耳邊說了屈夫人的事,也親眼看到絳眉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訝和害怕,但很快,她竟又恢複平靜,繼續讓金掌櫃介紹。又一批裝在錦盒裡的布料被呈上,金掌櫃拿出一條如意碧玉重瓣蓮花腰帶:“這個樣式,絳眉姑娘看看可喜歡。”絳眉看去,搖了搖頭,視線忽然落在人群後麵的方長紅木櫃上,幾匹淡金色綢緞安靜躺臥其上。“那些是……”絳眉說道。“哦,這些呀,”金掌櫃笑,“是仿明月綢中的金月綢的。”“仿?”“金月綢可是貢品呀,”金掌櫃笑,“如今外頭常年打仗,金月綢已少之又少了。”絳眉覺得眼熟:“我好像見誰穿過。”“那自然是屈夫人,可以在亂世馳騁,俘獲到金月綢的能有幾人, 便是那和屈夫人私交甚好的聶大將軍!這些年, 聶大將軍時不時便會送金月綢來衡香。不過嘛, 現在……”“現在,如何?”絳眉揚眉問。“我也是隱約覺察出來的,”金掌櫃壓低聲音,“好像那聶大將軍跟屈夫人之間有了間隙,至今快大半年了,不止金月綢,其他名貴之物也都沒再往衡香送。你瞧,屈夫人著實偏愛這金月綢,聶大將軍不送了,這不就讓我想辦法找厲害的布商和作坊仿製了這一批嘛。”絳眉輕笑,若有所思道:“他們倆,鬨崩了?”金掌櫃看著她這縷笑,並沒多想:“誰知道呢,咱也不可能去多問,都是大人物之間的事。”“去,”絳眉對店裡一個小姑娘道,“把那些布拿來我看看。”小姑娘一愣, 沒有馬上去,目光看向金掌櫃,似是詢問。“去拿吧。”金掌櫃說道。小姑娘應聲,過去將錦盒恭敬呈上。絳眉抬手輕撫,目光有些炫目。金月綢之金,意比黃金,一尺布,一兩金。其成色在本已絕美的明月綢上,更添一層似是金芒般的白金流彩。有著黃金的奪魄之魅,又沒有黃金過於陳年的那股土氣。精益手工和其上的真絲紋絡走向,美輪美奐,讓絳眉愛不釋手。“這是仿製的,”金掌櫃有些遺憾地說道,“真正的金月綢,比這還要美。”一語驚醒夢中人。絳眉美眸輕眨,看向金掌櫃。想說仿製得已美成這般,那真正的金月綢,可還了得。但這話她不能說,多少顯得小家子氣。“這布,多少錢?”絳眉問道。“既然是仿製的,價格自然也沒有真的那麼貴,一尺三兩。”金掌櫃道。“白銀?”“那肯定是呀。”“這裡多少尺?”絳眉望去,手指輕輕拂去,“我都要了。”金掌櫃一頓:“絳眉姑娘,你要得是……”“就是這些。”“這個,”金掌櫃彎唇笑道,“絳眉姑娘,這個布,是屈夫人的。”“我也想要,”絳眉美眸輕輕懶懶朝她看去,“我是你的常客,我在你這做的生意,可不比屈夫人少吧。”“話是如此,可凡事都得有個先來後到……”金掌櫃為難。“屈夫人家大業大,但她能做生意得商家也多,而我,我不僅時常找你,更不提還給你介紹了多少生意?”金掌櫃沉默,眉心輕皺。“既然是要你仿製,那必定需時間,你隨便找個借口理由敷衍過去,不就沒事了?”絳眉說道。這的確是個辦法,可是金掌櫃心裡仍在打鼓。屈夫人是個什麼性子?她記仇,還愛報仇。而且,沒有什麼事情是屈夫人做不出來的,要對付她一個小小開鋪子的,那可太容易了。“我出兩倍價格,”絳眉又道,“至於屈夫人那,你再去趕製一批,不難吧?”兩倍……金掌櫃心動了。頓了頓,她細聲道:“那,便將這批金月綢,便給絳眉姑娘了。”絳眉嫣然一笑,風姿綽約,嫵媚道:“金掌櫃,生意興隆。”金掌櫃低了低頭,奉上笑意一抹不入眼的微笑。離開前,百靈先出去讓等候已久的轎子抬到鋪子門口,金掌櫃如同往常那樣,將絳眉送出。百靈掀簾,待絳眉坐入轎中時,百靈張了張嘴巴,想說幾句,又不太敢。絳眉擺弄自己的衣袖,抬眸看了外頭一眼,金掌櫃已經回去鋪子了。絳眉收回視線,淡淡對百靈道:“你不必怕。”“但是娘子,那可是屈夫人。”百靈聲音很輕地說道。她特意趕來,本是要說屈夫人在查她了,要她做好防備。結果她半點不怕,甚至還橫刀奪愛,搶下屈夫人這價格不菲的金月綢。百靈著實想不通,她為什麼敢……那可是屈溪翎,在衡香橫著走了大半輩子的屈夫人。“衡香,是官老爺的衡香,”絳眉莞爾,眉眼彎彎,“還有,衡香是百家姓,不姓屈,也不姓趙。”“百靈聽不懂。”百靈愁眉道。“你以為,看屈溪翎那老肥婆不爽的人,隻有我麼?”絳眉看向轎子前密集往來的行人,淡笑道,“衡香多的是商會,多的是人,還多出一個,新上任的趙刺史。”百靈這下終於有些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走吧,”絳眉往後麵的軟枕靠去,懶懶道,“去天興商會,明日這赴世論學第一場,咱們也搭台唱一出戲,讓四麵八方的來客們好好感受下我們衡香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