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 / 1)

凱特緊閉雙眼,等待斧子落下。她聽見那騎士鼻子裡出著粗氣,嘴裡在嘟嘟囔囔。他的呼吸越來越快,越來越興奮,他正要進行這致命的一擊……接著他突然不出聲了。她感到他的腳踩在她後腰中間。他四下張望起來。斧子鐺的一聲落在木頭上,離她的臉隻有幾英寸。他把斧子放在墊木上,身體倚在上麵,看見身後有動靜。他又開始嘟囔起來,像是有些惱火。凱特想看看他正在看什麼,但扁平的斧刃擋住了她的視線。她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這裡還有彆的人。那把斧子又舉起來,可那隻腳卻從她的背上挪開了。她連忙從木墊上翻身滾下,一轉身就看見幾碼開外站著的克裡斯,手裡拿著她剛才被打落的那把劍。“克裡斯!”咬牙切齒的克裡斯擠出了一絲微笑。她能夠看出他是嚇壞了。他緊盯著綠騎士。那騎士大吼一聲,轉過身,把斧子掄得謔謔響。克裡斯舉劍相迎。斧劍相擊,火星四濺。兩個人繞著圈子。那騎士再次揮動斧子,急忙躲閃,向後倒在地上,又急忙站起身。斧子砍在草地上。凱特把手伸進皮囊,摸出那隻毒氣罐。這件來自另一個時代的怪異之物此刻顯得輕得可憐,小得可笑,但他們現在隻有這個。“克裡斯!”凱特站在綠騎士身後,舉起瓦斯罐,好讓克裡斯看清楚。克裡斯略略點點頭,繼續退避。她見他的力氣快沒了,步步後退,而那騎士則步步逼近。凱特彆無選擇:她衝上去,向前一躍,扒在綠騎士背上。這突如其來的重量使他驚訝地嘟囔起來。她緊貼在他身上,把氣罐舉到他頭盔的前方,對著頭盔前狹窄的開口就噴。那騎士嗆得直咳,渾身顫抖。她又擠了一下,騎士腳下開始打晃。她放開手落在地上。她喊了一聲:“乾掉他!”克裡斯單腿撐地,喘著粗氣。那騎士仍然站立著,但已搖搖晃晃。克裡斯緩步上前,把劍從盔甲連接處刺進騎士的腰際。那騎士怒吼一聲,仰麵栽倒。克裡斯立刻壓在他的身上,割斷頭盔係帶,然後一腳把它踢開。就在他揮劍向下砍那顆腦袋的瞬間,凱特瞥見騎士那散亂的頭發、纏在一起的胡子和野蠻的眼睛。克裡斯沒有成功。劍刃落下,嵌在骨頭裡,隻把他的脖子割開一部分。那騎士還活著,怒目瞪著克裡斯,嘴還在一張一合。克裡斯想把劍拔出來,但劍卡在騎士的脖子上了。他正在用力拔劍的時候,騎士抬起左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那騎士強壯有力——壯得像魔鬼,把克裡斯向下拉,拉到離他的臉隻有幾英寸的地方。他的眼睛血紅,一口爛牙。幾塊臟兮兮的食物沾在他的胡子上,其間還有虱子在爬。他的身上發出腐臭氣味。克裡斯簡直要吐。他感到那騎士呼出一股熱烘烘的臭氣。他掙紮著,用腳踩在騎士的臉上,站了起來,用力掙脫了騎士的控製。就在這時,劍也拔出來了。他舉劍往下砍。那騎士眼珠上翻,下巴鬆開,已經死了。蒼蠅開始繞著他的臉嗡嗡飛。克裡斯身體軟癱,一屁股坐在潮濕的地上,喘起粗氣來。他感到陣陣惡心像潮水般向他襲來,不住地打顫。他抱緊自己的身體,想止住顫抖。他的牙齒叩得嗒嗒響。凱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我的英雄。”他幾乎沒聽見她在說什麼。他什麼也沒說。等到終於不打顫之後,他站了起來。“我當時見到你真高興。”她說道。他點點頭,微笑著說:“我找了條近道下來。”當時,克裡斯在泥漿中停止了下滑。他花了好大勁才回到斜坡上,然後找了另一條路向下走。結果從那條路很輕鬆地下到了瀑布底部,正好看見凱特快要被砍頭了。“接下來的你都知道了。”他說著站起身,倚在劍上。他抬頭看了看,天快黑了,“你覺得還剩下多少時間?”“我不知道。四五個小時吧。”“那我們最好開始行動。”綠色教堂的天花板有幾處塌陷,裡麵一派衰微破敗的景象:一座小祭壇,哥特式的窗戶破爛不堪,地上有幾攤死水。很難看出這座教堂曾經是一顆明珠,它的走廊和拱頂曾精細地雕刻過。現在,細長的黴跡從爛得無法辨認的雕刻上垂掛下來。克裡斯順著螺旋式樓梯向地下室走去,一條黑蛇遊開了。跟在後麵的凱特走得更慢。地下室裡更黑,隻有上麵的地板裂縫裡透進來的一點亮光。室內滴水聲不斷。他們看見房間中央有一口黑石雕刻的完整的石棺,以及其他幾口石棺的碎片。那完整石棺的蓋子上刻著一位穿盔甲的騎士。凱特看了那石騎士的臉一眼,但石像受到無處不在的黴菌腐蝕,麵部特征已經看不出來了。“密鑰是怎麼說的?巨人的大腳往什麼?”克裡斯說。“對,從巨人的大腳往下走幾步。或者幾大步。”“從巨人的大腳。”克裡斯重複了一句,然後指著石棺,石刻騎士的兩隻腳是兩隻圓樁,“你認為說的是這雙腳嗎?”凱特皺著眉,“不能算巨大。”“是的……”“我們試試看。”凱特說著站到石棺下麵,向右走了五步,接著向左走了四步,然後向右轉,才走了三步就被一堵牆擋住了。“大概不是。”克裡斯說道。兩人都轉過身,開始急切地搜索起來。幾乎就在同時,凱特有了一個令人鼓舞的發現:角落裡堆著半打火把,應該是乾的。火把做工粗糙,但絕對能用。“通道應該就在這附近什麼地方,”她說道,“肯定是這樣。”克裡斯沒有答話。他們默默地找了半個小時,擦掉牆上和地上黴跡,仔細查看朽爛的雕刻,想判斷是否這個或那個代表巨人的腳。最後,克裡斯問道:“有沒有說腳在教堂裡麵,還是在教堂這個地方?”“我不知道。”凱特說,“是安德烈讀給我聽的,也是他翻譯的。”“也許我們應當到外麵看看。”“可火把在裡麵。”“對啊。”克裡斯轉過身,有些泄氣地張望著。“如果馬塞爾的密鑰是以某個地物標誌為起點,他是不會用棺材或石棺的,因為那些東西能夠移動。他會用固定的東西。牆上的某個東西。”凱特說道。“或者地上的。”“對,或者地上的。”此刻她站在遠處那麵牆的前麵,牆上有個在石頭上刻出的小龕。她起初以為這類東西是小祭壇,但實在是太小了。她看見了幾滴蠟,顯然是用來放蠟燭的。她看見地下室牆上這樣的燭龕有好幾個。她注意到,眼前這個燭龕裡麵雕刻得很漂亮。兩邊都是鳥翅的對稱圖案。這裡的雕刻完好無損,也許是因為蠟燭的熱量抑製了黴菌的生長。她思忖著:對稱的。她興奮地走到下一個燭龕前。裡麵的雕刻是兩株茂盛的藤蔓。接下來的一個燭龕是握在一起禱告的兩隻手。就這樣,她繞著房間走了一圈,仔細看了每個燭龕。裡麵沒有刻著腳的圖案。克裡斯正來回擺動著腿,用腳趾擦去地麵石頭上的黴。嘴裡一個勁兒地嘟囔著:“大腳,大腳。”她望著克裡斯說:“我覺得自己真蠢。”“怎麼啦?”她指著他身後的門——他們剛才從樓梯上下來時通過的門。那門曾經被精心地雕刻過,但現在也被腐蝕了。但是,即使是現在,也還能看出原先的雕刻是什麼樣子。門的左右兩側都刻有一串塊狀結構。五塊,頂端的最大,底端的最小。大塊的表麵有扁平的凹陷,這些塊狀代表著什麼已經顯而易見了。門的兩邊各有五個腳趾。“哦,上帝啊,”克裡斯說,“是整扇該死的門。”她點了點頭,“大腳。”“他們為什麼那麼做?”她聳聳肩膀,“他們有時候在進口和出口處放上一些醜陋的惡魔形象,象征著惡魔的逃跑和對惡魔的驅趕。”他們疾步走到門口。凱特按照五步、四步、九步的要求走了。她現在麵對著牆上一隻生鏽的鐵環。這一發現使他們兩個人都興奮起來;但是他們伸手一拉,鐵環被他們拉掉了。在手上斷成一塊塊紅色的碎片。“我們肯定做錯了什麼。”“再走一遍。”她回過身,用較小的步子先右,後左,再右地又走了一遍。她現在麵對的是這堵牆的不同部位。但隻是牆而已,石頭上沒有任何特征。她歎了口氣。“克裡斯,我不知道。我們一定做錯了什麼,但我不知道是什麼。”她很泄氣,伸出一隻手撐在牆上。“也許步子還是太大了。”克裡斯說道。“或者太小了。”克裡斯走過來,和她一起站在牆邊。“來吧,我們會算出來的。”“你這麼想嗎?”“是的。”他們離開那麵牆,回到門邊。這時,他們聽見身後一陣低沉的隆隆聲。就在他們剛才站的地方,一塊大石頭現在已經移開。他們看見了通向下麵的石頭台階,還聽見遠處嘩嘩的流水聲。進口處黑乎乎的,前景吉凶難卜。“妙哇!”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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