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凱特·埃裡克森緊貼著牆,覺得背後的石頭濕漉漉的。她剛才急忙閃進走廊上這間牢房裡。這時,兩個衛兵把馬雷克和克裡斯關好之後,從她旁邊走過,她屏息等待著。衛兵們哈哈笑著,似乎心情很好。她聽見其中一人說:“那個艾諾家族的人竟敢耍弄他的副將,奧利弗勳爵對他極為不滿。”“另一個家夥就更糟了!他像胡鬨似地在馬背上晃蕩,居然還讓泰特·努瓦爾折斷了兩枝長矛!”一陣大笑。“他確實耍了泰特·努瓦爾。為此,奧利弗勳爵要在天黑之前砍下他們的腦袋。”“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他將在晚餐前砍他們的腦袋。”“不,晚餐之後。那時候會有更多的人看熱鬨。”又是一陣大笑。他們沿走廊離去,說話聲漸漸變弱。不久,她就幾乎聽不見了。一時之間,靜默無聲。他們是不是上了樓梯?不,還沒有。她又聽見他們的笑聲了。笑個不停,笑得有點怪,很不自然。有些不對勁。她豎起耳朵聽著。他們在談論居伊爵士和克萊爾夫人。她實在聽不清談論的內容。她聽見“……被我們的夫人弄得很惱火……”接著,又是一陣笑聲。凱特皺起了眉頭。他們的說話聲不那麼小了。情況不妙。他們在往回走。怎麼了?她思索著。出了什麼事?她朝門口望去。她看見石頭地麵上留下了自己的濕腳印,從門口一直延伸到這間牢房。她的鞋子是在小溪旁的草叢中弄濕的。其他人的鞋子也濕了,於是在走廊中央留下一道由許多人腳印形成的稀泥痕跡。但是有一對腳印改變了走向,進了她所在的牢房。這一情況大概被他們發現了。真糟糕。一個聲音說:“馬上比武什麼時候結束?”“正午時分。”“是嘛,那麼就要結束了。”“奧利弗勳爵急於用晚餐,然後準備迎戰大司祭。”她聽著,想數數有幾個不同的聲音。有幾個衛兵?她想記住。至少有三個。也許有五個。她當時沒有留意。真見鬼。“他們說,大司祭調集了一千名重騎兵……”一個人影掠過門外的地麵。這就是說,他們已經把住了牢房門的兩邊。她該怎麼辦?她隻知道不能被他們逮住。她是一個女人,沒有理由來這裡;他們會強奸她,然後把她殺了。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他們並不知道她是女人。至少現在還不知道。門外靜悄悄的,隨後是拖著腳步的行走聲。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麼?可能會派一個人進來,其他人守在門口。與此同時,那些人會做好準備,拔出刀,高舉著……她不能再等了,一貓腰,飛也似地衝了出去。她猛地撞了一個正要進門的衛兵,從側麵撞在他的膝蓋上。那人大吃一驚,痛得嗷嗷直叫,仰麵倒下。其他衛兵嚷嚷起來,不過她已衝出門口。隻聽身後當啷一聲,刀劈在石頭上,迸出點點火花。她沿走廊飛跑。“一個女人!一個女人!”他們追了上來。她登上旋式樓梯,飛也似地往上爬。她聽見下麵傳來鎖子甲的鏗鏘聲。他們從後麵追上來了。她很快就到了底樓,不假思索地徑直衝進大廳。大廳裡空無一人,餐桌上的筵席餐具已擺放停當,飯菜還沒有上席。她從餐桌間穿過,尋找藏身之處。躲到掛毯後麵?不行,掛毯是緊貼著牆壁的。躲到桌布下麵?不行,他們會找到那兒並發現她的。躲到哪九*九*藏*書*網裡好呢?哪裡?她一眼看見了巨大的壁爐,爐膛裡火焰熊熊。難道就沒有一條秘密通道可以逃出大廳嗎?那條秘密通道是在加德堡這邊,還是在拉羅克堡那邊呢?她記不起來了。她當時要是多加留意就好了。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的形象:身穿卡其布運動短褲和波羅牌T恤衫、足蹬耐克鞋,懶洋洋地穿行於遺址現場,在拍紙簿上做著筆記。她所關心的——如果說她還關心什麼的話——是讓她的學術同行感到滿意。她當時要是多加留意就好了!她聽見追趕的人在逼近。沒時間了。她衝向九英尺高的壁爐,躲到巨大的金色圓弧狀圍屏後麵。火焰炙熱烤人,熱浪撲麵而來。她聽見那些人衝進了大廳,叫喊著,奔跑著,搜查著。她躬身躲在圍屏後麵,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她聽見他們在搜查,在亂踢亂摜東西,聽見桌上的餐具丁當作響。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因為說話聲與身後火焰的呼呼聲交織在一起了。有個東西摔在地上,發出哐啷的金屬撞擊聲,像插火把的火把插,東西不小。她在等待。有個人在氣勢洶洶地高聲問話,她沒聽見有回答。另一個人又大聲發問,這一回她聽見了柔聲細語的回答。那不像是男人的聲音。他們是在跟誰說話?聽聲音好像是個女的。凱特注意靜聽:不錯,是女人的聲音。她敢肯定。又是一番對話,接著是士兵們退出大廳時鎧甲發出的鏗鏘聲。她從金色圍屏的邊沿望出去,見他們從門道消失了。少頃,她從圍屏後走了出來。她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她頭上裹著白布,隻露出了小臉蛋,身上穿一件幾乎拖地的寬大玫瑰色裙子。她端著一把金壺,正往桌上的高腳杯裡斟水。小姑娘迎上她的目光藏書網,怔怔地望著。凱特以為她會失聲大叫,但她沒有。她隻是好奇地看了看凱特,然後說:“他們上樓去了。”凱特調頭就跑。馬雷克聽見嘹亮的號角聲和遠處演武場上鼎沸的人聲,聲音是從一扇高高的窗戶裡飄進牢房的。那衛兵愁眉苦臉地抬頭看了看,衝著馬雷克和教授罵了幾聲,又走回自己的板凳旁邊。教授悄悄地說:“你的旅行標牌還在嗎?”“在,”馬雷克說道,“你的呢?”“不在了,給弄丟了。我到這裡大約三分鐘以後就丟了。”教授說他降落在林區的平地上,離修道院和多爾多涅河不遠。國際技術公司曾向他保證,那地方人跡罕至,位置十分理想。他無需離開機器很遠,就能看見他的幾個主要考古點。後來發生的事情純屬運氣不好:教授降落時,正巧有一批扛著斧頭的伐木工進森林去乾活。“他們先是看見一道道閃光,後來就看見了我,於是統統跪在地上祈禱起來。他們以為看見了奇跡。後來他們認定並不是那麼回事,便從肩頭取下斧子。”教授說道,“我想他們會殺了我,幸虧我會說奧克西坦語。我說服他們把我帶到修道院去交給修士處理。”修士們讓伐木工把他留下,脫掉他的衣服,在他身上尋找聖傷(聖傷指的是其狀如耶穌蒙難被釘在十字架上時身上所留下的傷痕。)痕跡。“他們連相當隱秘的部位都看了個仔細。”教授說道,“這時候我提出要見修道院院長。院長想知道拉羅克堡那條秘密通道的位置。我懷疑他對阿爾諾有過許諾。不管怎麼說,我向他暗示,那個秘密可能就記載在修道院的文獻裡。”教授咧著嘴笑了笑。“我很樂意為他去查閱那些羊皮紙文件。”“是嗎?”“我認為我已經找到了。”“那條秘密通道?”“我想是的。它順著一條地下河流而走,因此可能相當長。它的起點是一個名叫綠色小教堂的地方。找到入口需要一把鑰匙。”“一把鑰匙?”衛兵吼了幾聲,馬雷克停了一會兒沒有說話。克裡斯站起身,撣了撣綁腿說:“我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凱特在哪兒?”馬雷克搖搖頭。如果他剛才聽見從走廊傳來的叫喊聲不是意味著凱特被抓獲,那她到現在還是自由人。不過他認為他們還沒抓住她。如果能與她聯係上,她也許能幫他們逃走。這意味著要想辦法製伏那個衛兵。問題是從走廊的拐彎處到衛兵坐的地方起碼有二十碼,根本無法偷襲他,不過,如果凱特位於耳機的有效接收範圍之內,他就能……克裡斯一邊敲擊牢房的鐵柵,一邊大喊:“嘿!衛兵!叫你哪!”馬雷克還沒來得及說話,衛兵就出現在眼前,好奇地看著克裡斯,隻見他從鐵柵中伸出一隻手,對衛兵打手勢,“嘿,過來!上這兒來!”衛兵走上前,對著克裡斯伸在鐵柵外的手猛抽下去。突然,克裡斯用毒氣罐對他噴起來,嗆得他一陣猛咳,站立不穩,搖晃起來。克裡斯再次把手伸出鐵柵,一把抓住衛兵的衣領,對準他的臉又噴了一下。那衛兵眼睛朝上翻了翻,沉重的身軀向後摔去。由於沒及時鬆手,克裡斯的手臂猛撞在橫杆上,痛得他慘叫著把手鬆開。那衛兵身體離開鐵柵,倒在走廊正中的地上。遠得夠不著的地方。“乾得漂亮,”馬雷克說道,“下一步怎麼辦?”“你知道吧,你可以幫我一把,”克裡斯說道,“可你很不主動。”他跪在地上,將手臂儘量往外伸,直到鐵柵頂住了胳肢窩。他張開手去抓,伸開的手指幾乎碰到了衛兵的腳。但僅僅是幾乎而已,還是夠不著。他的手離他的腳心還差六英寸。克裡斯使勁伸手去夠,嘴裡還咕噥說:“要是有什麼東西,一根棍子或者鉤子什麼的,就能把他拖過來……”“那是沒有用的。”教授在另一間牢房裡說。“為什麼呢?”他向前走到亮處,透過鐵柵看了看,“因為他身上沒有鑰匙。”“他沒帶鑰匙嗎?鑰匙在哪兒?”“掛在牆上。”約翰斯頓指著走廊另一頭說。“哦,該死。”克裡斯說。那衛兵躺在地上,手抽搐了一下,一條腿痙攣似地蹬了蹬。他就要蘇醒了。克裡斯驚慌地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凱特,你在嗎?”馬雷克說道。“我在。”“在什麼地方?”“就在走廊這一頭。我又回來了,因為我想他們絕對不會上這兒來找我……”“凱特,”馬雷克說,“上這兒來。要快。”馬雷克聽見了她朝他們跑來的腳步聲。那衛兵又一陣咳嗽,翻了個身,臉朝上躺著,然後用胳膊肘支撐著坐起來。他往走廊那頭一看,想趕緊站起來。他雙手雙膝剛要離地,凱特已飛起一腳,踢得他頭朝後一仰,再次摔倒。他隻是眼睛發花,並未失去知覺。他開始爬起來,晃了晃腦袋,想清醒過來。“凱特,”馬雷克說,“鑰匙……”“在哪兒?”“牆上。”她倒退著離開衛兵,取下一串沉甸甸的鑰匙,拿到馬雷克的牢房。她將其中一把鑰匙插進鎖眼,轉了轉。轉不動。衛兵嘟噥著向她撲來,她被猛地從牢房邊推開,摔倒在走廊中間。他們扭作一團,在地板上打起滾來。她的個頭比他小得多。他輕而易舉把她按在地上。馬雷克雙手伸出鐵柵,拔出鎖眼裡的鑰匙,換了一把。它還打不開。這時那衛兵跨坐在凱特身上,兩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想掐死她。馬雷克又試了一把。還是不行。鑰匙串上還有六把鑰匙。凱特的臉色漸漸發紫,發出刺耳的窒息聲。她用拳頭猛捶衛兵的胳膊,可是無濟於事。她狠擊他的腹股溝,可是無袖鎧甲罩袍保護了他。馬雷克大聲喊道:“匕首!匕首!”她似乎沒有領會。馬雷克又試了一把鑰匙。還是不成功。對麵牢房裡的約翰斯頓用法語對衛兵喊了一聲。衛兵抬起頭,大吼著回敬了一句。就在這時,凱特拔出匕首,用儘全身力氣刺向衛兵的臂膀。刀刃沒有刺穿鎖子甲。她又刺了一刀,接著又是一刀。憤怒的衛兵抓起她的腦袋往石頭地上猛撞,想撞得她扔下匕首。馬雷克又試了一把鑰匙。哢嗒一響,鑰匙扭動了。教授大聲叫喊起來,克裡斯也在大聲叫喊,馬雷克一把推開牢門。衛兵回過頭看了看馬雷克,鬆開凱特想站起來。凱特一邊咳嗽,一邊把匕首紮進衛兵那沒有綁護甲的腿。衛兵疼得大叫一聲。馬雷克狠狠地出手,在那家夥頭部猛擊了兩記。那人倒在地上,不再動彈了。克裡斯替教授打開牢門。凱特站起身,臉上漸漸恢複了血色。馬雷克掏出白瓷片,用拇指撳住按鈕。“好了。我們終於到一起來了。”他目測著牢房之間的空間。“這地方夠大嗎?我們能不能把機器叫到這裡來呢?”“不行,”克裡斯說道,“每一麵都必須有六英尺,還記得嗎?”“我們需要更大的空間。”教授轉身看著凱特,“你知道怎麼離開這兒嗎?”她點點頭。他們沿著走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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