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談的是殘酷,我聽到布賀勒以冷靜的聲音說:“無論如何,在繪畫裡,最重要的還是美。”依我的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藝術應該永遠避免引發美感之外的情緒:興奮、恐怖、惡心、衝擊。一個撒尿的裸女照片或許會讓人勃起,可是我不認為有人看畢加索《撒尿的女人》的時候會有這樣的反應,儘管這是一幅超級色情的畫。看到大屠殺的電影,我們會不忍直視,然而麵對畢加索的《格爾尼卡》,這幅述說相同的恐怖的畫,目光卻得到娛樂。無頭的身體,懸在空中,這是布賀勒最新的幾幅畫;後來我看了這些畫的日期,隨著這個時期的創作繼續推進,身體被遺棄在空無之中的主題也漸漸淡去了原初的心理創傷,殘缺不全的身體被拋在空無之中,受苦的程度越來越輕,一幅幅看下去,這身體看似迷失在群星之間的天使,也像是遠方捎來魔法般的邀請,像肉體的誘惑,像充滿玩興的特技。原初的主題經曆了數不清的變體,從殘酷的領域過渡到神奇事物(容我再次使用這個通關密語)的領域。和我們一起在畫室裡的,還有我的妻子薇拉和馬提知道,她是被愛的。我們搭亞曆山大的車離開,埃內斯特和他的妻子站在屋前目送我們離去,我感覺到的是一對惶惶不安卻緊密相連的伴侶,身邊圍繞著一種無可言喻的孤寂。“您明白第六套餐具的奧秘了吧,”當我們消失在他們的視界之外,亞曆山大說,“這套餐具給了埃內斯特一個假象,仿佛他的妻子和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