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階前點滴到天明(1 / 1)

下一個天亮 雲葭 5300 字 2天前

清閒的日子,時間像蝴蝶張開翅膀在花叢中飛舞,明明流連不前時時回首,不經意間卻一晃錯過了太多太多的景致,眼前的和從前的,相似,卻不是。唐韻之躺在陽台的椅子上看天,看雲,看飛機飛過留下的那一條白色的線。時間如流水涓涓淌著,看似很慢,但一眨眼,很快就要開學了。唐奎在唐麗影家住了幾天就回美國了,唐澤輝也搬回了自己家,當然,他和蘇婷婷的事情還沒解決,他想跟唐奎說明情況,又怕被壓迫去相親,於是一直這麼拖著,老頭子回去之前還囑咐他要早點結婚,弄得他哭笑不得。而這段日子唐韻之過得卻很清閒,除了陪蘇婷婷逛街三次,陪陸詩鳶逛街一次,以及和楊晟約在咖啡廳見麵的那次之外,她基本上都宅在家裡。朱帥和孫輕揚也時常來家裡找她,有時候無聊,她會打電話把蘇婷婷叫來湊一桌打麻將。問起和唐澤輝的進展,蘇婷婷總是笑得很奸詐,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大堆堆在門邊的櫥窗裡,唐韻之坐在門口,伸手就能拿到。而她今天破天荒沒有看打發時間,她的膝蓋上放著一本《法華經》,這是她前幾天一時興起在網上買的。如果被孫輕揚以及所有熟悉她的人看到,一定會笑得趴在地上起不來,要麼就直接打電話送她去精神病院掛急診。唐韻之也覺得自己瘋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意識下買的這本經書,當時拆開快遞看見封麵她還愣了好久。莫說她不是佛教信徒,就算是,看這種東西也絕對能把她逼瘋。為了不造成資源浪費,她把書翻開攤在膝蓋上,自己躺在椅子上發呆,欺騙自己她已經看過了。那天無意中想起愛莎,唐韻之就給微微莉亞發了電郵,後來兩個人在QQ上聊得不亦樂乎。問到現狀,微微莉亞說她最近迷戀上了宗教文化,還說什麼看經書能讓人的心平靜下來。這句話直接導致唐韻之糊裡糊塗買到了這本《法華經》,因為那幾天發生了太多事,她心裡很亂。買經書的事發生在和楊晟見麵之後。楊晟打電話約唐韻之的時候,她正搓著麻將,風頭正好,一連贏了六次。所以接電話的聲音也特彆喜慶,儼然天上正在掉錢一樣。然而一聽到楊晟的聲音,正在往下掉的錢忽然嘩啦啦全部往她頭上砸,不痛,卻很壓抑。也不知道楊晟抱著什麼樣的心思,他約她在Tina姐的冰激淩店見麵。掛了電話後,朱帥還問過唐韻之,既然誤會都解除了,她和楊晟還能不能回到過去。唐韻之苦笑,回答:“玻璃碎了,你用再好的膠水粘回去,還是會有裂痕的。”顯然,楊晟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沒有提到要和她重新在一起,拋卻那段剪不斷理還亂的過往,他們都輕鬆了很多。“韻之,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嗎?”“記得啊,那一次我和輕揚去祈顏家,你也在。”楊晟笑:“其實我們第一次見麵不是在祈顏家,比那還要早。或許你已經不記得了,那年夏天,我騎著自行車撞到了你。”記憶的碎片被重新拚湊在了一起,唐韻之不可置信:“你就是當時那個騎車的男生?”她當然不會忘記,那一次她聽了朱帥的餿主意,想製造和沈翀親密接觸的機會,然後原本完美的計劃被突然騎車衝過來的男生給攪了,她的小腿鮮血淋漓,至今還留著一道小小的疤痕。“韻之,其實那個時候我是故意撞你的。”楊晟的語氣很輕鬆,“或許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學校裡有多出名。男生茶餘飯後最熱衷的話題就是談論美女,你和趙祈顏就是在他們嘴裡出現頻率最高的女生。”除了驚訝,唐韻之不知道還可以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她的感受。“電視裡都是這樣放的啊,男主角騎車撞了女主角,然後認識,然後在一起。可當時你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我看見另外一個男生帶你走了,當時我就想,也許我終究不是你的男主角。”“後來我轉學了,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看來上帝還是對我不薄的,他給了我機會,隻是我自己沒有珍惜。”“韻之,能和你有那樣一段回憶我已經很知足了,我隻希望你不要恨我。”唐韻之笑:“都過去了,不是嗎?”也許楊晟說得對,第一次見麵就已經注定了他不是她的男主角。還是路人的時候,他留給她的是腿上的一道傷疤;相戀一年之後,他留給她的是心上的傷疤。玻璃碎了,用再好的膠水粘回去還是會留下裂痕。那兩道疤痕也是一樣,永遠無法抹去。手機鈴聲打斷了唐韻之的追憶似水年華,蘇婷婷在電話裡說:“韻之你快準備一下,我去你家接你。”“準備什麼啊?”唐韻之一頭霧水。“你忘了?今天晚上是Flying旅遊雜誌的創刊酒會,也是你叔叔攝影展的開幕典禮。”若蘇婷婷不說,唐韻之倒還真的忘了。“我就不去了吧。”唐韻之不太想湊這個熱鬨。“不行,沒了你戲還怎麼唱!”“嗯?什麼戲啊?”“嗬嗬……我是說,你好歹也是掛名的總監助理,不去的話太不夠意思了是吧,好歹也得去捧一捧你叔叔的場啊。”“可是我……”“好了就這樣,二十分鐘後我去接你,拜拜。”蘇婷婷掛電話的速度非常快。唐韻之沒辦法,不情不願地從躺椅上站起來。幾天前蘇婷婷跟唐韻之說過,葉宙去美國了。也不知道現在葉宙有沒有回來,如果他在國內,今天晚上這樣的場麵他十有八九是會出席的,而現在唐韻之最怕見到的人就是他。她最近沒有關注有關他的任何消息,哪怕是在報紙或者電視上看見他,她心裡還是很不舒服,好像葉宙的眼睛能透過報紙或者電視屏幕直射到她心裡一樣。唐澤輝攝影展舉辦的地點在市中心廣場的畫廊,所以創刊酒會特意選在中心廣場對麵的酒店舉行。車子還沒到酒店唐韻之就開始坐立不安了,時不時把低胸小禮服往上拉。她從家裡出來的時候穿了身比較隨意的裙子,但蘇婷婷說她這樣太寒酸了,說什麼也要帶她去買衣服。唐韻之拗不過她,當她穿著現在這身禮服走出更衣室的時候,蘇婷婷不懷好意的眼神令她毛骨悚然,頓時產生一種很不祥的預感。“再拉衣服就破了。”蘇婷婷嗤笑一聲。唐韻之扁扁嘴:“這衣服太露了。”“不露不露,你身材好,我本來還想讓你穿露肩的呢。”唐韻之露出一個很無奈的眼神,這位大小姐和唐澤輝簡直是絕配,不在一起太可惜了,說暴殄天物都不為過。正在心裡嘀咕著,蘇婷婷一個急刹車,唐韻之一下子沒收住,身體直直往前麵椅背上撞去,正中額頭。“哎呀——”“沒事吧,我光顧著跟你說話,車子差點開過頭了。”唐韻之揉揉額頭,埋怨:“如果我說腦震蕩了,想去醫院行不行?”“少蒙我,你又沒撞到後腦勺。”蘇婷婷下車,開門,一氣嗬成,“等一下會有很多記者趕來,你要是不想被拍到就趕緊下車。”記者要拍也是拍那些有新聞價值的人物,想她唐韻之一介草民,塞人堆裡就會被淹沒的人,誰會有興趣拍她。不過話雖這麼說,唐韻之還是乖乖下車跟在蘇婷婷身後往酒店大門走去。也不知怎麼的,剛進酒店大門一大群記者忽然從四麵八方湧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蘇婷婷和唐韻之一頓狂拍,閃光燈哢嚓哢嚓把唐韻之的眼睛都晃疼了。“蘇小姐,請問您這次回國有什麼打算?”“我聽說你和唐澤輝先生是男女朋友關係,請問有沒有這回事?”“關於上次蘇氏集團要收購Flying的消息不知道令尊有什麼打算,如果葉宙不同意你們會強製進行嗎?”“蘇小姐好像和葉宙是朋友吧,不知道對於他和錢穎真的關係你有什麼看法。你覺得他們有可能會在一起嗎?”……記者們的問題都很尖銳,問到後來不僅僅是關於蘇婷婷和唐澤輝的緋聞,連葉宙也被扯了進來。唐韻之一直躲在蘇婷婷身後不敢出聲,她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生怕說錯一句話就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好在蘇婷婷似乎早有準備,她從容答道:“不好意思,酒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各位有什麼問題稍後再問吧,可以的話我會一一回答你們。”美女嫣然一笑,在場記者不管男的女的都暈了,馬上收斂了之前逼人的氣勢,乖乖讓出一條路。唐韻之唯恐這些記者會後悔,趕緊拉了蘇婷婷進去。“咦,這位小姐好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是啊是啊,好像是大廳海報上的模特。”聽到這些話,唐韻之心裡的不祥預感再一次升騰到了一個頂峰。等她進了酒店的大堂,這種不祥預感變成了現實:眼前的巨幅海報上,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站在遊輪前頭,斜舉著右手,幾隻白色海鳥爭相搶奪女孩手中的食物。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的笑容比陽光更燦爛,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飛舞。海報頂端藍色的大字很顯眼——Flying之旅第一期:魂牽夢縈大西洋。而上麵的白裙女孩分明就是唐韻之。唐韻之的眼角開始抽搐,接著是嘴角,然後是全身。當初她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所以她威逼利誘唐澤輝不可以把她的照片放到雜誌上,唐澤輝還在她麵前發過毒誓:我要是把韻之的照片放在雜誌上,就罰我娶一個醜八怪當老婆,哦不,是三個!“耍我!”唐韻之的眼睛開始冒火光,看得蘇婷婷心一顫一顫的。“韻之你沒事吧?”“我想殺人!”唐韻之從牙齒縫裡擠出四個字。她氣呼呼地闖進大堂,恨不得馬上揪著唐澤輝的衣領問他為什麼違背誓言把她的照片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而且還是海報。“韻之你冷靜一下,等等我。”蘇婷婷在後麵追,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在寬敞的酒店大廳格外響亮。內堂和外麵儼然是兩個世界。人很多,但男的紳士女的高貴,謙和有禮地相互交談,說話的聲音也控製得有分有寸。悅耳的鋼琴聲從美女鋼琴師的指尖緩緩流淌而出,混著大小提琴高低有致的音符,組成了一曲優美的樂章。桌上放著精美的糕點和紅酒,若是換在彆的場合,唐韻之早就大快朵頤去了。唐澤輝就站在裡側那張S型長桌邊,手握一杯紅酒優雅地與客人攀談,他身邊站著的是洪主編和Flying的CEO陳庭。洪主編一眼就看見了唐韻之,馬上招手示意。和諧的氣氛猶如瀑布飛流直下,將唐韻之的滿腔怒火儘數澆滅。她好歹還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儘管在孫輕揚朱帥等人的熏陶下有些近墨者黑,但還算懂得禮數。長夜漫漫,她還是晚些再和唐澤輝算這筆帳吧。“韻之,你可算是來了。”洪主編笑容可掬,“剛才有好多記者問我海報上的美女是哪位模特或者明星,你不來,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呢。”“嗬嗬。”唐韻之乾笑幾聲,很無奈。她的眼角往左邊斜,企圖用眼神將唐澤輝殺死。唐澤輝不是傻子,他當然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唐韻之足以將人殺死好幾次的目光,不過狐狸的狡猾之處就在於他很會裝傻,明明看見了還是假裝看不見。弄得唐韻之一陣惱火,真想拋下女孩子的矜持上前踹他兩腳解解氣。蘇婷婷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唐韻之的眼中有一股無形的電流嗞嗞作響,直射向唐澤輝。她擠出一個優雅得體的笑容,娉娉婷婷地向中心人物聚集地走去。由於之前蘇氏集團欲收購Flying的消息鬨得沸沸揚揚,蘇婷婷這位蘇氏集團的千金也頗受關注,再加上她和唐澤輝之間不清不楚的緋聞,Flying的高層領導對她都不陌生。看見美女走過來,以陳庭為首的Flying諸位領導階級的人物紛紛迎上前向美女問好,雙方都保持著很官方的微笑。“蘇小姐能抽空前來,實在為Flying的創刊酒會增色不少。”“陳先生言重了,我和唐先生是好朋友,來捧場是應該的。”“人人都說蘇小姐不僅學曆高,人長得更是漂亮,今日一見,本人比照片上還要美上三分呢。”“過講了,謝謝。”趁著蘇婷婷把那些人拖住,唐韻之一把把唐澤輝拉到角落,惡狠狠瞪他:“你說的話全部吞進肚子了嗎?”“我說什麼來著,哎呀,還真忘了。”“你說要是把我的照片放到雜誌裡麵就罰你娶三個醜八怪當老婆!”“是啊,我是說過不把你的照片放進雜誌,我沒有食言啊。”唐澤輝一臉無辜,他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你看,那裡是第一期雜誌,不信你去翻翻,裡麵一張你的照片都沒有,全是風景照。”“你——”“我隻說沒有把你的照片放進雜誌,沒有說不放海報上啊。這不算食言吧?”“我真想殺了你!”唐澤輝攤手:“這句話你說過N次了,下次動真格吧,光說說多沒意思啊。”當一個人的忍耐力達到極限的時候,她不會猜到自己下一步會做什麼。唐韻之的怒火越燒越旺,就要衝破那道最後的防線爆發時,葉宙的出現將一切都打亂了。俊朗帥氣的男子和美麗可人的女子從大門口進來,注定會成為全場的焦點。美女鋼琴師換了一首曲子,指尖傾瀉而出的樂章也像是刻意為他們譜寫的。錢穎真小鳥依人地挽著葉宙的手,人比花嬌。她的目光落在唐韻之身上,對她溫和一笑。最重要的人物已經登場,站在內堂門口的保全按照吩咐把記者們放了進來。現場頓時熱鬨起來,也嘈雜了不少。當然,相比創刊酒會本身,記者們更關注的當然是葉宙和錢穎真的緋聞,以及蘇婷婷和唐澤輝的緋聞。好多相機對著他們狂拍,生怕一不小心錯過了最重要的細節而被其他報社捷足先登。在這種情況下,唐韻之再大膽也不敢胡鬨,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唐澤輝走掉,無可奈何。酒會正式開始,麵對記者們的提問,葉宙、蘇婷婷、唐澤輝等一個個都像是接受過專業訓練一樣,從容不迫,既回答了記者的提問,又巧妙避開了一些敏感話題。唐韻之不想淌這趟渾水,她隨便挑了幾樣自己喜歡吃的糕點,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慢慢享受。她坐的地方離樂隊很近,鋼琴聲如泉水叮咚,若拋卻那些煩心事,一邊吃東西一邊聽音樂還真是很美的享受。正吃著,記者們忽然紛紛掉轉頭來看她。唐韻之覺得很奇怪,腦子一下沒有轉過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把糕點一放,不管那些記者要乾什麼,形象最重要。她警惕地看了人群一眼,大拇指不自覺地往手心縮。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還是沒能逃過葉宙的眼睛。正如唐韻之知道葉宙不喜歡戴眼鏡不喜歡吃豬肝一樣,葉宙也很清楚唐韻之每次緊張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把大拇指往手心縮去。他曾問過心理醫生,醫生說每個人都會有下意識的反應,而唐韻之的這一小動作說明她其實很需要彆人去保護她。從小被父母放養在外的她,缺少的和渴望的正是親情。“韻之,過來。”葉宙輕描淡寫喊她的名字。唐韻之沒辦法,硬著頭皮往前走。蘇婷婷幫她選的是一雙和禮服配套的黑色高跟鞋,非常輕巧,可是她卻覺得鞋子裡好像灌了鉛一樣,每一次抬腳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等到她走進人群,洪主編很自豪地對記者宣布:“韻之就是海報上的模特,她是唐先生的侄女兒。”一股不祥的預感從腳底咻的躥上來,唐韻之的頭開始發熱。“唐先生的侄女兒,那不就是宋揚之的女兒?”“是著名鋼琴家宋揚之的獨生女呢,難怪這麼漂亮。”“跟宋女士不像呢,比較像唐澤凱先生。”“咦,唐小姐的身形看起來好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記者們議論紛紛。這時候,其中一個男記者說了一句話:“這位唐小姐不就是第一次被曝是葉總真命天女的那位小姐嗎!”這句話就像投進池塘的石頭,立刻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有人馬上反駁:“不對啊,那次報紙上刊登的照片不是錢穎真小姐嗎?”“不對不對,不是錢穎真,是這位唐小姐。那張照片是我同事拍的,我見過。當初她手上戴著的也是現在這條鏈子。”一語既出,霎那間所有目光唰的全部投向唐韻之的左手——她的左手手腕上戴著一條螺旋形的白金鏈子。這條鏈子是她已經去世的奶奶留給她的,從戴上那天起就從來沒有摘下來過。唐韻之神經抽搐幾下,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葉宙,指望他能念舊情幫忙澄清。兩道熱切的目光直射葉宙的雙眼,當然這樣的目光在記者們眼裡又是一種新的意味了,機靈的人馬上把這一幕拍了下來。葉宙與唐韻之對視了三秒鐘,然後淡漠偏頭,好像根本沒有看到她一樣。他明知道她的意思,不過他一點要幫忙的打算都沒有。現場的氣氛開始混亂,雜誌的創刊會儼然成了葉宙真假女朋友的討論大會。Flying那幫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圓場,似乎記者們對這件事的關注比雜誌亦或是攝影展本身大多了。在“戰爭”沒有爆發前,唐韻之決定先發製人。她馬上搶過發言權:“這條鏈子是我在夜市上淘來的,很多人都有,嗬嗬。”說話的時候,連她自己也明顯感覺到底氣不足。於是,為了圓謊她繼續瞎掰:“其實,我和葉先生認識倒是不假,之前見過幾次的。我爺爺和葉先生的爸爸是好朋友,論輩分,我該叫葉先生一聲叔叔。”“那麼請問唐小姐,之前報紙上的那個人是不是你?”“我……”記者窮追不舍,也有向葉宙和錢穎真發動攻勢的。“葉先生,你和唐韻之小姐真的是男女朋友關係嗎?”“你之前從未傳過緋聞,為什麼最近接連被拍到和錢穎真小姐約會的照片,這是不是代表錢小姐是你默認的女朋友?”“錢小姐,你對唐韻之被曝是葉宙的前女友這件事有什麼看法?”“錢小姐,你知道不知道葉宙和唐小姐曾經交往過的事?”“錢小姐,你是不是導致葉宙和唐韻之分手的第三者?”……如果說之前現場隻是混亂,那麼現在已經完全失去控製了。記者們分成三大派,分彆圍堵葉宙、錢穎真和唐韻之。陳庭和洪主編試著改善場麵,但無濟於事。唐澤輝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攝影展開幕式會不會因此搞砸。而他身邊的蘇婷婷卻掩嘴偷笑。唐韻之被逼得一步步往後退,大腦一片空白。狗仔隊的恐怖程度她在電視上見識過,也聽宋揚之講過,但親身經曆還是頭一次。記者們的問題都很尖銳,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不停閃爍的鏡頭。“有人爆料說你的爺爺唐奎先生和葉榮光先生曾為你和葉宙定過婚約,有沒有這回事?”“你是不是葉宙的前女友?”“是不是錢穎真的介入導致你和葉宙分手?”“對於葉宙和錢穎真頻頻出現的緋聞你怎麼看?”“上次葉宙和錢穎真被拍到一起去醫院,曝出了錢穎真懷孕的緋聞,請問你有什麼看法?是不是很氣憤?”唐韻之捂著耳朵拚命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要問我……”她穿著高跟鞋在人群中被擠來擠去,一下子沒站穩被人從側麵撞到,她的右腳一崴,鞋跟頓時斷了,而她的人也栽倒在地。有人撥開人群走了過來,燈光把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唐韻之身上,唐韻之回頭,對上葉宙冷漠的雙眼。此時,她心中是怨他的,若不是他,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葉宙二話沒說把唐韻之扶了起來,他大聲宣布:“都彆問了,我和唐小姐不是你們所想的那種關係。麻煩大家讓一讓。”記者們不肯罷休,試圖挖掘到更多內幕。“那請問兩位是什麼關係?”“關於兩人有婚約的傳聞是不是真的?”“你這麼說是不是為了維護唐小姐?”“唐小姐對葉先生的回答有什麼看法,是不是很失望?”……葉宙用右手把唐韻之護在懷中,一邊撥開人群一邊奮力往外走。唐韻之的鞋跟斷了,走起路來很不方便,但是葉宙沒有給她做任何小動作的時間,她本來想索性把鞋子脫下來光著腳走,而她現在隻能一拐一拐跟著葉宙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估計是鬨得太厲害了,有人叫來了保安,總算稍微控製住了場麵,沒有讓記者們再追出去。而彼時葉宙和唐韻之已經出了酒店的大門。一直到唐韻之的家門口,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車子裡開著冷氣,可是彌漫的氣氛比冷氣還要冷很多。“謝謝。”末了,唐韻之能說的隻有這兩個字。葉宙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抬眼看她。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葉宙幫她是因為對她餘情未了,他這麼做或許隻是不想讓自己再陷入緋聞的包圍之中。所以唐韻之沒有奢望葉宙對她說一句“不用謝”就直接開門下車。然而她的右腳剛邁出去,左手就被拉住了。葉宙的力氣很大,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沒有一點要鬆開的意思。如果燈光夠充足的話,肯定能看到手腕上被捏出來的紅痕。“你……”話未出口,葉宙猛一用力,唐韻之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就被他禁錮住了。一切來得太突然,兩年前在美國發生的一幕毫無征兆地開始重演。她的嘴被葉宙狠狠堵住,頓時天旋地轉,恐懼中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開始在她心裡打轉。有那麼一刹那,她連呼吸也遺忘了。火辣辣的痛意在雙唇之間燃燒,她咬他,推他都無濟於事,她的指甲深深陷進他的肉裡,但他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給冰冷的氣氛增添了色彩,交雜了淚的鹹味,還有一絲苦澀。她在流淚,他在流血。許是因為淚的鹹味和血的腥味,葉宙最終還是停了下來。他鬆開了緊緊箍住唐韻之的雙手。唐韻之一得空馬上抽出身子,她想都沒想一個巴掌衝著葉宙的臉狠狠揮了去。啪——寂靜的夜色中,這一聲特彆響亮,特彆突兀。唐韻之愣住了,她以為葉宙會躲,而且以他的角度很容易就能躲開。可是他沒有。他盯著唐韻之看,瞳孔深深如大海,如夜空,如寂寞的荒原。“這樣羞辱我,有必要嗎?”唐韻之笑了,“你是在報複我吧。”大海中浪花翻騰,是她的聲音;夜空中星光閃爍,是她的目光;從寂寞的荒原上掠過的清風,是她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韻之。”葉宙叫她的名字。她一愣。“韻之。”他又叫了一聲。她掃了他一眼,等著他的下文。然而沒有下文。葉宙歎了一口氣,最終隻說了她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下車吧。”唐韻之沒有絲毫留戀,二話不說馬上離開了這令她渾身不自在的空間。她的步子邁得很急以至於剛走第一步就扭到了左腳,噬骨的痛從腳踝竄出來,閃電般流向她的全身。就像被砍斷的樹一樣,她忽然失去了可以支撐身體的力量,摔倒在地。這時候她才想起,在酒店的時候她右腳的鞋跟已經斷了。砰——關車門的聲音引開了唐韻之傾注在腳上的注意力。她抬頭,葉宙正背對著路燈的光線一步一步走向他,渾身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氣息。不知怎麼的,麵對這樣的葉宙她心底忽然升起一絲不忍。終究還是她欠了他。她意識到葉宙想乾什麼,忙說:“我沒事,你回去吧。”“韻之,你若是再這樣固執,我隻能抱你進去了。”這句話很管用,唐韻之乖乖閉嘴。葉宙很紳士地把唐韻之從地上扶起來,沒有多餘的肌膚接觸,沒有任何僭越,他顯然是很注意自己的動作。這跟前一分鐘還熱吻唐韻之的那個他簡直判若兩人。如果這一幕隻是發生在電視劇或者裡,唐韻之看到一定會哈哈大笑,笑他假正經。隻可惜被“假正經”的對象是她自己,她還沒豁達到這種程度。站定,唐韻之又崴了一崴才勉強穩住身子。腳踝的痛意還是沒有退去,她假裝沒事,對葉宙說了句謝謝,一邊墊了墊腳。鞋跟斷了,這樣站著很吃力。葉宙突然彎下腰把她左腳的鞋子脫了下來。“乾嗎乾嗎——”唐韻之一時情急叫了出來。鞋子離開腳的時候,骨頭也像是要跟著被抽離一樣,唐韻之隱約聽到了骨頭嘎一聲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你做什麼?”她問葉宙。葉宙握住鞋跟的手一用力,鞋跟喀拉斷了。他蹲下來幫唐韻之穿上鞋子:“以後不要穿這麼高的鞋子了。”“是小嬸嬸幫我選的。”“蘇婷婷?”葉宙輕笑,“她的性子倒是跟你挺像,隻是……”唐韻之等著他繼續往下說,不過他似乎很樂於賣關子,話每每講到一半就頓住,然後轉移話題:“腳疼嗎?”“不疼。”唐韻之說謊不臉紅,心裡卻在大叫不疼才怪!“那就好,回去早點歇著吧,不要熬夜了。”“你怎麼知道我經常熬夜?”葉宙答非所問:“我得走了,記者跟來就麻煩了。”“嗯,再見。今天……”唐韻之憋了半天,還是隻說了句,“今天謝謝你了。”“看來,如今你能對我說的也隻有這句了。”葉宙自嘲。唐韻之很尷尬:“我回去睡覺了。”她其實一點都不想睡覺,熟悉她的人幾乎都知道她唐大小姐是火星時間,黑白顛倒。這會兒正是她的活躍期,能睡著才怪。葉宙也知道,可是既然她這麼說了,他也不點破。他很清楚這隻是她想早點離開他的一個拙劣借口。轉身,莫回首。一步,一步,再一步……痛意沿著小腿向上蔓延,如藤蔓將她緊緊包裹,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一樣。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安徒生童話名篇《海的女兒》,她終於明白了故事裡小美人魚那種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不同的是,小美人魚是為了能走進王子的生活;而她是為了逃離葉宙的束縛。唐韻之沒有回頭,但是她知道葉宙還沒有離開。兩道火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燒得她渾身灼熱,如慢火炙烤著她的肌膚。進屋的下一刻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大門關上了,葉宙的身影在門縫裡越來越小,最後被擋在了外麵。眼淚不爭氣地湧上來,唐韻之靠在大門上,身子一點點往下滑。她穿得很少,冰冷的地麵觸到了她裸露在外麵的肌膚,寒意絲絲入侵。可是她沒有感覺,她隻覺得好累好累。也許隻有和葉宙徹底劃清關係她才能得到永遠的寧靜。就這樣靠著門坐了很久,等到腳踝沒有那麼痛了唐韻之才掙紮起來。她從小就很怕痛,偶爾割破手指也會要死要活的。葉宙給她脫鞋那一會兒她差點以為自己的骨頭真的斷了,或者脫臼了,看來是她自己小題大做。吊燈的開關就在門口,唐韻之站起來就摸到了。輕微的一聲“啪”過後,水晶吊燈暖黃色的光芒霎那間充斥著整間屋子,明亮而溫馨,跟室外的清冷夜色完全是兩種感覺。儘管現在是夏天,但因為台風的影響最近溫度降了許多,在這樣大風的夜晚走在路上還是有些涼的。唐韻之想起來,上一次也是在這樣的夜晚,她去關窗戶的時候發現葉宙的車子停在樓下好久都沒有開走。一種莫名的感覺湧上來,她的心開始不安分地跳。她很怕同樣的事再次發生,畢竟她和葉宙已經沒有關係了,任何一點哪怕是曖昧不清的情愫都是她所承受不起的。猶豫再三,唐韻之還是決定開門看一看,無關結果,她隻求個心安。隨著她扭動門把,防盜門一點點往裡麵移動。路燈的白色光芒慢慢從門縫裡湧進來,越來越多,直至和室內的暖黃色光線交錯在一起,相互交融。路燈下,空空如也。唐韻之的心總算回到原處,安心的同時她竟然有點小小的失望,她的確是失望的。每個女孩子都幻想著自己能夠成為眾星捧月的公主,都有想被人牽掛守候的虛榮心,她也不例外。所以她很自然地將自己的這種失望理解成是虛榮心在作祟。當初是葉宙甩她的,如果他現在還在門外守著她,那她算不算扳回一成呢?唐韻之忽然想放聲大笑,笑自己言情看得太多了,滿腦子隻有王子公主的狗血思維。其實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童話,哪有那麼多王子和公主,就算有,又有幾對能喜劇收場?她寧願相信王子最終會被灰姑娘搶走,而公主則會和騎士在一起。她不是灰姑娘,更不是公主,所以,屬於她的大概隻有寂寞。她想起陸詩鳶經常念經一樣念叨的一句話: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正當唐韻之打算關門的時候,水泥路麵上一小塊黑色跳進了她的視線。她眯起眼睛,凝視許卻始終看不分明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白色的燈光打在那塊黑色上,撩撥著唐韻之的好奇心。她心裡癢癢的,顧不得腳踝還在隱隱作痛,一瘸一拐朝著門外走去。走近了她才發現,那是葉宙的錢包。以前她見葉宙用過的,裡麵還放著他媽媽的照片。唐韻之彎腰將錢包撿了起來,指尖相碰,她仿佛一下子感受到了葉宙殘留在錢包上麵的溫度。她明知那隻是她的幻覺,但全身還是觸電般不自在。隻要是和葉宙有關的任何東西,現在對她來說都是避之不及的,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他的黃金鳥籠,接下來她應該慢慢剔除對他的記憶,而不是讓自己再陷入回憶。呆怔了片刻,唐韻之還是忍不住把錢包打開來看,不是因為彆的,葉宙媽媽那張已經泛黃的照片對她有種莫名的吸引力,雖然她從未在現實中見過這個優雅的女人。她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生出葉宙這樣優秀但是又讓人倍感壓力的怪胎。打開,葉宙媽媽的照片毫不意外地躍入她的眼中,但令她意外的是,錢包的另一側居然還放著一張女人的照片,和他媽媽的照片恰好相對。一股麻麻的感覺從腳底心轟然往上竄,唐韻之頓時產生了一種百毒齊發的感覺,渾身使不出一絲力氣。照片上的女孩斜倚著欄杆,目光深邃悠遠,正呆呆凝視著遠處碧藍碧藍的海水。風吹過,幾縷青絲散在空中,被陽光照成了金黃色。她顫顫地伸出手把照片抽了出來,看背麵,卻是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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