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人生何必太匆匆(1 / 1)

下一個天亮 雲葭 6111 字 2天前

敲門聲砰砰砰響個沒完,大有裡麵的人不開門就永不停下的意思。唐韻之對此抱以聽而不聞的態度,翻了個身,順便用毯子捂住腦袋,繼續養精蓄銳。她實在是太累了,昨天一下飛機就沒好好休息,再加上見了葉宙這個魔王,她還不得睡個三天三夜來恢複元氣。“唐韻之,快給我開門!”孫輕揚的聲音破門而入。唐韻之不回答,往毯子裡縮了縮。“我知道你在裡麵,給你五秒鐘的時間,再不開門我就拆你的房子!”這話絕不是危言聳聽,唐韻之堅信孫輕揚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無奈之下,她隻好使勁睜開朦朧惺忪的睡眼,抱著枕頭夢遊似地飄下樓。門一開,孫輕揚一陣風似地閃進來,站在唐韻之麵前呼呼地喘了半天氣,好幾次想開口,但因為喘得太厲害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定了定神,衝到飲水機前麵接了滿滿一杯水,一口氣咕咚咕咚喝完,然後把杯子重重一放,“你們小區的狗不想活了是不是!竟敢追著我跑,它大爺的!”唐韻之無語凝噎。敢情孫大小姐一大早衝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要告訴她,小區的狗追著她跑?“還有呢?”唐韻之問。她不問倒好,這麼一問,孫輕揚又罵開了,“你家的門鈴壞了多久了?貌似你出國前就壞掉了吧,你怎麼也不找人來修一下,知不知道敲門是個很累人的活!”“還有呢?”“還有,還有什麼?”孫輕揚一下子懵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作冥思苦想狀。“對了,差點忘了。”她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真實目的,急忙攤開一直被她攥在手中的報紙,就像媽媽訓女兒一樣指著唐韻之劈頭蓋臉道,“說,這是怎麼回事,你要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跟你沒完!”唐韻之瞄了報紙一眼,壓根就沒看清楚什麼。她有氣無力地說:“給我半個小時,我睡醒再跟你說。”“回來——”孫輕揚一把拽住她,“不說清楚你就彆想睡,一輩子都不要給我睡了。”孫輕揚的力氣很大,唐韻之被她拽得胳膊疼,這麼一疼,睡意全沒了,人也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什麼事這麼著急,非要現在說不可?”唐韻之一邊嘟著嘴埋怨,一邊拿起孫輕揚拿來的報紙看。不看不要緊,一看頓時去了三魂七魄,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傻站著一動不動。該死的葉宙,這回可把她給害慘了,她該怎麼解釋,簡直就是百口莫辯啊!她和葉宙手挽手走近酒店的照片占了報紙頭版的整個版麵,背景就是那輛阿斯頓馬丁豪華車。好在照片是從側麵拍的,她的臉被葉宙擋住了一半,看得不是很分明。但孫輕揚是跟她一起混了十幾年的死黨,彆說是半個側臉了,就算是一個背影也能認出來。最主要的是,唐韻之手上的白金鏈子被截圖放大在一旁,上麵圈了一個紅圈。照片下麵,紅色的大標題格外醒目:葉宙真命天女浮出水麵。“報紙上的車就是昨天來接你的那輛吧?”孫輕揚往沙發上一坐,翹著二郎腿扮大爺。“嗯。”“小樣兒,什麼時候和葉宙勾搭上的,不錯嘛。來來來,說來我聽聽。”“其實也沒什麼。”和葉宙有關的任何事,唐韻之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她的死黨兼骨灰級摯友孫輕揚和朱帥,她不想讓他們替她擔心,更不想讓他們知道那件事。孫輕揚突然從沙發上紮起來,盯著唐韻之的眼睛道:“彆告訴我你心裡還有楊晟那個王八蛋,我……”“沒有,跟他無關。”唐韻之打斷了孫輕揚的話,“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刷個牙再跟你解釋。”“快去快去。”唐韻之有個毛病,起床以後不刷牙就絕不開口說話,剛才是被報紙上的消息給震撼住了,這才破了例。等她從衛生間裡出來,孫輕揚早就不耐煩了,洗耳等著她八卦內幕。她的緋聞對象可是葉宙!是商業奇才葉宙,是美籍華裔大財閥歐洛集團的太子爺葉宙!這對孫輕揚來說比外星人攻打地球還要勁爆。“我剛出生的時候,爺爺就和葉榮光定下我和葉宙的婚約。我也是兩年前才知道的,那時候,我才剛認識葉宙……”唐韻之把事情大致講了一遍,包括她一開始態度很堅定地拒絕,包括她和葉宙沿著尼亞加拉河徒步旅行。孫輕揚嘖嘖讚歎:“乍一聽還真是個俗氣的故事,不過很浪漫。”“浪漫?”唐韻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照你這麼說,你不是拒絕葉榮光了嗎,怎麼又?”唐韻之莞爾,命中注定的,哪能這麼輕易躲過。葉榮光就曾經對她說過,她注定是葉宙的妻子,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改變。或許那時還年輕,步入商界之前的葉宙雖然有點冷酷,但也不至於那麼討厭,對唐韻之也還算照顧。他是歐洛集團的太子爺,英俊多金,哪個女孩子不想嫁給他。兩年前,那個叫楊晟的人還沒有闖進唐韻之的生命,除了中學時期曾經懵懂暗戀過校草,唐韻之的感情可謂是一片空白。她也沒指望自己能夠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媽媽宋揚之曾對她說過,平平淡淡才是真,細水長流的幸福才能夠長久。所以唐韻之想,嫁給葉宙其實也不算一件太壞的事,就算兩個人沒有感情,至少衣食無憂。哪怕是離了婚,她還能拿到一大筆財產,養十個小白臉都夠了。想著想著,她的心開始有一點點動搖。回國以後,唐韻之的父母很意外地從維也納回來了,用頭發絲想想她也猜到了是關於她和葉宙的婚事。宋揚之整天在她耳邊嘮叨,葉宙這樣這樣好,那樣那樣棒,恨不得立刻讓她和葉宙手拉手進教堂。唐韻之本來就有點動搖,被爸爸媽媽這麼一煩,一不小心就點頭答應了。她那對不厚道的父母見她點頭,馬上收拾東西歡天喜地地回了維也納。可是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唐韻之又有一點點後悔,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這麼輕易給敲定了。她本想找孫輕揚訴苦,可是定娃娃親這種荒唐的情節向來隻有在狗血電視劇和惡俗的小言裡麵才會發生,要是孫輕揚他們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她最終還是把這件事爛在了肚子裡。如果說一開始她隻有一點點後悔,那麼認識楊晟以後她就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跑去撞牆。楊晟帥氣,體貼,笑起來能給人一種沐浴在陽光下的感覺,哪裡是整天冷著一張臉裝冰山的葉宙能比的。那時候唐韻之覺得,除了家裡有錢,葉宙哪一點都比不上楊晟。唐韻之和楊晟是通過趙祈顏認識的。當時她和趙祈顏孫輕揚好到被彆人稱為連體嬰兒,趙祈顏跟著母親改嫁以後,三個人的來往依然沒有斷,連大學也報了同一所。楊晟的父母和趙祈顏的繼父是世交,逢年過節都有來往。唐韻之就是在趙祈顏家第一次見到楊晟,當時她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們都在S大念廣告係,不過不在一個班。大學裡的學生基本上都是自顧自的,同班同學有時候還不認識,或許他們曾經見過也不一定。後來唐韻之被孫輕揚拉進學生會跑腿,和身為學生會主席的楊晟有了更深一步的接觸。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就好上了。趙祈顏知道這件事後沒少取笑他們,說什麼兩個人都是她的好朋友,將來結婚她可以省下一半的紅包錢了。“結婚”這兩個敏感的字眼就像一根刺深深刺進唐韻之的心中,時刻提醒著她,她和葉宙是有婚約的。趁元旦放假,唐韻之瞞著身邊所有人去了趟美國,準備解除她和葉宙的婚約。一下飛機她直接去歐洛總部找葉榮光說了自己的目的,言辭懇切,態度卻很決絕。當時葉榮光剛剛開完年終總結大會,尚沉浸在一大堆數據中沒有緩和過來,乍一聽她的話,有點不明所以。“想嫁給葉宙的女人多得數不清,可你為什麼三番兩次拒絕?”葉榮光這樣問她。唐韻之回答:“沒有感情的婚姻就像墳墓,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幸福的。”至於她和楊晟的事,她隻字未提,以免旁生枝節。不知為何,葉榮光聽到唐韻之的回答像是被觸動了,沉默了好一會兒。不過葉榮光最終沒有直接答應她什麼,而是和她定下了一個三年之約:如果三年之後她還是不想嫁給葉宙,婚約就自行作廢。她滿口答應,彆說是三年了,就算三十年也不會改變,天真的她堅信自己可以和楊晟走到頭。解決完這件事,唐韻之心中的大石頭也就落了地,走路的腳步也輕快了不少。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她剛踏出歐洛辦公大樓就被葉宙給堵上了。葉宙二話不說,一見唐韻之出來就強行把她拉上車,加足馬力在路上瘋狂馳騁。唐韻之嚇得尖叫不已,連呼停車,葉宙卻置若罔聞,反而開得更快。交警發現車子超速,吹著哨子在後麵追趕,才一會兒就被他給甩得遠遠的。“快停車,你瘋了是不是!”唐韻之嚇得眼淚都出來了,生怕葉宙一氣之下拉著她同歸於儘,她還不想死。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葉宙終於把車停在路邊上,他轉過頭,死死盯著唐韻之看,兩隻眼睛瞪得就像發怒的獅子,好似下一刻會將她吞進腹中。唐韻之自知理虧,咬了半天嘴唇,然後很小聲地開口說了句“對不起”。葉宙並沒有理會,從他的眼中她可以看出來,他已經失去理智了。他忽然撲上前按住她,瘋狂地吻她,舌尖在她嘴裡肆意舔舐,和她的纏在了一起。她嚇壞了,拚命把他往外推。可是嬌小的她根本敵不過葉宙的力氣,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始終動不了他半分。當葉宙的手不安分地伸進她的內衣裡,她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淚水沿著臉頰往下流,流進了嘴裡。鹹鹹的,澀澀的……葉宙猛然清醒過來,放開了她,恢複了以往那種冷酷的表情。“下車!”他冷冷地開口。唐韻之如獲大赦,逃似的開門下了車。葉宙看都不看她一眼,開著車子揚長而去,要多拽有多拽,好像剛才是她強吻了他一樣。車子來來往往,唐韻之一個人站在路邊上,看著四處都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茫然不知所措。“葉宙你大爺的,仗著自己在國外長大就欺負我人生地不熟,你是孫子!”她咽不下憋在心口的那股惡氣,在大街上毫無形象地大罵起來。在路邊上觀望了好久,唐韻之根本分不清方向,她隻好脫下高跟鞋,抹著眼淚往回走。時值冬季,儘管穿了很厚的羊絨襪,她還是覺得冷,那股子寒意仿佛從腳底心灌進來,直衝上她的天靈蓋。她很後悔出門前沒換一雙運動鞋。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長時間,唐韻之感覺雙腳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凍得一點知覺都沒有。她心裡陰暗幻想著,如果葉宙出現在她麵前,她一定毫不猶豫地拿起一塊大石頭砸過去。一輛車子停在她的身邊,按了兩下喇叭。她抬頭一看,車窗玻璃正慢慢往下移,葉宙寒冰一樣的眼睛盯著她看,“上車。”“你讓我下車就下車,讓我上車就上車啊!”她賭氣。以葉宙的臭脾氣,唐韻之以為他會踩下油門飆車走人。他卻輕描淡寫地說:“再不上來我就抱你上車。”唐韻之嗤之以鼻,繼續往前走。誰知葉宙真的說到做到,打開車門追了上來,將她打橫抱起扔進了車子後座。她嚇得大叫:“你乾什麼,放我下去!”葉宙不理她,強行給她係上安全帶,然後用和開飛機差不多的速度飆車回去。一路上她心驚膽顫,要不是自己也在車上,她很想衝上去掐住葉宙的脖子,讓他追尾,讓他翻車,讓他……聽唐韻之慢慢悠悠說完她和葉宙的那段“血淚史”,孫輕揚忍不住給了她一個爆栗,“你傻啊,放著帥氣多金的青年才俊葉宙不要,倒喜歡和趙祈顏爭楊晟那個牆頭草,你的腦袋是不是被豬拱了?”唐韻之不說話。那個時候她和楊晟正愛得死去活來,莫說是葉宙了,就算讓她去當總統夫人,她也不願意。“那後來呢,你又是怎麼和葉宙攪和在一起的?”“後來,後來你知道的啊,葉宙回國了,先後收購了騰越、先輝、鴻盛三家企業,慢慢在國內建立他葉家的商業勢力唄。”孫輕揚拿起坐墊砸唐韻之的腦袋,“少給我扯開話題,你以為你是在寫傳奇勵誌啊,我是問你怎麼和葉宙重新攪到一塊兒去的,不是問你葉宙怎麼變成商業奇才!”唐韻之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咬了咬嘴唇,始終想不出該如何開口。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她知,葉宙知,她不想再讓第三個人知道。“難道……難道……”孫輕揚凝視她的表情,大膽猜測,“難道你和他已經那樣了?”“滾你的,你才和他那樣了呢!”唐韻之把坐墊丟回去,砸中了孫輕揚的腦袋。“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因為半年前我和他做了一個交易,或者說,是我有求於他。我答應他,隻要他肯幫我,我就嫁給他。”唐韻之艱難地開口。半年前,那是她和楊晟剛分手的時候。 “半年前……難道你是為了……”孫輕揚隱約猜到了什麼,她瞪大了眼睛,“難道是為了……”唐韻之點點頭,她知道孫輕揚指的是什麼。孫輕揚猛地起身,“我去找趙祈顏那個賤人算賬,都是那個賤人攪出來的事!”“彆去,輕揚你彆去,聽我說!”唐韻之好不容易才拉住她,“你聽我說,我不想再和她扯上任何關係。歸根到底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我不想再節外生枝。再說了,和葉宙在一起不是很好嗎,我現在時堂堂華昌總裁的未婚妻,有錢有勢,多拉風啊。你說是不是?”孫輕揚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算了算了,怕了你了。你說得對,我看你還得感謝人家趙祈顏,讓你因禍得福。楊晟那王八羔子怎麼能跟葉宙相比,給人家提鞋都不配!”一提起楊晟,孫輕揚就氣得牙癢癢。唐韻之打了個哈欠,“說完了,我可以睡覺去了嗎?”她不管孫輕揚答不答應,撂下話就直接往樓梯走去,一邊走一邊打哈欠,怎麼看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孫輕揚和她廝混了這麼多年,對她的習性再了解不過了。她每天至少要睡十二個小時,少一分鐘都不行。上課睡懶覺的習慣更是從幼兒園就養成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改過來。“等一下,我也眯一會兒去。”孫輕揚跟著上樓。孫輕揚也是一大早就被孫子凡從床上拖了起來,非逼著她看報紙。她從來沒有早上起來看報紙的習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孫子凡硬是把那張印著唐韻之和葉宙照片的報紙塞到她眼皮底下,她不得已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頓時睡意全無,臉都沒洗就趕來了。對她來說,挖掘唐韻之和葉宙的八卦比睡覺的吸引力大多了。兩個人一貼到床,馬上入睡,不醒人事。恍恍惚惚的,唐韻之夢到了小時候她和孫輕揚、趙祈顏還有朱帥四個人一起在小區的石桌上寫作業的情形。那時候的他們天真爛漫,瞞著父母互相抄作業,互相模仿家長的筆跡在分數很不可觀的試卷上簽名。“呀,糟了!”唐韻之從睡夢中驚醒,她拿起床頭的手機一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要遲到了!”孫輕揚悠悠醒轉,“你鬼叫什麼呀,我還困著呢。”“快起來,都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叔叔讓我今天兩點之前把一包資料送到Flying雜誌社去的。”唐韻之從行李箱裡麵隨便翻出一件衣服換上,“你也快點,陪我一起過去。我好跟主編打個招呼,讓你一起打打下手,混個實習的名頭。”一聽這話,剛剛還半死不活的孫輕揚起得比誰都快,動作那叫一個利索。唐韻之所住的地方打車不太方便,她和孫輕揚揮了半天手,差不多快把胳膊給揮斷了才攔到一輛空車。坐定後,唐韻之從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梳子和鏡子開始整理頭發。那司機從鏡子裡看到這一切,笑著說了句,“現在的小姑娘還真是能睡。”“誰說我能睡,我可是出了名的早睡早起。”唐韻之不服氣,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師傅你看我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其實我精神著呢。”司機忍不住笑出聲來,沒有再說話。孫輕揚以為他不相信,理直氣壯地補充道:“我們剛才那是睡午覺,吃完飯睡半個小時,不過分吧。”一說到吃飯,唐韻之和孫輕揚很默契地對視一眼,她們今天還沒吃過東西,肚子都餓了。在路上的時候唐韻之給主編打過電話,等她們到雜誌社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人等在那裡了。那人唐韻之認得,她上次和叔叔一起來雜誌社的時候見過,是雜誌社洪主編的秘書小文。唐韻之想,她真是沾了叔叔不少光,不僅能混一個攝影展的掛名總監助理當當,連來一趟雜誌社也有人來門口迎接,而且是大名鼎鼎的Flying雜誌社。她哪裡會知道,其實她沾的是葉宙的光,這一切根本就是葉宙的安排。否則以她的資曆,不過是一個在校學生,也沒拿過什麼大獎,就算靠著她叔叔和社長的關係,也未必能混這麼好。Flying是華昌旗下的雜誌社,哪怕她在這裡打一個噴嚏,都瞞不過葉宙的眼睛。“唐小姐,你終於來了。”小文笑得一臉燦爛。唐韻之拿出手機一看,還好,剛剛兩點,總算是沒有遲到。她把手上的一大包資料交給小文,“麻煩你幫我交給洪主編吧,我和叔叔這次去大西洋那些島上轉了一圈,收集到的資料全在這裡了。”“唐小姐,主編讓你親自過去一趟,說有事和你商量。”“現在嗎?”本來唐韻之是想把東西送到就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的,她實在是太餓了。昨晚和葉宙一起吃飯,對著一桌子山珍海味她卻沒有半點胃口。回想起那些菜,她很後悔當時沒有多吃一點。兩個人跟在小文後麵進了主編室。唐韻之本以為主編找她不過是象征性地問幾句對這本旅遊雜誌的看法,順便讓她負責一下創刊號的廣告方案。打死她都不會想到,她會在這裡碰見楊晟,那個她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的人。他正坐在洪主編對麵的椅子上,兩個人相談甚歡。“韻之呀,來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洪主編看見唐韻之來了,熱情地迎她進門,他指著楊晟說,“這是S大廣告係的高材生楊晟同學,社長親自推薦他來參與這本雜誌的創刊推廣,以後你們就好好合作吧。”唐韻之很尷尬,還沒想好該說什麼,洪主編忽然一拍腦袋,“對了,我怎麼給忘了,韻之你好像也是S大的學生吧,這麼說來你們應該認識的。楊晟可是你們學校出了名的才子啊,去年C市廣告設計大賽青年組的冠軍就是他。”洪主編把楊晟誇地天花亂墜,他哪裡知道,楊晟獲獎的那個廣告還是唐韻之給他的靈感。“嗬嗬,洪主編說笑了,楊大才子在我們S大才名遠播,我怎麼會不認識呢。隻不過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罷了。”楊晟頓時僵住,他仔細盯著唐韻之的眼睛看,似乎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唐韻之絲毫不畏懼,依舊笑容燦爛,很大方地看回去,仿佛他們真的隻是第一次見麵一樣。孫輕揚嘴都歪了,暗自感歎自己的運氣也真是背,去鴻盛好死不死地碰見趙祈顏,好不容易能跟著唐韻之來Flying混了,誰知又碰見楊晟。她嚴重懷疑自己上輩子欠了他們的,所以這輩子到哪裡都能被他們陰魂不散地追著。洪主編絲毫沒注意到氣場不對,自顧自說得不亦樂乎,“楊晟啊,韻之可是國際攝影大師唐澤輝的侄女,她……”“我知道,”楊晟麵無表情地接下主編的話,“享譽國際的著名鋼琴家宋季揚之的女兒,對吧。”唐韻之媽媽的名氣比她爸爸要大得多,彆人提到她,總會說“這是著名鋼琴家宋揚之的女兒”,就連她的名字“韻之”也是根據她媽媽的名字取的,若拋卻姓氏,聽上去倒像是兩姐妹。“既然二位都認識,又是校友,那就好辦了。一本雜誌的成功與否,創刊是關鍵。這一次我們和著名攝影師唐澤輝合作,創刊號一律采用唐大師的作品,並且在攝影展當天舉行創刊酒會,一定能將雜誌的名號打出去。至於推廣方案,那就交給二位了,我對你們很有信心啊。”洪主編講得唾沫橫飛。儘管唐韻之不想再和楊晟有任何瓜葛,但事已成定局,躲也不是辦法,要是她拒絕了洪主編,反而顯得她不夠大氣。再說做虧心事的是他,要走的人也是他,憑什麼要她走啊!“洪主編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唐韻之回以一笑。孫輕揚聽她這麼說,沒經過大腦思考就叫了出來:“韻之你——”唐韻之急忙拉拉她的衣角,阻止她說不該說的話。主編這才注意到有第四個人的存在,“這位是?”“哦,這是我的好朋友孫輕揚,也是學廣告的,我們的眼光和設計風格都比較相似,所以我想讓她給我當副手,可以嗎?”“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洪主編連連點頭,他喊了小文進來,“小文啊,你帶這位同學去人事部注冊一下實習證。”Flying的規矩很嚴,就算是實習生也要有證件才能在辦公樓裡行走。小文把孫輕揚領走之後,就剩下主編和唐韻之、楊晟三個人了。“楊晟啊,我要去開會了,你給韻之講講這次設計的主題,有什麼問題回頭我們再聊。”門一關上,辦公室裡儼然就是兩個世界。唐韻之不說話,楊晟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那麼傻站著,氣氛頓時變得很冷很冷。過了好久,楊晟終於打破了沉默:“韻之,你……你還好吧。”“對不起,我不想跟你說話。”唐韻之回答得很直接,“關於這次方案的主題,你整理成資料交給我吧。謝謝。”說完唐韻之徑直向門口走去。楊晟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難道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嗎?”“真好笑,你覺得我能對你說什麼?”“你為什麼不肯聽我解釋,那天晚上如此,現在也是如此。”楊晟所說的那個晚上,就是他們分手的那個晚上。當時唐韻之聽到他提出分手,二話沒說就走了,絲毫不顧他在身後大聲喊她的名字。走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他的號碼,想都沒想,直接一扔,手機沿著拋物線的軌跡,穩穩落進垃圾箱。唐韻之從不認為分手還有什麼偉大的借口。小言看多了,裡麵的男主角要和女主角分手,所說的無非就是“你太好了,我覺得我配不上你”,要麼就是“我很愛你,可是我覺得我們的性格不適合當戀人,以後還是當朋友吧”。如果楊晟開口說這樣的話,她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扇他兩巴掌。“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分了就分了,你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像什麼樣。”唐韻之不屑。“韻之,祈顏她得了腦癌,醫生診斷她最多隻能活到三十歲。”“轟——”一個晴天霹靂在唐韻之的頭頂炸開。唐韻之雕像一般立在原地,大腦裡麵一片空白。她不是在做夢吧,剛才楊晟說什麼,趙祈顏她……“祈顏她得了腦癌。”楊晟重複了一遍,“所以,我會和她結婚,會照顧她一輩子。韻之,希望你不要恨我。”“你說的是真的?”楊晟點頭,“我媽媽很喜歡祈顏,你是知道的,她一直希望我能和祈顏在一起。”這一點唐韻之當然清楚,往事如流水從她腦海中細細淌出,第一次見楊晟媽媽的情形清晰地浮現在她眼前。去見男朋友的媽媽,唐韻之雖然有些緊張,心情卻是極好的。哪知道見了麵以後,楊晟的媽媽沒有少給她臉色看,還一直在他們麵前祈顏長祈顏短的。唐韻之不是傻子,她當然看得出來,楊晟的媽媽喜歡趙祈顏當她兒媳婦。“唐小姐,聽說你是著名鋼琴家宋揚之的獨生女,為什麼你沒有繼承你母親的衣缽呢?”楊晟媽媽曾這樣問她。“阿姨,你可以叫我韻之。”唐韻之很有禮貌地回答,“小時候我跟著媽媽學過鋼琴,可是我不大喜歡,就放棄了。”楊晟媽媽不屑地看她一眼:“不喜歡就放棄了?半途而廢,這種處事態度可不好,我若是你母親,肯定不會這麼縱容你的。你和祈顏不是好朋友嗎,要向她好好學習學習。祈顏可是個有始有終的好孩子,對我們晟兒也好,我可是喜歡得緊啊。可惜,哎!”唐韻之臉色很不好看,從小到大她哪裡受過這樣的氣,“阿姨,你說得對,對於我喜歡做的事,我也會堅持到底的。而且我的媽媽是個開明的家長,她不會強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你的意思是說,我很古板?”楊晟急忙打圓場:“媽,韻之她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怎麼,還沒過門呢,你就幫著她對付你媽了?”楊晟媽媽乾脆撕破臉,“我是個直腸子,不會說話,今天我就把話挑明了。晟兒,祈顏才是我認定的兒媳婦,其他人免談,你自己看著辦吧。”沒等楊晟反駁,她又對唐韻之說:“唐小姐,你出生藝術世家,是名門之後,豈是我們這種充滿銅臭味的商人家庭能夠高攀得上的,齊大非偶的說法你應該聽說過吧。你人長得那麼漂亮,想嫁什麼樣的人沒有,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唐韻之也不是那種脾氣好得可以任人欺負的人,聽了楊晟媽媽那一番話,憋在她胸口的那股怒火終於還是燒了起來。她騰地站起,氣呼呼道:“阿姨你說得對,追我的人多得去了,歐洛集團的太子爺我都不嫁呢!你的寶貝兒子你自己看好吧,免得被我拐跑!”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一開門,一甩門,要多瀟灑有多瀟灑。楊晟一邊追一邊喊她:“韻之你去哪裡?”“我去找棵比你更高級的樹上吊!”唐韻之氣急敗壞,攔到一輛出租車就上,把楊晟遠遠地丟在後麵。不過那件事隻是唐韻之和楊晟戀愛史中的一個小插曲,第二天他們就和好如初了。唐韻之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楊晟三兩句好話就把她哄得雲裡霧裡,早就把他媽媽的刁難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現在回想起來,唐韻之覺得自己當時還真沒骨氣,一顆糖衣炮彈就能讓她淪陷。她重新調整好心情,問楊晟:“她得了腦癌……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就在我跟你說分手的前三天,祈顏的媽媽看見診斷書,當場就暈了過去。那天晚上祈顏一邊哭一邊對我說了很多她的心裡話,我才知道,原來她對我……”“原來她喜歡你很久了。”唐韻之替他說出他說不出口的後半句話。短短幾句話,唐韻之卻明白了很多很多。她一直以為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無話不談,原來她錯了,其實她一點都不了解趙祈顏。趙祈顏三歲的時候,她爸爸就拋棄她們母女和彆的女人走了,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她心裡比一般人要寂寞。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從小就喜歡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企圖用豔麗的外表來掩蓋那顆寂寞的心。楊晟說:“韻之,不論祈顏對你們做了什麼,你能原諒她嗎?她本質並不壞,隻是太羨慕你們,久而久之,這種羨慕就變成了嫉妒,所以她才會想要破壞你們的幸福。”“她說什麼你都信啊,你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孫輕揚突然闖了進來。剛才唐韻之和楊晟的對話她都聽見了,本來不想進來的,可是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楊晟你是豬嗎,你見過哪個得腦癌的人這麼生龍活虎的?朱帥他媽那麼有名的一個潑婦都被趙祈顏逼得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她腦癌?那我就是全身癌!哪天翹辮子了我就把自己的遺體捐給S大的醫學係當標本,切了剁了都無所謂,到時候歡迎你拿著顯微鏡去參觀哈!”“輕揚彆說了,”唐韻之拉住她,“求求你彆說了!”楊晟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我先回去了,你的新手機號可以告訴我嗎,資料整理好了我給你打電話。”唐韻之接過他遞來的手機,把自己的號碼輸了進去。“再見。”走到辦公室門口,楊晟忽然轉過身來,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你現在的這棵樹的確比我更高級,祝你幸福。”隨著關門聲響起,唐韻之眼角的淚水終於啪啦落下。他看見了,他果然看見了。連孫子凡都能一眼認出報紙上的她來,楊晟怎麼會認不出來?她一直以為楊晟說分手是因為他變心了,她寧願他是真的變心了……趙祈顏縱使有太多對不起他們的地方,上天用“腦癌”來懲罰她,這也太殘酷了!“哭什麼,彆給我丟人啊。”孫輕揚這麼說,自己的眼眶卻也紅了。十幾年的友情,豈是說沒有就沒有的。她們都以為自己很恨趙祈顏,結果呢,聽到趙祈顏得了腦癌要死的消息,她們終究是狠不下心來。“唐小姐,主編說……”小文進來看見唐韻之和孫輕揚眼睛紅紅的抱在一起,愣住了,話也掉進了肚子。唐韻之趕緊擦乾眼淚,“哦,沒什麼,我忽然想起我死去的奶奶了。主編說什麼?”“主編說他今天開會要開很久,讓你們先回去,有事情打他電話。”“知道了,那我們先走了。小文再見。”“再見。”唐韻之和孫輕揚一前一後出了辦公室大門,經過走廊,上電梯,下電梯……這一係列動作下來,她們沒有講一句話,彼此都沉默著,各懷心事。孫輕揚是話癆中的精英,難得她也有這麼安靜的時候,著實少見。可是出雜誌社大門的時候,話癆終於開口了,她拍了拍低頭沒看路的唐韻之,“韻之你快看,快看。”唐韻之抬頭,愣了三秒鐘,隨即回神。Flying是華昌旗下的,他出現在這裡一點都不奇怪,或許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來這裡指不定是為了什麼文件啊合同啊等等。大門口停著的正是葉宙的車。車窗往下移了三分之二,葉宙的表情和往日沒什麼兩樣,一臉嚴肅,好像全世界都對不起他。他彆過頭仔細盯著唐韻之的眼睛看了幾秒,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煙點上,吸了一口,吐出幾個煙圈。“你……”“你”了半天,唐韻之愣是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她身邊的孫輕揚比她還要緊張,嘴角抽了抽,全身抽了抽,根本不敢直視葉宙。孫輕揚覺得他實在是太冷酷了,難怪唐韻之接到他的電話就跟孫子一樣,要換做是她,估計會變成重孫子。最後還是葉宙先說話:“陪我去兜兜風吧。”“啊?”唐韻之蹙眉,“現在是上班時間,你……”“想見你,就出來了。”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那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需要花時間解釋。孫輕揚這回倒是機靈了一把,“那個,我還有事,你們去玩吧,好好玩啊。”“輕揚,輕揚——”唐韻之本來想拿孫輕揚當擋箭牌搪塞一下的,誰知這家夥一轉眼就沒影兒了,真不講義氣。她沒辦法,隻好彆彆扭扭地去開車門。她的手剛碰到後車門的門把,葉宙阻攔說:“坐前麵來。”“我不習慣坐副駕駛座。”“放心,我會慢慢開的。”葉宙是什麼人啊,他是大爺。他開口了,她還能說什麼?乖乖聽話唄。唐韻之上了車,第一件事就是係好安全帶。悔婚那次的飆車事件已經令她產生了陰影,她覺得坐葉宙的車得事先買好保險,因為你隨時有可能會上西天——被嚇死的。不過這次葉宙沒有要嚇她的意思,車開得的確很慢,她用餘光瞄了一眼,隻有50碼。“你哭過了。”這絕對是一個肯定句。“沒有,沙子進眼睛了。”這絕對是一個很蹩腳的借口。葉宙直接忽略這句謊話,他問她:“為什麼哭?是因為他吧。”前半句是問句,後半句是肯定句,加在一起就是一個設問句。唐韻之腹誹,明知故問,他顯然是故意找茬,興師問罪來了。看來她太小看葉宙了,這裡是他的地盤,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唐韻之故意轉移話題:“葉宙,我不喜歡你抽煙。”“好,我以後不抽煙了。楊晟和你說了什麼,如果你願意,告訴我。”話題很成功地被葉宙繞了回來。一提到這事,唐韻之馬上沉默了,低著頭,眼睛紅紅的。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根本不希望知道真相。她一直認為是楊晟和趙祈顏背叛了她,她也寧願自己一直把這個錯誤繼續下去。可上天好像故意要和她開玩笑似的,在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忘記楊晟,並且差不多真的要忘記楊晟的這個節骨眼上把真相送到了她麵前。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你心裡還有他。”又是一個肯定句。葉宙的臉色開始變了,怒意昭然,隻不過正失魂落魄的唐韻之沒有感覺到。她抽泣了幾聲,忽然抬起頭撲到葉宙身上,抱住他嚎啕大哭起來。“祈顏……我一個朋友,就是後來鬨翻的那個……她得了腦癌,她喜歡楊晟……”一番話講得語無倫次,不清不楚,不過葉宙還是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猛地一踩刹車,雙手抬起唐韻之的頭,命令:“把眼淚擦掉!”唐韻之這回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非但沒有擦眼淚,反而哭得更凶了,淚珠子撲啦啦往下掉,全掉在葉宙的衣服上。她本不是一個會輕易掉眼淚的人,更不會哭得這麼沒形象。實在是心裡堆積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就像洪水被大壩堵住了,等到水位越漲越高,遲早會衝垮大壩,一泄千裡。在楊晟麵前,她得忍著,因為她不允許自己再在他麵前掉一滴淚;在孫輕揚麵前,她還是忍著,儘管已經忍不住掉淚了,她不想讓好朋友為她擔心。現在她終於還是忍不下去了,葉宙很凶,非常凶,但是他會縱容她。果然,剛才還凶巴巴地命令她把眼淚擦掉的葉宙一見她這樣,馬上不說話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唐韻之哭成這副鬼樣子,把眼淚擦了他一身。“韻之,彆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說你會忘了他,一心一意待在我身邊,難道你想食言?”葉宙很不厚道地開始翻舊賬。唐韻之依然大哭不止,身子一顫一顫的。葉宙也拿她沒轍,隻好任其將大把眼淚往自己身上甩。這時候有交警上來敲了敲車窗:“先生,這裡不是停車的地方,麻煩你……”“罰單貼車上。”葉宙頭也沒回。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唐韻之的哭聲漸漸變小,慢慢演變成了抽噎,最後變成了輕微的呼吸聲。她睡著了。葉宙下車,打開後座的車門,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來橫放在後車座上,理了理她前額淩亂的發絲。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她,她的睫毛很長,微微上翹,上麵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宛如春天掛在花瓣上的露水。他俯下身,在她的眉心親了一下。“楊晟,彆鬨……”唐韻之囈語。他的心狠狠顫了一下,指甲陷進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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