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獨自坐在客廳裡,臉龐在燭光下泛著金色光芒。我趕緊把臉轉過去,懊惱怎麼不少喝點。“你要喝茶嗎?”她問,“要給卡斯沃爾先生也倒一杯嗎?”“我覺得他不會過來了。”我聲音大得嚇了自己一跳,於是再開口時就很小心了,“李夫人和卡斯沃爾小姐休息了嗎?”“她們在書房。李夫人記起來有本書中描寫了科利爾蘭苑的風景。不過她們去了挺久了。”我回應說卡斯沃爾小姐對自己未來的幸福家園十分好奇是可以理解的,接著端起茶坐在沙發上喝了起來。這間屋子很大,但很冷,隻是樣子好看,卻並不舒服。酒勁兒帶來的亢奮已消退,此時我情緒十分低落,同時很不清醒。索菲的沉默讓我焦躁。我們現在的處境是沒有先例可循、沒有準則可參考的。上帝啊,我多想跪在她麵前,把隱隱作痛的頭放在她的腿上。我把茶碟和杯子放下,發出哢嗒一聲響動。“索菲。”她盯著我,神色緊張,近乎震驚,仿佛前天發生的事情對她來說不值一提,抑或隻是我臆想中的夢罷了。“我想知道,”我說,“那件事對我到底意味著什麼。”“先生,你喝醉了。”“我想娶你。”她搖搖頭,再開口時聲音極低,我必須仔細聽才能聽清。“不可能的,希爾德先生,我必須為查理著想。過去的就過去了,我真的很後悔,不過我求您千萬彆再提那件事了。”卡斯沃爾小姐的聲音從走廊裡傳了過來,她在跟李夫人說話。“科利爾蘭苑的西邊側翼太局促了,一定得重建。我會跟喬治爵士說的,慢慢來吧。”於是,當女士們邊喝茶邊談論科利爾蘭苑的時候,我知道我的放肆和虛偽都遭到了報應。先是放肆:對於索菲婭·弗蘭特這樣的淑女來說,在一個冬日午後有那麼一兩個小時失去控製是一回事,可要她嫁給一個在私立學校當老師、勉強維持生計的藥劑師的兒子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這還不是我在這件事上遭受的痛苦的全部。索菲徹底的拒絕還喚醒了我對路易斯皮奇上校的嫉妒,甚至加倍了。接下來是虛偽。我對她也不是那麼坦白的,先不說我沒告訴她我對亨利·弗蘭特還在世的懷疑;也沒告訴她她丈夫是個貪汙犯和謀殺犯;更彆提那個他有可能就在我們周圍幾英裡之內的推測了。我對她的欲望讓我故意將無辜的索菲放到重婚的危險之中,這不僅是法定的罪行,也是上帝不會饒恕的。對,連我都覺得自己罪有應得。第二天是個禮拜天,我們大家都到弗萊克森·巴夫拉教堂去做禮拜,諾克先生和卡斯沃爾先生覺得太累了,就都留在了圖書室,坐在火爐邊互相做伴。我們到教堂時路易斯皮奇兄弟已經到了,不過家裡的女眷沒來。雖然我們沒坐在一起,但我也看到卡斯沃爾小姐和喬治爵士,索菲和上校不停地眉目傳情。回家的路上,卡斯沃爾小姐說:“可憐的約翰遜夫人!”“我聽說她又不舒服了?”索菲問。“喬治爵士說她得了扁桃體炎,喉嚨腫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她本來還想過一兩天就上門來謝謝我們呢,可現在隻能推後了。仆人們被要求不要聲張。”這一路很顛簸,馬匹和車輪都不時在冰凍的路麵上打滑。卡斯沃爾小姐說:“幸好爸爸沒跟我們一起來。誰能想到路況這麼糟糕?”沒人回答,事實上一路都沒人再說話了。那一整天索菲都躲著我。就算我們必須打照麵,她也不看我的眼睛。我便把氣撒在孩子們和仆人們身上。雖然說應該理性地麵對不幸,可以我的經驗,當不幸來到前門的時候,理性早從後門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