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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倒黴到家了。”斯蒂芬·卡斯沃爾說,“一個男的隻關注人家嘴巴裡的東西,一個女的差不多等於瞎子。”“那個女人說她似乎聽出一些愛爾蘭口音,並且有紳士的腔調。”“毫無用處。弗蘭特能馬上裝出愛爾蘭口音。他小時候常去威克洛郡(ty Wicklow,位於愛爾蘭島東部海岸的一個郡。),他家在那兒有土地,隻要願意,他就能像個愛爾蘭佬一樣說話。因此一點愛爾蘭口音無法讓我們判斷是弗蘭特還是坡。至於聽起來有紳士的腔調,這話是誰說的?一個給人拔牙的男人的老媽。她的判斷一文不值。”他停下來,低頭看著手上的東西,“這個就不一樣了。”“看起來不像是紳士的手。”“對。但也不能說就是坡的。”卡斯沃爾先生把那截手指放回到雪茄盒裡,臉上隻有厭倦。他蹣跚著走到打開抽屜的書桌邊——這天痛風讓他痛得厲害——把那盒子放進一個抽屜裡,“我們假設拔牙的那個人是弗蘭特,為了讓世人都相信他死了,他殺死了坡,並破壞了屍體。可他為什麼要留著這截從坡的手上砍下來的手指呢?”“我不知道,先生。也許他隻是還沒找到安全的地方來處理它。”“不,不,這麼小的東西,他完全可以扔到火裡,或者汙水坑、河裡之類的。真該死。沒有更多證據了,哪方麵的都沒有。”我心裡想著這也許是那個扔下書包的人故意留下的,可沒說出來。我也沒提這截手指看上去非常皺巴,顏色發黃。自打它從手上被砍下來之後發生了什麼?它現在的這副樣子跟被保存的地方是不是有關係?再說得誇張點,到底能不能確定它真的是一截手指?“不管怎麼說,我得感謝你。”卡斯沃爾先生拿出懷表看了一下,“我們目前沒什麼可做的了。”接著他語調絲毫沒有變化地繼續說道,“我已經寫信給布蘭斯比先生了,告訴他你明天就可以回學校了。”我鞠了個躬。“我保證你馬上就能恢複正常生活。我對布蘭斯比先生說你的表現非常令人滿意,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卡斯沃爾先生撫摩著懷表,“我在城裡還有點事要辦,今天剩下的時間你可以陪陪查理。”於是我上樓來到休息室,因為那個我不大喜歡的仆人普拉特告訴我在這裡能找到查理。瑪格麗特街的這棟宅子裡沒有教室,而休息室不管怎麼說都要舒服、溫暖一些。我也不想否認在踏上石台階的時候,想到可能會遇見陪在查理身邊的另一個人而心跳加速。我走進房間,卡斯沃爾小姐抬起頭來看著我,臉上綻開了笑容。屋裡隻有她一個人,坐在爐火邊,臉上蒙著麵紗,膝上放著份報紙。“對不起,打擾您了,”我說,“他們跟我說查理在這裡。”“他一會兒就下來,希爾德先生,他上樓去找他媽媽了。請到爐火邊坐下等他,外麵挺冷的吧?”我很高興地照做了。她正在看《晨報》,我一眼就看到了攤開的那一頁上的“謀殺”兩個字。“我聽說弗蘭特夫人的身體狀況又惡化了?”我問,“昨天我見她的時候她看上去好像好多了。”“我認為她好多了,可還是很容易疲勞。醫生建議她下午臥床休息。”卡斯沃爾小姐直視著我——她舉止坦誠,大方,這正是最讓我著迷的地方——然後說,“說到健康問題,你看起來比我想的要好多了。弗蘭特夫人告訴我說你遭到襲擊了?”“哦,隻是一點不愉快的事情,不嚴重。”“我想你是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她微微顫抖了一下,“我們全都不安全!”“沒傷到我。漢姆威爾先生打跑了襲擊我的人,又好心地扶我坐上馬車,送我回了家。”如同陽光透過烏雲,卡斯沃爾小姐露出了笑容。“有沒有可能他的動機也不是那麼無私,先生?想想我們在皮卡迪利看到的那一幕吧。”我咧嘴一笑。“我聽說克裡奇太太要給漢姆威爾的母親菜譜呢。”她的微笑進一步演化為咯咯的笑聲。“鬼才信呢。”卡斯沃爾小姐邊說話邊動了動身子,裙角翹起,露出了裹著法國絲襪的優雅小腿和漂亮腳踝,“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有人追求克裡奇太太讓我覺得怪怪的。她都可以當我媽了。”說到這兒,她臉紅了,沒再說話。這話可不那麼妥當,尤其考慮到她現在的處境。我也不是第一次懷疑漢姆威爾先生對克裡奇太太的興趣不是表麵上的這麼簡單。她的身份比大部分仆人都高,在這個家裡比誰知道的都多。她是弗蘭特夫人的貼身女仆,是曾在拉塞爾廣場工作的用人中唯一留下的。她還在弗蘭特先生去加拿大時,隨卡斯沃爾小姐到表親家照顧過她至少兩年,當然了,她是看著查理長大的。因此這三個人對她都有深厚的感情,肯定對她說過不少貼心話。也許正因如此,克裡奇太太才在眾多的仆人當中穩穩地占據著一個很有影響力的位子。“卡斯沃爾先生對我說,你們很快就要搬到鄉下去了。”為了不讓氣氛變得尷尬,我打破沉默道。“是啊,爸爸很生氣,但他一直叨嘮著所謂不必要的開支其實都是亂講。可是他什麼也聽不進去。”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一絲自嘲,仿佛不是在批評爸爸,而是談論自己的短處。“我想您更喜歡城裡吧,小姐?”“哦,是的。我還記得第一次到拉塞爾廣場跟索菲婭住在一起時有多高興,巴斯在我眼裡一下子成了一個小鄉村。我知道城裡現在其實挺空的了,而且到了聖誕節的時候會更空。可即便如此,我也覺得比待在鄉下那空蕩、粗糙的房子裡舒服多了。我……我會想念這裡的朋友的。在倫敦,你可以認識很多人,可以選擇跟誰在一起。可是在蒙克希爾山莊就不行了。那裡我們連熟人都沒幾個。”她停了一下,接著加重語氣說道,“是的,我會非常想念朋友們的。”她本來眼睛一直盯著腿上的報紙,可說這幾個字時,她抬起頭來看著我,這讓她說的話特彆有分量,讓我無法不對此做出一點反應。卡斯沃爾小姐笑吟吟地看著我,還想說點什麼。可就在這關鍵時刻,休息室的門砰地開了,查理衝了進來。“弗洛拉姨媽!”他叫道,“媽媽說我不用回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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