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和羅馬人都擁有廣闊的疆域,雙方在地理上形成隔絕,穿越這段未知的區域,就像通過伏爾加河來到維斯圖拉河一樣,很多重大事件在這一過程中不是中斷就是湮滅。然而從蠻族的習性以及成功遷移的經驗,明顯可以看出匈奴人受到哲歐根人的武力壓迫,他們在氣焰高漲的勝利者出現後,很快向後撤走,一直延伸到黑海的地區都被他們同宗的部族占有。匈奴人倉促逃往富饒的平原,維斯杜拉河在這片土地上緩緩流進波羅的海,他們來到此地後,馬上展開了勇敢的攻擊。匈奴人的入侵使北部地區提高警覺,變得騷動不安,有的民族被迫撤離,對日耳曼的國境帶來相當大的壓力。(普羅科皮烏斯(6世紀拜占庭史學家)提及從帕盧斯·梅奧蒂斯到日耳曼北部的大遷移,認為是饑饉所引起。但他對古老曆史的見解,常因無知和錯誤而打折扣。)這地區的居民(古時候蘇維彙人、汪達爾人和勃艮第人在此定居)決定把森林和沼澤留給薩爾馬提亞的難民,或至少讓他們過多的人口流入羅馬帝國各行省。(佐西穆斯通常會概述多瑙河與萊茵河以外的民族,包括他們的情況和後來的稱呼,以及古代作者偶爾對他們所加的各種形容詞。)勝利的社侖使用“哲歐根人的可汗”這個頭銜後又過了4年,另一個蠻族——傲慢的羅多迦斯特,也稱拉達蓋蘇斯(羅多迦斯特是奧博特裡特斯(在梅克倫堡)人的神祇。英雄人物常會采用保護神的名字,但蠻族不會對失敗的英雄頂禮膜拜。),從日耳曼北邊一直前進,幾乎抵達羅馬的城門,留下的殘餘軍隊終於摧毀西羅馬帝國。這支龐大的隊伍以汪達爾人、蘇維彙人和勃艮第人最具實力;阿蘭人在他們新的居留地獲得了友善接待,就將行動快速的騎兵部隊,用來加強日耳曼重裝步兵的戰力;而哥特人的冒險分子全都熱情投效到拉達蓋蘇斯的麾下,有些史學家稱他為“哥特王”。12000名勇士因高貴的出身和英勇的事跡有彆於一般庶民,威風凜凜地擔任前鋒部隊。(奧林庇多魯斯原來要表達的意義並不精確,我認為他們都是君王和貴族,以及忠心耿耿的夥伴,過了幾個世紀後,可稱他們為武士和護衛。)整個群體不少於20萬作戰人員,再加上婦女、孩童和奴隸,總人數可能達到40萬之眾,勢不可當的遷移行動從波羅的海海岸出發。就像當年共和國威名最盛的時代,數以萬計的辛布裡人和條頓人從此地傾巢而出,前去侵襲羅馬和意大利。這些蠻族離開故土後,隻留下顯示出他們偉大的遺跡,諸如連綿不絕的防壁和巨大的土堤。經過很多年代後,此地成了範圍廣闊的可怕荒涼之域,一直到在後代子孫的權力下建立起了名聲,新的居民才流入空曠的土地。如果歐洲的政府無法保護國土和財產的話,而已經侵占了一大片土地的民族沒有能力耕種,那麼很快就會得到勤勞而貧窮的鄰國給予的協助。國家之間的聯係和溝通,在那個時代既不完善也不可靠。拉文納宮廷根本不知道北部地區正發生重大變革,直到在波羅的海形成的烏雲,蔓延到上多瑙河兩岸響起震耳的雷聲。要是西部的皇帝聽到大臣帶來危險即將到來的信息,那麼他也寧可做一個戰爭的旁觀者享受休閒的生活,任這些蠻族自相殘殺並為之暗地裡慶幸不已。羅馬的安全完全倚仗斯提利科的策謀和武力,但帝國已處於實力虛弱和民窮財儘的狀況,無力重建多瑙河防務,無法有效阻止日耳曼人入侵。(佐西穆斯把戰爭和斯提利科的勝利地點放在了越過多瑙河的地方,這種奇怪的錯誤緣於讀過希臘人以訛傳訛的記載,很難完全改正過來。最好的辦法是引用佐西穆斯的說法時,一定要抱著存疑的態度。)霍諾留那位警覺性極高的大臣,迫於時勢隻能將防禦的重點放在意大利,再一次放棄行省,召回所有的部隊。同時他想儘辦法征募新兵,雖然對避戰的懲罰極為嚴厲,但兵士還是怯懦逃避。他又采取最有效的手段來逮捕或引誘逃兵,對於願意從軍的奴隸答應給予他們自由以及兩個金幣的獎賞。(這項法規的頒布時間(公元406年5月18日)使我們明白了很多問題,戈德弗羅伊用來推測拉達蓋蘇斯的入侵年份;蒂爾蒙特、帕吉和穆拉托裡認為是前一年,之所以持這種說法,是基於對諾拉的聖保利努斯的禮貌和尊敬。)他費儘千辛萬苦總算從龐大帝國的臣民中,組成一支有三四萬人的軍隊。想當年在西庇阿和卡米盧斯的時代,光是羅馬地區有自由權的公民就可以輕鬆提供這一數量的兵員。(羅馬快被高盧人占領時,元老院在緊急狀況下編成10個軍團,共有42000步兵和3000騎兵,從奧古斯都以後這個城市就沒有派出這樣多的兵力。這種傳聞讓研究古史的學者感到困擾,但孟德斯鳩清楚地加以說明。)斯提利科的30個軍團還要加上增援的大量蠻族協防軍,阿蘭人以個人身份加入服役,還有匈奴人和哥特人的部隊,他們都在本國君主胡爾丁和薩魯斯的領導之下,基於利益和仇恨反對拉達蓋蘇斯的野心。日耳曼人的共主拉達蓋蘇斯勢如破竹(406 A.D.),越過阿爾卑斯山、波河和亞平寧山的天險。他的左側是霍諾留那難以進入的皇宮,被遺忘在拉文納的沼澤之中;另一邊是斯提利科的營地,大本營設置在提西努斯也就是帕維亞,看來在距離遙遠的軍隊集結完畢之前,是不會與日耳曼人進行決戰了。很多意大利的城市遭到洗劫和摧毀,拉達蓋蘇斯圍攻佛羅倫薩,(馬基雅弗利(1469~1527A.D.,佛羅倫薩的政治家和外交家)像哲學家那樣引經據典說明佛羅倫薩的源起。當地民眾為了便利通商貿易,才從腓蘇利山區慢慢遷移到阿爾諾河岸。三頭同盟使佛羅倫薩成為殖民區,提比略當政時,它獲得一座蒸蒸日上的城市應有的名聲和讚譽。)在這個知名共和國曆史上,這座城市還是初次發生這樣的大事件。市民靠著堅定的毅力加上蠻族缺乏攻城的技術,不僅使敵人無法得逞,也暫時阻止了入侵的狂流。羅馬元老院和人民在敵軍接近到180英裡時感到戰栗不已,很急切地拿過去曾經逃過的危險與如今岌岌可危的處境做比較。阿拉裡克是一個基督徒和士兵,他率領的是一支有紀律的軍隊,且明了戰爭的法則,尊敬條約的神聖性,無論是在營地或在教堂,都會與帝國的臣民進行親切的交談;反之,野蠻的拉達蓋蘇斯對南方文明國家的習俗、宗教甚至語言都極為陌生,信仰的殘酷激怒了他凶狠的脾氣。一般認為他受到嚴正誓言的束縛,要把城市化為一堆瓦礫和塵土,要將最有名望的羅馬元老院議員當作犧牲,用他們的血塗滿祭壇以平息神明的震怒。公眾的危險之處在於,當國內災禍產生時,往往展現出宗教派係無可救藥的瘋狂。那些朱庇特和墨丘利深受壓迫的信徒,尊敬這位虔誠異教徒的作風。雖然他是羅馬不共戴天的仇敵,但他們大聲宣稱,比起拉達蓋蘇斯的武力更關心他所選定的犧牲,在私下暗自高興國家遭逢災難,可以用來指責基督徒對手的信仰。(拉達蓋蘇斯祭拜托爾和沃登,他心目中的朱庇特不同於奧林匹斯山和卡皮托山的約夫。多神教可用多方通融的廟宇,把來自各路的神明聚合在一起,但正統的羅馬人始終憎惡高盧和日耳曼的活人獻祭。)99lib?佛羅倫薩麵臨窮途末路的困境,市民微弱的勇氣隻靠聖安布羅斯的權威加以支持。他在夢中得到啟示,他們會很快獲得援救,(保利努斯提到這個故事是潘索菲婭親口所說,她是佛羅倫薩一個信仰虔誠的婦人。據稱大主教從此停止積極參與世俗的事務工作,所以無法成為深得民心的聖徒。)接著他們突然看到斯提利科的旗幟出現在城牆外,帶著聯軍來解救忠誠的城市,並且很快讓這個重要的地點成為蠻族大軍的墳墓。那些作者對拉達蓋蘇斯的失敗有不同的說法,產生明顯的矛盾,但並沒有曲解提出的證據,這方麵的做法倒很一致。奧羅修斯和奧古斯丁因為友誼和宗教而關係密切,把勝利視為奇跡,將之歸於神的恩典而非人的英勇,(這兩位朋友在阿非利加寫出這段獲勝的經過,已經是10年或12年以後的事。塞維爾的伊希多爾(560~636A.D.,聖徒、塞維爾主教、神學家)毫無保留全盤接受權威說法。不論奧羅修斯在這期間加進多少讓人感興趣的事實,全都是出於宗教虔誠心理的胡言亂語。)並嚴格排除其他可以獲勝的因素,甚至認為連流血犧牲都沒有出現。兩位作者提到羅馬人的營地,呈現出的景象是兵甲充足而又無所事事,佛羅倫薩對麵的腓蘇利山高聳挺拔,他們樂於見到蠻族陷入絕境,在崎嶇而貧瘠的山巒中慢慢滅亡。他們非常誇張地斷言基督徒大軍沒有一個士兵被殺或受傷,我們或許可以用無言的輕視態度視之,但奧古斯丁和奧羅修斯其餘的敘述,倒是吻合戰爭的狀況和主將的性格。斯提利科知道自己指揮的是帝國僅有的一支軍隊,基於審慎的考量,不願與倔強而又狂暴的日耳曼人在戰場上決一勝負。他要用堅強的防線將敵人包圍,這是第三次拿來對付哥特國王,規模更為龐大,可以發揮最大的效果。羅馬的軍人即使大字不識一個也都熟悉愷撒的戰例,都拉基烏姆的對壘線有15英裡長,用連綿不斷的塹壕與防壁把24座碉堡連接起來,(譯注:公元前48年,愷撒率軍渡海到希臘,為了在都拉基烏姆包圍龐培大軍,建構工程巨大的對壘線。尤其在南部重點地區,所有的塹壕成雙層配置,防備敵人從後方登陸實施夾攻,並將流向大海的河流改道或修建堤壩,使龐培軍隊無法得到飲水。)這等於是把戰場變成了一種壕溝戰的模式,可以圍困數量龐大的蠻族人員,斷絕他們的給養,把他們活活餓死。羅馬部隊與他們的祖先相比,作戰的英勇自歎不如,勤奮的精神倒是沒有完全喪失。要是士兵認為辛苦的奴工有損自己尊嚴,托斯卡納可以提供數以千計的農夫,雖然不參加作戰,但靠著構築工事,同樣能為拯救自己的家園儘一份力量。蠻族大量的馬匹和人員被包圍得無法動彈,(奧羅修斯的修辭學表達方式,並不適合用來描述對大軍的包圍。但腓蘇利山離佛羅倫薩隻有3英裡,可能有足夠的空間容納拉達蓋蘇斯的大本營,因此其可能被納入了羅馬人的防線之內。)饑饉而非戰鬥使他們漸趨毀滅,但羅馬人花時間進行這樣艱巨的工程時,卻暴露在焦急的敵軍的不斷攻擊之下。挨餓的蠻族在絕望之中被迫對抗斯提利科的防線,羅馬將領有時也得遷就勇敢的協防軍,他們一直對主將施壓,表示要攻擊日耳曼人的營地,基於各種意外的狀況,還是發生了激烈而血腥的戰鬥。在佐西穆斯、普洛斯帕和馬塞利努斯的編年史中,對這方麵的敘述令人肅然起敬。羅馬軍隊及時把人員和物資送進佛羅倫薩城內,拉達蓋蘇斯挨餓的大軍反而被圍困。氣焰驚人的國王率領這麼多黷武的民族,在損失最英勇的武士後,淪落到隻能將希望寄托於羅馬人能誠信履行條約以及斯提利科的大發慈悲之上。(奧林庇多魯斯在敘述這段史實時,認為雙方還保持著聯盟關係,這樣更坐實了斯提利科的罪行。)被俘虜的帝王死於可恥的斬首,這使羅馬和基督教的凱旋蒙上了恥辱的色彩。死刑的執行隻延遲了片刻,這更坐實了勝利者的罪行,不僅冷酷而且是精心策劃的結果。(奧羅修斯信仰虔誠但不通人情,可以犧牲國王阿加格和他的子民阿馬萊基特人,毫無同情心。冷酷的曆史學家比血腥的劊子手還要可恨。)幾乎成了餓殍的日耳曼人即使逃過協防軍的殺害,也以少到幾塊金幣的價格被販賣為奴。食物不足加上水土不服,大量不幸的外鄉人身亡異域,看來這些不講人道的買主,無法從利用他們的勞力得到豐碩的收獲了,必然遭到人財兩空的損失。斯提利科向皇帝和元老院報告他的成就,第二次獲得“意大利拯救者”的光榮稱號。(克勞狄安的繆斯在哪裡?她是否睡著了?她是否罷工了?我認為霍諾留的第七任執政官(407A.D.)可提供題材寫出富麗堂皇的詩篇。在發現狀況無法挽回前,斯提利科(在羅慕路斯、卡米盧斯和馬略之後)有資格稱為羅馬第四位奠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