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名聲,尤其是奇跡的發生,催生了非常誇張的說法,說是從波羅的海地區遷移過來的大軍甚至整個種族,全都悲慘地滅亡在佛羅倫薩城下。確實拉達蓋蘇斯本人、他的勇敢而忠誠的夥伴以及占據各自種族三分之一以上的蘇維彙人、汪達爾人、阿蘭人和勃艮第人,追隨著將領的旗幟全軍覆沒。(《普洛斯帕編年史》有明確的記載,使佛羅倫薩的勝利減少奇跡的成分,與意大利、高盧和日耳曼的曆史發生密切的關係。)這樣一支聯合大軍真是令人驚奇,不過引起分裂的原因倒是非常明顯而有說服力:家世出身所產生的驕縱心理、英勇行為帶來的傲慢無禮、高高在上的指揮激起的嫉妒羨慕、不願屈居下屬的憤怒情緒、各持己見不願讓步的爭執,種種因利益和情感所產生的對立不和,在這麼多的國王和武士之間不斷發生,何況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謙讓和服從。拉達蓋蘇斯被擊敗後,日耳曼還有兩個很大的群體,人數都在10萬以上,仍舊維持著相當的武力,在亞平寧山和阿爾卑斯山之間,或是在阿爾卑斯山與多瑙河之間流竄,很難確定他們是否想為領袖之死雪恥複仇,或僅僅是想發泄憤怒的情緒。斯提利科的謹慎和堅定使蠻族的目標發生轉變,他所采取的策略是既阻止他們進軍,又不阻止他們撤離。他最關心的是羅馬和意大利的安全,至於犧牲遙遠行省的財富和安寧,在他而言不僅漠不關心,而且在所不惜。(奧羅修斯和傑羅姆提出嚴正的指控,說斯提利科誘使蠻族入侵。其實,他們所說的“誘使”表示間接的意義,斯提利科為了救意大利而犧牲了高盧。)潘諾尼亞的逃兵加入了蠻族的陣營,使他們明了整個地區和道路的狀況。阿拉裡克曾經計劃入侵高盧,最後卻是由拉達蓋蘇斯大軍的殘部著手執行。(比亞伯爵感到滿意,在入侵高盧的日耳曼人當中,有三分之二人員是拉達蓋蘇斯大軍的殘部。有關這部分的敘述,可以參閱《歐洲古代通史》。我與這本膾炙人口的巨著失之交臂,直到公元1777年才精心,在公元1771年我發現的很多觀念,竟與本書不謀而合。)然而,要是他們抱著一廂情願的想法,以為居住在萊茵河兩岸的日耳曼部落會給予他們幫助,那麼希望就會落空。阿勒曼尼人保持無所作為的中立態度,法蘭克人用忠誠和勇氣來防衛羅馬帝國的安全。斯提利科為了應付目前的局勢,第一步行動是儘快從萊茵河順流而下,目的是籠絡住黷武好戰的法蘭克人,使其不致有變,以確保雙方牢固的聯盟關係,還有就是使威脅共和國和平的心腹大患能夠離開意大利。馬爾科米爾是法蘭克人的一位國王,他違反了本應遵守的條約,在羅馬官員主持的法庭公開定罪,對他最後的判決卻相當仁慈,隻是將他流放到遙遠的托斯卡納行省。這種罷黜有損國王的尊嚴,卻沒有激起臣民的憤慨,他們反而處死想要替他報仇的桑諾,並且忠於斯提利科所選擇支持的國王。當北部的民族大遷移,引起高盧和日耳曼的邊境動蕩不安時,法蘭克人英勇迎戰由汪達爾人組成的大軍。汪達爾人根本不顧敵手過去給他們的教訓,再次與蠻族聯軍分離,采取單獨的作戰行動,結果因為魯莽輕進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兩萬汪達爾人連同他們的國王戈迪吉斯克拉斯在戰場被殺。要不是阿蘭人的騎兵隊前來解救,揮軍蹂躪法蘭克人的步兵,汪達爾人整個民族都會遭到滅絕的命運。法蘭克人在進行了堅強的抵抗後,被迫放棄無法占到優勢的鬥爭。戰勝的同盟軍向前追擊,在那年最後一天(公元406年12月31日),此時嚴寒的季節已經使萊茵河全部凍結,他們在毫無抵抗的狀況下揮軍進入高盧未設防的行省。蘇維彙人、汪達爾人、阿蘭人和勃艮第人這次的入侵具有曆史意義,他們再也沒有後撤。這可以被看作羅馬帝國在阿爾卑斯山以外地區衰亡的先兆,萊茵河這一天然的屏障已完全被突破,再也無法起到分割野蠻和文明國家的作用。日耳曼的和平,多少年來一直取決於法蘭克人的歸附和阿勒曼尼人的中立,但在此時,羅馬的臣民絲毫沒有覺察到趨近的災難,還在享受平靜和繁榮的景況,很少會為高盧邊境的安定祈福。他們的牲口和牛群獲得允許在蠻族的草地放牧,獵人深入幽暗的黑希尼亞森林,既不畏懼也無危險。(克勞狄安敘述高盧邊疆的平靜和繁榮。杜博斯神父認為放牧地點在阿爾巴河(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小溪,流過阿登森林)而不是阿爾比斯河,就詳述高盧牛群放牧在易北河所出現的危險狀況,真是何其愚蠢!就詩人的地理觀而論,易北河和黑希尼亞森林與日耳曼的任何一條河流,或任何一座森林無異。克勞狄安經不起我們研究古代曆史的學者嚴格檢查。)萊茵河的兩岸就像台伯河一樣,到處都是優美的住宅和耕種的農莊。要是一個詩人順流而下,他會疑惑不知哪一邊是羅馬人的疆域。這種和平與富裕的景色突然變成赤地千裡的大漠,隻有冒煙的廢墟使人為的荒蕪有彆於自然的孤寂。門茨這個蓬勃發展的城市,遭到蠻族的入侵,全城被毀無寸瓦之覆,數千基督徒在教堂遭到慘無人道的屠殺。沃姆斯受到長期圍攻一直堅守不降,城破後市民已無噍類。斯特拉斯堡、斯皮爾斯、蘭斯、圖爾奈、阿拉斯和亞眠,都忍受著沉重的負擔,遭到日耳曼人殘酷的壓迫。毀滅一切的戰火從萊茵河畔蔓延開來,遍及高盧17個行省的大部分區域。把海洋、阿爾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之間的人民富足而範圍廣大的國度,全部放棄給蠻族。他們把教會的主教、元老院的議員以及處女,全部混雜在一起驅趕著前行,大車裝滿從他們的家庭和祭壇上搜刮來的戰利品。我們感激神職人員借這個教誨基督徒悔改的機會,隱約描述出公眾遭受重大災難的狀況。他們認為世間的罪行引起神施以正義的製裁,人類在這個邪惡而奸猾的世界,被當成易消亡之物受到拋棄。但佩拉吉安派(公元405年佩拉吉安派的教義首次掀起風波,10年之內在羅馬和迦太基受到譴責,聖奧古斯丁經過一番鬥爭終於大獲全勝,但希臘教會對敵手頗表讚同。民眾在了解以前,並沒有參與爭論(這點倒是令人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挑起了爭論,他們試圖探測慈恩和宿命的深淵。拉丁教士很快便將之嚴肅采納,對於上帝下令施行、預見或容許一連串的道德與自然的災禍,貿然地去權衡背後的原因,既不現實,也是錯誤的。受苦人民貿然地將他們的罪行和災難,與他們的祖先對比,同時他們指責神聖的正義,沒有將人類之中的弱者、無辜和幼童從毀滅之中加以赦免。無用的爭論忽視了不變的自然法則,那就是無辜者可以得到和平,勤奮者可以得到富足,英勇者可以得到安全。拉文納宮廷的政策怯懦而自私,要召回帕拉丁(內衛)軍團來保衛意大利,剩下的部隊無法勝任艱難的使命。蠻族的協防軍寧願不受軍紀的約束,任意掠奪物品來獲取利益,也比正常和有限的薪餉要好得多。高盧行省遍地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他們保衛著田園、家人和祭壇。要是他們無懼死亡,就值得說服以為己用,隻要他們還在乎生長的鄉土,就可以作為不斷阻擋蠻族入侵的無法克服的障礙。蠻族缺乏紀律和武器,隻要這致命的缺點繼續存在,就會因為久經戰陣導致兵員數量屈居劣勢,最後降服於人口眾多的國家。當查理五世入侵法蘭西時,他審問一名戰俘,從邊界到巴黎要幾天的行程。“或許要12天,不過這將是我們打敗你所需的時間。”如此英勇的回答,遏製了野心勃勃君王的傲慢自大態度。霍諾留的臣民有彆於弗朗西斯一世的臣民,他們所表現出的氣勢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不到兩年的工夫,波羅的海的野蠻人就已經將部隊分散開,每一支部隊的人數都少到可忽視的地步,即使如此,他們依然沒有經過任何一場作戰就挺進到比利牛斯山的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