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高盧的羅馬人在蠻族統治下所受的待遇(1 / 1)

征服者把法蘭西這個名字強加在他所統治的國土之上,提到法蘭西的一般狀況和變革,就要舉出一個行省、一個主教轄區或是一個元老院議員家庭的特殊例子。高盧所有獨立的國家和城邦之中,奧弗涅從前一直維持著卓越的地位,勇敢進取和人數眾多的居民保有一件非常獨特的戰利品,那就是愷撒本人的佩劍,是他在熱爾戈維亞的城牆前麵被擊退時留下的。(當愷撒看見熱爾戈維亞時就笑了起來,然而他提到熱爾戈維亞圍城之戰未能獲勝,他還是不夠坦率,我們期望一個經常贏得勝利的偉大人物要講實話。不過他也承認,他在一次攻擊中就損失了46名百夫長和700名士兵。)由於都是特洛伊人的後裔,他們認為與羅馬人的聯盟是一種手足之情。若每個行省都能效法奧弗涅的勇氣和忠誠,西部帝國就不會滅亡,至少也可以拖延一段時日。等到他們抱著勉強的態度宣誓效忠西哥特人,也始終能夠緊守自己的諾言,當他們最勇敢的貴族在普瓦捷戰役中捐軀沙場,他們毫無抵抗地接受了勝利的正統教徒統治者。克洛維的長子狄奧多裡克輕易完成了征服行動,收獲極為豐碩,但遙遠的行省與他統治的奧斯特拉西亞兩相分離,中間還有蘇瓦鬆、巴黎和奧爾良王國,在他父親死後為三個弟弟所繼承。巴黎國王奇爾德伯特對鄰接的奧弗涅那富饒的國土起了覬覦之心。(克洛維的幾個兒子在第一次或第二次的分配產業中,把貝裡分給奇爾德伯特,後根據阿爾韋納姆的說法,這位巴黎的國王進入克萊蒙時,整個國度的外貌被一層薄霧所籠罩。)奧弗涅的高地區域從南部慢慢升起直達塞文山脈,顯現出森林和牧場豐富多彩的景象,山坡的兩側覆蓋著葡萄園,每一處山巔都有村莊或是建造的城堡。奧弗涅的低地部分,阿列河流過優美而寬闊的利馬涅平原,土壤極其肥沃,能夠不停供應產量龐大的作物。根據一份偽造的報告,說是合法的統治者在日耳曼被殺,奧弗涅的城市和主教轄區被西多尼烏斯·阿波利納裡斯的孫子出賣,奇爾德伯特為運用秘密手段獲得勝利而竊喜不已。然而在整個民族即將進行勃艮第戰爭時,狄奧多裡克生性自由的臣民提出威脅之詞,要是他一味隻顧發泄個人的憤恨,就要拋棄他的旗幟脫離他的陣營,但法蘭克人很快為國王雄辯的口才說服。狄奧多裡克說道:“跟隨我去攻打奧弗涅!我會帶領你們前往那座行省,在那裡你們可以獲得黃金、白銀、奴隸、牲口和華貴的服飾,能夠滿足大家的願望。我再次向各位提出承諾,我會將那裡的人民和他們的財富當成獵物贈予你們,讓你們心滿意足帶回自己的家園。”為了達成他的承諾,狄奧多裡克失去了一個民族對他的忠誠,何況這個民族已成為亟須毀滅的對象。他的部隊在日耳曼最凶狠的蠻族增援下,使奧弗涅產物豐盛的田園化為一片赤土。隻有一座堅強的城堡和一個神聖的神龕,這兩處地方在蠻族燒殺擄掠的暴怒中獲得保全和救贖。梅羅利阿克堡(本篤會的編輯在為圖爾的格列高利編書時,根據當地的狀況,把這座堡壘命名為梅羅利阿克堡,位於上奧文尼,離莫裡亞克有2英裡路。)坐落於險峻的山岩上,從平原拔地而起高達百英尺,整個工事範圍之內有個巨大的蓄水池和若乾可耕種的土地,法蘭克人帶著羨慕和失望的神情注視著無法攻克的堡壘。他們突擊了50餘位落伍的人員,俘獲的人數眾多,使他們感到供應的壓力,於是開出微不足道的贖金,讓這些可憐的受害者在生死之間可以做個選擇。殘酷的蠻族原本想把他們看作是反抗的守備部隊,全部殺光一個不留。還有一支特遣部隊揮軍深入布萊維斯或布裡尤德,當地居民帶著值錢的財物,前往聖朱利安的聖所尋求庇護,教堂大門緊閉,可以抵抗攻擊的隊伍。有個勇敢的士兵從唱詩班的窗戶翻進去,為同伴打開進入的通道,教士和民眾及祭壇上神聖的法器,全部被當成戰利品擄走,在離布裡尤德不遠的地方進行褻瀆神聖的分贓。但克洛維信仰虔誠的兒子,對於這種大不敬的行為施以嚴厲責罰,處死罪孽深重的為首分子,其餘查不出姓名的從犯隻有留給聖朱利安報複。他將這些俘虜全部釋放,送回被搶劫的物品,擴大庇護的權力,將神聖殉教者墳墓周圍5英裡的地麵都包括在內。奧斯特拉西亞的軍隊從奧弗涅撤走之前,對於這個隻能靠著畏懼來限製他們產生憤恨之心的民族,狄奧多裡克堅持要求他們立下將來為其效忠的誓言。於是一隊出身高貴的青年被選出,他們都是元老院最重要議員的兒子,將他們解送到征服者那裡充任人質,作為奇爾德伯特和他的同胞誠信的保證。等到戰爭爆發或是有陰謀活動的謠言在流傳,這些無辜的青年立即被貶為奴隸,其中一個名叫阿塔盧斯(圖爾的格列高利提到阿塔盧斯的故事,他的編輯魯伊納特把兩個阿塔盧斯混在一起。這個阿塔盧斯在公元532年還是一個青年,另一個阿塔盧斯是西多尼烏斯的朋友,是50或60年前的奧頓伯爵。發生這種錯誤不應該歸於無知,隻能說是出於人物本身的重要性。),他的冒險事跡值得我們加以敘述。等他被送到特裡夫地區為主子養馬後,他的祖父是朗格勒的格列高利主教,派出密探經過辛苦搜尋,終於發現孫子在擔任下賤的工作。但格列高利主教提供的贖金,受到貪婪蠻族的嚴詞拒絕,他們要求主教支付10磅黃金的天價,才肯釋放出身高貴的俘虜。後來是利奧堅持不懈的計謀才使他獲得解救,而利奧是在主教廚房工作的奴隸。(這位格列高利是圖爾主教的祖父,活到92歲的高齡,出任奧頓伯爵有40年之久,後來擔任朗格勒主教也有32年。根據詩人福圖納圖斯的頌詞,他在兩種不同的職位上都有卓越的貢獻。)一個不知情的奴隸販子很輕鬆地就把利奧推薦到阿塔盧斯主子的家中,蠻族用12個金幣買下利奧,當知道憑著他的手藝可以享受主教餐桌的奢華和美食時非常高興,於是這個法蘭克人說道:“我在下禮拜天要宴請鄰居和親戚,你要拿出本事來,讓他們見見世麵,享受國王的宮廷都得不到的招待。”利奧向主人提出保證,隻要提供足夠數量的家禽一定會達成要求。主人真切希望獲得好客的名聲,貪吃的客人對他的烹調讚不絕口,手段高明的利奧逐漸獲得信任,負責管理家事。過了一年後,他很謹慎低聲地將他的計劃告訴阿塔盧斯,囑咐他在次晚準備逃走。到了午夜,這些酒醉的客人都離開了餐桌,利奧陪伴法蘭克人的女婿到他的居處作長夜之飲,好將他灌醉以免誤了大事。這個膽大包天的奴隸在完成各項危險的安排以後,進入主人的寢室把他的長矛和盾牌拿走,到馬廄把跑得最快的兩匹馬牽出來,拔開門閂,打開沉重的大門,勉勵阿塔盧斯要想逃得性命和獲得自由,就要不顧一切迅速飛奔。他們後來擔心被發覺,就把馬匹留在默茲河的岸邊,(瓦羅瓦和魯伊納特把本文裡的摩澤爾河改為默茲河,我個人沒有太多意見。然而在檢視詳細的地理位置以後,我可以為此辯護。)遊泳渡過河流,在鄰近的森林裡走了三天,靠著偶然發現的一株野生李子樹維持生命。他們躲在濃密的灌木叢中,聽到馬群經過的聲音,對主人滿麵的怒容感到驚怖,聽到他的宣言更是憂慮不已。要是犯罪的流亡者被抓到,有一個會被他用刀當場砍成肉泥,另一個會用絞架吊死。最後,阿塔盧斯和忠心耿耿的利奧到達蘭斯一個友善改信者的住所。主人用麵包和葡萄酒恢複他們衰弱的體力,把他們藏匿好免得被敵人搜出來,安全引導他們越過奧斯特西亞王國的邊境,抵達朗格勒的主教府邸。格列高利帶著眼淚和歡笑擁抱他的孫子,全家人都感激利奧把阿塔盧斯從奴隸的枷鎖中拯救出來,然後賜給利奧一座農莊,使他的餘生過著幸福和自由的生活。這個很獨特的經曆是阿塔盧斯親自告訴他的表弟或侄兒,所以情節非常真實而且動人,而他的表弟或侄兒是第一個法蘭克人曆史學家。圖爾的格列高利(格列高利的雙親是貴族後裔,在奧弗涅和勃艮第擁有龐大家產。他生於公元539年,被授予聖職出任圖爾主教是在公元573年,死於公元593年或公元595年,就在他完成曆史著述後不久。)生於西多尼烏斯·阿波利納裡斯死後60年,所遭到的情況非常類似,都是土生土長的奧弗涅人,都是元老院議員,也都是主教。因此,兩者風格與感情的不同呈現出高盧的衰落,而且很明確顯示,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人類的心靈已經喪失了多少活力和教養。(格列高利的風格欠缺文雅和簡明,他處於引人注目的高位,但對自己的時代和國家完全陌生。在這冗長的作品(最後五卷包含10年的時間)中,凡是後代想了解的事幾乎全部被刪除了。細讀他的著作令人痛苦,因此我有理由做出不利於他的評價。)各種矛盾對立或有意為之的訛傳,能夠緩和或誇大高盧的羅馬人在墨洛溫王朝統治下所受的壓製,我們現在有辦法識彆其中的不實之處,可以不加理會。征服者從未頒布過任何有關奴役或籍沒羅馬人的普遍性詔書,但是一個墮落的、會用文雅與和平這些冠冕堂皇的名目來為自己的軟弱找借口的民族,在凶狠蠻族的武力和法律之下,他們的財產、自由和安全必定會受到無禮的侵犯。某些人受到的傷害是極個彆的、非常規的,絕大多數羅馬人在變革以後還能幸存,仍舊保有財產和市民的特權。他們的土地有相當大部分為法蘭克人強行取走,能夠保有剩餘的產業並豁免貢金倒也是件好事。同樣無法抗拒的暴力掃過高盧的各種行業和生產製造,摧毀皇家專製政府精心策劃和所費不貲的行政體係。省民經常為《薩利克法典》或《裡普利安習慣法》的野蠻司法製度而痛心不已,但是與私人生活有密切關係的婚姻、遺囑和繼承,還是遵從《狄奧多西法典》的規定。一個心存不滿的羅馬人能夠表明個人的願望,可以追求或是屈就蠻族的頭銜和地位,可以獲得國家的榮譽以滿足個人的野心。羅馬人的教育和稟性使他們特彆有資格擔任政府的職務,很快產生好勝之心重燃對軍事的熱情,可以與勝利的日耳曼人一起在隊列裡行軍,甚至率領一支部隊。我不打算列舉將領和官員的名字,(法蘭西的古物學家有一個原則,那就是用姓名來分辨羅馬人與蠻族。他們的姓名毫無疑問可以形成合理的推測,然而在讀格列高利的作品時,我看到貢達法斯的先世是羅馬元老院的議員,而克勞狄反而成了蠻族。)來證實墨洛溫王朝寬容大度的政策。勃艮第最高指揮官的職位加上大公的頭銜,連續委任給三位羅馬人,最後一個是權勢極大的馬摩盧斯。(圖爾的格列高利在第四卷到第七卷一再提到馬摩盧斯,他的才華橫溢倒是不足為奇。但如果格列高利附帶的意思不便出口,那就是馬摩拉斯的金庫超過10萬英鎊。)他在拯救了君主政體的同時,也帶來了動亂不安,出任奧頓伯爵這個職位時排擠他的父親,後來在金庫留下30泰倫的黃金和250泰倫的銀塊。在幾個世代裡,生性蠻橫和大字不識的蠻族,被排除在教會的高位和神職之外。高盧的教士幾乎為土生土長的省民所包辦,有些甚至高居尊貴的主教職位,傲慢的法蘭克人不得不俯伏在臣民的腳下。戰爭中損失的權力和財富在宗教的迷信中逐漸恢複,在與塵世有關的事務中,《狄奧多西法典》是教士通用的法律,而蠻族的司法製度可以放心地用來保障個人的安全。一個副輔祭就抵得兩個法蘭克人,安特盧斯遜與神父受到同樣的尊重,而主教的生命遠高於一般標準,受到重視的程度可達900金幣。(薩利克人的法律對教士的安全沒有提供保護,我們認為就更為文明的部族而論,理應預知會發生謀害神職人員這種邪惡的行為。然而盧總主教普裡提克塔都斯還是被弗瑞德岡笛斯皇後下令殺死在祭壇前。)羅馬人用基督徒的宗教和拉丁人的語言與征服者建立聯係,(博納米確定法蘭克人的語言還是逐漸從羅馬人的音調轉換而來的。在加洛林家族當政時,法蘭克的國王和貴族仍舊明了日耳曼祖先的方言。)但相較於奧古斯都時代和使徒時代的簡明純潔,他們的語言和宗教已經墮落到極為不堪的地步。迷信和野蠻的發展迅速而普遍,對聖徒的崇拜蒙蔽了平民的眼光,讓他們不再注視基督徒的上帝。條頓語的字句和發音,使農民和士兵粗俗的方言受到影響而產生訛誤,然而像神聖的宗教儀式和社交的往來仍然使用拉丁語言,這就根除了出身家世和戰爭勝利帶來的差彆待遇。高盧的民族在法蘭克人徒有虛名的政府統治下,逐漸變得無所適從。法蘭克人與高盧的臣民混雜以後,能夠提供人類最有價值的禮物,就是法治的自由精神所形成的體係。國王的繼承來自世襲但權力受到限製,在他之下,首長和律師可以在巴黎原來愷撒居住的宮殿進行討論。鄰近的場地是皇帝校閱傭兵兵團之處,現在被用來召集自由人和武士舉行立法會議。在日耳曼的森林裡勾畫出的簡陋的模式,可以借重羅馬人在民治方麵的智慧加以修飾和改進,但小心謹慎的蠻族要保障個人的自由獨立,對政府的苦心投以輕視的眼光,每年3月的年度會議隻有無疾而終。高盧的征服造成民族的分裂,幾乎到達完全瓦解的程度。(國民大會的製度與法蘭克這個國家好像同時成立,但是從性格上來看,雙方從來沒有意氣相投的時候。)這樣一個君主體製在司法、軍備和稅務方麵沒有留下任何建樹,克洛維的繼承人在人民放棄立法和行政的權責後,既沒有決心也沒有實力推動這方麵的工作,隻是利用皇家的特權任意地掠奪和謀殺。喜愛自由使得毫無王法的法蘭克人藐視秩序,而又期望享有不受懲罰的赦免權,這使得個人的野心受到鼓舞,帶來恥辱的後果。在克洛維死後75年,他的孫子勃艮第國王貢特朗,派遣軍隊侵入哥特人據有的塞普提馬尼亞或稱朗格多克地區。勃艮第的部隊、貝裡、奧弗涅和鄰近地區都為有希望獲得戰利品而興奮不已。這群烏合之眾在日耳曼或高盧伯爵的旗幟下進軍,攻擊的力量極為衰弱以致毫無成效。然而無論是友善還是敵對的行省,在不分好壞的狂暴行動下變得殘破不堪。麥田、村莊甚至教堂都被放火燒毀,居民遭到屠殺或被拖走成為俘虜。在秩序大亂的撤退中,5000名缺乏人性的蠻子死於饑餓和自相殘殺。等到虔誠的貢特朗譴責首領們的罪行和疏忽,威脅要對其即刻處以極刑而不是合法的審判時,他們將不幸的狀況歸咎於民眾無可救藥的墮落和腐化。這些首領說道:“沒有人再畏懼或尊敬國王、公爵或是伯爵。每個人都愛做壞事,毫無顧忌地從事犯罪的勾當,稍為加以糾正就會立刻激起暴亂。如果行事魯莽的官員竟敢指責或製止這些叛逆的臣民,很難活著逃過他們的報複。”就是這同一個民族,用令人發指的惡行顯示出過度濫用自由的結果,後來卻能用榮譽和人道的精神來彌補過失,現在服從一個絕對權力的君主,從而獲得安慰和尊榮。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