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世紀那些學識淵博的意大利人,對於受到遺忘達數百年之久的希臘文學現在獲得複興,不禁極口稱讚而且給予最高的評價。然而在意大利與越過阿爾卑斯山的國土上,有些名字被人引用,其中幾位是黑暗時期的知名學者,以希臘語的知識受到特殊的推崇,民族的虛榮高聲頌揚他們是飽學之士極其罕見的典範。對於他們的個人成就無須深入探查,事實就看得非常清楚:他們的科學根本沒有基礎,自然不能產生結果;他們很容易使自己和更無知的同代人獲得滿足;而且他們如此奇妙地掌握的言語,隻記錄在很少見的抄本中,在西方的大學都沒有講授過。希臘語在意大利的一個角落,被當作地方或至少是宗教的方言,讓人隱約覺察到它的存在。多裡克和愛奧尼亞殖民地留下最初印象,始終沒有完全抹除乾淨;卡拉布裡亞教會長期隸屬於君士坦丁堡皇室;聖巴西爾的僧侶在阿索斯山和東部的學校求知和研究。卡拉布裡亞是巴拉姆的故鄉,他曾經以信徒和使節的身份出現,是阿爾卑斯山以北地區最早使人再度記起荷馬大名的人,至少他一直勸人重讀這位詩人的作品。巴拉姆被彼特拉克和薄伽丘描述為一個身材矮小的人,但是就學識和天分而論真是高大無比,雖然口齒木訥拙於辭令,但觀察事物鞭辟入裡,在很多代的希臘人中(他們確信如此),就曆史、文法和哲學而論,找不到可以與他媲美的學者。他的才學受到君士坦丁堡君王和神學家的推崇,這類的資料至今還留存於世。坎塔庫澤努斯皇帝是他敵手的保護人,不得不承認這位學養豐富、思想縝密的邏輯學家,精通歐幾裡德、亞裡士多德和柏拉圖的學說。他與居首位的拉丁學者彼特拉克,在阿維尼翁教廷建立親密的友誼,能夠相互切磋彼此受益匪淺。這位托斯坎人用廢寢忘食的精神全力學習希臘語(1339~1374 A.D.),不辭辛勞突破枯燥和艱辛的初步階段之後,對那些誌趣相投的詩人和哲學家,立即著手探索他們的思想和體會他們的靈感。但是彼特拉克很快失去這位有益助手的合作和教益,巴拉姆放棄毫無結果的使臣職位,等他回到希臘以後,企圖用理智之光取代奇想,激怒了一大群狂熱的僧侶。兩位朋友分彆3年以後在那不勒斯的宮廷重逢,但是生性慷慨的學生不再重視獲得進步這極其難得的機會,巴拉姆經過他的推薦,最後在家鄉卡拉布裡亞一個小主教區定居。(巴拉姆退隱的主教轄區是古老的拉克裡,中世紀稱為塞裡阿卡,後來改名叫作吉拉西的海拉西姆,諾曼人時代的富裕區域很快變得一窮二白,教堂同樣困苦不堪,然而這個小鎮仍舊有3000居民。)彼特拉克的職務繁多,過著愛情和友誼的生活,大量通信聯係和經常出外旅行,羅馬的桂冠使他用拉丁文和意大利文寫出優美的散文和詩,已經沒有時間專心進行外語的學習。等到他年事已高,希臘語的造詣不再是希望而成為畢生的意願。當他50歲時,有位朋友是拜占庭的使臣也是精通兩種語言的大師,送給他一部荷馬著作的抄本,彼特拉克的回答表現出他的談吐、感激和遺憾。他首先讚揚贈予者的出手大方,認為這份禮物比黃金或寶石更為珍貴,接著他說道:“你贈送的抄本是神聖詩人真正的原作,一切創作的泉源。對於我們而言都能無愧於心,在你是履行了諾言,在我則滿足了渴望。然而,你的慷慨還是存有缺陷,應該把自己的作品連同荷馬一起送給我,是你引導我走入光明的領域,讓我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看清《伊利亞特》和《奧德賽》的無限神奇。但是,我的上帝!荷馬是啞巴,要不我就是聾子,我根本沒有能力欣賞我所擁有的美。我已經將他放在柏拉圖旁邊,讓詩歌界和哲學界的君王靠在一起,我以能見到舉世讚譽的客人為榮。這些不朽的作品隻要譯成拉丁文我都很熟悉,但是,看著這些可敬的希臘人表達出最適當的民族氣質,即使無法獲得實際的好處,也能帶來相當程度的樂趣。荷馬的容貌使人感到愉悅,每當我拿起這本無聲的巨著,都難免要發出感歎的聲音,偉大的吟遊詩人!我有一個朋友去世而另外一位非常遺憾地遠離,因而使得聽覺受到阻礙以致失去功能,否則我將會以何等的歡樂來傾聽你的歌聲!然而我還沒有灰心喪氣,加圖的榜樣給我帶來安慰和希望,他在生命最後的階段才進入希臘語的知識殿堂。(譯注:這是指老加圖(234 B.C—149 B.C.)而言,偶從他的傳記得知,他基於自負的心理嘲笑希臘的藝術和文學,不僅厭惡希臘的哲學還有他們的醫生,如果他對希臘的藝術、文學、哲學和醫術都嗤之以鼻,那他以垂暮之年去學他們的語文做什麼?何況他對自己的兒子說出恐嚇之辭,可以做任何事情,就是不能成為希臘人。)”彼特拉克的努力未能獲得的成就,卻被他那幸運而又勤奮的朋友——托斯坎散文之父薄伽丘(可以參考法比裡修斯和蒂拉博斯基的著作,裡麵提到他的生平和作品,他生於公元1313年,歿於公元1375年。當時流行模仿他的,坊間出現很多版本,然而他羞於向尊敬的朋友彼特拉克提及這本微不足道甚或聲名狼藉的作品。彼特拉克在信件和回憶錄裡對他有極高的評價。)達成了目標。這位受到歡迎的作家以《十日談》建立名氣,這本書包含1,但是後來他在意大利恢複對希臘語的研究而獲得更高的榮譽。公元1360年巴拉姆有個門徒名叫利奧(利奧提烏斯·皮拉圖斯),在前往阿維尼翁的途中被好客的薄伽丘挽留。他讓這位來客住在自己家中,勸請佛羅倫薩共和國每年給第一位希臘語教授固定的薪俸,自己用全部空閒的時間陪伴曾在歐洲各國任教的老師。利奧的外表讓學習最熱心的門徒都會產生反感,他穿著一件哲學家或托缽僧的鬥篷,麵貌醜陋不堪,臉上滿布黑毛,胡須又長又亂,舉止粗俗不文,情緒陰沉多變,發表拉丁語演說既不能多加修飾也無法滔滔不絕。但是他的腦海中裝滿希臘知識的寶藏,曆史和寓言、哲學和文法可以說是門門精通,還在佛羅倫薩的學校裡朗誦荷馬的詩篇。經過他的解釋和說明,薄伽丘才編撰和翻譯出《伊利亞特》和《奧德賽》這些較少受拘束的散文譯本,滿足友人彼特拉克的渴求,可能在下個世紀被拉丁翻譯家勞倫提烏斯·瓦拉(譯注:勞倫提烏斯·瓦拉(1407~1457 A.D.),意大利的人文學者、教育家和神職人員。曾出任教皇的秘書。)在私下加以運用。薄伽丘從他的敘述中獲得很多的素材,供他寫出《異教諸神譜係》這篇論文,在當時堪稱知識淵博的巨著,在其中他有意添加希臘的人物和文章,激起知識水平較低的讀者產生驚訝和讚賞。求知的起步緩慢而又辛苦,整個意大利也難找到10位荷馬的信徒,在羅馬、威尼斯或那不勒斯找不到一個名字可以列入好學的名單。要是反複無常的利奧沒有在第三年時,放棄這個受到禮遇和收益甚佳的職位,那麼學習希臘語的人數會增多,進步的速度也會加快。彼特拉克在他路過帕杜阿時曾經招待過他一段時間,他賞識這位學者的才華,但是對他那陰鬱和孤僻的個性有點反感。利奧對整個世界和他自己全都感到不滿,用藐視的眼光看待當前的享受,隻有想象中的人物和事件才顯得無比美好。他在意大利被看成帖撒利人,而在希臘則成為道地的卡拉布裡亞人。要是與拉丁人在一起,他瞧不起他們的語言、宗教和習俗,但一到君士坦丁堡的岸邊,他又懷念起威尼斯的富裕和佛羅倫薩的風雅。那些意大利朋友對他的強求一味裝聾作啞,隻有靠著他們的好奇和恩惠,他才能登船再次出航,但是船隻進入亞得裡亞海以後遭到暴風雨的襲擊,不幸的教師把自己像尤利西斯一樣綁在桅杆上,卻被雷電擊中命喪黃泉。仁慈的彼特拉克為他的受難灑下傷心之淚,但他急切想要知道,是否可以從水手的手裡,救出一些歐裡庇得斯和索福克利斯劇作的手稿。雖然經過彼特拉克的鼓勵和薄伽丘的培育,希臘學術的弱小幼苗還是很快枯萎凋謝,繼起的一代對於拉丁語用於辯論方麵的進步感到滿意,直到14世紀快要結束,一場新興的熊熊烈火才在意大利燃燒起來。(霍迪博士對於希臘文學在意大利恢複到過去那種盛況的說法,遷怒於利奧納德·阿雷廷、高裡努斯和保盧斯·約維烏斯等人,因為他們似乎認定這是一種風向,在7世紀末時在意大利都還極為流行。經過推斷知道這些作者來自彼特拉克在位的晚期,拉文納和羅馬派駐很多希臘的官員和軍隊,他們必然多少保留使用本國語言的習慣。)曼紐爾皇帝在自己啟程之前,早已派出使者和說客乞求西部各國君王的同情。在這些使者當中,曼紐爾·克裡索洛拉斯(在霍迪和蒂拉博斯基編輯的叢書中,可以參閱伊曼紐爾或曼紐爾·克裡索洛拉斯條目下的資料。他到達的時間可能在公元1390年到1400年,當時正是卜尼法斯九世在位。)的名聲響亮學養俱佳,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子弟,據稱他的羅馬祖先是隨君士坦丁遷移來此。他在出使訪問法蘭西和英格蘭的宮廷,得到一些饋贈和更多承諾之後,受到邀請擔任教授職位(1390~1415 A.D.)。佛羅倫薩有幸再度聘請這方麵的人才,克裡索洛拉斯不僅精通希臘語,而且拉丁語也極為流利,具備的學養和知識無愧於共和國給予他的年俸,也超過市府當局的期望。經常有大批各個階層和年齡的學子前來學校就讀,其中有一位在普通的傳記中敘述他求學的動機和成就。利奧納德·阿雷廷(托斯卡納有五六位阿雷佐土著使用阿雷提努斯這個名字,最眾所周知或聲名狼藉的人物出現在16世紀。克裡索洛拉斯的弟子利奧納德·阿雷廷,是當代的語言學家、演說家和曆史學家,先後擔任4位教皇的秘書和佛羅倫薩共和國的大法官,以75歲的高齡歿於公元1444年。)說道:“我在那時是一個修習民法的學生,但是內心充滿對文學的熱愛,願意花點時間去研究邏輯和修辭。等曼紐爾來了以後,我一直猶豫不決是拋棄法律的學習,還是放棄這萬金難求的機會。因此,我懷著年輕人的熱情,不停地捫心自問:難道你根本不考慮目前的狀況和未來的前途嗎?你打算放棄與荷馬、柏拉圖和德謨斯提尼親密交談的機會嗎?還有那些詩人、哲學家和演說家,每個人都有神奇的描述,任何時代都被當成人文科學的大師受到百般推崇,難道你不願負笈以從嗎?民法的教授和學者在各個大學可說是車載鬥量,但是像這樣一位教授希臘語的老師,一旦錯失良機可能再也無法找回。這番道理使我信服,於是我一心一意追隨克裡索洛拉斯,以致白天學習的課程到夜晚成為夢鄉的內容。”就是這個時候,在同一所學校,彼特拉克的私淑弟子拉文納的約翰(彼特拉克在私塾中很喜愛這位年輕人,但是也會埋怨他求知心切、浮躁好動而且生性高傲,等到更為成熟的年齡一定會出人頭地大放異彩。)講授拉丁古典課程,顯示出那個時代本土生長的意大利人,能夠在一個雙語學校中自成一格,佛羅倫薩成為研究和傳播希臘和羅馬文化卓然有成的重鎮。皇帝駕臨,把克裡索洛拉斯從學院召到宮廷,但是他後來又在帕維亞和羅馬講學,授課的熱誠和效果獲得各方的讚譽。他的餘生大約有15年的時光,分彆用在君士坦丁堡和意大利,負起外交的使命和教學的工作。這位文法學家擁有高貴的職務,要教化一個國外民族,並沒有忘懷對君王和國家應儘的神聖責任。伊曼紐爾·克裡索洛拉斯被皇99lib?帝派到大公會議執行公務,死於君士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