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世界作為意誌初論 §28(1 / 1)

意誌把自己客體化於現象中,我們已考察了這些現象的巨大差彆性和多樣性,我們也看到了這些現象相互之間無窮儘的和不妥協的鬥爭。然而,根據我們前此所有的論述。意誌自身,作為自在之物,卻並不包括在這種雜多性和變換之中。理念(柏拉圖的)的差彆,也即是客體化的各個級彆;一大群的個體,每一理念都把自己表出於這些個體中;形式與形式之間為占有物質而進行的鬥爭[等等];這一切都和意誌無關,而不過是意誌客體化的方式和佯態,隻是由於客體化才和意誌有著間接的關係;借此關係這一切才屬於意誌的本質為[了成為]表象[而有]的表現。猶如一盞神燈映出多種多樣的圖片,然而使所有這些圖片獲得可見性的卻隻是[燈裡]那一個火焰,那麼,在一切繁複的現象中,——這些現象或是並列而充塞宇宙,或是作為事故先後繼起而相消長——,在這一切變動中隻有那一個意誌是顯現者,永無變動;而那一切一切則是它的可見性、客體性。唯有它是自在之物而一切客體則都是顯現,用康德的話說,亦即都是現象。——意誌作為(柏拉圖的)理念,雖在人類中有其最明顯的和最完美的客體化,然而單是這一客體化還不能表出意誌的本質。人的理念,如果要在應有的意義之下顯露出來,就不可孤立地、割裂地表出,而必須有向下行的各級彆,經過動物的一切形態,經過植物界直到無機界[的自然]相隨在後才行。有這一切才使意誌的客體化達到完整的地步。人的理念要以這一切為前提,正如樹上的花要以枝、葉、根、乾為前提是一個道理。這些級彆形成一個金字塔,而入就是塔頂。如果人們愛好比喻的話,我們也可以說這一切一切,它們的現象是如此的必然隨伴著人的現象,正如[白晝]完全的光明必有逐級不同的半明半暗相隨伴一樣,經過半明半暗才消失於黑暗之中。人們還可以把這一切稱為人類的餘音,可以說動物和植物是下降的第五和第三音階,而無機界則是較低的第八音階。不過最後這個比喻的全部真實性,要在下一篇中我們探討音樂的深長意味時,才能明白;[在那兒]我們將看到那通過輕快的高音而在連續中進行的曲調,何以要在某種意義上看作是在表現著人的由於反省思維而有著連續的生活與奮鬥。與此相反,那些不相連續的補助音和慢低音原是音樂的完整性所必需的諧音之所從出,這些音就象征著其他動物界和無知覺的自然。不過關於這一點,容在後文適當的地方再談,在那裡聽起來就不會是這樣難解了。——可是我們也看到了意誌現象所以要排成級彆的內在的,和意誌恰如其分的客體性分不開的必然性,在所有一切意誌現象中都是由一種外在的必然性表現出來的。由於這種[外在] 必然性,人為了自己的生存就需要動物,動物又因而依次需要另一種動物,然後也需要植物;植物又需要土壤、水分、化學元素、元素的化合物等,需要行星、太陽、[行星的]自轉和公轉、黃道的傾斜度等等。歸根結底,這都是由於意誌必須以自身飽自己的饞吻而產生的,因為除意誌以外,再沒有什麼存在的東西了,而它呢,卻是一個饑餓的意誌。[人世的]追逐、焦慮和苦難都是從這裡來的。唯有在現象無窮的差彆性和多樣性中,認識到作為自在之物的意誌的統一性、單一性,才能對於自然界一切產物間那種奇跡般的,不會看錯的類似性,那種親族的近似性提出真正的說明。由於這種親族的近似性,我們才能把自然界的產物看作那同一的,但不是隨同提出的一個主旋律的變化。與此相似,由於清晰而深入地認識到這世界一切部分間的那種諧和,那種本質上的聯係,認識這些部分劃成級彆的必然性——這是我們才考察過的——,我們對於自然界一切有機產物的內在本質及其不可否認的目的性有何意義才能有一個真實的充分的理解。[至於]這種目的性,在我們考察和審定這些有機的自然產物時,我們已先驗地把它假定下來了。這個目的性有雙重的性質,一麵是內在的,也就是一個個彆有機體所有各部分間有如此安排好了的相互協調,以致該有機體及其種族有了保存的可能,因而這就表現為那種安排的目的。另外一麵這目的性又是外在的,一般說來這根本是無機自然界對有機自然界的一種關係,不過有時也是有機自然界各部分之間相互的一種關係;這種關係使整個有機自然界,同時也使個彆物種有了保存的可能,因此,這關係對於我們的判斷是作為達到這一目的的手段而呈現的。這內在的目的性就是以下述方式插到我們這考察的序列中來的。如果以前此所說的為據,在自然界中一切形態的差彆性和個體的雜多性都不屬於意誌,而隻屬於意誌的客體性和客體性的形式;那就必然要說,意誌,儘管它客體化的程序,也就是(柏拉圖的)理念,是差彆很大的,它自己卻是不可分割的,在任何一現象中出現,都是整個的意誌。為了易於了解起見,我們可以把這些不同的理念作為個彆的,自身簡單的意誌活動看,而意誌的本質又是或多或少地把自己表出在這些活動中的。個體卻又是這些理念——亦即那些活動——在時間、空間和雜多性中的一些現象。——一個這樣的[意誌]活動(或理念)在客體性的最低級彆上也在現象中保有它自己的統一性,而如果在較高的級彆上,為了顯現出來,這種活動就需要時間上的整個一係列的情祝和發展,所有這些情況和發展結合起來才能完成它的本質的表出。例如,在任何一種普遍自然力中顯示出來的理念,不管它這個表出按外在情況的變化是如何的有差彆;它總隻有一個單一的表出;否則就根本不能指出這表出的同一性,而指出這種同一性正是由剝落那些從外在情況發生的差彆性來完成的。結晶體正是這樣才隻有一次的生命表現,那就是它的結晶活動。這個生命表出隨後就在僵化了的形式上,在它一瞬息的生命的遺骸上有著它完全充分和賅括無餘的表現。植物[也]是理念的顯現,但植物表現理念——植物即這理念的顯現——就已不是一次的,也不是由一個單一的表出,而是由植物器官在時間上的繼續發育來表現的。動物則不僅是在同一形式下,不僅是在相續而常不相同的形態(形變)中發展著它的有機體,而是這形態本身,雖已是意誌在這級彆上的客體性,卻仍不足以充分表現它的理念;而是由於動物的行為,這理念才得到完整的表現,因為動物的驗知性格,也即是在整個這一物種中相同的性格,是在這些行為中透露出來的,這才是理念的充分顯出。這時,理念的顯出就是以那一定的有機體為基本條件的。至於人類,每一個體已各有其特殊的驗知性格(我們將在第四篇看到直至完全取消種性,即是由於一切意欲的自我揚棄而取消種性)。那由於時間上必然的發展,由於以此發展為條件的分散為個彆行為而被認為是“驗知性格”的東西,在抽去屬於現象的這時間形式時,就是康德術語中的“悟知性格”。康德指出了這一區彆和闡明了自由與必然之間的關係,實際上也就是闡明了自在之物念的統一性。準此,我們現在[就可]把有機體的那些不同部分和不同功能看作相互之間的手段和目的,而有機體自身則為一切目的的最後目的。從而一麵有自身單一的理念分散為有機體雜多的部位和情況,另一麵是理念的統一性又由於那些部位和功能的必然聯係作為互相依存的因和果,手段和目的而得恢複;無論哪一麵對於顯現著的意誌之為意誌,對於[這]自在之物,都不是特有的,本質的東西;而隻是對於意誌在空間、時間和囚果性(都是根據律的一些形態,現象的一些形式)中的現象,這兩麵才都是特有的、本質的東西。這兩麵都屬於作為表象的世界而不屬於作為意誌的世界;屬於意誌221在其客體性的這一級彆上如何成為客體——也即是如何成為表象——的方式和方法。誰要是鑽進了這一容或有些難於理解的討論[所包含]的意思,以後就會充分地懂得康德的學說。這學說的旨趣是說有機界的目的性也好,無機界的規律性也好,最初都是由我們的悟性帶進自然界來的,因此目的性和規律性兩者都隻屬於現象而不屬於自在之物。前麵已說過,人們對於無機自然界的規律性感到驚奇的是這種規律從不失效的恒常性。這種驚奇,和人們對於有機自然界的目的性所感到的驚奇基本上是同一回事,因為在這兩種情況之下,使我們詫異的都隻是看到了理念本有的統一性,而理念[隻是]為了現象才采取了雜多性和差彆性的形式。至於第二種目的性,外在的目的性——按前麵所作的分類——那是在有機體的內部生活中看不到的,而隻是在有機體從外麵,從無機的自然獲得的,或是從彆的有機體獲得的支援和幫助中看得到的。就這一目的性說,它同樣的可在上麵確立的論點中獲得一般的說明,因為這整個世界,連同其一切現象既都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意誌的客體性,而這理念對一切其他理念的關係又有如諧音對個彆基音的關係,那麼,在意誌所有一切現象相互之間的協調中,也必然可以看到意誌的那種統一性。不過,如果我們再深入一點來察看那外在目的性的一些現象以及自然界各不同部分之間的協調,那麼,我們就能夠把這裡的見解大大的弄清楚些;並且這樣來討論還可以回過頭來說明前麵的論點,而要達到這一步,我們最好是來考察下麵的類比。任何一個人的性格,隻要徹底是個彆的而不是完全包涵於種性中的,都可以看作一個特殊的理念,相當於意誌的一個特殊客體化行動。那麼,這一行動自身就可說是人的悟知性格,而人的驗知性格就是這悟知性格的顯現了。悟知性格是沒有根據的,即是作為自在之物而不服從根據律(現象的形式)的意誌。驗知性格是完完全全被這“悟知性格”所規定的。驗知性格必須在一個生活過程中構成悟知性格的摹本,並且除了悟知性格的本質所要求的而外,不能有彆的作為。不過這種規定隻對如此顯現的生命過程的本質方麵有效,對於非本質的方麵是無效的。屬於這非本質方麵的就是經曆和行為的詳細規定,而經曆和行為就是“驗知性格”借以顯現於其中的材料。經曆和行為是由外在情況規定的,外在情況又產生動機,而性格則按其自性而對動機起反應。因為外在情況可以大不相同,那麼“驗知性格”由之而顯現的外在形態——亦即生活過程上某些實際的或曆史的形態——必須適應外在情況的影響。這種形態可以很不相同,儘管這現象的本質方麵,現象的內容,保持不變。例如人們是拿胡桃,還是拿王冠作賭注,這是非本質的方麵,但在賭博中人們是故弄玄虛而欺騙或是老老實實按規矩賭博,這卻是本質的方麵。後者是由悟知性格決定的,前者是由外來影響決定的。正如一個主旋律可以用千百種音調的變化來發揮,同一個性格一樣也可出現於千百種不同的生活過程中。儘管外來影響可以如此多變,在生活過程中表出的驗知性格,不管那影響如何,仍然必須準確地[去)客體化那悟知性格,因為後者是常使它的客體化適應著實際情況已有的材料的。——如果我們願意想一想,意誌在它客體化的那一原始活動中是如何決定著它把自己客體化於其中的不同理念,——而這些理念也就是各種自然產物的不同形態———且意誌的客體化既分屬於這些形態,所以這些形態在現象中也必然有著相互的關係;那麼,我們現在就得假定一種和外在情況對於在本質方麵被性格決定的生活過程所發生的影響相類似的東西。我們必須假定在一個意誌所有一切的那些現象之間都有著普遍的相互適應和相互遷就;不過,我們就會看得更清楚,在這裡應將一切時間上的規定除外,因為理念原是在時間之外的。準此,每一現象都必須和它所進入的環境相適應,不過環境也得和現象相適應,雖然在時間上,現象所占的地位要晚得多。於是我們到處都能看到這種“自然[界]的協調”。因此,每一植物都是和它的土壤,所在地帶相適應的;每一動物都是和它生息於其中的因素,和它用為食料的捕獲品相適應的,並且還有一定的防禦能力以對付它在自然界中的迫害者。眼睛是和光及光的折射相適應的,肺和血是和空氣相適應的,魚鰾是和水相適應的,海狗的眼是和它借以看事物的本質的變化相適應的,駱駝胃裡的蓄水細胞是和非洲沙漠的乾旱相適應的,鸚鵡螺的“帆”是和送它那隻“小船”前進的風相適應的,如此等等,可往下列舉直至最特殊,最使人驚奇的,外在的目的性。不過這裡要把一倒時間性關係撇開,因為時間關係隻能對理念的顯現而言,卻不能對理念自身而言。因此上麵這種說法也可反過來用,就是不僅承認每一物種適應著已有的情況。而且要承認這在時間上先已有了的情況本身也同樣要照顧行將到來的生物。這是因為在整個世界把自己客體化的隻是一個同一的意誌;它不知有什麼時間,因為根據律的這一形態既不屬於它,也不屬於它原始的客體性——理念——,而是隻屬於這理念如何被自身無常的個體所認識的方式方法,也即是說隻屬於理念的顯現。因此,就我們目前對於意誌的客體化如何把自己分屬於各理念的考察來說,時間順序是全無意義的,而有些理念也並不因為它們的現象按因果津——作為現象是服從因果律的——而先進入時間順序就對另外一些理念,其現象進入時間順序較晚一些的理念有什麼優先權;反而是這後進入時間的現象正是意誌的最圓滿的客體化,那些先進入時間順序的現象必須適應這些後進入的,猶如後者必須適應前者一樣。所以行星的運行,黃道的傾向[於赤道],地球的自轉,[地殼上]水陸的分布,大氣層,光,溫暖以及一切類似的現象,它們在大自然正猶如通奏低音之在諧音中,都富有預覺地準備著適應即將降臨的各族生物,準備成為這些族類的支柱和維係人。同樣,土壤要遷就植物而成為它的營養,植物又準備成為動物的營養,這些動物又安排自己作為彆的動物的營養,完全和所有後麵的這些又反過來把自己安排為前者的營養一樣。大自然的一切部分都互相適應,因為在這一切部分中顯現的總是一個意誌,而時間順序對於意誌原始的和唯一恰如其分的客體性(下一篇將解釋這個術語)——理念——卻完全不相乾。現在,在各種族已隻要保存而無須再發生的時候,我們還一再看到大自然指向將來的,事實上好象是從時間順序套取來的事先籌劃似的,看到那已存在的準備迎接那將要到來的。所以鳥兒要為幼雛築巢,而它還並不認識這些幼雛;海狸要造窩,而它也並不知它的目的何在;螞蟻、土撥鼠、蜜蜂要為它們所不知的冬季貯存糧食;蜘蛛,蟻獅好象是以熟慮的妙算要為將來的,它們所不知道的捕獲品設立陷阱;而昆蟲總是把蛋下在未來的幼蟲將來能找到食物的地方。並蒂螺旋藻的雌花本來是被它那螺旋的花莖留在水麵之下的,[可是]在花事期間,它卻把這螺旋莖伸直而上升到水麵,恰好同時,那水底下長在一根短莖上的雄花也就自動從這莖上脫落下來,不惜犧牲生命而浮於水麵,以便在飄遊中找到雌花;而雌花一經受精之後,又由螺旋莖的收縮作用而回到水底,然後在那裡結成果實。這裡我不得不又一次想到鹿角蟲的雄性幼蟲,它們為了將來的形變,在樹木裡咬出的洞要比雌性幼蟲所咬出的要大一倍,以便為將來的兩角留出餘地。所以動物的本能,根本就給我們提供了最好的解釋以說明自然界的其他目的性。原來如同本能很象是按目的概念而有的行為卻完全沒有目的概念一樣;同樣,大自然的一切營造也等同於按目的概念而有的營造,而其實並完全沒有目的概念。原來我們在大自然的外在目的性中,也同在內在目的性中一樣,我們不得不設想為手段和目的的[東西],到處都隻是如此徹底自相一致的一個意誌的單一性:對我們的認識方式自行分散於空間和時間中的現象。同時,由這單一性所產生的現象之間的相互適應和相互遷就卻並不能消滅前文闡述過的,出現於自然界普遍鬥爭中的內在矛盾。這是意誌本質上的東西。上述那種協調的範圍所及,隻是使世界和世界的生物有繼續存在的可能,所以沒有那種協調,世界也早就完了。因此協調的範圍隻及於物種的繼續存在和一般的生活條件,但不及於個體的繼續存在。因此,在物種和普遍自然力借那種協調與適應各自分彆在有機界和無機界並存不悖,甚至互相支援的時候,同時與此相反,經過所有一切理念而容體化了的意誌,它的內在矛盾也分彆顯出於[每一〕物種個體之間無休止的毀滅戰中和自然力的現象之間相互不斷的搏鬥中,一如前文所述。這鬥爭的校場和對象就是物質;互相要從對方奪過來的就是物質以及空間和時間;而空間和時間由於因果性這形式而有的統一才真正是物質,這是在第一篇裡已闡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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