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字母+點,我獻了一曲後,也無人來難為我了,不過靈昭望我的目光卻多了幾分憤懣。我無暇顧及,心中隻惦記著方才司馬瑾瑜的眼神。不過司馬瑾瑜倒也沒來找我麻煩,反倒是早早離席。我鬆了口氣。宴席結束時,兄長被同僚留了下來把酒言歡,我索性便一人回府。快到王府時,我悄悄吩咐車夫拐了個彎,在離秦樓楚館還有百來步路的時候停下來。我告訴車夫工部尚書的千金約了我,我去赴赴約,一炷香後便回。我鑽進南風館裡,老鴇眼尖地注意到我了,但也不吭聲,睜著眼閉著眼便當沒看見。唯有此時,我才念起權勢的好處來,想來司馬瑾瑜欺我整我,為的估摸也是這份感受。我偷偷地溜進迎風閣。易風已是寬衣,倚在半開的窗前,月色寂寥,可易風的背影卻更是寥寂。我放輕了腳步聲,易風頭也未回便淡淡地道:“郡主真是好雅興,都快半夜了還來我這裡。”我摸摸鼻子,問:“你怎麼曉得是我?”“除了郡主,誰能無聲無息地闖我迎風閣?”易風回頭,目光清冷,一如他這五年來從未脫落過的冷情,“莫非郡主以為迎風閣無人看守?阿秦與阿慶皆是武林高手,每回郡主離我這迎風閣不到百步,他們便悄無聲息地退避。”我走近了些,發現易風身上除了甘鬆香外,還有酒味。“你喝酒了?”“是呀,常言道酒能消愁,可我喝了仍是不解愁。郡主,你說這是為何?”我蹙著眉頭道:“你有心事?”易風靠近我,“郡主是在關心我麼?”他哂笑一聲,“不,郡主你永遠都不會關心我,你不過是關心我醉了無人給你彈曲罷了。來來來,要聽曲,我彈給你聽便是。我此等小人物也不過是你們玩弄權術的棋子,能給郡主彈琴,是我的榮幸才對。”易風攬過古琴,單手斜抱,仿若在彈琵琶一般,五指輕撥琴弦,琴音雜亂,聲聲刺耳。我上前奪過他的琴,冷聲道:“易風你醉了。”“我沒醉。”易風目光澄澈,他低聲道了句:“我隻是不甘罷了。”我道:“你不甘什麼?你若要官職,太子可以滿足你。”易風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卻重重地閉上了嘴。他緩緩搖頭,緩緩地道:“不,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他牽唇一笑,“什麼都不懂真好。”我不明所以,今夜的易風怪哉。我驀地想起宮裡的事,我問:“你今夜一直都在這裡?”易風反問道:“不然郡主覺得我應該去哪兒?”“可是你……”話到一半,我又咽了下去。易風不願告訴我。即便我說了,他也不會承認。我輕歎一聲,試探著問:“易風,你究竟怎麼了?”其實我是想問,是不是三皇子威脅你什麼了,可我問不出口。易風盯著我,盯了好久。他忽然伸手奪過我懷裡的琴,“郡主,我彈一曲給你聽罷。”說罷,易風果真給我彈了首曲子,一如既往的清冷,聽得我心中淒涼。一曲畢,易風又道:“我再給郡主吹一曲罷。”他執笛於唇下,笛音清淺,說不儘訴不清的繁雜心緒……笛音終,易風不曾停下,又給我吹了另外一曲。一曲複一曲,我也數不清易風吹了多少曲子。直到易風吹得唇乾舌燥時,他方是停下,雙手捧笛遞於我麵前,“這五年來多謝郡主的照拂之恩,此笛郡主當年贈與我,如今原物歸還。為感郡主大恩,明遠此生再也不碰笛。”我久久不能言語。易風亦是不動,似乎我不接了,他就會永遠保持這樣的姿勢。我陡然輕笑一聲,“易風是跟我開玩笑麼?”“明遠不敢與郡主玩笑。”我道:“是不是誰威脅你了?”“不曾有人威脅明遠。”易風這語氣聽得我青筋直冒,我怒道:“那你說說突然間要與我決裂是什麼回事?”“明遠身份卑微,斷不敢與郡主稱得上相交二字。”“你……”我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易風此時又道:“若是郡主掛念明遠的琴音,大不必如此,郡主身邊便有一人琴音在我之上。如今明遠是太子的人,郡主身份尷尬,還望郡主以後莫要來迎風閣了。”易風如此絕情,著實出乎我的意料。我觀他神態,寫滿認真二字,不似在開玩笑,也不像是醉後的胡言亂語。我再三思索,問:“你確定是認真的?”易風頷首。我問:“方才你說我身邊有一人的琴音在你身上,是誰?”易風道:“三月初五,西陵王設宴迎神醫。”我微怔,“你是說……我師父?”易風向我行禮,“郡主,就此彆過。”我又細細地瞅了瞅易風,乾脆利落地道:“好。”離開秦樓楚館後,我走到馬車旁邊時,發現車夫旁邊還多了個桃枝。桃枝笑意盈盈地對我道:“世子回府後發現郡主不在便讓我出來尋你,我猜想郡主也許會來這邊赴友人,便來這裡尋找,恰好碰見王府的馬車,遂在此處與劉大哥一起等郡主。”此丫環果然甚得我意,明知我來秦樓楚館尋易風,卻也不在車夫麵前說破,給我留了麵子。我笑道:“上車吧。”馬車回府的時候,桃枝小聲地說道:“世子騙王爺說郡主您睡下了,待會郡主得從後門溜進去。郡主,下回來找易風公子,你可得先跟我們說好,不然王爺或是王妃問起,就難以圓謊了。”我淡淡地道:“不會有下次了,我不會再去見易風。”桃枝“啊”了聲,“郡主不喜歡易風了麼?”我道:“易風與我決裂了。”桃枝咬著唇問我:“郡主,你會不高興麼?”“心裡有些遺憾罷了,過些時日便會好。”桃枝又道:“可是郡主你跟易風公子五載交情,說斷就斷,郡主心中當真沒有絲毫不舍?”我笑著道:“易風說,師父的琴技在他之上。”桃枝沒有吭聲了。我褰簾望向車窗外,夜色黑沉,烏雲遮月,若是仔細些看,還能瞧見蜻蜓低飛。今夜發生了不少的事,看起來似乎沒一件事是省心的,連在一塊就像是蛛網一般,纏得讓人難以逃脫。真真是煩人得很,我揮刀砍去,蛛網散了,麻煩事也消失了。而我仍是沒心沒肺的平月郡主。不過有些事並非是我想拒絕就能拒絕的,比如司馬瑾瑜這廝。夏日宴結束後的第三天,司馬瑾瑜邀我去相國寺聽了空大師講經。太子殿下的邀請,那是馬車已經行駛到王府大門前,派下個隨從,直接投帖。東宮太子的馬車停在支持三皇子殿下的西陵王府門前,阿娘唯恐會生事端,隻好對我道:“阿宛,委屈你了。”我瞧了眼天色,天際邊烏雲翻滾,看起來準備要下大雨了。司馬瑾瑜在這種時候邀我去相國寺,也不知存了什麼心思。不過此情此境,也隻能硬著頭皮赴約。我帶了桃枝和梨心前去。太子的馬車好生奢華,我還未走近便已聞到沉香木的味道。要知沉香木在南朝價值萬金,司馬瑾瑜竟是用來造馬車,果真是太子手筆。馬車裡相當寬闊,司馬瑾瑜半臥在金黃綢緞大坐褥上,單手支頤,一雙細長的鳳眼微微眯著,像是剛睡醒一般。我當作不曾看到司馬瑾瑜胸膛前的衣裳半敞,低垂雙眸,輕聲道:“平月見過太子殿下。”“虛禮就免了。”司馬瑾瑜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阿宛,過來。”呃……這司馬瑾瑜好生不客氣,什麼時候我同他這麼熟絡到了這種可稱呼我閨名的地步?我沒有過去,堅持道:“太子殿下稱呼平月的閨名,似有不妥。若是被其他人聽見了,平月以後不知該如何自處?”“哦?你在擔心這個?”司馬瑾瑜輕笑一聲,“有何可懼?不知該如何自處,那跟了我便是。”這廝當真惡劣得緊!誰要跟他!跟豬跟狗也不不會跟他。我顫著聲音道:“平月惶恐。”司馬瑾瑜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惶恐什麼?你們這些婦道人家想這麼多作甚?我讓你過來你便過來。再說,我與聞之情同手足,我喚他妹妹一聲阿宛哪裡過了?”這話還差不多,當我是妹妹,我才願意過去。我斂眉又行一禮,方是坐在了司馬瑾瑜的身側。馬車裡隻有我跟司馬瑾瑜兩人,車夫的車技相當好,一路上也不曾顛簸,不過馬車裡卻相當安靜,司馬瑾瑜不說話,那我也不吭聲。驀地,司馬瑾瑜卻是自個兒剝了個荔枝,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幫他剝一剝的時候,司馬瑾瑜將一個晶瑩剔透的荔枝遞到我嘴邊,鳳眼一挑,“吃。”“……”我的麵皮一抖,覺得眼前的荔枝仿若千斤重的山石壓得我心顫顫。“不吃?”我道:“宮中太醫曾經交待過,我身子不適吃荔枝。”司馬瑾瑜似乎有些失望,不過也沒有為難我,把荔枝吞到自己的肚裡了,吐出核來時,他忽然道:“那一夜你彈的曲子從哪兒聽來的?”我如實相告,“夢中聽來的。”這話其實有些扯淡,聽起來也相當的荒唐,我本欲隨意捏個措辭來騙騙司馬瑾瑜的,但想到司馬瑾瑜的惡劣性子,決定實話實說。很難得的是,司馬瑾瑜竟是對我微微一笑,漂亮的鳳眼裡像是春日陽光般燦爛,“真巧,我也在夢中聽過。”喜歡無心請大家收藏:無心更新速度最快。(記住本站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