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天 十二月十六日 星期四(1 / 1)

“超級種馬”正以一百五十節速度,在高出漆黑海麵兩千英尺的上空飛行。這架直升機已經很舊了;它本造於越南戰爭結束前夕,最初是用於清除海防港附近水域的水雷。它的尾部拖帶一個掃雷具,活像飛行掃雷艦。這架由美國西科斯基飛機公司生產的大型直升機,這一次在執行一項不同於往常的遠程重型運輸任務。機身上部三台渦輪發動機發出的功率足以遠距離運送一個排的作戰兵力。今天晚上,除了三名機組人員外,“超級種馬”還帶了四名乘客。機身下麵的支承架上掛滿油箱。乘客都集中在貨艙後角。他們在聊天,氣氛非常熱烈,似乎想蓋過飛機發動機的隆隆聲。情報軍官們把這次任務的潛在危險都已置之腦後——他們認為,過多考慮這個問題是沒有意義的。他們都在估計即將發生的一切,猜測在蘇聯潛艇上會有什麼新發現,可是一想到事後卻不能向他人透露,這未免令人遺憾。但是,沒有人流露出這種情緒。能夠知道這件事的整個來龍去脈的最多隻有最上層的幾個人,其他人隻知道些不相關聯的片斷;而且這些片斷也可能是與後來的其他行動有關的部分。任何一個蘇聯間諜想探聽這一任務的內容都將會發現自己走入了一個處處是空白牆壁的迷宮之中。這次任務很神秘。他們選擇了一條特彆航線,正朝英國皇家海軍的“無敵”號方向飛去。他們將從那裡飛往美國海軍的“鴿子”號潛艇救援艦,然後換乘英國海軍的“海王”直升機。這樣,“超級種馬”從歐欣阿納海軍航空站消失隻有幾小時,可以被認為是執行了一項例行任務。直升機的渦輪風扇發動機已經達到最大巡航功率,正在大量消耗燃料。它現在離美國海岸四百英裡,還需要飛行八十英裡。他們選擇的航道不是直線而是曲線,其目的是要迷惑可能在雷達熒光屏上發現他們離開的敵人。飛行員要在擁擠的駕駛艙裡連續工作四小時,確實使人疲勞。當然,在軍用飛機上是舒服不了的。飛行儀表發出淡淡的紅光。兩位駕駛員在仔細觀察航空地平儀上的地平線。空中烏雲密布,使他們無法建立固定的基準點,在水麵上空夜航有催眠作用。然而,這種任務並非不同尋常。他們曾多次在這種環境下執行任務,雖有危險,但曆來都如此。“‘朱麗葉’六號,你的目標方位0-8-0,距離七十五英裡。”對空監視哨說。“以為我們迷航了?”機內通話裝置傳來約翰·馬克斯的聲音。“空軍不懂水上飛行,”他的副駕駛答道,“他們認為,前麵沒有路你就沒法走了。”飛機發動機在高速旋轉,齒輪帶動著七葉主旋翼。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傳動箱正在斷裂。“‘朱麗葉’六號,對方已派戰鬥機給你領航。八分鐘後會合。十一點向你靠攏,角度三度。”“他們真好,”馬克斯說。帕克上尉正在駕駛準備給“超級種馬”護航的“鷂”式戰鬥機。一名中尉坐在後座上。其實,它的任務並不是護送直升機去“無敵”號,而是搜索是否有蘇聯潛艇發現“超級種馬”的行蹤和意圖。“水麵上有情況嗎?”帕克問。“什麼也沒有。”中尉用前視紅外探測係統在航跡上左右搜索。兩人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雖然很長時間以來,他倆一直在推測,錯誤地推測,在這浩瀚的海洋中是什麼東西在追蹤他們的航空母艦。“要想辦法找到直升機。”帕克說。“等一等……在那裡,就在我們航跡的南麵。”中尉按下開關,駕駛屏幕上出現熱成像,大部分由發動機產生,熾熱旋翼尖部出現綠光。“‘鷂’式2-0,我是‘埃科’監視哨。目標在你正前方偏右,距離二十英裡,有話請講,無話結束。”“收到,我的紅外儀已發現目標。謝謝,通話結束,”帕克說,“監視哨還是很管用。”“西科斯基的這架‘超級種馬’正在大顯身手,瞧那發動機特征。”這時,傳動箱已破裂。頃刻之間,旋翼槳軲後邊溢滿滑油,精密齒輪之間的磨擦急劇增加。控製板上的報警燈開始閃爍。馬克斯和副駕駛馬上彎腰把三部發動機的功率降下來。但是,為時已晚,發動機產生的功率把麵臨癱瘓的傳動裝置裂成碎片,緊接著的就將是一場爆炸。碎片擊破安全蓋,打壞了飛機頭部。頓時,旋翼抽風似地扭動“超級種馬”,直升機已經完全失控。坐在後艙的兩個人事先鬆開了安全帶,蜷成一團,向前麵滾去。“急救,急救,急救,我是‘朱麗葉’六號。”副駕駛在呼叫。馬克斯的身體倒在控製器上,後頸上撞起一塊烏青。“我們正在墜落,我們正在墜落。急救,急救,急救。”副駕駛力求挽回殘局,主旋翼在自轉,但速度實在太慢。自動分離器本來有自轉作用,能幫助他進行控製,但現在也不聽使喚了。各種控製器幾乎全部失靈。他不由自主地隨飛機一起衝向漆黑的大海。眼看二十秒鐘後飛機就要墜入海裡,他竭儘全力操縱機翼控製器及尾槳,想使飛機恢複控製。最後成功了,但已經太晚。帕克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人死了。有一次,他把一枚“響尾蛇”導彈射入阿根廷的“短劍”戰鬥機的尾噴管處,險些讓一個人送命。那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這次的情況更糟糕。他眼見“超級種馬”隆起的發動機組爆炸後的參天火柱。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火光。他看著,衷心地希望機頭能夠抬起來——抬起來了,但抬得不夠。“超級種馬”墜入大海,機身中間斷裂。它的頭部很快沉入海底,尾部像一隻沒有盛水的澡盆,在海上漂浮了幾秒鐘才開始進水。據前視紅外探測係統的圖像分析,沒有人在墜機時脫險。“‘監視哨’,‘監視哨’,你看見了嗎?請講話。”“‘鷂’,收到。我們立即派飛機救援。你能在那兒盤旋嗎?”“收到,我們就地待命。”帕克檢查了燃油情況。“九—〇分。我——待命。”帕克推下機頭,打開著陸燈,以增加微光電視係統的亮度。“伊恩,你看見了嗎?”他問後麵的人。“好像有東西在移動。”“‘監視哨’,‘監視哨’,水裡好像有幸存者。告訴‘無敵’號直接派架‘海王’直升機來。我正降低高度去弄清情況,回頭再向你通報。”“明白,‘鷂’2-0。你的艦長報告有一架直升飛機正在起飛。完畢。”二十五分鐘後,英國海軍派出的“海王”直升機到達。穿橡皮衣的傘降醫生跳入水裡,抓著一個幸存者的衣領。沒有發現其他人,也不見飛機殘骸。海麵上隻有一大片航空汽油在寒冷的空氣裡慢慢揮發。第一架直升機匆忙返回航空母艦,另一架在繼續搜索。瑞安在艦橋上見醫務人員把擔架抬入飛行甲板島形建築。一會兒,又見來了個手提公文包的人。“他帶著這個,長官。他是德懷爾少校,一條腿和幾根肋骨折斷,傷勢十分嚴重,將軍。”“謝謝。”懷特接過皮包。“還可能有彆的幸存者嗎?”士兵搖了搖頭。“長官,沒有。‘超級種馬’準是像石頭一樣沉入海底了。”他望著瑞安,“長官,真遺憾。”瑞安點點頭。“謝謝。”“將軍,諾福克呼叫。”一名通訊官說。“傑克,我們走。”懷特將軍把公文包交給瑞安,帶他去通訊室。“直升機墜落,發現一名幸存者,正在搶救。”瑞安用無線電報告。對方靜默了一會兒。“他是誰?”“將軍,他叫德懷爾。上艦後,已直接送去醫務室搶救。告訴華盛頓,他已失去戰鬥力。不管是什麼性質的任務,我們都不得不重新考慮。”“明白,通話結束。”布萊克本將軍說。“我們要乾就得快,”懷特將軍說,“我們要在兩小時內到達‘鴿子’號潛艇救援艦,黎明前返回。”瑞安完全明白這番話的意思。海上隻有四個人知道事情的底細。而他是其中惟一的美國人。“肯尼迪”號離得太遠。雖然“尼米茲”號就在附近,但隻能用無線電進行聯絡,而華盛頓又不願意這麼做。惟一的辦法是另搞一個情報組,但時間又不允許。“將軍,我們把公文包打開吧。我需要知道到底是什麼計劃。”他們去懷特臥室的路上,找了一個機械師。事實證明他是個技術高明的鎖匠。“天哪!”瑞安喘著氣,目不轉睛地看著計劃內容。“你最好看一看。”“嗯,”懷特停了幾分鐘後說,“妙極了!”“真是絕妙的主意,”瑞安說,“不知道是哪位天才想出來的。我知道我是脫不了身的。我將要求華盛頓允許我帶幾位軍官一起去。”十分鐘後,他們回通訊室。懷特讓裡麵的人都出去。然後,傑克在加密聲頻通道上講話。兩人都希望這時保密器工作正常。“總統先生,我聽得很清楚。你知道直升機出事了吧?”“傑克,我知道了,真不幸!我需要你在節骨眼上代替我們的人完成這項任務。”“是,總統。我已經估計到了。”“我不能命令你,但你一定知道這件事的利害關係。你願意乾嗎?”瑞安緊閉眼睛。“願意。”“傑克,謝謝你。”那還用說。“總統,我想請你批準我帶幾個英國軍官當幫手。”“隻能帶一個。”總統說。“總統,這太少了。”“隻能一個。”“總統,我明白了。一小時後開始行動。”“你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嗎?”“總統,我知道。那個幸存者身上帶著行動命令。我已經讀過了。”“傑克,祝你好運。”“謝謝總統。通話結束。”瑞安關閉衛星頻道,轉身對懷特上將說:“自願乾一次,僅此一次,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害怕了?”懷特好像無動於衷。“對。能借用一位軍官嗎?最好是會說俄語的。你知道會碰到些什麼事。”“我看看,跟我來。”五分鐘後,他們返回懷特臥室,等待著四名軍官的到達。他們都是尉官,都不到三十歲。“先生們,”懷特說,“這是瑞安中校。現在他需要一名軍官自願配合他執行一項重要任務。這是一項不尋常的秘密任務,可能有危險。把你們四位請來,是因為你們都會說俄語。我能說的就這麼多。”“要和蘇聯潛艇打交道?”四人中間年齡最大的一個脫口而出。“我跟你去。我有語言學學位,我第一次服役是在‘無畏’號潛艇上。”瑞安打量了一下這位年輕人的外貌。最後,他點點頭,懷特把彆人都打發走了。“傑克·瑞安。”他把手伸出去。“我叫歐文·威廉斯。準備怎麼乾?”“潛艇叫‘紅十月’號——”“‘Krazny Oktyabr’。(俄語,紅十月。)”威廉斯笑了。“它想投奔美國。”“是嗎?看來,我們亂了半天就是為了它?這位指揮官太值得尊敬了。我們對此有多少把握?”瑞安用幾分鐘時間詳細介紹了獲得的情報。“我們曾用燈光信號和俄國艇長聯絡,看來他很配合。到底是怎麼回事,要上艇後才知道。常有叛逃者臨時變卦的事情。比你能想象到的多得多。還願意一起去嗎?”“坐失這樣的機會?中校,我們到底怎樣上他們的艇?”“叫我傑克。我是中央情報局的,不是海軍。”瑞安繼續介紹行動計劃。“太好了。有時間讓我收拾一下嗎?”“十分鐘後回來。”懷特說。“是,長官。”威廉斯行了個徒手禮,就走了。懷特在打電話。“告訴辛克萊上尉來見我。”懷特說他是“無敵”號上的陸戰隊編隊司令官。“也許你還需要有個朋友作伴。”這個朋友是指帶有備用彈夾和肩挎式槍套的FN 9毫米自動手槍,懷特一直把它藏在外衣裡,看上去什麼也沒有。離開前,他們把書麵命令撕碎後燒掉。懷特將軍陪著瑞安和威廉斯去飛行甲板。他們站在機庫前,看著“海王”直升機開始發動。“歐文,祝你走運。”懷特和年輕人握手告彆,威廉斯還了個軍禮,向飛機走去。“將軍,代我向你夫人問好。”瑞安握住他的手。“五天半以後才能回英國。說不定你會比我先見到她。傑克,多加小心。”瑞安狡猾地一笑。“如果我沒錯,這回不過是一次輕鬆愉快的旅行而已——假如直升機不墜毀的話。”“傑克,你穿軍服很精神。”瑞安想不到他會這麼說。他立正行了個軍禮。這是他在匡蒂科學的。“謝謝將軍,回頭見。”懷特看著他進了機艙。機長把艙門關上。一會兒,“海王”發動機達到起飛功率。剛離開艙麵時,飛機搖晃了一陣,緊接著向南上升轉彎。不到一分鐘,直升機的黑影在沒有飛行照明的情況下消失在漆黑的夜空裡。“闊鼻鱸”號和“伊桑·艾倫”號在剛入午夜時會合。它們前後相距一千碼,正在作旋回航行,聲納兵已收聽到“鴿子”號常規動力潛艇救援艦發出的噪聲。現在,這三艘艦艇都已到達了位置,另有三艘也將過來。“沒有彆的選擇,”梅列金說,“我必須繼續修理柴油機。”“我們來幫你乾。”斯維亞多夫說。“你了解柴油機的油泵嗎?”梅列金的聲音顯得疲倦而誠懇。“同誌,不用了。蘇爾茲博伊、布加耶夫和我能對付。沒有理由讓你們也受輻射。一小時後我回來報告。”“謝謝你,同誌。”拉米斯把話筒關上,“這次航行不順利,有人搞破壞。我以前從沒碰到過這種事!如果柴油機修不好……蓄電池隻夠用幾小時了,而反應堆又要進行大修和安全檢查。同誌們,我發誓,如果查出是哪個雜種乾的……”“要請求幫忙嗎?”伊萬諾夫問。“這裡離美國海岸那麼近,帝國主義的潛艇隨時可能跟蹤我們。我們能指望什麼幫助呢,嗯?同誌們,我們麵臨的情況可能不是偶然的,你們想過沒有?說不定我們成了害人勾當的犧牲品了。”他搖搖頭。“不,我們不能冒險,不能讓美國人碰我們的潛艇!”“參議員,大清早就讓你趕來,實在對不起。”穆爾在門口迎接唐納森,然後帶他進了自己寬敞的辦公室。“你認識雅各布斯局長吧?”“那當然。一清早把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的兩位局長都請來,為了什麼呀?”唐納森笑著問。準是好事。特彆情報委員會主席是個很有意思的職務,而且很少有人知道這種神秘的樂趣。裡特也在場。他讓坐在高靠背椅上的彼得·亨德森站起來。他的出現使唐納森大吃一驚。他助手的衣服皺褶很多,好像昨晚忙了個通宵。一瞬間,他覺得已毫無樂趣可言。穆爾露出關切的神態。“你當然認識亨德森嘍。”“這是什麼意思?”唐納森問。在場的人沒有想到他的聲音竟那樣軟弱無力。“參議員,你對我撒了謊,”裡特說,“昨天你答應不把我告訴你的事情透露出去,其實你心裡很明白,肯定要告訴他的——”“我沒有這樣做。”“——接著他告訴了克格勃特務,”裡特接著說。“埃米爾,你談吧?”雅各布斯把咖啡杯放下。“我們注意亨德森先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起初沒有查清他的接頭辦法。有些事太明顯了。哥倫比亞特區的許多人都由固定的出租汽車接送。亨德森的聯絡人就是出租汽車司機。最後我們總算查清了。”“參議員,我們是通過你才發現亨德森的,”穆爾解釋說。“幾年前,我們在莫斯科有一位非常好的特工人員——蘇聯戰略火箭部隊的上校軍官。他連續五年向我們提供了重要情報。我們打算把他和他全家帶出蘇聯。你知道,我們試圖這樣做。總不能讓人家一直乾下去,我們欠他的人情真的太多了。但是,我不小心把他的名字透露給了你的委員會。一周後,他就不見了——消失了。當然給槍斃了,他的妻子和三個女兒都被流放到西伯利亞。根據我們的情報,她們住在烏拉爾以東的一個鋸木廠,喝的是河水,吃的是粗茶淡飯,有病得不到應有的治療。由於她們是賣國賊的家屬,你可以想象她們要吃多少苦頭。好人死了,他的家庭毀了。參議員,你仔細想一下。這是真事,這些都是真實的人物。“起先我們並不知道是誰透露的,不是你,就是其他兩人中的一個。因此,我們開始把情報分彆透露給委員會的每個成員。調查進行了六個月,而你的名字出現了三次。然後,我們要求雅各布斯局長對你的手下人都進行審查。埃米爾,對嗎?“一九七〇年,亨德森在擔任哈佛《深紅》雜誌的助理編輯時,去州立肯特大學采訪槍殺事件(一九七〇年四月美國入侵柬埔寨引發大學生抗議行動,導致國民警衛隊五月四日在俄亥俄州立肯特大學開槍打死四名學生。)。你一定還記得,入侵柬埔寨之後的‘憤怒的日子’事件和與國民警衛隊的可怕衝突吧?我當時也在那兒,這是命運的安排。顯然,亨德森對這件事很反感。可以理解。但他的反應就不可理解了。大學畢業加入你的工作班子後,他和老朋友談起過他的工作情況,後來和俄國人接上了頭。對方想要情報,當時正在執行聖誕節轟炸計劃,他的確很反感,因此向俄國人送了情報。開始時,情報的機密級彆比較低,搞到的東西往往幾天後也能在《華盛頓郵報》上見到。事情總是這樣開始的。他們下了鉤,他咬上了。當然,幾年後他們出的價錢更高了,這樣他就無法擺脫了。我們都知道這種事是如何進行的。“昨天,我們在他的出租汽車裡放了錄音機。這件事很簡單,簡單得讓人吃驚。特工人員也會變懶的,我們的人也有這種情況。長話短說吧,你答應對我們提供的情報保密,我們錄下了你的諾言。可是,不出三小時,亨德森把它透露給我們掌握的克格勃特務,這件事也錄了音。參議員,你並沒有犯法,但是亨德森先生犯了。昨晚九點,他因間諜罪被捕。我們已經掌握了充分證據。”“我什麼也不知道,”唐納森說。“我們一點兒也不認為你了解內情,”裡特說。唐納森麵對自己的助手。“你有什麼要為自己辯護的嗎?”亨德森一言不發。他想說一些悔過的話,但又怎麼能解釋清楚呢?他以前既有為外國當特務的罪惡感,又有愚弄了政府特工人員而自鳴得意的心理。他被捕後,這種錯綜複雜的心理又變為恐懼,總算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亨德森先生同意和我們合作,”雅各布斯幫忙說。“隻要你離開參議院。”“這是什麼意思?”唐納森問。“你在參議院工作多久了?十三年,是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起先是任命你去頂替彆人沒有結束的任期。”穆爾說。“你想看看我對訛詐有什麼反應,”參議員說。“訛詐?”穆爾攤開雙手。“我的天哪!參議員先生,雅各布斯已經說過,你沒有觸犯法律。我答應,中央情報局決不走漏風聲。現在,司法部是否要對亨德森先生起訴,我們無權過問。參議員的助手犯了叛國罪,唐納森參議員卻聲稱對他助手的行動一無所知?”雅各布斯繼續說:“參議員,康涅狄格大學在幾年前就邀請你在大學的政治學院任職,為什麼不去呢?”“否則,亨德森就得坐牢。你要讓我的良心過意不去?”“顯然他不能再繼續為你工作了。他為你勤懇工作多年,突然被解雇,人家也會知道的。另一方麵,如果你不再擔任公職,即使亨德森找不到為彆的參議員工作的機會,這也不足為怪。他將在總審計局找個肥缺,而且還能繼續接觸到各種保密文件。隻是從現在開始,”裡特說,“由我們來告訴他提供什麼情報。”“情報範圍不受規定限製,”雅各布斯指出。“一旦被蘇聯人發現,”唐納森說,但沒再說下去。他並不真正在乎,不是嗎?他對亨德森並不在乎,對還是個謎的蘇聯人也不在乎。他要維護自己的形象,減少損失。“穆爾,算你贏了。”“你知道我們的一些做法。我將向總統報告。參議員,謝謝你到這兒來。今天早上,亨德森先生要晚一點上班。不要太為他難受。如果他和我們合作,幾年後,我們也許就不讓他乾這一行了。以前也出現過這種事情,不過,要靠他自己的努力,再見。”亨德森會合作的。他的另一選擇是進守衛最嚴的聯邦監獄。他聽了自己在出租汽車裡的講話錄音後,就在法院速記員和電視攝像機麵前供認不諱。“海王”直升機飛往“鴿子”號的航行意外地順利。這艘雙體救生船的後甲板上有個小型直升機平台。“海王”號懸停在離平台兩英尺處,瑞安和威廉斯縱身跳落在甲板上,緊接著被帶到艦橋,直升機在轟鳴聲中朝東北方向返航。“先生們,歡迎登艦,”艦長熱情地說,“華盛頓方麵說,你們帶來了給我的命令。來點咖啡?”“有茶嗎?”威廉斯問。“也許有。”“我們找個地方個彆談談。”瑞安說。“達拉斯”號潛艇正在按計劃行動。它接到另一個低頻信號後,曼庫索命令潛艇在夜間臨時浮到天線深度。那份“僅供觀看”的冗長電文是他在自己的艙室裡用手工譯出來的。他的譯電能力不強。錢伯斯一再催促“達拉斯”號複電,而曼庫索卻用了一個小時才譯完。有個士兵在經過艇長室時聽見裡麵隱約傳來罵“該死”的聲音。等曼庫索再次出現時,他的嘴角禁不住露出了笑容。他沒有不露聲色的本事,打牌也不是一個好手。美國海軍有兩艘現代化潛艇救援艦,“鴿子”號是其中的一艘,是為快速尋找和救援沉沒的核潛艇艇員而設計的。艦上配備有各種先進設備,其中主要是一艘“神秘”號深潛救援艇。它懸掛在“鴿子”號雙船殼之間。另有一部三維聲納,用低功率工作。當“鴿子”號在“闊鼻鱸”號和“伊桑·艾倫”號以南幾英裡處緩慢旋回航行時,它起著燈標作用。兩艘“佩星”級護衛艦在北麵二十英裡處,配合三架“獵戶座”巡邏機在執行搜索任務。“‘鴿子’號,我是‘達拉斯’號,現在進行無線電通訊檢查,完畢。”“‘達拉斯’號,我是‘鴿子’號。通話聲音清楚,響亮。完畢。”救援艦艦長正在用無線電安全頻道通話。“要找的貨就在這裡。通話結束。”“艇長,‘無敵’號上有人會發燈光信號。你會嗎?”瑞安問。“這次還要發燈光信號?你在開玩笑吧?”計劃十分簡單,不過妙得很。現在很清楚,“紅十月”號想叛逃。是否全部都過來,還很難說。他們想讓願意回蘇聯的人先離艇,然後假裝用眾所周知的蘇聯艦艇通常攜帶的通海閥處的烈性炸藥把它炸沉。離艇的那部分人坐船從西北方向進入帕姆利科灣,等候蘇聯艦艇送他們回國。這樣,外界就以為“紅十月”號已經沉入海底,並有離艇人員做旁證。會出差錯嗎?千頭萬緒,可難說呀。拉米斯在用潛望鏡觀察。雖然他的電子偵察天線發現在北麵有艦載雷達在工作,並有兩條護衛艦在執行巡邏任務,但拉米斯從潛望鏡裡隻能看見美國的“鴿子”號潛艇救援艦。計劃就是這樣。他看著燈光信號,心裡同步翻譯著內容。“醫生,感謝你特地過來。”這位情報軍官把醫院助理院長的辦公室給占用了。“據我所知,我們的病人已經蘇醒。”“大約一小時前。”泰特確認道。“他恢複知覺有二十分鐘,現在又睡著了。”“這是不是說,他有救了?”“情況不錯。他的思路清晰,看來大腦損傷不太嚴重。我為他擔心過。現在看來,他有希望了。但是,由於體溫過低,我們還不能過分樂觀。總之,他還病得很重。”泰特停了一下。“中校先生,我有個問題:為什麼蘇聯人不高興?”“你怎麼會這樣想呢?”“這瞞不了人。另外,傑米在這裡找了個懂俄語的醫生,我們在讓他參與這個病例。”“怎麼不事先告訴我?”“俄國人也不知道。中校先生,這是醫學上的需要。如果看病的醫生懂病人的語言,這本身就是一種積極療法。”泰特笑了。他很得意:自己既想出一套搞情報的辦法,又不違反醫學道德和海軍的規定。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檔案卡片。“不管怎麼說,病人的名字是安德烈·卡圖什金。和我們估計的一樣,他是炊事兵,列寧格勒人。艇名‘波利托夫斯基’號。”“醫生,你真行!”情報官不得不讚成泰特的做法,可是,也不禁納悶:為什麼不吃情報飯的人在處理與他們毫無關係的問題上卻那麼能乾。“那麼俄國人又為什麼不高興呢?”泰特還是追問。“你為什麼不派人去?你對情況的來龍去脈都清楚,是不是?你知道他從哪條艇上逃生,也知道它下沉的原因……所以,如果他們最想知道的是他從哪艘艇來的,如果我們通報的消息不能使他們滿意,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還有一艘失蹤潛艇?”穆爾拿起電話。“詹姆斯,你和鮑勃現在就到我辦公室來!”“阿瑟,出什麼事了?”一分鐘後格裡爾問。“從‘卡迪納’來的最新消息。”穆爾把複印的情報副本遞給他們。“把消息通報給他們要多久?”“這麼遠?直升機至少得飛兩三個小時。不能等那麼長時間。”格裡爾有點著急。“我們不能讓‘卡迪納’有危險。起草電報,讓海軍或空軍派專人轉送。”穆爾並不喜歡這樣做,但又沒有彆的辦法。“這樣做時間太長了!”格裡爾大聲反對。“詹姆斯,我也喜歡那小夥子。光說解決什麼問題?動手乾吧。”格裡爾邊走邊罵,離開了房間,就像個五十歲的水手那樣。“同誌們,‘紅十月’號的全體指戰員們,我是艇長。”拉米斯壓低了嗓門,大家都全神貫注地聽著。幾小時前出現的恐慌已經轉化成一場即將爆發的騷動。“我們用了各種辦法想把發動機修好,最後還是失敗了。蓄電池的電也快用完了。古巴離我們還遠,幫不上忙,我們又不能指望祖國來支援我們。剩下的電能連維持環境控製係統工作幾小時都不夠了,現在已經彆無選擇了,隻能棄艇。“美國軍艦就在附近,這並不是偶然現象。它還主動提出幫助我們。同誌們,我想把有關情況都告訴大家,一個帝國主義的間諜在我們艇上做了手腳,搞了破壞。敵人還知道我們的一些作戰命令。同誌們,他們在等著我們,等著用肮臟的手來玷汙我們的艇,我們決不答應。我要求大家都離艇,決不讓我們的‘紅十月’號落到敵人手裡。我和幾名高級軍官準備留在艇上引爆通海閥炸藥。這裡的水深有五千米。他們無法搞到我們的艇。除了值更水兵外,其他水兵都在住艙集合。就這樣。”拉米斯環視了一下操縱室。“同誌們,我們輸了。布加耶夫,向莫斯科和美國艦隻發出必要的信號。然後,我們潛到一百米深處。我們一定要保證不讓潛艇落入敵人手裡。事情完全由我負責——真丟臉!同誌們,記住這一點,完全是我個人的過錯。”“接收信號:‘SSS’。”報務員報告說。“瑞安,你上過潛艇嗎?”庫克問。“沒有。我希望它比飛機更安全。”瑞安想開個玩笑。他內心十分害怕。“好吧,把你放到‘神秘’號上去。”“神秘”號深潛救援艇由焊接在一起的三個金屬球組成,它的後部是推進器。四周有鍋爐板保護艇殼的承壓部分。瑞安首先進入救援艇,然後是威廉斯。他們在座位上等著。三個艇員正在做各種準備工作。“神秘”號已經準備就緒。一接到命令,“鴿子”號上的絞車就把它吊到平靜的海麵上。接著,它潛入水裡,幾乎聽不到電機發出的噪聲。它的低功率聲納係統很快就發現了蘇聯潛艇,距離半英裡,深度三百英尺。艇員們都是行家,他們獲悉,自己在執行的是一項直接救援任務。十分鐘後,“神秘”號懸浮在“紅十月”號的前救生口處。士兵在操縱方向舵,小心地進入救生口,一個初級軍官在檢查墊裙是否扣緊。“神秘”號和“紅十月”號之間墊裙裡的海水都被吸入救援艇的低壓室中。這樣兩艇之間形成了一道嚴實的密封層。殘餘的水用水泵抽掉。“我想,現在是你的事了。”上尉向瑞安示意了一下救援艇中部地板上的升降口蓋。“我想也是。”瑞安跪在艙口邊,用手敲了幾下。沒有聲音。然後,他用扳手試了一下。不多久,聽見三下金屬的鏗鏘聲。瑞安轉動升降口蓋中間的鎖輪。當他把蓋打開後,發現另一個蓋已經從底部打開。現在,隻有下麵的那個垂直蓋還閉著。瑞安深深吸了一口氣,順著圓柱體上的白漆梯子下去,威廉斯緊跟在後麵。走到梯子末端,瑞安在艙口蓋上敲了敲。升降口蓋立即打開。“先生們,我是美國海軍瑞安中校。我們能給各位幫點什麼忙嗎?”他在和個子比他矮、但比他長得結實的人講話。他的肩章上有三顆星,胸前掛滿勳章,袖子上有一圈寬條金帶。看來,他就是拉米斯……“你會說俄語嗎?”“不會。請問,你們出什麼事了?”“我們的反應堆係統出現嚴重漏泄,操縱室後麵各部位都受沾染。我們必須緊急撤離。”聽到漏泄和反應堆,瑞安汗毛直豎。他想起當他得知自己推斷正確時是多麼的興奮。離這裡九百英裡的陸上,他有個舒適、溫馨的工作環境,周圍都是朋友,而不是敵人。現在,他看這艙室裡的二十個人的神色都像是得了不治之症。“上帝啊!好吧,立即行動,一次能撤走二十五人。”“瑞安中校,不要著急。我的人上去後將會怎麼樣?”拉米斯大聲問。“當然像客人一樣。如果他們需要看病,可以就醫。等我們聯係好以後,他們可以儘快返回蘇聯。難道我們會把他們抓進監獄?”拉米斯咕噥著,轉身用俄語和他的同事交談。瑞安和威廉斯從“無敵”號起飛後就決定,暫時不讓人知道威廉斯會講俄語。威廉斯現在身著美國軍裝。他們估計:俄國人中間不會有人發現他們的口音不同。“彼得洛夫醫生,”拉米斯說,“你帶第一批二十五人先走。醫生同誌,要管好他們!不要讓美國人單獨和他們談話,千萬不能讓他們單獨行動,你要不卑不亢。”“我懂,艇長同誌。”瑞安看著彼得洛夫在逐個數著通過升降口蓋階梯的士兵。等第一批全部離艇後,威廉斯先把“神秘”號的升降口蓋關上,然後把“紅十月”號的救生口關閉。拉米斯告訴準尉再檢查一遍。他們聽見救援艇脫開的聲音,然後馬達聲漸漸遠去。潛艇裡一片沉默,令人感到窒息。瑞安和威廉斯站在艙室的一角,拉米斯和手下的人站在對麵。這不由得使瑞安回憶起在中學的舞會上,男、女生分組而聚的情形,中間有一條無人地帶。瑞安見有人掏出香煙,想借此打破沉默。“能給一支煙嗎?”博羅金一彈煙盒,瑞安接過露出來的那支煙,博羅金用簡易火柴給他點上。“謝謝。其實我已經戒煙了,但是在反應堆出事的潛艇上,抽一支也沒有什麼關係,你說呢?”這是瑞安第一次抽蘇聯煙。味道並不好,煙絲粗糙發黑,煙味使他頭暈。艙裡的空氣十分混濁,有汗臭味、機油和洋白菜味,現在又增加了煙草的辛辣味。“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拉米斯問。“艇長,我們當時在沿弗吉尼亞海岸方向航行。上周發現一艘蘇聯潛艇在那裡沉沒。”“哦?”拉米斯對透露的消息表示興趣。“是蘇聯潛艇?”“是的,艇長。我們稱它是‘A’級潛艇。我知道的就這些。他們救起—個幸存者,目前在諾福克海軍醫院治療。貴姓?”“馬爾科·亞曆山德羅維奇·拉米斯。”“傑克·瑞安。”“我是歐文·威廉斯。”他們互相握了手。“瑞安中校,你成家了吧?”拉米斯問。“是的,艇長。我有妻子、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你呢?”“我沒有家。”他轉身用俄語和一個初級軍官說話。“你帶下一批離艇,你剛才聽見我囑咐醫生的話了嗎?”“聽見了,艇長同誌!”年輕人答道。他們聽見“神秘”號的馬達在頭頂上震動。不一會兒,傳來了救援艇墊裙抓住潛艇救生口發出的金屬鏗鏘聲。救援艇來回隻有四十分鐘,但是大家卻好像等了整整一周似的。瑞安想,天哪,如果反應堆真的出了事故,這可怎麼得了?兩英裡遠處,“闊鼻鱸”號潛艇在距“伊桑·艾倫”號潛艇幾百碼處停下來,他們在交流情況。一小時前,“闊鼻鱸”號聲納兵發現有三艘潛艇通過。“鯡魚”號和“達拉斯”號位於“紅十月”號和另兩艘美國潛艇之間。它們的聲納兵正在認真收聽,了解是否有彆的艦隻從那裡經過。換乘區離海岸較遠,因此不受沿海來往貨船和油輪的影響。但是,也有可能碰上其他港口來的離群船隻。當第三批艦員在斯維亞多夫上尉帶領下離開潛艇的時候,站在隊伍最後的炊事兵離開了隊伍,他說要回去取那台攢了幾個月的錢才買來的卡式錄音機。沒有人注意到他一去不回,連拉米斯也沒注意到。艇員們都競相離開潛艇,連經驗豐富的準尉也這樣。現在就剩下最後一批了。蘇聯艇員抵達“鴿子”號潛艇救援艦後,先被帶去餐廳吃飯。美國兵密切觀察著蘇聯對手的舉動,但是互不交談。桌子上已經擺好咖啡、鹹肉、雞蛋和烤麵包等食品。彼得洛夫見了很高興。看來要監督那些狼吞虎咽著的艇員並不難。一名初級軍官在充當翻譯,要求多給些鹹肉,結果都得到了滿足。美國炊事兵奉命提供給蘇聯人所有能吃的食物。他們忙不停的時候,一架直升機在艦上著陸,它從岸上運來二十名陌生人。其中一人下機後直奔艦橋。“還有最後一批,”瑞安自言自語道。“神秘”號又發出了鏗鏘聲。接送前一批蘇聯艇員花了一小時。當兩個升降口蓋打開後,上尉從救援艇裡出來。“先生們,下一批要推遲。我們的蓄電池快用完了。充電要九十分鐘。行嗎?”“按你說的辦。”拉米斯答道。他把話譯成俄語,然後命令伊萬諾夫負責下一批。“高級軍官都留下,還有些工作要做。”拉米斯和那個年輕軍官握手告彆。“如果發生意外,告訴莫斯科,我們都已儘了責任。”“艇長同誌,我一定做到。”伊萬諾夫難過得幾乎泣不成聲。瑞安看著士兵們在離艇。“紅十月”號上的救生艙口蓋又關上了,接著,“神秘”號上的升降口蓋也關閉。一分鐘後,傳來了救援艇脫離潛艇的鏗鏘聲和馬達高速旋轉的隆隆聲,接著又很快消失了。瑞安感到綠色油漆的艙壁在向他逼近。雖然坐飛機使人恐懼,但空氣畢竟不會把你壓得粉碎。他現在是在水下,在離海岸三百英裡遠的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潛艇上,剩下的這十個人能操縱這條巨龍?“瑞安中校,”拉米斯立正站著說,“我和我的軍官們要求去美國政治避難。我們給你們帶來了這件小禮物。”拉米斯用手指了指艙壁。瑞安早就想好如何對答。“艇長,我代表美國總統,榮幸地接受你的請求。先生們,歡迎你們投奔自由。”但誰也不知道,艇上的傳聲係統一直開著。指示燈插頭在幾小時前就被拔掉了。炊事兵在前麵相隔兩個艙室的地方聽著。他暗想自己留下來留對了,同時又希望是他聽錯了。現在,我該怎麼對付他們?他在考慮自己擔負的任務。看上去很簡單,但還能記得怎麼去完成這項任務嗎?“我真不知道和你們說什麼才好!”瑞安和大家再次握手。“你們成功了。你們真的成功了!”“請問中校先生,”卡馬洛夫說,“你會說俄語嗎?”“對不起,威廉斯上尉能說,可惜我不會。本來有一組會講俄語的軍官要來這裡,不幸他們坐的直升機昨晚在海上墜毀了。”威廉斯在當翻譯,艇上有四個軍官不懂英語。“下一步怎麼辦?”“幾分鐘後,距這裡兩英裡處,我們的一艘舊導彈潛艇會炸掉。我想,你告訴過部下,你準備打開通海閥使艇沉沒——我的上帝,但願你不是真的想這樣乾!”“在我的艇上打仗?”拉米斯笑了。“不,瑞安,請接著講。”“當大家都認為‘紅十月’號已經沉沒時,我們就往西北方向航渡到奧克拉科克灣,在那裡休整。‘達拉斯’號和‘鯡魚’號將為我們護航。就這幾個人能操縱得了潛艇嗎?”“他們可以駕駛世界上任何一種艦隻!”拉米斯首先用俄語說,他的部下笑了。“你認為我們的人不會發覺?”“不會的。‘鴿子’號將看到一次水下爆炸。他們不可能察覺爆炸發生在另一個地方,對嗎?你知道,蘇聯有許多艦艇正在離我們沿海不遠的水域活動。等它們離開後,我們再找一個合適的地方把這件禮物永遠存放好,但我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你們當然就成了我們的客人了。會有很多人想找你們談話,而且你們會受到十分熱情的款待——比你們所能想象到的還要好。”瑞安確信中央情報局會給每人一筆巨款。但他沒有說出來,怕給他們的勇敢行動抹黑。使他感到奇怪的是,叛逃者一般都不指望得到報酬,而且永遠不提這個要求。“政治教育怎麼抓?”卡馬洛夫問。瑞安笑了。“上尉先生,到時候有人會告訴你有關美國的各方麵情況。兩小時就夠了。然後,你可以馬上告訴我們有哪些事做得不對——世界上人人都在挑我們的毛病,你也可以。不過,我現在還不能這麼做。相信我,你會喜歡美國的,可能比我更喜歡它。我一直生活在自由國度,所以對不自由的遭遇沒有體會。也許我喜歡我的國家還沒有達到我應該喜歡的那種程度。現在,我想你們還有不少事要做。”“沒錯,”拉米斯說。“我的新同誌,過來。我也要讓你乾點活。”拉米斯領著瑞安往後穿過幾道水密門。幾分鐘後,他們來到寬敞的導彈艙,隻見二十六個深綠色發射筒聳立在兩層甲板之間,這裡存放著兩百多個熱核彈頭。這些真家夥不禁使瑞安感到毛骨悚然。上甲板是一層格柵,底下是硬實的下甲板。他們又穿過一個艙,才到操縱室。潛艇內靜得可怕,瑞安這才體會到,為什麼潛艇部隊的士兵會如此迷信。“你就坐在這裡。”拉米斯給瑞安指了指操縱室左舷的操舵兵戰位。瑞安發現,舵輪和飛機駕駛盤一模一樣,旁邊還有一排儀表。“我乾什麼呢?”瑞安坐著問。“中校先生,將由你來操舵。以前從來沒有乾過嗎?”“沒有乾過。連下潛艇都是頭一回。”“但你是海軍軍官呀。”瑞安搖搖頭。“不,艇長。我給中央情報局做事。”“CIA?”拉米斯用鄙夷的口氣念著中央情報局的縮寫字母,好像它有毒似的。“我知道,我知道。”瑞安把頭靠在舵輪上。“有人叫我們‘黑部隊’。艇長,我們完成這件事之前,我這個‘黑兵’可能就嚇得尿褲子了。我是坐辦公室的。如果你不信彆的,也該相信,我巴不得現在就回家和妻子、兒女團聚,世界上沒有比這個更有樂趣的了。如果我當時有點頭腦的話,就會留在安那波利斯繼續寫我的書了。”“寫書?什麼意思?”“艇長,我是曆史學家。幾年前,有人要我參加中央情報局當情報分析員。你知道怎麼搞嗎?特工人員把各種情報收集來以後,我負責進行分析。我是誤入這個行當的——雖然你不會相信,但這是真的。我以前是編寫海軍曆史的。”“說說你的著作,”拉米斯用命令的口氣說。“有《選擇和決策》、《毀滅的鷹》,還有本描寫哈爾西海軍上將生平的《戰鬥的水兵》,明年可以出版。我的處女作是關於萊特灣(Leyte Gulf,菲律賓的一個港灣。)之戰的。據我所知,蘇聯的《海軍文集》登過評論它的文章。書裡介紹在實戰條件下戰術決定的特點等問題。據說伏龍芝軍事學院圖書館收藏了十幾本。”拉米斯沉默了一會兒。“啊,我知道這本書。我讀過一部分。瑞安,你說得不對,其實哈爾西的指揮很蠢。”“拉米斯上校,你會在我們國家乾得很出色的。你已經是書評家了。博羅金上校,能給我支煙嗎?”博羅金扔給他一整包香煙和一盒火柴。瑞安點了一支,味道實在不好。“神秘”號救援艇的第四次返回是給“伊桑·艾倫”號和“闊鼻鱸”號的行動信號。“阿瓦隆”號開始離開海底,駛到幾百碼遠的一艘舊導彈艇邊。艇長已經把他的人都集中在魚雷艙。艇上每個艙口蓋、水密門和檢修孔都被打開。一名軍官從艇首走來和大家彙合。他後麵拖著一根連接艇上所有炸彈的黑色導線。他把定時器接在線的一端。“艇長,準備完畢。”瑞安看著拉米斯在命令他的軍官各就各位。多數人都向潛艇後部的輪機艙走去。拉米斯講英語很得體,他還給不會外語的軍官當翻譯。“卡馬洛夫和威廉斯,你倆去前麵把各艙室的艙門關閉。”拉米斯告訴瑞安這樣做的道理。“萬一出什麼事——不會的,但要以防萬一——我們沒有那麼多人手去修理。所以,要把整艘艇密封起來。”瑞安覺得有理。他把空茶杯放在操縱台上當煙缸。隻剩他和拉米斯在操縱室。“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拉米斯問。“準備好了就能起航。我們要趁漲潮趕到奧克拉科克灣,時間是零點過八分。來得及嗎?”拉米斯查看了海圖。“完全可以。”卡馬洛夫帶威廉斯穿過操縱室前麵的報務室。他們讓那裡的水密門打開著,朝前麵的導彈艙走去,然後,又順著梯子下去,沿導彈下甲板走向前導彈艙壁。他們再往前,穿過水密門,進入儲藏室。一路上,他們對每個艙門都進行了檢查。在艇首附近,他們上了另一個梯子,進了魚雷艙,把艙蓋關閉,然後朝艇尾方向,穿過魚雷艙和住艙。他倆在空無一人的艙室裡走動,都仿佛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他們並不急;威廉斯儘可能把周圍的一切都記住。他邊看邊向卡馬洛夫提出各種問題。俄國上尉喜歡用本國語回答。他倆都是優秀軍官,對自己專業有特殊的感情。“紅十月”號給威廉斯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讚不絕口。蘇聯人甚至在一些小細節上都下了很大功夫。甲板由瓷磚鋪成,艙蓋四周都采用橡皮墊片。他們在周圍檢查水密情況時,幾乎沒有發現任何噪聲。看來,生產出安靜性這樣好的潛艇不是說空話能實現的。威廉斯正在用俄語講述一個有趣的海上故事時,他們打開了導彈艙上甲板的艙口蓋。當他跟卡馬洛夫進去時,突然想起導彈艙裡的頂蓋燈一直亮著。瑞安竭力想放鬆,但徒勞無功。他坐的椅子很不舒服,這使他回想起一個俄國笑話。據說為了造就蘇聯新的一代,他們用航空座椅把人弄成各種稀奇古怪的體形。後麵的輪機艙裡,軍官們正在加大反應堆的功率。拉米斯和輪機長在用電話交談。反應堆冷卻劑的流速開始增加,為渦輪交流電機提供足夠的蒸汽。冷卻劑流動的聲響緊接著大了起來。瑞安抬起頭,好像在聽見聲音之前就已經覺得有動靜,他的頭腦還沒有告訴他這是什麼聲音之前,一股寒意便沿著他的脊梁骨竄了上來。“什麼聲音?”他脫口而出,其實心裡已經明白了。“什麼?”拉米斯在他後麵十英尺處,“凱特皮勒”發動機在轉動,一種奇怪的隆隆聲在全艇回響。“我聽到一聲槍響——不,好幾聲。”拉米斯覺得好笑,他朝前走了幾步。“我想,你是聽見‘凱特皮勒’發動機發出的聲音吧!你第一次上艇,所以感覺完全不一樣。我已經聽得麻木了。”瑞安站起來。“艇長,這有可能。但是,我還是分得清槍響的。”他解開上衣,掏出手槍。“把槍給我,”拉米斯伸出手,“你不能在我的艇上持槍!”“威廉斯和卡馬洛夫去哪兒了?”瑞安的聲音在顫抖。拉米斯聳了聳肩。“他們還沒回來。是啊,艇太大了。”“我去前艙看看。”“你就待在自己的戰位上!”拉米斯命令。“你按我說的辦!”“艇長,我剛聽見像是槍擊的聲音,我到前麵去查看一下。你挨過槍打嗎?我挨過。我的肩上還有傷疤呢!艇長,還是你來操舵。”拉米斯拿起電話,按了一個鍵。他用俄語講了幾秒鐘,然後把電話掛上。“我要帶你去看看我的潛艇是沒有鬼的,懂嗎?不,沒有鬼。”他指了指瑞安的手槍。“你不是間諜,嗯?”“艇長,信不信現在隨你的便。說來話長,我以後再告訴你。”拉米斯明顯做了布置,瑞安等著有人來替換他。管道裡驅動的隆隆聲在潛艇內造成的聲響就像是在一麵鼓的裡麵。一個軍官走進操縱室。瑞安記不清他的名字。拉米斯的話使那個軍官笑了起來。當看見瑞安的手槍時,他止住笑聲。顯然,俄國人都不喜歡他帶槍。“艇長,如果你允許的話?”瑞安指了指前麵。“瑞安,去吧。”操縱室和隔壁艙室之間的水密門敞開著。瑞安慢慢走進報務室,眼睛不停地左右掃視,沒有發現什麼。他朝前麵的導彈艙走去,那裡的水密門緊閉著。它高四英尺、寬兩英尺。瑞安用一隻手轉動門上的輪子,滑油加得很好,鉸鏈上也這樣。他慢慢把門拉開,倚著圍板向裡窺視。“喲,糟糕。”瑞安喘著氣,用手招呼艇長上前來。導彈艙足有兩百英尺長,裡麵隻有六到八個輝光燈。燈光一直都這麼暗?遠處那頭有一道耀眼的亮光,那裡的艙口蓋上有兩個朦朧的影像貼在格柵上,一動也不動。在昏暗的燈光下,瑞安隻見有東西在導彈發射筒旁閃過。“艇長,有鬼?”他輕聲地說。“是卡馬洛夫。”拉米斯又用俄語低聲說了幾句。瑞安把FN自動手槍上的滑動裝置往後一推,子彈上膛,然後脫了鞋。“最好讓我來對付。我以前是陸戰隊中尉。”但是,他心想,自己在匡蒂科學的東西和這件事毫無關係。瑞安走進導彈艙。導彈艙幾乎占潛艇總長的三分之一,有兩層甲板那麼高。它的下甲板是堅硬的金屬板,上甲板是金屬格柵。美國人給導彈潛艇上的這種艙起了個彆名叫“舍伍德森林”(Sherwood Forest,傳說中英國傳奇人物羅賓漢出沒的森林。),這真是一點也不過分。這裡的導彈發射筒直徑足有九英尺,綠色發射筒上的顏色比其他部位都深,看上去活像參天的大樹乾。他把艙口蓋關上,轉身向右走去。從導彈上甲板右舷最遠的那個導彈發射筒處射來一道光。瑞安停住腳步細聽著。那兒有情況,他隱約聽見輕輕的沙沙聲。燈光在移動,好像有人提著工作燈,聲音從平滑的內壓殼板四周傳來。“怎麼偏給我碰上了?”他嘀咕著,要經過十三個導彈發射筒,步行兩百英尺的開闊甲板,才能到發光的地方。他右手拿槍,擱在腰間,左手放在冰涼的金屬發射筒上,摸索著繞過第一個發射筒。汗水已經滲入格子狀硬橡皮手槍托。他自問,為什麼槍托是格子狀的。他已經摸索到第一、二發射筒之間。視線轉向左舷,看有無可疑目標,並準備繼續向前移動。還要通過十二個發射筒。甲板格柵由八英寸金屬條焊接而成。他在上麵行走,腳部感到陣陣疼痛。他小心翼翼地沿下一個長圓形發射筒向前挪動,仿佛感到自己成了宇航員,在環繞月球運行,穿越連綿不斷的地平線。隻不過月球上是沒有人伺機要向你開槍的。突然,有一隻手落到瑞安肩上,他嚇得跳起來,馬上轉身,原來是拉米斯。他有話要說,但瑞安用手指尖抵住他的嘴,搖搖頭。瑞安的心臟跳動如此激烈,甚至可以用它發摩爾斯電報了,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怎麼我連拉米斯的腳步聲也沒聽見?瑞安用手勢暗示他要順導彈的外側移動,拉米斯則表示要從內側走。瑞安點點頭,他把上衣扣上,領子翻起,以減小目標。全黑總比領口有個白三角好些。下一個導彈發射筒。瑞安看見發射筒上漆著些字,還有的是衝壓在金屬管體上的。那些字都是西裡爾字母組成的,也許是“禁止吸煙”或者“列寧萬歲”諸如此類的短語。他的視覺聽覺現在特彆敏銳,好像有人用砂紙打磨過他所有的感官,使他能高度警覺。他貼身繞過下一個發射筒,手指神經質地緊貼槍托。他很想把眼睛裡的汗水擦掉。這裡什麼動靜也沒有;左邊也沒事。好,繼續往前。他躡手躡腳走了五分鐘,才到了導彈艙中間大約第六或第七個發射筒的位置。現在,導彈艙前端的聲音比剛才更明顯。燈光在緩慢移動。一號導彈發射筒受燈光照射,影子在晃動。這準是一盞插在艙壁電源插座上的工作燈。他在那裡乾什麼?在撥弄導彈?還有彆人在這裡嗎?艇員坐救援艇離開時,拉米斯怎麼不仔細點一下人數?為什麼我自己也不點一下呢?瑞安在罵自己,還有六個發射筒的距離。瑞安繞過下個發射筒時,向拉米斯示意,另一頭可能有人。拉米斯微微點點頭,其實,他早已得出同樣的結論。這時他才發現,瑞安已經把鞋也脫了。他心想這倒是個好辦法。他抬起左腳,把鞋子脫掉,可是,他的手指不太靈活,在摸皮鞋的時候,叮當一聲,鞋子落在鬆動的金屬格柵上。瑞安被意外的響聲怔住了,他正好處於無遮無攔的地方。遠處的燈光換了個位置,艙裡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瑞安一個箭步跳到左側,沿發射筒邊緣凝視,還有五個發射筒。他見有人一閃而過,還看見那人的半個臉。突然一聲槍響,子彈打在後艙壁上,發出響亮的鏗鏘聲。為了掩護自己,他迅速退回去,縮成一團。“我到那頭去,”拉米斯悄悄說。“先彆動。”瑞安抓住拉米斯的上胳膊,退到發射筒右側,他的手槍指著前麵。這次,他看清了對方的臉,打了第一槍。他知道會打偏的,同時,他把拉米斯往左邊一推。艇長閃電似地衝向對麵,蹲在一個發射筒後頭。“你跑不了啦,”瑞安大聲嚷著。“你抓不著我。”他的聲音有些膽怯,是個年輕人。“你在這裡乾什麼?”瑞安問。“美國佬,你說呢?”這次他罵得氣粗了點。瑞安想,這家夥說不定在想辦法引爆彈頭。哼,想得倒好!“那麼,你也得死。”瑞安說。警察不是還要和走投無路的嫌疑犯講道理嗎?紐約的警察不是在電視上說過“要把他們困死”?但那些是罪犯,瑞安現在要和誰打交道呢?是故意留下來的水兵?是拉米斯手下變了卦的軍官?或是克格勃特務?還是喬裝艇員的蘇聯軍事情報局特務?“當然我也會死。”那聲音表示同意。燈光在移動,他想重新折回來。瑞安邊走邊放了兩槍。還要過四個發射筒,子彈落在前艙壁上,都沒有打中。要想打成“凱拉姆”( shot,打台球時,一擊連中兩球。),可沒有那麼容易。他折向左邊。喲……拉米斯還跟著自己,發射筒左側出現他的影子。他沒帶槍,怎麼不帶呢?瑞安深深吸了口氣,一躍而出,繞過了下一個發射筒。這家夥正等著呢。瑞安臥倒在甲板上,子彈沒有打中他。“你是誰?”瑞安問。他抬起身,跪靠在發射筒上,使勁地喘氣。“我是蘇聯愛國者!你是我們國家的敵人!你彆想把這艘艇拿到手!”瑞安想,那人話真多,好吧,也許這樣正好。“你叫什麼?”“我是無名之輩。”“你有家嗎?”瑞安問。“父母會為我感到自豪的。”瑞安斷定,他是軍事情報局特務,不是政治軍官。他的英語很不錯,可能是派來幫助政治軍官的。真有意思!他現在要和受過訓練的作戰軍官對著乾。他是受過訓練的特工人員,正像他自己說的,是愛國者。他不是瘋子,而是一個為國儘責的人。他有些膽怯,但是會履行義務的。和這艘艇同歸於儘,我也跑不了,瑞安想。瑞安知道,自己還占著上風。那人有彆的事要乾。瑞安隻能設法製止他或者儘量拖延時間。他跑到發射筒右側,用右眼沿邊緣觀察。他這裡一絲燈光也沒有——這是他另一個有利條件。現在瑞安更容易看清那家夥了。“朋友,如果你把槍放下,你不一定非死不可……”然後呢?把他關進監獄?更有可能就此銷聲匿跡?為的是永遠不讓莫斯科知道,美國人把潛艇弄到手了。“中央情報局不會殺我嘍,嗯?”聲音裡既有嘲笑,又在顫抖。“我不是傻子。朋友,如果我死了,也是值得的!”這時,電燈“叭噠”一聲熄滅了。瑞安想,不知要多久才能再亮。這是不是表示,這家夥要辦的事已經得手?如果真是這樣,頃刻之間,他們就會全部完蛋。也許這家夥發現燈光對他不利而關掉了?不管他是否受過作戰訓練,他是個孩子,是個驚慌失措的孩子。他要做出的犧牲並不一定比瑞安小。瑞安暗自盤算,我有妻子、兩個孩子,如果我不能儘快製服他,我的一切也就完了。“聖誕快樂,孩子們,你們爸爸剛被炸死。可惜沒有人來收屍,但是你看……”瑞安在草草祈禱——這是為什麼?求上帝幫忙把這個人殺了?“艇長,你還在?”他喊著。“是的。”這下子軍事情報局特務會更緊張了。瑞安希望,有艇長在場,會迫使這家夥繼續向發射筒左邊躲避。瑞安一彎腰衝到了發射筒的左邊。還要過三個發射筒。拉米斯跟在瑞安後麵。他放了一槍,但是瑞安知道沒有打中。瑞安喘不過氣來,不得已停下來休息。這可真不是時候。在直升機墜毀前,他當了整整三個月的陸戰隊中尉。他知道該怎麼辦!他帶過兵,但當時帶四十個手持步槍的陸戰隊員可要比現在孤軍作戰容易得多。動腦筋想想!“也許我們可以做筆交易。”瑞安建議。“啊,不錯,讓我想想,子彈應從哪個耳朵進去。”“也許你願意加入美國籍。”“如果我成了美國人,我的父母怎麼辦?”“我們想辦法把他們也弄出來。”發射筒右邊傳來瑞安的聲音。在等待答複的同時,他往左移了一下,突然跳著向前。現在離他們那個軍事情報局的朋友隻有兩個發射筒的距離了。也許這家夥正在把每個彈頭都穿起來,想讓周圍半立方英裡的海洋來個天翻地覆。“美國佬,你過來呀,我們一起死。我們隻隔一個發射筒了。”瑞安在迅速考慮。手槍隻能裝十三發子彈,他記不清已經打了幾發。反正一個彈夾就夠了。備用的那個用不上。他可以將它扔向一邊,自己向另一邊移動,造成一種假象。會奏效嗎?廢話!電影裡是有用的。毫無疑問,什麼都不做是絕不會產生什麼效果的。瑞安把槍交到左手,右手從外衣口袋裡掏出了備用彈夾。他用嘴咬著彈夾,把槍換回右手;就像在高速公路上開車的可憐的司機……他用左手拿著彈夾。好了,他得向右扔彈夾,向左移動。會奏效嗎?對,還是不對,他沒他媽的那麼多時間去考慮了。他在匡蒂科學會識彆地圖,分析地形,用飛機和火炮攻擊,巧妙地調遣他的陸戰班和火力組。而在這裡,他被禁錮在三百英尺水下的一個該死的鋼管裡,在儲存兩百顆氫彈的艙裡玩一場手槍遊戲!該采取行動了。瑞安知道該怎麼辦——但拉米斯搶先動了起來。他用眼角的餘光看見艇長的身影朝前艙壁直奔而去。拉米斯貼著艙壁跳起來,把燈打開,敵人向他開了槍。瑞安把彈夾往右邊一扔,向前麵衝去。這家夥向左一轉身,正在判斷聲音來自何方,以為他們事先商量好要配合行動。當瑞安衝過最後兩個導彈發射筒之間的距離時,他見拉米斯倒下去了。瑞安猛地穿過一號發射筒,臥倒在左側,一滾身瞄準了目標。他已經忘記了胳膊上劇烈的傷痛。正當敵人轉身時,瑞安連放六槍。他沒有聽見自己的尖叫。兩發擊中了。這家夥從甲板上跳了起來,痛得在甲板上打滾。他的手槍在他倒向甲板時從手中掉落。瑞安全身顫抖無法爬起。他的手仍然緊握著槍,槍口對著敵人的胸膛。他喘著粗氣,心臟在劇烈跳動。瑞安閉上嘴,試著咽了幾下,發現嘴乾得要冒火。他慢慢爬起跪著,敵人還有氣,他臉朝上躺在地上,睜著眼睛在喘氣。瑞安用手支撐著身體站起來。瑞安見這家夥被擊中兩處,一處是胸腔左上方,另一處是胸腔下部,在肝和脾附近。下麵那處傷口滲出了一圈又濕又紅的血,他用手捂著。這是一個二十開外的青年,明亮的藍眼睛凝視著天花板,好像要開口說話。由於傷痛,他的臉部沒有絲毫表情,他的話在嘴裡打轉,聽見的隻是含糊不清的咯咯聲。“艇長,”瑞安叫著,“你沒事吧?”“瑞安,我受了傷,但我想不會死的。他是誰?”“我怎麼知道?”藍眼睛死死盯住傑克的臉。不管這個人是誰,他知道死神已經找到頭上了。他臉上的痛苦表情已經被無窮的悲哀所代替……他還想說什麼,嘴邊掛著鮮紅色的唾沫,肺部中彈!瑞安走過去把他的槍踢開,跪在他身邊。“其實,我們可以做筆交易的。”他輕輕地說。那個特務竭力說了些什麼但瑞安聽不懂,也許是罵人,也可能在喊他母親,或者說些充好漢的話,傑克永遠也不會知道。突然,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接著,他吐出了最後一口帶泡沫的氣,肚子上的雙手已經軟綿綿的了。瑞安在他的頸部試了一下脈搏,已經摸不到了。“對不起。”瑞安彎身把他的眼睛合上。他感到歉意——為什麼?他的額頭上掛滿了細小的汗珠,在槍戰中已經耗儘精力。他突然感到一陣惡心。“上帝啊!我是……”他倒在甲板上,不停地嘔吐,吐出來的東西通過格柵落到十英尺下麵的下甲板上。他的胃足足翻騰了一分鐘。接著,他感到口渴。他站起來以前,一連咳嗽了好幾聲,把由於嘔吐而產生的難聞氣味從嘴裡吐了出來。惡戰和大量分泌到全身的腎上腺素使他頭暈眼花。他連連搖頭,眼睛仍然盯著腳邊的屍體。該麵對現實了。拉米斯大腿上挨了一槍,還在淌血。血跡斑斑的雙手捂著傷口,但是傷勢不十分嚴重。如果是股動脈破裂,他早就完了。威廉斯的頭部和胸口都受了傷。他昏迷不醒,但還在呼吸。頭部隻是擦傷,胸部傷口離心臟不遠,呼吸時發出陣陣吮吸聲。卡馬洛夫不走運,子彈直接從鼻梁穿過,他的後腦勺上有個血肉模糊的洞。“天哪,為什麼沒有人來救我們!”瑞安脫口而出。“瑞安,艙壁上的門都關上了。那兒有——你們叫做什麼來著?”瑞安朝艇長手指的方向看,是內部通訊係統。“哪個按鈕?”艇長舉起兩個指頭。“操縱室,我是瑞安。我需要幫助,你們艇長被槍打中了。”回答是俄語,聲音很激動,拉米斯提高嗓門,想讓對方聽清楚些。瑞安看著一個導彈發射筒。那個蘇聯特務所用的工作燈和美國的一模一樣,燈泡外麵是金屬罩,手柄有電線引出。那個發射筒的門敞開著,前麵那個顯然通向導彈的小一點的艙口蓋也敞開著。“他搞了什麼鬼?想引爆彈頭?”“不可能。”拉米斯說,傷口顯然疼得厲害。“導彈的彈頭——我們叫特彆保險箱。這些彈頭不可能……引爆。”“那麼,他到底乾了什麼呢?”瑞安走到發射筒旁,發現甲板上有隻橡皮袋。“這是什麼?”他拿在手裡試了一下分量。袋子用橡膠或橡膠纖維製成,裡麵有個金屬或者塑料的架子,角上有個隆起的乳頭狀東西,還有個麵罩。“他在導彈上搞了些名堂,不過他自己有個緊急離艇裝置,”瑞安說,“哦,我的上帝!定時器。”他彎腰拿起工作燈,把它打開。然後,他站在後麵,朝導彈艙望去。“艇長,這是什麼?”“那是——製導室。裡麵有一台電腦,它告訴你導彈飛行的軌跡。這門——”拉米斯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是軍官進出的艙蓋。”瑞安往艙裡看。他見一堆各種顏色的電線和線路板,連接的方式以前從未見過。他在線堆裡撥弄,看能否找到與重要部位接通的發出嘀嗒響聲的鬨鐘。沒有發現。現在,該乾什麼呢?那特務肯定下過手,但在什麼地方呢?他要乾的事是否已經辦完?瑞安怎麼能知道?他不可能知道。他大腦的一部分向他驚呼,趕緊采取行動;另一部分卻說亂動是發了瘋。瑞安用牙齒咬著用橡皮裹著的工作燈把手,兩手支撐著爬進製導室。他抓住兩股導線,使勁往後拉,隻有幾根脫落。他把其中的一股線鬆開,集中拉另一股。那些塑料銅線開始脫落。接著,他去拉留下的一股。“啊!”他被電流打了一下,喘著粗氣。他想完了,最後的時刻到了,他等著潛艇被炸掉。但是,這一切竟然都沒有發生。還有不少彆的線要拔掉。不到一分鐘,他把六塊模擬板上所有的接線全部解決了。然後,他用工作燈把他認為不安全的東西都砸得粉碎,整個艙室被砸得支離破碎,活像他兒子的玩具盒。他聽見有人衝進導彈艙。博羅金在前麵帶路,拉米斯用手指著那邊的瑞安和那具屍體。“薩德茲?”博羅金脫口而出。“薩德茲?”他看著瑞安。“他是炊事兵。”瑞安從甲板上把手槍揀起。“這就是他做的飯菜。準是軍事情報局特務,想把我們全都炸死。拉米斯上校,我們乾脆把這枚導彈緊急拋射出去,行嗎?”“好主意,我認為。”拉米斯的聲音低而沙啞。“先把檢查艙口蓋關上。然後,我們——可以在操縱室發射。”瑞安用手把碎片從導彈艙口蓋上挪開,關上活動門。關發射筒艙口蓋沒那麼容易,它比較重,是承壓門,還有兩個彈簧製動銷把它固定。瑞安關了三次,兩次彈回,最後一次才閉上。博羅金和另一名軍官已經抬著威廉斯往後艙去。有人在拉米斯腿部的傷口周圍紮了根皮帶。瑞安把他攙起,扶著他走。每當拉米斯得移動左腿時,他就發出陣陣慘痛的呻吟聲。“艇長,你太魯莽了,”瑞安說。“這是我的艇——我不喜歡黑暗。是我的錯!我們應該在艇員離開時仔細點一下人數。”他們走到水密門前。“來,讓我先過。”瑞安一步跨出去,攙扶著拉米斯退著出去。他腿上的帶子鬆了,傷口又開始流血。“艙口蓋上鎖。”拉米斯命令。艙口蓋很容易就關上了,瑞安把上麵的輪子連轉三圈,然後去攙扶艇長。他們又走了二十英尺,來到操縱室。一個上尉在操舵,他臉色蒼白。瑞安把艇長放在左舷的椅子上。“有小刀嗎?”拉米斯的手伸進褲袋,掏出一把折疊刀和另外一樣東西。“給,這是導彈控製鑰匙。沒有它,導彈是不會發射的。由你保管。”他想笑。畢竟,這是普京的鑰匙。瑞安把它掛在脖子上。他打開刀子,把艇長的褲子全部割開。子彈是從大腿肉裡穿過的。他從口袋裡拿出乾淨的手帕敷在子彈穿入部位,把拉米斯遞給他的那塊手帕放在半英寸長的子彈穿出處,然後用皮帶儘可能地紮緊。“我妻子也許不會同意我這樣乾,但現在也隻能這樣了。”“你妻子?”拉米斯問。“她是醫生,確切地說是眼外科醫生。我受槍傷的那天就是她給我包紮的。”拉米斯的大腿下部逐漸變得蒼白。皮帶紮得太緊,但瑞安暫時不想把它放鬆。“那枚導彈怎麼辦?”拉米斯讓操舵的上尉在內部通話器上傳達自己的命令。兩分鐘後,三名軍官進入操縱室,速度減到五節,這花了幾秒鐘。瑞安擔心的是那枚導彈,他很不放心:是否已經把那個特務設下的陷阱全部搗毀?剛進來的三個人都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把鑰匙,拉米斯也從脖子上取下一把,然後把他的第二把鑰匙交給瑞安,用手指著右邊。“火箭控製器。”瑞安應該也猜著了。操縱室裡排列著五組控製麵板。每組下麵有三排指示燈,共二十六個,還有一個鑰匙孔。“瑞安,把你的鑰匙插入一號。”傑克照辦。其他人也都把鑰匙插進去。接著,紅燈亮了,蜂鳴器發出嗡嗡響聲。導彈軍官的控製麵板最複雜。他轉動開關,先向發射筒裡注水,然後打開一號艙口蓋。這時,麵板上的各個紅色指示燈開始閃爍。“瑞安,轉動你的鑰匙。”拉米斯說。“用它發射導彈?”我的天哪,發射後會有什麼後果?瑞安猶豫起來。“不,不。火箭的保險必須由火箭軍官解除。你的鑰匙是引爆炸藥的。”瑞安可以相信他嗎?當然,他人品不錯,可是怎麼去證實他說的是真話呢?“打開!”拉米斯命令。瑞安和其他人同時開鎖。紅燈上麵的琥珀色燈光開始閃爍。綠色指示燈仍處於關閉狀態。當一號SS-N-20導彈在壓縮氣體的推動下射出發射筒時,“紅十月”號頓時震動。聲音類似卡車氣刹時發出的聲音。三名軍官把鑰匙收回,導彈軍官立刻把發射筒艙口蓋關上。“什麼?”瓊斯說。“聲納報告,目標已經向發射筒注水——是導彈發射筒?上帝!”瓊斯增加了水下聲納的功率,高頻主動聲納開始發射脈衝。“你到底在乾什麼?”湯普森問。緊接著,曼庫索也進來了。“什麼事?”艇長厲聲說。瓊斯指著顯示器。“報告,目標潛艇剛發射了一枚導彈。艇長,你看,出現兩個目標。不過,導彈隻是懸浮在那兒,沒有引爆。上帝啊!”導彈會浮出水麵嗎?瑞安想知道。不會。“海鷹”導彈受壓縮氣體推動衝出發射筒後向上到達右舷,然後在“紅十月”號上方五十英尺距離處停下來。瑞安事先把導彈製導室艙口蓋關上,但沒有密封。結果,海水進入導彈艙,使導彈戰鬥部的總線進了水。導彈在任何情況下都具有良好的負浮力。由於進水,使彈頭下垂。彈頭過重造成的縱傾使導彈航跡偏離應有的軌道。它像樹上的心皮,螺旋式往下掉。在一萬英尺深處,水壓把導彈爆炸錐形頭部的密封層壓壞,但是“海鷹”沒有受損,它在沉入海底時一直保持原形。艇員已經全部離開“伊桑·艾倫”號潛艇,隻有定時器在那裡發出嘀嗒的響聲。它的工作時間是三十分鐘。這樣可以有足夠時間把艇員送去“闊鼻鱸”號。現在,它正以十節速度離開這一水域。“伊桑·艾倫”號上陳舊的反應堆已完全關閉,完全冷透了。指示蓄電池電容量的幾個應急燈還開著。定時器有三條重複點火的線路,可以向下麵的起爆線傳遞爆炸信號,間隔隻有一毫秒。“伊桑·艾倫”號上放了四枚炸彈。它的爆炸效果是普通化學炸藥的五倍。每個炸彈上裝有一對放氣閥。爆炸結果證明,八個閥門中隻有一個失效。當炸彈爆炸時,彈殼裡的加壓丙烷拚命地向外擴散。頃刻之間,潛艇裡的大氣壓增加兩倍,使潛艇各部位的空氣——丙烷的爆炸性混合氣體達到飽和狀態。四枚炸彈的爆炸威力相當於二十五噸TNT炸藥。四枚炸彈的電導管幾乎同時通電,爆炸結果意外地理想。“伊桑·艾倫”號的高強度鋼船殼像氣球一樣被炸裂了。惟一沒有完全炸毀的是反應堆殼體。潛艇炸裂後,很快沉入海底。船殼被炸成十幾塊奇形怪狀的東西。艇上的各種設備隨著爆炸聲在破碎的船殼裡形成一片金屬雲,散落在開闊的水區,沉入三英裡深的堅硬沙質海底。“哎喲!”瓊斯把耳機摘掉,不斷用打嗬欠的辦法使耳朵恢複聽覺。聲納係統裡的自動中繼裝置保護了他的耳朵免受爆炸聲的衝擊。即使這樣,耳機裡傳來的聲音已經使他感到自己的後腦勺似乎被鎯頭猛擊了一下。艇上人人都聽見了爆炸聲。“大家注意,我是艇長。你們不用為剛才聽到的爆炸聲而擔心。我要說的就這麼多。”“艇長,照乾?”馬尼恩說。“對,繼續跟蹤。”“是,艇長。”馬尼恩好奇地看了他的艇長一眼。“你及時把情況告訴他了嗎?”總統問。“沒有,先生。”穆爾癱倒在椅子裡。“直升機晚到了幾分鐘,也許沒什麼可擔心的。那艇長會把自己人留下,讓其他人都離開潛艇的。當然,我們有些不放心,但是現在無能為力。”“穆爾,是我親自讓他去的,是我。”歡迎來到現實世界,總統先生,穆爾想著。這位最高執政官一直很幸運——他從來不必親自派誰去送命。穆爾想,事先考慮是件很容易的事,但要習慣就不那麼容易了。他坐在法官的位置上宣判過死刑,那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對那些死有餘辜的人。“不過,總統先生,我們隻能等著瞧。這次情報來源比其他任何一次都重要。”“很好。唐納森參議員怎麼樣了?”“他同意我們的建議,這方麵工作進展很快。”“你真的認為俄國人會上鉤嗎?”佩爾特問。“我們的誘餌很有吸引力,而且準備輕輕牽動一下釣繩去引起他們的注意。一兩天內就能見分曉。亨德森是他們的明星——他的代號是‘卡修斯’。根據他們的反應,我們可以知道該讓他送哪種假情報,他對我們很有用,但是我們要防他一手。克格勃在和雙料間諜打交道時,用的是很乾脆的辦法。“如果他乾不成,我們不能放過他,”總統冷冷地說。穆爾笑了。“哦,他會的,亨德森在我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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