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天 十二月十四日 星期二(1 / 1)

“瘋子伊萬!”瓊斯的嚷嚷聲連作戰中心都聽見了。“右舵!”“艇長!”湯普森也重複了一下這警告。曼庫索立即命令:“雙車停!操艇儘量不出聲!”“達拉斯”號前方一千碼處,“紅十月”號正向右緊急轉彎。自從雙方重新建立接觸以來,它幾乎每隔兩小時就旋回機動一次。“達拉斯”號對此還不太適應。曼庫索想,不管誰在操舵,看來是行家,這樣轉上一整圈可以使艇首聲納發現周圍任何可疑目標。要對付這種機動方式,光有巧妙的辦法是不夠的,還要擔一定的風險,曼庫索采用的戰術尤其是這樣。“紅十月”號改變航向時,艇尾像彆的艦艇一樣,朝相反方向移動。當它開始轉向時,簡直成了“達拉斯”號航道上的鋼鐵障礙。而且,這艘七千噸潛艇停車時要占很大空間。美、蘇兩國潛艇在海上相撞的確切次數是絕對保密的。而這種事的確發生過卻並不是什麼秘密。為了迫使美國潛艇和他們保持距離,蘇聯人的轉向方法有其獨到之處,美國海軍稱之為“瘋子伊萬”。跟蹤剛開始時,曼庫索一直注意和對方保持距離。他發現,目標轉向時的速度不快。它是以一種懶洋洋的方式轉動,轉彎時似乎還向上升了五十至八十英尺,有點像一架飛機在傾斜飛行。他估計這位俄國艇長在機動時留有餘地——這是聰明的做法,還出人意料地留了一手。不過,這倒使“達拉斯”號能緊咬不放,並可以經常改變航速或向前漂航,剛好不至於和俄國人的艇尾相撞。艇長真行!不過,也太危險了,底下人在竊竊私語。上一回,他們離俄國人不過一百五十碼,敵人旋回航行時整整圍“達拉斯”號繞了一圈。避碰是艦艇機動時生死攸關的難題,但是彆的問題也不能掉以輕心。為了不讓目標的被動聲納係統察覺,“達拉斯”號隻能把S6G反應堆的輸出功率降到最低點。幸好製冷劑能用正常對流循環轉換,因此反應堆不用冷卻泵也可以正常工作。蒸汽輪機停止轉動後,動力部分的噪聲也就隨之消失。此外,全艇必須嚴格執行寂靜操作規程,停止一切會產生噪聲的活動,甚至不許在餐廳講話。“已減速,”古德曼上尉報告。曼庫索判斷:“達拉斯”號這次不會有碰撞危險,因此決定從尾部迂回接近目標聲納。“目標仍在向右轉向。”瓊斯壓低了聲音報告。“應該沒有碰撞危險了,我們距目標艇尾大約兩百碼,也許更近些……是呀,脫險了,方位在迅速改變。速度和輪機噪聲不變,目標正緩緩右轉。”瓊斯用眼睛的餘光瞄瞄艇長,然後大膽地談了自己的想法。“艇長,這家夥很自信,我是說,他很有信心。”“你說為什麼?”曼庫索說,他估計瓊斯是知道答案的。“艇長,俄國潛艇改變速度的方式和我們的不同。我們要迅速得多。它幾乎像——像是出於習慣才這樣做,你說呢?好像急急忙忙要去什麼地方,並真的以為沒有人能跟蹤得上——等一等……看,他在改變航向,方位向左改變,半英裡……還在慢慢轉向。它又要繞我們轉了。長官,如果它知道有人在跟蹤,那他真是太冷靜了。弗倫奇,你說呢?”聲納長拉瓦爾搖搖頭。“他不知道我們在這裡。”他不想再說彆的了,但是心裡想,曼庫索這樣咬住不放,實在太冒險了。和一艘“688”級潛艇玩這種把戲,他確實很有膽量。但隻要一不留神,事情就會被搞砸。“目標向我右舷通過,沒有脈衝信號。”瓊斯從口袋裡掏出計數器,隨手按了幾個數字。“長官,根據現有速度和旋回角速率,目標距離為一千碼。它那古怪的驅動係統會不會弄壞了自己的舵?”“有可能。”曼庫索拿起備用耳機,插上收聽。噪聲不變,一陣陣沙沙聲。每隔四十或五十秒出現一種古怪的低頻隆隆聲。由於目標距離近,他們還能聽到反應堆冷卻劑泵發出的汩汩聲和震動聲。另外有一種刺耳的聲音,可能是炊事兵在金屬爐格上移動平底鍋時發出的。這艘艇沒有受過寂靜操作的訓練,曼庫索笑了。這好比慣盜的伎倆,把聲納偷偷貼在敵人潛艇的船殼上——不,不是敵人,不完全是——什麼都能聽到。如果水聲條件好,也許還能聽到模糊不清的講話聲,當然,不會完全聽明白,但就像十幾對夫婦在宴會上喋喋不休那樣。“目標朝我尾部通過,還在旋回機動,轉彎的半徑超過一千碼。”曼庫索說。“是的,艇長,有那麼大,”瓊斯表示同意。“他不能完全使用方向舵,瓊斯,你說得對,那該死的家夥滿不在乎。嗯,蘇聯人狂得很——不過,那家夥可不是。”曼庫索想,如果是的話,就更好了。如果想發現“達拉斯”號,那就在此刻,艇首聲納幾乎已經對準了它。曼庫索摘下耳機,仔細收聽自己潛艇發出的噪聲。“達拉斯”號像一座鴉雀無聲的墳墓。當“瘋子伊萬”剛叫出聲,全體艇員立即嚴格保持肅靜。曼庫索想:該怎麼去嘉獎全體艇員呢?他知道自己對下屬很嚴,有時候簡直太過分了,但是,嚴也有嚴的好處。“左舷正橫,”瓊斯說,“現在正好正橫,速度不變,航線比以前直,距離約一千碼。”聲納兵從褲子後口袋裡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汗。艇長想,緊張是正常的,不過,從那小夥子的口氣裡根本聽不出來。曼庫索手下的人都乾得不錯。“目標已超過我們,在我左前方,估計已經停止旋回,航向1-9-0。它已經調頭走了。”瓊斯笑著抬起頭。“艇長,我們又成功了。”“好,大家都乾得不錯。”曼庫索返回作戰中心。人人都殷切地等待著。“達拉斯”號無聲無息,艇首略略下傾,慢慢地隨波逐流。“重新啟動主機,逐漸加大到十三節。”幾秒鐘後,隨著反應堆功率的增加,一種幾乎難以察覺的噪聲也隨之出現。過了一會兒,速度表指針在向上跳躍。“達拉斯”號又動起來了。“全體注意,我是艇長。”曼庫索的臉對著受話器。內部通話係統的電源還沒有接上,他的命令由站在話筒口的值班員向艙室轉達。“他們又繞我們轉了一圈,還是沒發現我們。大家乾得不錯。我們可以暫時鬆口氣了。”他把受話器放回原處。“古德曼先生,繼續跟蹤。”“是,艇長。操舵兵,左五度。”“是,五度左。”操舵兵邊答邊轉動舵輪。十分鐘後,“達拉斯”號回到了它目標的後麵。射擊指揮儀上備有固定的火控方案。馬克-48魚雷在擊中目標前,需要用二十九秒鐘先打開引信。現在,目標離得太近,剛夠打開引信的時間。“米沙(Misha,對米哈伊爾·謝苗諾維奇·菲利多夫的昵稱。),你覺得好點了嗎?”米哈伊爾·謝苗諾維奇·菲利多夫從文件堆裡把頭抬起。他的臉仍然通紅,在發高燒。國防部長迪米特裡·烏斯季諾夫為他老朋友的身體擔憂。他該聽醫生的忠告,在醫院多住幾天。但是,米沙曆來就是個不聽忠告、隻聽命令的人。“迪米特裡,我感覺很好。隻要一出醫院,就會好,哪怕已經死了也能複活。”說著,菲利多夫笑了起來。“你看上去還病著呢。”烏斯季諾夫說。“像我們這把年紀的人,少不了會有病態。部長同誌,要喝點什麼嗎?”菲利多夫從書桌的抽屜裡取出一瓶上等伏特加,舉在手裡。“我的朋友,你喝得太多了。”烏斯季諾夫話裡帶有責備的口氣。“其實我喝得還不夠多。如果上星期多喝點‘防凍劑’,就不至於感冒了。”他往兩個平底酒杯裡各斟了半杯,一杯遞給客人,“迪米特裡,外麵冷,來,乾了它。”兩人輕輕碰杯,喝了一大口,打了個嗝。“我覺得好多了。”菲利多夫的笑聲有點嘶啞。“請告訴我,那個立陶宛叛徒怎麼樣了?”“沒有可靠消息。”烏斯季諾夫說。“還不清楚?能告訴我他在信裡說了些什麼嗎?”烏斯季諾夫在解釋前又喝了一口。他說完經過後,菲利多夫往桌子前傾身,大吃一驚。“天哪!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他長了幾個腦袋?”“科羅夫將軍死了。他被克格勃逮捕後,不久就得腦溢血死了。”“準是溢了九平方毫米(指槍斃。),”菲利多夫冷冷地說。“我說過多少回了?海軍有什麼用?能用它來對付中國人嗎?能用它來對付威脅北約陸軍部隊嗎?——不行!為戈爾什科夫建造和保養那些漂亮的‘遊艇’花了多少盧布呀!而我們又撈到什麼好處?——屁也沒有!現在,他的一艘潛艇跑了,出動了整個艦隊都找不到。好在斯大林已經死了。”烏斯季諾夫表示同意。他這個年紀還能清楚地回憶起當年的情況:誰要是沒有百分之百地完成任務,就沒有好下場。“總而言之,帕多林的命可能是保住了。在那艘潛艇上還有額外的控製力量。”“帕多林!”菲利多夫又喝了一口。“這個小人!我隻見過他……好像是三次。就算用政治乾部的標準來看,他也是個冷酷無情的家夥。從來見不到他的笑臉,甚至在喝酒的時候也這樣。迪米特裡,為什麼戈爾什科夫身邊儘是這種老家夥?”烏斯季諾夫對著酒杯笑了笑。“米沙,我不也是這樣嗎?”兩人對笑起來。“那麼,帕多林同誌打算怎麼保密和保命呢?發明一個定時裝置?”烏斯季諾夫向他的老朋友作了解釋。作為國防部長,很少有人讓他覺得談得來或處得自在。菲利多夫領取坦克團上校的全額退休金,至今還驕傲地穿著軍裝。在偉大的衛國戰爭開始的第四天,他第一次參加戰鬥,當時法西斯侵略者正向東進軍。菲利多夫中尉駕駛T-34/76型坦克和他所在的坦克團在布列斯特的東南方與他們遭遇。作為一名出色的軍官,他在和敵人的格德林式裝甲坦克第一次交鋒中得以幸存,以良好的秩序撤退,堅持打了幾天遊擊戰後,在明斯克大包圍中被俘。他奮力逃脫出來後,又在維薩瑪被俘。結果,他又逃了出來,然後,在莫斯科市郊朱可夫指揮的反擊戰中負責一個先鋒營。一九四二年,菲利多夫參加了在哈爾科夫的殘酷的反擊戰,又一次活了下來。這次是步行,他帶著團裡活下來的士兵從可怕的聶伯河窪地跑了出來。那一年的晚些時候,他帶領另一個團,在斯大林格勒旁邊追趕已崩潰的意大利軍隊並包圍了德國人。他在那場戰役中兩次負傷。菲利多夫作為一個實力與運氣兼備的指揮官出了名。但他在庫爾斯克的運氣卻不怎麼樣。在那裡,他帶領部下和黨衛軍的摩托化騎兵師進行激烈的坦克戰:菲利多夫和他的坦克一直衝到一門埋伏的八十八毫米的反坦克炮前。他能活下來真是個奇跡。他的胸前還有燃燒的坦克所留下的傷疤,右胳膊幾乎殘廢了。這些傷足以使一位戰地戰術指揮官退休。那時,他至少已得到三次頒給蘇聯英雄的金星勳章和一打的其他獎章。從一個醫院到另一個醫院來回轉送了幾個月後,他成了在烏拉爾的兵工廠的軍代表。帶著那股使他成為傑出戰士的力量,他在後方開始更好地為國家服務。作為一個天生的組織者,菲利多夫學會督促廠長們合理化組織生產線,並促使設計工程師們對產品進行細微卻具有重要意義的改進,這些改進將能減少人員傷亡,贏得戰爭。就是在這些工廠裡,菲利多夫和烏斯季諾夫相遇了:一個是滿身傷疤的退役老兵;一個是受命於斯大林的年輕政府官員,前來督促後方製造足夠的武器以把可惡的侵略者趕出去。幾番衝突之後,年輕的烏斯季諾夫發現菲利多夫無所畏懼,在涉及到質量控製和作戰效率方麵的問題上毫不妥協。在一次爭執中,菲利多夫竟把烏斯季諾夫拖進坦克進行了一次戰鬥訓練以說明他的觀點。烏斯季諾夫是那種一點就通的人,他和菲利多夫很快就成了親密的朋友。烏斯季諾夫怎麼能夠不欣賞一個敢對人民委員說不的戰士呢?到一九四四年中,菲利多夫已經成為他的參謀機構中不可缺少的一員,一個特殊的檢察員——簡言之,一個心腹。當工廠出現問題,菲利多夫總能迅速解決。他的三個金星獎章和嚴重的傷疾往往對工廠廠長們充滿說服力,促使他們改進工作方式——如果還不行,米沙還有能使一個軍士長畏懼的咆哮和咒罵。菲利多夫從來都不算一個黨的高級乾部,但他給上級帶來了有價值的成績。他仍然和坦克設計生產人員密切合作,經常和一隊挑選出來的複員軍人一起,拿產品原型或隨機抽取的樣品進行檢驗,以親自查看產品的質量。無論胳膊是否殘疾,人們都說菲利多夫是全蘇聯最好的炮手之一。他還是個謙遜的人。一九六五年,烏斯季諾夫想給他的朋友一個意外的驚喜,提升他為上將,可菲利多夫的反應卻多少有點令人生氣——他認為這不是在戰場上得到的,而作為一個男子漢,如果要晉升,隻該在戰場上。這是不合時宜的言論,因為烏斯季諾夫就是以黨務工作和工業管理上的出色表現才穿上蘇聯元帥服的。這無疑表現出菲利多夫是個真正的新蘇維埃人,他為自己感到驕傲,同時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局限性。不幸的是,烏斯季諾夫想,米沙在其他方麵卻運氣不好。他娶了一位可愛的女人,艾蘭娜·菲利多娃。當年輕的軍官米沙遇到她時,她還是基洛夫舞蹈團不起眼的舞蹈演員。烏斯季諾夫帶著一絲嫉妒追憶艾蘭娜;她是一個完美的戰士妻子。她為國家養育了兩個好兒子。但現在兩個都死去了。大兒子死於一九五六年,當時還隻是個孩子呢。因為政治上的可靠,他作為一名士官生被送到匈牙利,在那裡,他還沒過上十七歲生日就被反革命分子殺害了。他是作為一個戰士英勇地死去的。小兒子卻死於一次訓練事故。一九五九年,因為一輛嶄新的T-55型坦克上炮尾的機械事故,他被炸成碎片。這是不光彩的。那次事故後不久,艾蘭娜就去世了,鬱鬱而終。太糟糕了。菲利多夫改變得不多。像其他許多軍人一樣,他喝得太多,但他是個沉默的酒鬼。烏斯季諾夫記得,大約在一九六一年前後,米沙參加過越野滑雪運動。這使他更健康,但也把他累壞了。也許這就是他真正想要的,能減少孤獨感。他依然是個很好的聆聽者。每當烏斯季諾夫想在政治局提出新觀點時,他總是先說給菲利多夫聽,看看他的反應。菲利多夫不老於世故,卻異常精明。他有一種發現缺點和調動力量的戰士本能。作為一名聯絡官,他的價值無人可及。隻有極少數在戰場上獲得三枚金星勳章的人至今還活在世上。這使人對菲利多夫另眼看待,也使許多比他級彆高得多的人聽從他的意見。“迪米特裡·費奧多羅維奇,你認為行得通嗎?一個人能把潛艇乾掉?”菲利多夫問。“你對火箭有研究,可我是外行。”“當然,這隻是個數學問題。火箭能夠產生足夠的能量把潛艇融化。”“那麼,我們的人怎麼辦?”菲利多夫問。他是打過仗的,首先想到的是落入虎口的孤膽勇士。“當然,我們會想一切辦法的,可是希望不大。”“—定要設法把他救出來。迪米特裡,你必須這樣做!你忘了,這些年輕人是國家的財富,他們不是那些光知道執行任務的機器人,而是我們其他年輕軍官的榜樣。他們的生命要比一百輛新坦克、新艦艇更寶貴。同誌,這就是戰鬥。現在倒好,我們把這一切都忘了。你想想,在阿富汗都發生了些什麼!”“我的朋友,你的話是對的。但是,潛艇離美國海岸隻有幾百公裡了,你說怎麼辦呢?”“戈爾什科夫不是常說他的海軍很管用嗎!就讓他去擦屁股吧!”菲利多夫又斟了一杯酒。“再乾一杯。”“米沙,不許你再去滑雪了,”烏斯季諾夫知道,菲利多夫在驅車前往莫斯科東麵的森林以前,總要先喝上一點壯壯身體。“我不允許。”“今天不去了,迪米特裡,儘管我認為滑雪對我身體有好處,今天保證不去了。我想去洗個蒸汽浴,好消消酒毒,你和我一起去嗎?”“我還有許多事。”“蒸汽浴對你有好處。”菲利多夫還在勸他。兩人都知道,這種勸說等於浪費時間。烏斯季諾夫是“貴族”,他不可能去公共澡堂洗蒸汽浴的。米沙可沒有這種講究。“達拉斯”號重新跟蹤上“紅十月”號已經整整二十四小時了。曼庫索在休息室召開了一次高級軍官會議。事情有了些頭緒。曼庫索甚至還擠出時間睡了兩次,每次四個小時,這樣精神就好多了。根據探測到的情況,他們已經能夠建立精確的目標聲納圖像。電腦正在對各種信號特征進行嚴格分類,在幾周內就可以把結果提供給艦隊的其他攻擊潛艇。根據現有材料分析,他們已經能勾畫出一個非常精確的動力裝置噪聲特征模型圖,而且從目標每兩小時作一次旋回機動中掌握了潛艇的尺寸圖像和動力係統的技術規格等情況。副艇長沃利·錢伯斯手裡拿著鉛筆像樂隊指揮棒一樣在空中有力地揮舞。“瓊斯是對的。它的動力裝置和‘O’級、‘台風’級潛艇一樣,信號特征幾乎完全相同,隻是安靜性更好了。但到底是什麼東西在轉動呢?從噪聲分析,螺旋槳好像被什麼東西蓋住似的,也可能是帶環狀物的定向螺旋槳或隧道形動力裝置。我們不也試驗過一次嗎?”“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輪機軍官巴特勒說,“我在阿爾科時聽說過,但最後失敗了。我記不得是什麼原因。不管怎麼說,致命傷是動力裝置的噪聲太大。那隆隆聲……它是某種諧聲——但是一個什麼諧聲呢?你知道,這一點不搞清楚,我們將永遠不能獲得第一手資料。”“也許是。”曼庫索說。“瓊斯認為,SAPS好像要濾掉這種噪聲,似乎蘇聯人知道SAPS的功能,所以搞了一個相應的係統來對付它。但這真讓人難以置信。”大家對此都表示同意。SAPS的操作原理誰都知道,可是真正懂得的,全國也許還不到五十人。“大家都認為這是艘戰略導彈潛艇?”曼庫索問。巴特勒點頭表示同意。“不可能把這樣的動力裝置裝到攻擊型潛艇上去。更重要的是,它的舉動活像戰略導彈潛艇。”“有可能是‘O’級潛艇。”錢伯斯提出。“不可能。派一艘‘O’級潛艇到這麼遠的南邊來?‘O’級的任務是對艦作戰。嗯,這家夥駕駛著一艘導彈潛艇。根據這一艘的航速來看,像戰略導彈潛艇。”馬尼恩說,“從他們的活動情況來看,到底想乾什麼?這是問題的核心。也許想偷偷摸摸試探一下有沒有可能竄入我們的領海?以前可出現過這種情況,其他一切活動隻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們都在考慮這個問題。過去,雙方也都施展過這種花招。最近一次是一九七八年,當時,一艘蘇聯“Y”級導彈潛艇駛近新英格蘭的大陸架邊緣地區。對方想知道美國是否真能發現它。結果美國海軍勝了,剩下的問題是要不要作出反應和讓蘇聯人知道。“我想,咱們還是把大的戰略問題留給岸上的人去決定吧。現在,給家裡發報,馬尼恩上尉,通知控製室二十分鐘內浮到潛望鏡的深度。我們要在不被它發現的情況下溜走再回來。”曼庫索皺皺眉頭。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半小時後,“達拉斯”發了報。“發自:美國“達拉斯”號潛艇”“發往:大西洋艦隊潛艇部隊司令部”“通報:大西洋艦隊司令”“A. 美國“達拉斯”號潛艇Z090414Z 十二月”“1. 已建立不規則接觸。格林威治時間0538,十二月十三日。目前位置:緯度42°35′經度49°12′,航向1-9-4,速度十三,深度六百。已跟蹤二十四小時,無反探測現象。據分析,目標是大型戰略潛艇,發動機特征似“台風”級,采用新動力係統。詳細外形特征已確定。”“2. 恢複跟蹤。要求擴大執行任務區域。請示複1030Z。”“太好了。”加勒裡邊自言自語邊回自己的辦公室。他和華盛頓通話前,先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薩姆,我是文斯。聽著,‘達拉斯’號報告,已跟蹤上一艘蘇聯戰略導彈潛艇,艇上有新的安靜型動力係統,位置:大班克斯東南約六百英裡處,航向1-9-4,速度十三節。”“好呀!是曼庫索嗎?”道奇說。“是巴托羅米歐·維托·曼庫索,我心愛的幾內亞人。”加勒裡確認道。由於曼庫索的年齡關係,好不容易才讓他擔任現在的職務,加勒裡從中出了不少力。“薩姆,我告訴過你,那夥計不錯。”“我的天哪,你看,他們和‘基輔’戰鬥群怎麼靠得這樣近?”道奇盯著他的戰術顯示器。“挨得太近了,”加勒裡表示同意,“不過,離‘無敵’號也不遠,而且我還派了‘鯡魚’號去那裡。我們把‘闊鼻鱸’號調回以後,就讓‘鯡魚’號離開大陸架。我想,‘達拉斯’號需要幫助的,問題是我們想做得多明顯。”“不要太明顯。聽著,文斯,我得和丹·福斯特上將談談這個問題。”“好吧。五十五分鐘之內非給‘達拉斯’號答複不可。你知道原因。因為它要和我們聯係,必須先脫離目標,再偷偷咬住。薩姆,要快。”“行,文斯。”道奇按了一下電話鈕。“我是道奇將軍。請馬上給我接福斯特。”“嗨,夾在‘基輔’號和‘基洛夫’號之間,真妙。”哈裡斯中將從口袋裡取出一樣東西來表示“紅十月”號。這是一塊呈潛艇形狀,插著一麵海盜旗(Jolly Roger,海盜船上的黑旗,飾有白色頭骨和交叉股骨的象征性圖案。)的木頭。哈裡斯有種奇特的幽默感。“總統說,我們可以想辦法留住它?”他問。“如果能夠在我們選定的時間裡把它帶到我們指定的地方去,”希爾頓將軍說,“‘達拉斯’號能給它發信號嗎?”“將軍,你的點子倒不錯。”福斯特搖搖頭。“還是急事先辦。把‘鯡魚’號和‘無敵’號派到那裡去,然後再想辦法警告它。從它的航跡來看,正向諾福克前進。你相信那家夥有這樣大的膽量?如果真是那樣,我們隨時可以為它護航。”“還得把艇還給他們?”道奇想不通。“薩姆,辦事要留有退路。如果我們警告了,它還不走,就可以派一批艦艇去護航,防止俄國人把它乾掉。”“海上的事歸你管,不歸我,”空軍參謀長巴恩斯表態說,“依我看,這是海盜行為,也可以認為是公開的戰爭行動。這次演習不已經夠複雜的了嗎?”“將軍,有道理。”福斯特說。“先生們,我想咱們還要考慮一下。好在我們還有時間。不過,現在首先要告訴‘達拉斯’號潛伏在那裡,咬住那家夥,”哈裡斯說。“航向和速度一有變化,要及時報告。我們大約還有十五分鐘時間,下一步我們可以派‘鯡魚’號和‘無敵’號去。”“好,埃迪。”希爾頓轉向福斯特將軍。“如果你同意,我們現在就乾。”“薩姆,發報!”福斯特命令說。“是。”道奇向電話機走去,命令加勒裡將軍發報。“發自:大西洋艦隊潛艇部隊司令部”“發往:美國“達拉斯”號核潛艇”“1. 繼續跟蹤。航向或速度有變化及時報告。沿途對它多加照顧。”“2. 低頻發射信號“G”表示有新的緊急作戰命令。”“3. 活動區域不受限製。乾得好,“達拉斯”號,繼續努力。加勒裡中將。”“好吧,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這個,”哈裡斯說。“俄國人到底想乾什麼,至今還摸不清,是不是?”“埃迪,你這是什麼意思?”希爾頓問。“從這支編隊的組成看,都駛向一個目的地。它們中間有一半是執行對空和對艦任務的水麵艦艇,反潛並不是他們的首要任務。那麼,為什麼要出動‘基洛夫’號呢?如果為了有旗艦,‘基輔’號也可以用嘛。”“我們已經討論過了,”福斯特說,“他們出動了所有能遠航的高速艦艇。派出的潛艇也一樣,有一半是反艦導彈潛艇,反潛能力有限。埃迪你知道,原因是,戈爾什科夫想把能出動的艦艇都調來這裡。一艘艦艇的作用再有限,也比沒有強,甚至連古老的‘E’級潛艇也想來碰碰運氣。這位司令很可能天天晚上都跪下來為他的運氣而祈禱吧。”哈裡斯指出:“雖然這樣,他們還是把水麵艦艇分成三條編隊。每支力量都配備了艦艦和艦空導彈。這些艦艇的反潛能力很有限,但是又沒有發現蘇聯反潛飛機從古巴出動。真叫人納悶!”“否則不是把他們的天機泄露了嗎?你是不會用飛機來尋找一艘沉沒的潛艇的——當然,他們也許會這樣做。但如果出動駐紮在古巴的一個聯隊‘熊’式轟炸機,美國總統肯定會急瘋了的,”福斯特說。“我們要進行騷擾,叫他們一事無成。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場技術仗,不過俄國人辦什麼事都帶政治色彩。”“但是,還解釋不通。為什麼蘇聯反潛艦艇和直升機像著了魔似的傾巢出動?找一條失去戰鬥力的潛艇用不著這樣興師動眾。可見,‘紅十月’號並沒有沉沒,是不是?”“埃迪,你的話我不懂。”希爾頓說。“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去找這條潛艇?”哈裡斯問福斯特。“不是這個找法,”福斯特沉思了一會兒說,“如果使用艦載主動聲納,在建立可靠接觸之前就能把潛艇嚇跑了。它可以在很遠的距離上發現有人搜索,然後一改變航向,就逃之夭夭了。埃迪,你說得有道理,他們另有企圖。”“那麼,這些水麵艦艇到底想乾什麼呢?”巴恩斯問,他百思不得其解。“蘇聯海軍的作戰思想是用水麵艦艇支援潛艇戰,”哈裡斯解釋說。“戈爾什科夫是正統的戰術理論家,偶爾也有創新。幾年前他說過,為了有效地使用潛艇,必須為它們提供飛機或水麵艦艇的直接或間接的支援。如果沒有古巴作跳板,他們的飛機就無法遠離本土執行任務,也無法在公海上搜索潛艇。“另一方麵,他們也知道,那家夥要去什麼地方。他們已經派出五十八艘潛艇在有關水域內進行搜索。水麵艦艇能碰巧發現潛艇,那當然好,但它們的主要任務並不是直接配合跟蹤,而是提防我們乾擾他們潛艇的活動。他們可以派水麵艦艇在我們可能乾預的水域裡巡邏,觀察我們的動向。”哈裡斯停了一會兒。“真狡猾!我們還不能揭穿他們。既然他們在執行‘救援’任務,那麼我們也得多少裝裝樣子。我們不能大打出手,讓他們用我們的一套反潛經驗來對付我們,而且還要為他們幫腔。”“為什麼?”巴恩斯又問。“我們有責任配合搜索。如果我們發現那艘潛艇,俄國人不久也會發現的。到時候,他們下毒手把它乾掉,我們能有什麼辦法?毫無辦法。“正像我剛才說的,他們想用潛艇把它乾掉,水麵艦艇不過是碰運氣罷了,是靠不住的。所以,蘇聯水麵艦艇的目的主要是不讓我們靠近他們的潛艇。其次,可以幫個忙,把獵物趕到獵人的槍口上去。現在,由於我們也在四處尋找,這等於幫了他們的忙,起了掩護獵人的作用。”哈裡斯點點頭,勉強表示同意。“不要窮追猛趕,要適可而止,對嗎?如果‘紅十月’號發現後麵有追兵,艇長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隻能匆匆忙忙找個港口靠岸,這樣就正好落入圈套,反而去不成諾福克了,你說呢?”福斯特彎腰在看海圖。蘇聯潛艇已經部署在從緬因州到佛羅裡達一帶的每個港口外麵。“他們出動的潛艇比我們的港口還多。我們可以發現它,可是各港口外的海域覆蓋麵積太大……埃迪,你說得對,他們很可能要把它乾掉,而我們的水麵艦艇又離得太遠,插不上手。再說,上麵規定不準把情況通報潛艇部隊,所以,下麵什麼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又怎麼去乾預呢?在蘇聯人開火之前先發製人——發動戰爭?”福斯特長歎了一聲。“我們得叫它躲開。”“用什麼辦法?”希爾頓問。“聲納,也許給個水下信息。”哈裡斯建議。道奇上將搖搖頭。“這樣做全艇上下都會知道的。假定想叛逃的隻是軍官,士兵會起疑心的,這樣後果就難以設想了。是不是可以用‘尼米茲’號和‘美洲’號航空母艦把他們從我們沿海一帶趕走?這兩艘艦很快就可以參加這次行動了,真難辦!我不想讓它太靠近我們的沿海,在我們門口被炸掉。”“辦不到,”哈裡斯說,“自從對‘基洛夫’號空襲以來,他們太守規矩了,這是聰明的做法。我敢說,他們一定猜著什麼了。他們知道,那麼多艦艇在我們沿海一帶活動準是惹翻了我們,所以,主動采取合作態度。我們把賭注拿在手裡,可以見機行事。如果欺人太甚就不好了。他們在執行‘救援’任務,並沒有威脅任何人。《華盛頓郵報》今天說,我們的諾福克海軍醫院住了個俄國幸存者。幸虧他們把‘紅十月’號的速度搞錯了,我們的‘尼米茲’號和‘美洲’號將駛經潛艇的左、右兩側。由於他們用七節低速前進,因此可以貼近潛艇的兩舷通過。”“難道我們完全不理睬水麵艦艇了?”馬克斯韋爾問。“不,”希爾頓說,“這是告訴他們,我們不再相信他們的鬼話了。他們也會懷疑的,而我們必須同時注意他們的水麵艦艇。不管他們是否偽裝成普通的商船,對我們還是有威脅的。“我們可以假裝讓‘無敵’號返航,讓‘尼米茲’號和‘美洲’號參加這次活動。它們通過‘紅十月’號時,對我們有利。然後我們再讓‘無敵’號朝蘇聯水麵戰鬥群駛去,裝出返航的樣子,讓它擋住‘紅十月’號的去路。不過,我們要想辦法和它聯係上。我會把這些艦艇放在適當的位置上。但是,先生們,問題還是沒有解決。眼下,大家是否都同意讓‘無敵’號和‘鯡魚’號去執行阻截任務?”“它離我們有多遠?”瑞安問。“兩百英裡。十小時後可以抵達。”亨特艦長在海圖上標出位置。“美國的‘鯡魚’號正在向東航行,預計在和我們會合後一小時可以和‘達拉斯’號會合。這樣,當‘紅十月’號到達時,我們將在蘇聯水麵戰鬥群東麵的一百英裡處。那兩個混蛋——‘基輔’號和‘基洛夫’號將位於‘紅十月’號的東、西各一百英裡處。”“你說,‘紅十月’號艇長會察覺嗎?”瑞安注視著海圖,用眼睛在計算距離。“不太可能,它潛得很深,而且被動聲納也沒有我們的敏感。何況海情又對它不利。海麵刮起二十節大風。它會大大影響聲納的作用,即使潛得這麼深也不行。”“要警告它離開。”懷特上將在看作戰急電。“不要使用水聲設備。”“那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無線電波不可能傳得那麼深。”瑞安說。“天哪,這家夥從四千英裡以外的地方跑來,眼看就要成了,卻有可能被人乾掉。”“怎麼和潛艇聯絡呢?”巴克利中校說:“先生們,我們要聯絡的是人,而不是潛艇。”“你有什麼想法?”亨特問。“我們對馬爾科·拉米斯這個人有所了解嗎?”巴克利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他是個很莽撞、很典型的潛艇指揮員,甚至自信有本事在水上走路。”卡斯泰爾斯上校說。“他長期在攻擊型潛艇上服役,”巴克利補充說,“馬爾科已經豁出去了。他以為可以偷偷進入美國港口,誰也發現不了。我們不能讓他這麼自信,叫他走開。”“但是,首先要和他聯係上。”瑞安厲聲說。“會這樣做的。”巴克利笑了,他已經考慮成熟了。“他當過攻擊型潛艇艇長,現在滿腦子想的還是消滅敵人。他知道潛艇指揮官是怎麼對付敵人的嗎?”“怎麼?”瑞安追問。巴克利的回答很明確,他們又就此討論了一小時。然後,瑞安向華盛頓作了彙報,請求批準,接著對技術問題很快交換了意見。“無敵”號隻能在白天與“紅十月”號接上關係。當天來不及了,所以,這個行動推遲了十二小時。“鯡魚”號和“無敵”號會合編隊,在它的東麵二十英裡處充當聲納前哨。午夜前一小時,位於北密歇根的甚低頻台發出信號“G”。二十分鐘後,“達拉斯”號上浮接收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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