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奧戴慶幸自己吉星高照——他是愛爾蘭人,篤信吉星之類的說法——卡特真是個白癡,他像以前的那些國家安全事務顧問一樣,也不要特工保鏢,他顯然不懂得反監視技術的首要因素是什麼。目標直接開車上了喬治·華盛頓大道,徑直朝北開去,他以為一定沒有人在注意他。他既沒有掉轉車頭往回開一段路,也沒有拐進單行道。電視裡或者菲利浦·馬洛(Philip Marlowe,美國著名偵探家雷蒙德·錢德勒(Raymond dler, 1888—1959)筆下的人物,一個精明強悍、為人正直的私家偵探。)的神探裡,警察的那些辦法他一樣也不知道。奧戴在這方麵有特彆的愛好,就連在執行監視任務時,他也看一會兒錢德勒的錄像帶。他覺得電視上的案件比實際案件更難以捉摸,不過這倒可以證明,如果馬洛到聯邦調查局來工作,肯定會是一位了不起的特工。他目前執行的這種任務並不需要多少聰明才智。儘管卡特是位海軍中將,但在隱蔽行動方麵他還隻能算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他那輛車連行車道都不換。奧戴認為他若不是對坐落在聯邦公路管理局費爾班克斯公路研究所有特殊興趣,他的車是不會拐進通往中央情報局的那條路的,可是那個研究所現在也該下班了。麻煩的是,當卡特出來的時候,要跟上他可不容易,因為在這附近沒有可以隱蔽停車的地方——中央情報局的保安工作是無懈可擊的。奧戴讓助手下了車,到路旁的樹叢中去繼續監視,並調來另一輛車進行支援。他覺得過不了多久卡特就會出來,然後一定是開車回家。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卡特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監視他,他把車停在要員停車處。像往常一樣有人替他開了門,隨後把他送到七樓裡特的辦公室。他一坐下就沒好氣地對行動副局長裡特說:“你的行動真的砸了鍋啦!”“你是什麼意思?”“我昨天晚上跟費利克斯·科爾特斯見了麵。他已經知道我們有部隊在活動,知道我們對機場的監視,知道了炸彈的事,還知道我們有一架直升機在支援‘演藝船行動’。我已把一切都停了下來。我讓直升機返回了埃格林空軍基地,我還下令負責變星的通信人員終止了通信活動。”“你他媽的混蛋!”裡特聽了怒不可遏。“不是我混蛋。是你要執行我的命令。你明白嗎?裡特。”“那我們的人員怎麼辦?”副局長問。“我已經作了安排。你沒有必要知道我具體是如何處理的。一切都會平靜下來的,”卡特說。“你可以如願以償。卡特爾的內部正在內訌。毒品的出口將減少一半。我們可以讓報界去評論,說反毒戰正在取得勝利。”“由科爾特斯取而代之,對不對?你想過沒有,一旦他的地位穩固之後,一切都會恢複原狀?”“那麼你想過沒有,他可以把我們這次行動公諸於世?你知道,如果他那樣乾了,對你,對穆爾會有什麼好處呢?”“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好處,”裡特毫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句。“對我不會有什麼。當時我在場,司法部長也在場,總統可從來沒有授權讓你去救人,他也沒有說過要去入侵一個國家。”“這個行動全都是你的主意,卡特!”“你說是誰?你能拿出任何一張我簽過字的東西來嗎?”卡特問。“如果這件事張揚出去,你能指望得到的最好結局,就是我們一同去蹲監獄。如果福勒那家夥在大選中獲勝,我們大家就一塊兒完蛋。這就是說,我們不能讓事情張揚出去,不是嗎?”“我的備忘錄上記著你的名字。”“這次行動早已終止,而且也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你有什麼辦法把我端出來,而你自己就能洗刷得乾淨,情報局就不會遭到更嚴厲的譴責呢?”卡特說到這裡覺得十分得意。從巴拿馬飛回來這一路上,他把整個事情前思後想了一遍。“不管怎麼說,我是發號施令的人。中央情報局在這件事上的任務已經完成。你是惟一手上有資料的人,我建議你把這些資料銷毀。把與‘演藝船行動、’‘變星’、‘互惠’、‘鷹眼’等的通訊記錄全部銷毀。我們可以依靠‘裝甲船’,因為對方還沒有掌握它的情況。我們可以把它變成我們仍然可以利用的完全的隱蔽活動。”“有些事是無法控製的。”“哪些?你以為有人會自動要求去蹲聯邦監獄嗎?你那位克拉克先生會公開宣稱他殺了三十多個人嗎?那架海軍飛機的機組人員會去寫一本描寫他們怎樣把兩枚激光製導炸彈投向友好國家的私宅的事嗎?你那幾個正在變星通信車上工作的人實際上並沒有看見任何東西。那位戰鬥機駕駛員擊落過幾架飛機,可是他又會去告訴誰呢?那架替戰鬥機導航的雷達預警機也沒有看見什麼,因為他們總是先關機的。在彭薩科拉指揮地麵行動的特工人員是什麼也不會說的。販毒飛機的機組人員被我們抓住的不多,我想我們一定可以跟他們達成某種交易。”“你忘了我們派到山裡的那些年輕人了,”裡特說這話時語氣很平靜,情況他早已知道了。“我必須知道他們在哪裡,這樣我才可以安排把他們接出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件事我將通過自己的途徑去解決。把情況跟我說說。”“不行。”“我這不是請求你。你知道,我可以把你端出來。那時候你想把我牽扯到這件事當中就成了誣陷了,因為你自己就無法洗刷自己。”“它仍然會把大選搞得一團糟。”“那你就可以穩穩當當地進監獄。那個他媽的福勒連對於把殺人犯送上電椅的做法都懷疑。對於把炸彈扔到還沒有被起訴的人的頭上的做法,你覺得他會作出什麼反應呢?——對你所津津樂道的‘附帶損傷’他又會作何反應呢?這是惟一的辦法,裡特。”“克拉克已回哥倫比亞去了,是我派他去抓科爾特斯的。那樣會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這是裡特的最後一張牌,但威力並不大。卡特在座椅上動了一下。“如果他把事情全抖出來怎麼辦?他沒有必要冒這個險。把你的狗喚回來吧。這也是一道命令。現在把地點告訴我——把有關檔案都銷毀。”裡特不想這麼乾,但又覺得彆無選擇。他走到自己的牆壁保險櫃前——活動壁板隨即打開。他從保險櫃裡取出那些資料,把‘演藝船二號’的資料中的一張戰術圖交給了卡特。“我要這一切都在今天晚上完成。”裡特輕聲說了一句:“會完成的。”“那好。”卡特把地圖疊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沒再說什麼就離開了辦公室。這一切最後竟然會是這種結局啊,裡特暗自思忖。他在政府機關裡任職三十年了,現在負責向世界各地派遣特工人員,完成國家所需要的任務,可是如今卻要執行一項令人七竅生煙的命令,否則他就得向國會作出交代,就會被送上法庭,被關進監獄。現在最好是能親自帶人去那裡。不過不值得那麼乾。鮑勃·裡特深為那些在山裡的小夥子們擔憂,可是卡特又說他負責處理這件事。副局長心想,他可以相信卡特會說話算話,但他又知道卡特是會出爾反爾的,而且也知道假裝認為他會說話算話是自己膽小怕事的表現。他從鐵架上取下那些卷宗資料,把它們放在辦公桌上。靠牆那邊放著一台文件碎紙機,這是現代政府機構中一種十分重要的辦公設備。這些資料是關於這次行動的惟一複印件。在巴拿馬那座小山頂上的通信車裡的人員,把信息通過衛星發往裡特辦公室後,就立即將原件銷毀了。“裝甲船”的電文是通過國家安全局的,但有關這次行動的通信沒有通過他們。“裝甲船”的資料將消失在米德堡那座龐大建築的地下室的數據庫裡。這台機器很大,有一個自動漏鬥。高級政府官員銷毀文件是完全正常的事。敏感資料的多餘文本不是什麼寶貝,而是會招惹麻煩的累贅。誰也不會注意原先那個乾淨的空塑料袋現在已經是滿滿一袋碎紙了,而這些碎紙一度曾是極為重要的情報資料。中央情報局每天燒毀的文件數以噸計,還利用燒文件時所釋放的熱量為盥洗室提供熱水。裡特把這些文件放進漏鬥,每次放大約半英寸的一疊,眼看著他整個行動的曆史檔案變成了一堆垃圾。“他在那兒,”那名特工對著手提式報話機說,“正在向西。”三分鐘後,奧戴把那名特工接上了車。那輛支援車早已跟上了卡特,等奧戴追上來時,他發現目標顯然是在返回邁爾堡謝爾曼路軍官俱樂部東麵的要員居住區。卡特住在一所帶紗窗門廊的紅磚牆的彆墅裡,通過門廊可以俯瞰埋葬著許多英雄人物的阿靈頓國家公墓。對於曾經去過越南戰場的奧戴警官來說,根據他對這個人以及這樁案子的片麵了解,他覺得讓這種人住在這個地方簡直是對這些英靈的褻瀆。奧戴心想,也許他的結論不一定準確,可是當他看著這個人鎖上汽車走進了房子裡的時候,他的直覺告訴他也許不是這麼回事。作為總統參謀班底的工作人員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隻要他提出要求,他的個人安全就可以得到很好的保障,也就自然地得到了最好的技術安全服務。保安特工部門和其他政府機構為確保他的電話線路安全正在全力以赴、有條不紊地工作著。要在他的線路上安裝竊聽裝置,聯邦調查局必須作出說明,而且首先要得到法院的批準,現在這兩項都沒有做。卡特撥了一個大區域電話業務網的用戶號碼——不過先撥了個免費號碼800——說了幾個單詞,如果有人錄下這段通話,他想解釋清楚可就不容易了,當然竊聽者也很難了解其中意思。他所說的詞全都在一本詞典上,每個詞都是這本詞典上某一頁上的第一個詞,而且每一頁上的號碼都是個三位數。這本詞典是他離開巴拿馬的那幢房子時帶回來的,而且他很快就要把它扔掉了。這種密碼聯絡方式既簡單又有效。他所說的那個詞代表了幾個頁碼,這幾個頁碼又是那份地圖上表明哥倫比亞幾個地方的座標。對方重複了他剛才說過的幾個詞之後就把電話掛上了。這次電話的費用不會出現在卡特的長途電話賬單上。它第二天就會結清的。接著他從衣袋裡取出那張小的電腦軟盤。他也像很多人一樣,在冰箱的門上放著幾塊磁鐵——是用來壓字條用的。他取下一塊磁鐵,用它在軟盤上擦了幾圈,銷毀了軟盤上儲存的數據信息。這個軟盤是能夠說明“演藝船行動”有軍人參與的惟一證據,也是可以重新與這些軍人聯絡的最後手段。現在它已被銷毀了。“演藝船行動”成了從來不曾有過的事。至少詹姆斯·卡特中將是這麼想的。他自己調製了一份飲料,走到門廊上,向下俯瞰著那穿過綠茵覆蓋、立著無數墓碑的墓地。他曾多次去過那裡的無名戰士墓地,看著總統衛隊的軍人在這些為國捐軀的英烈的安息之地上機械地走來走去。他想到,這個墓地上又要添新墳了,一些死在無名戰場上的無名戰士的新墳。這裡埋葬著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在法國戰死的無名戰士。他們知道,或者以為自己知道——卡特糾正了自己的想法——是為什麼而戰,其實在多數情況下他們並不知道那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因為有時跟他們說的情況並非都是實話。可是當他們的祖國在召喚的時候,他們一個個挺身而出,去為祖國而戰。不過真要理解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以及這種把戲究竟是怎麼耍的,那的確要有幾分功力才行。而且這並不總是——究竟是不是還是個問題——跟告訴戰士們的情況一致。他想起了自己在越南沿海服役的情景,當時他還隻是一艘驅逐艦上的一位下級軍官,親眼看見艦上的五英寸口徑大炮對眼前的海灘猛烈轟擊。他當時心裡就在想,不知生活在泥濘中的步兵是個什麼樣子。儘管如此,他們仍然在為國效力,然而國家本身當時都不知道它需要彆人替它效什麼樣的力,軍隊是由年輕的士兵組成的,他們在不理解的情況下去執行任務,而現在這一次,他們就要準備獻出自己的生命。“可憐的人們!”他輕聲自言自語道。太不幸了,難道不是嗎?但他也是愛莫能助啊!無線電通信聯係全部中斷,這使大家都很吃驚。通信軍士說他的發射機沒有任何故障,可是從當地時間六時起,變星就沒有再給過他們任何回答。拉米雷斯上尉很煩惱,但仍決定向撤離點運動。查韋斯殺了那個強奸未遂的混蛋之後還沒有引起什麼不良後果。年輕的軍士又領著小分隊出發了,心裡希望彆再節外生枝。敵人已經在這一地區搜索過了,不會很快回到這裡來的。他們的搜索方式不僅愚笨,而且沒有章法。這一夜比較順利,他們朝南運動,每走一個小時就在集結地點稍事休息,再派人往回走一段,看看有沒有尾巴,結果沒發現任何尾巴跟蹤。到淩晨四時他們就抵達撤離點。那是離開八千英尺峰巔不遠的一塊林間空地,比那些大山脊都低,有助於隱蔽接近。直升機幾乎可以在任何地點把他們接走,但他們所考慮的問題主要還是行動的隱蔽性。他們會被接走的,誰也不會有他們這麼聰明。可惜的是他們損失了一些人,可誰也不會知道他們來這兒是乾什麼的。完成這次使命雖然代價很大,但畢竟成功了。拉米雷斯上尉是這麼說的。他把兵力散開,把守各條通道。為了防止出現不利或意外情況,他還部署了撤退時的防禦。部署妥當之後,他再次拿起衛星對講機,開始呼叫,可是變星仍然猶如石沉大海,毫無回音。他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迄今為止並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出了什麼麻煩,可是通信聯絡上出了故障,步兵軍官就一竅不通了。他對這個問題還不十分擔心。至少目前還沒有。克拉克收到電報後感到非常意外。電報來的時候,他和拉森正準備飛回哥倫比亞去。電報的電文隻是幾個密語,但足以使克拉克怒火中燒。他知道發脾氣不僅於事無補,而且可能壞事,所以極力把火氣往下壓。他想給蘭利打個電話,但又覺得不妥,因為他怕那樣一來,這道命令會以他所無法回避的方式重新下達。他冷靜下來,腦子飛快地轉動。他提醒自己,脾氣太壞是很危險的,因為發脾氣會影響他的正常思維。毫無疑問,他現在需要動動腦筋,用點心機。很快他就認定,現在應當采取一點主動。“走吧,拉森,我們去走一趟吧。”機場很快就到了。到了機場,他又成了“威廉斯上校”,而且還弄了一輛車。他拿到一張地圖後,用心記下了通往小山的那條路……這段路開車開了一個小時,最後那幾百碼簡直像進了魔鬼地下宮殿,三彎九轉,高低不平。那輛通信車還在那裡,那個武裝警衛也還在那裡,他走過來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下來吧,先生。你這兒我來過。”“哦,是你呀——可是,長官,我奉命——”克拉克打斷了他的話。“彆跟我解釋。我知道你接到的命令。你知道我究竟為什麼到這兒來嗎?好吧,聽話,小夥子,把你的槍關上保險,小心彆傷著了自己。”克拉克徑直從他前麵走了過去,這使拉森又一次感到愕然,因為他對子彈上膛的99lib?槍口仍然有幾分害怕。“怎麼回事?”克拉克一進車裡馬上就問。他四處一看,見所有的機器都關閉了,隻有空調機發出嗡嗡的響聲。“他們讓我們停機,”年紀大一點的那個通信人員說。“是誰讓你們停機的?”“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啊,反正我接到命令是叫我們關機的。情況就是這樣。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那就去問裡特先生。”克拉克走到那人跟前說:“他遠在天邊哪。”“我是奉命行事。”“奉什麼命?”“關機的命令,見鬼!從昨天午飯後到現在,我們既沒有發過也沒收到過任何信息,”那人說。“誰向你們下達的命令?”“我不能說!”“那麼處於第一線的小分隊由誰來管?”“我不知道。另外有人吧。他說我們已經暴露了身份,這一任務已交給其他人來完成。”“是誰——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克拉克的聲音平靜得出奇。“不,我不能說。”“你能和小分隊聯係上嗎?”“不能。”“為什麼不能?”“他們的衛星通話接收機是加了密的。解碼的方法儲存在電腦軟盤上。我們把密碼複製了三份,其中兩張已經被銷毀,是當著他的麵乾的。第三張被他帶走了。”“怎樣才能恢複聯係?”“沒有辦法。這種加密算法很獨特,它是根據導航計時與測距衛星的發送時間進行計算的。保密性能極高,幾乎無法複製。”“這也就是說,那些小夥子現在與外界的聯係已全部切斷了?”“還沒有,他拿走了第三張軟盤,由其他人去——”“你當真相信嗎?”克拉克問。那人的猶豫已經說明了問題。當克拉克再往下說的時候,語氣簡直變得勢不可擋,可以無堅不摧。“剛才你告訴我,說通信聯係是無法截獲的,可是你卻相信了一個你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人說的話——說你們已經暴露了。我們有三十個人在那裡,看來他們已經完全被拋棄在那兒了。告訴我是誰給你的命令?”“卡特。”“他上這兒來過?”“昨天來的。”“媽的。”克拉克向四周環顧了一下。另一位通信人員連頭都抬不起來。對於正在發生的事情,這兩個人都曾想到過,而且得出過跟他一樣的結論。“這次任務的通信聯絡計劃是誰定的?”“是我。”“他們的戰術無線電怎麼樣?”“基本上與市場上賣的那種一樣,但經過改製。他們有十個SSB頻率。”“你這兒有頻率嗎?”“呃,有的,可是——”“馬上就給我!”那人本想說不行,但他沒有這麼說。到時候他可以說是因為克拉克威脅他,況且現在也不是在車子裡打仗的時候。這種想法一點也不假。此時此刻他對克拉克怕極了。他從一個抽屜裡抽出那張記著那些頻率的紙。卡特沒有想到把這些紙也銷毀,但是他已經記住了這些無線電頻率。“如果有人問……”“你從來沒上這兒來過,長官。”“很好。”克拉克出了車子消失在黑暗中。“返回空軍基地,”克拉克告訴拉森。“我們去找一架直升機。”科爾特斯在七個小時之內跑了一趟安塞爾馬,而且沒有引起彆人的注意。他走之前,留下了如何與他聯係的方法,現在他休息過了,還洗了個澡,正在等一個電話。他慶幸自己剛投靠卡特爾之後不久就在美國建立起一個通訊網。當然他也慶賀自己和卡特打上了交道,不過主要倒不是這個。跟這個卡特打交道是不大可能失敗的,因為這個美國佬很蠢,所以交道好打得多。當然前總統卡特和他的助手們也聰明不了多少,不過至少前總統卡特的目標是人道主義的,不是政治性的。現在的問題就是等待。最有意思的,還是他使用那本詞典當密碼本的事。它和一般常用的方式相反,因為通常使用一本書當密碼本的時候,是根據數碼到書裡去找詞,而這一次他是通過詞語去找數碼。科爾特斯已經有了美國人的戰術地圖——任何人都可以從美國國防測繪局買到美國的軍用地圖。但他在對付那些綠色貝雷帽的軍事行動中並沒有使用這些地圖。以書作密碼本的方法在傳遞情報時比較安全可靠,現在就更是如此了。科爾特斯覺得等待也是件令人心煩的事,不過他一邊等,一邊盤算著下一步的行動倒也覺得挺有意思的。他知道下兩步該怎麼走,可是再以後呢?他認為卡特爾忽視了歐洲和日本的市場。這兩個地方的人們手上的強勢貨幣很多。日本人不大容易對付——很難通過合法手段把東西弄進日本市場——而歐洲很快就比較容易對付了。歐共體的逐步形成使歐洲大陸變成一個統一的政體,關稅壁壘很快就會被打破。這對科爾特斯來說將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問題是要找到入境的口岸——有些地方的口岸查得不緊,有些地方可以用錢去通融——然後建立起推銷網。畢竟不能因為減少了對美國的出口而影響卡特爾的經濟收入。歐洲市場幾乎還沒有開發,他將運用剩餘產品擴大卡特爾的市場。在美國,需求減少後隻會使價格上漲。實際上,他希望他對卡特所作的承諾——肯定隻是臨時性的——仍將使卡特爾的收入小有增加。在供貨減少的同時,他的產品在美國雜亂無章的供貨網將很快能得到自我完善。勢力強、效率高的將得以生存,而一旦它們的地位穩固之後,整個生意也將會有條不紊地進行。對美國佬來說,暴力犯罪要比造成暴力犯罪的吸毒更令人頭疼。一旦暴力問題減少,吸毒問題本身在美國各種社會問題中就不是主要問題了。卡特爾不會遭受損失。隻要人們願意享用它的產品,它的財富和勢力就將與日俱增。出現這種情況之後,哥倫比亞本身也將遭到進一步腐蝕,不過更不容易為人所察覺罷了。科爾特斯在接受專門培訓的時候,哥倫比亞也是當時學習的內容。現在這些毒梟采取的是殘酷的高壓手段,他們給的錢倒不少,但卻同時又以死亡相威脅。不,這種局麵也應當結束了。發達國家對可卡因的需求是暫時比較多,不是嗎?遲早有一天,它會不受人們歡迎,對它的需求也就會下降。毒梟們沒有看清這一點。當這種情況開始出現時,如果卡特爾希望在逆境中求得生存,就必須具備堅實的政治基礎和多樣化的經濟基礎,這就需要它采取更加協調的立場和它自己的國家打交道。科爾特斯也準備這樣去做。要實現這一目標,首先要采取的重大步驟就是消滅一些令人討厭的毒梟。曆史告誡人們,幾乎與任何人都可以達成妥協,而且科爾特斯已經證實了這一點。電話鈴響了。他拿起電話,記下了對方告訴他的幾個詞,然後掛斷了電話。他拿出那本詞典,很快就開始在作戰地圖上標畫起來。他看得出來,這些美國綠色貝雷帽不是傻瓜。他們的營地都設在很難接近的地方,要想攻擊或摧毀它們將付出巨大的代價。太糟糕了,不過乾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他把手下的人找來,同時用報話機向外發出指令。一小時不到,進山圍殲追擊的各路人馬都下山來重新接受任務。他決定要各個擊破。這樣就可以保證以優勢兵力對付每一個小分隊,也可以保證如他所希望的那樣有效地削弱各個毒梟衛隊的力量。當然他本人是不會親自率部隊進山的,這有點可惜,因為能親眼見識一下也許是很有意思的。瑞安一夜沒睡好。針對外部敵人的陰謀是一回事,因為他在中央情報局乾的就是這一套。這是為了給敵人造成傷害,使敵人處於不利地位,從而使自己的國家處於有利地位。這是他的工作,他正以這種方式為自己國家的政府服務。然而他現在正在參與一項可以說是反對這個政府的陰謀。想到這些,他實在難以入眠。瑞安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書房裡,他的桌上亮著一盞台燈。他的旁邊有兩部電話,一部是保密電話,一部是普通電話。那部普通電話的鈴聲響了起來。“喂?”“我是約翰,”電話裡的聲音說。“有什麼問題?”“有人切斷了對小分隊的支援。”“為什麼?”“也許是想讓他們消失。”瑞安感到脊椎裡升起一股寒氣。“你現在在哪兒?”“巴拿馬。通信聯絡被關閉,直升機也離開了。我們有三十個小夥子在山上等待支援,可是這些支援已經不會再有了。”“我怎麼跟你聯係?”克拉克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那好,過幾個小時我給你打電話。”“我們要分秒必爭啊。”對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他媽的。”瑞安朝書房的暗處看了看,然後給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說他自己開車去上班。接著他又給默裡打了個電話。一個小時後,瑞安再次來到聯邦調查局總部大樓下麵的地下車道。在那兒等候他的默裡帶著他上了樓。肖已經在那兒了,等瑞安進來後,他遞給他一杯咖啡。瑞安覺得這杯咖啡來得太及時了。“我們那位外勤特工給我家裡打了個電話。變星已經關機,那架準備接應他們的直升飛機已經撤回。他認為他們將被——見鬼,他認為——”“是啊,”肖插上來說,“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現在可能正在犯法。這是在陰謀殺人嘛。當然,也許不那麼容易。”“彆提你那個法律了——這些戰士怎麼辦?”“我們怎麼把他們接出來呢?”默裡問。“向哥倫比亞方麵求援——不,不能讓他們介入這件事,是不是?”“你認為他們對外國軍隊的入侵會作出什麼反應?”肖問。“會跟我們差不多。”“跟卡特當麵交鋒怎麼樣?”瑞安問。“拿什麼跟他交鋒呢?”肖反問。“我們手上有什麼?屁也沒有。不過當然了,我們可以找這幾個搞通信聯絡的或直升機機組的人談話,他們可以頂一陣子,又會怎麼樣呢?等我們把情況了解清楚了,那些當兵的也都死光了。”“如果我們能把他們接出來,那我們又會怎麼樣呢?”默裡又問。“大家都替自己開脫罪責,所有的文件都被銷毀……”“先生們,我提個建議,我們是不是暫且不要談上法庭的事,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那些步兵從他媽的山裡弄出來。”“把他們弄出來很好哇,可是——”“你是不是覺得再死他三四十個人,你的官司就好打了?”瑞安毫不客氣地大聲說。“其目的是什麼?”“傑克,你這話就有點惡語傷人了,”默裡說了一句。“你的官司怎麼打呢?假如這次行動是經過總統批準的,但是沒有書麵命令,而卡特不過是個中間傳話的人,那怎麼辦?中央情報局以前就根據口頭命令執行過任務。可以說這些口頭命令都是合法的。當然,如果他們要我去欺騙國會,那就另當彆論了,何況他們現在並沒有走這一步!再說,法律上還有些小漏洞,說我們不必要告訴國會,就可以采取秘密行動,不論什麼秘密行動,隻要抽時間跟他們打個招呼就行——彆忘了,對我們的秘密行動的種種限製都來自白宮的行政命令。因此,由發布最高行政命令的人批準的殺人,如果在這件事上沒有出現節外生枝的事,隻有事後才會成為謀殺!是哪個笨蛋製定了這樣的章程?這些章程是否真正經過法庭的檢驗?”“你還漏了一點,”默裡說。“是的,卡特很可能回答說,那根本不是秘密行動,而是一次軍警人員反擊恐怖分子的行動,這就避開了情報工作監督方麵的所有問題了。這樣我們就受‘戰爭權力決議案’(owers Resolution,美國國會為了限製總統的作戰權持續擴張,於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通過的一項決議案,明文規定總統派兵出國作戰,需預先征得國會的同意。)的支配,而它也具有前置時間因素。這些法律是否經過法庭的檢驗呢?”“實際也沒有,”肖答道。“對此曾有過許多批評和指責,但實際都沒有切中要害。戰爭權力決議案更是個立憲方麵的問題,兩黨都不敢提交法庭。你是從哪兒來的,瑞安?”“我要保護自己的局,是不是?如果這件事被公諸於世,那麼中央情報局就又倒回到七十年代了。比方說,你們的反恐計劃如果沒有我們所提供的情報會是什麼樣?”瑞安看得出來,他的這句話起了作用。在反恐戰線上,中央情報局是聯邦調查局無聲的夥伴,它將所掌握的大部分情報信息都提供給了調查局,這是肖心裡很清楚的事。“那麼,從最近兩天我們所討論的情況來看,你有何高見呢?”“如果卡特撤回對‘演藝船行動’的支援,為的是讓科爾特斯比較輕易地消滅他們,那我們就麵臨一項違反哥倫比亞特區法的謀殺陰謀罪。在沒有聯邦法律的情況下,在聯邦土地上所犯的罪行可以根據適合該項犯罪的特區法律來處理。他的有些事是在特區或在聯邦的其他地方乾的,這都在司法審判的範圍之內。七十年代的一些案件我們就是這樣調查的。”“是些什麼案件呢?”瑞安問肖。“事情是從丘奇委員會(Churittee,美國國會專門研究政府情報部門運作情況的委員會,由參議員丘奇任主席。)的聽證會開始的。我們調查了中央情報局策劃暗殺卡斯特羅和其他一些人的事——但卻沒有進行起訴。我們當時本來打算運用的法律就是關於陰謀的法律條文,但立法上的一些問題是如此模棱兩可,以至於那些調查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這才使大家鬆了口氣。”“這件事也是類似情況,不是嗎?除了我們正在浪費……”“你已經發表了高見,”肖說。“當務之急是把他們撤出來,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有沒有什麼比較隱蔽的辦法?”“我還想不出來。”“我說,我們先跟你那位外勤特工聯係一下好不好?”默裡提了個建議。“他不想——”“他不受任何牽連,他要什麼都可以給他,”肖立即打了包票。“我說話算話。而且就我所知,他實際上並沒有以任何方式違反任何法律——因為馬丁內斯-巴克(Martinez-Barker,一九七二年美國水門醜聞中,被指控非法闖入水門大廈安裝竊聽器的五人中的兩個。)的事——不過你要相信我的話,瑞安,不會對他有任何傷害。”“好吧。”瑞安從襯衫口袋裡摸出那張紙條。當然,克拉克給他的號碼並不是真實的號碼,而是根據兩人事先商定好的辦法在數碼上進行加減法後,才能得出的真實的號碼。電話掛通了。“我是瑞安,在聯邦調查局總部給你打電話,聽好了,有人跟你講話。”瑞安把電話遞給了肖。“我是比爾·肖,是代理局長,一號首長。我剛才跟瑞安說了,絕不牽連你。我向你保證:不會對你采取任何行動。你相信我的話嗎?很好。”肖大為驚訝,滿意地笑了。“好吧,這是保密線路,我想你那邊也是保密機。我想知道的是,你認為發生了什麼樣的事,你覺得我們現在能做點什麼。我們知道那些戰士的事了,我們現在正在想辦法把他們撤出來。從傑克告訴我們的情況來看,你可能有些主意和辦法,說給我們聽聽看。”肖按下了電話上的喇叭鍵,大家都開始做記錄。“你認為我們要多久才能建立起跟他們的無線電聯係?”克拉克說完之後,瑞安問。“技師們七點半就開始試了,估計要到吃午飯的時候。運輸問題怎麼解決?”“我想這可以由我來解決,”瑞安說,“如果你想隱蔽的,我可以安排隱蔽的。我的意思是說再找一個人,當然是我們可以信賴的。”“我們沒有辦法跟他們通話嗎?”肖問,他此刻還不知道克拉克的姓名。“不行,”對方說。“你們肯定能把由你們完成的部分都完成嗎?”“不敢肯定,但我們要儘力而為,”肖答道。“那就今天晚上再見。”對方掛斷了電話。“我們現在必須弄到一架飛機,”默裡自言自語地說,“能有一艘艦艇也許更好。如果我們要把他們秘密地接出來,多一點東西豈不更好?”“哦?”瑞安不太明白。默裡解釋了一番。早晨六時十五分,卡特將軍從家裡出來開始了天天堅持的慢跑。他順著下坡跑到河邊,然後再沿著與喬治·華盛頓大道平行的小路向前跑。奧戴警官在後麵跟著。跟在他後麵跑是輕而易舉的事,況且奧戴早就把煙戒了,跑這點步算不了什麼。他沒有發現目標有任何異常表現,既沒有傳遞情報,也沒有在什麼秘密投放點放東西,他看見的隻是一個中年人在鍛煉身體。卡特往回跑的時候,另一名特工接替了奧戴。奧戴要去換衣服,準備等卡特上班時再跟蹤監視,他想不知那時能不能發現什麼異常現象。瑞安在正常時間來到辦公室上班,他確實感覺很疲勞。每天早上八點半在穆爾法官辦公室的早晨彙報會這一次是全員到齊,當然這種會不是非到不可。瑞安發現局長和行動副局長都沉默著,朝他點了點頭,但都不太搭理他。瑞安心想——唔,這兩位可不是朋友啊。格裡爾既是朋友又是師長。穆爾法官是個稱職的上司,他和裡特之間的關係一直是若即若離,但瑞安覺得裡特對自己倒從來沒有什麼不好。想到這裡他心裡一陣衝動,覺得應該再給他們一次機會。會議結束後,其他人紛紛離去,瑞安卻磨磨蹭蹭地在拿自己的東西。穆爾看出了他的意思,裡特也看出來了。“傑克,你是不是有話要說?”“我覺得我乾情報副局長不適合,”瑞安開了腔。“為什麼說這種話呢?”穆爾法官問。“有些事情你們瞞著我。要是你們不相信我,那我何必再乾下去呢?”“這也是命令,”裡特說。他無法抑製自己的不安情緒。“那麼你們看著我的眼睛,說這一切都是合法的。我應當知道。我有權利知道。”裡特看著穆爾法官。“瑞安博士,我希望能讓你知道,”局長說。他抬起頭看著瑞安的眼睛,可是卻漸漸地看到天花板上去了。“我也必須服從命令啊。”“那好吧。我得休幾天假。我想好好思考幾個問題。我的工作都有了交代。我得離開幾天,一個鐘頭之後就走。”“明天還有葬禮呢,傑克。”“我知道。我會到的,法官,”瑞安撒了個謊。接著就離開了。“他已經知道了,”門關上之後穆爾說了一句。“不可能。”“他知道了,而且他想離開。”“如果他是正確的,那我們怎麼辦?”局長抬起頭來說:“沒辦法。目前我們隻能這麼辦。”事情已經很明顯。他知道卡特乾得比較漂亮。與“尖刀”、“旗幟”、“特色”和“征兆”四個小分隊聯係所需要的無線電通信聯絡密碼被他毀掉之後,中央情報局即使想改變事態,也沒有回天之力了。裡特和穆爾都不指望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會設法把小分隊接出來,而且他們兩人又沒有其他辦法可以保護自己、保護情報局、保護他們的總統——保護自己國家的聲譽了。穆爾覺得,如果事情不妙,瑞安想脫離不沾邊,那也許是他已經覺察到什麼苗頭了。局長並不怪他這種想明哲保身的做法。當然,瑞安還有些事要處理。他那天上午十一點後離開了辦公大樓。他的汽車裡有電話,他在汽車裡撥通了五角大樓的一個號碼。“請傑克遜上校接電話,”當對方拿起電話時他說,“我是傑克·瑞安。”幾秒鐘之後傑克遜拿起了電話。“嘿,傑克!”“陪我吃午餐怎麼樣?”“太好了。是上我這兒還是上你那兒,夥計?”“知道阿蒂德裡餐館嗎?”“知道,在河邊的K大街。”“半小時以後在那兒見。”“好的。”羅比·傑克遜看見他的朋友坐在拐角一張桌子邊,便走了過去。有個座位已替他留好,桌邊還坐了一個人。“我希望你喜歡吃鹹牛肉,”瑞安說。他把另外那個人向他作了介紹:“這位是丹·默裡。”“是調查局的?”他們握手時,傑克遜問。“是的,上校。我是局長幫辦。”“乾哪一行呢?”“嗯,本來應當在刑事犯罪調查部門,可是回來以後就接手了兩個大案。你應當能猜出是兩個什麼案子。”“哦。”傑克遜已經吃起三明治來。“我們向你求援來了,羅比,”瑞安說。“什麼事啊?”“我們要請你把我們悄悄地送到一個地方去。”“哪兒?”“赫爾伯特機場。它屬於——”“埃格林基地,我知道。特種作戰聯隊就在那兒。它就在彭薩科拉旁邊。最近借用海軍飛機的人特彆多。頭兒有點不高興了。”“你可以把這事告訴他,”默裡說,“不過請他不要跟彆人說。我們想把一些事情處理一下。”“什麼事?”“我不能說,羅比,”瑞安接上來說,“跟你上次告訴我的事有關。事情比你想象的更糟糕。我們的行動要快,而且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現在所需要的是一次必須小心謹慎的出租業務式的飛行。”“這我可以乾,不過我得先跟佩因特中將打個招呼。”“然後呢?”“兩點鐘到帕圖克森特河畔的攻擊試驗站等我。我要先試飛一下以便熟悉飛機的性能。”“那也得先把飯吃完嘛。”五分鐘後,傑克遜先行告辭。瑞安開車把默裡送回家,從那兒給妻子打了個電話,說他要到外地去幾天,讓她彆擔心,接著又開車和默裡一起離開了。帕圖克森特河海軍航空試驗中心位於切薩皮克灣西岸,從華盛頓驅車前往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南北戰爭之前,這裡是馬裡蘭州一個規模很大的種植園,現在成了海軍主要的飛行測試與評估中心,知名度很高的加州愛德華空軍基地的大部分功能這裡都具備。海軍試飛員訓練學校就坐落在這裡,傑克遜曾在這所學校擔任過教官。這裡還有各種試驗站。離機場主要工作保養區一兩英裡的山坡下有個試驗站名叫做攻擊試驗站,它主要是試驗戰鬥機和攻擊機這類高速飛機的。默裡攜帶的聯邦調查局的證件足以使他們在這裡通行無阻,在攻擊站的警衛崗亭登記之後,他們又找了一個地方等著,隨即聽見了噴氣式飛機加力燃燒器的吼聲。羅比·傑克遜的雪佛萊二十分鐘以後到達。新任海軍上校領著他們一起進了機庫。“你們運氣很好,”傑克遜告訴他們。“我們有兩架雄貓式要轉場去彭薩科拉。佩因特中將提前打了電話,他們早已在試飛了。我,唔——”一名中尉軍官走進房間。他說:“傑克遜上校?我是喬·布萊默。聽說我們要飛一趟南邊,長官。”“是的,布萊默先生。這兩位跟我們一起去。傑克·墨菲和丹·湯林森。他們兩位是政府雇員,想熟悉一下海軍飛行程序。你能拿兩套防水保暖飛行服和兩頂頭盔來嗎?”“這沒有問題,長官。我馬上就拿來。”“你們要秘密行動,現在如願以償了,”傑克遜笑著說。他從一個包裹裡取出自己的飛行服和飛行頭盔。“你們帶了什麼用具?”“刮胡子用具,”默裡答道。“還有一個包。”“我們能應付得了。”十五分鐘後,他們分彆攀上舷梯進入了那兩架飛機。瑞安和他的朋友同乘一架。五分鐘之後,兩架雄貓式都滑行到了跑道的儘頭。“彆著急,羅比,”在他們等待起飛指令的時候,瑞安說了一句。“會像班機一樣舒適,”傑克遜向他保證。實際上並非如此。戰鬥機起飛後像閃電般一下子就上升到巡航高度,上升的速度比波音727要快一倍。到達巡航高度後,傑克遜飛行得十分平穩。“是什麼事,傑克?”他從機內通話係統中問。“羅比,我不能——”“我告訴過你沒有,我想讓手裡的這個寶貝乾什麼,它就會乾什麼。傑克,我的老夥計,我能讓這個寶貝唱歌。我可以弄它個天翻地覆。”“羅比,我們正在設法營救一些可能被切斷聯係和支援的人。如果你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們的那位中將,你就可能把我們的事情弄砸。單憑這一點,你就可以看出這事非同小可。”“好吧,我不說,你的車怎麼辦?”“就把它放在那兒吧。”“我會找人在上麵貼張條子的。”“好主意。”“你現在對飛機適應多了,傑克。你連一聲抱怨都沒有說過呢!”“是啊,呃,我今天還要有一次飛行,是要乘他媽的直升機。自從那次在克裡特把腰給摔斷以來,我還沒坐過直升機。”他把這件事告訴羅比時覺得心裡很痛快。當然,真正的問題是他們能不能弄到直升機。不過那是默裡的事。瑞安轉過頭,發現另一架雄貓式離他們這架飛機的右翼端隻有幾英尺,頓時覺得一陣緊張。默裡朝他招了招手。“我的天哪,羅比!”“唔?”“那架飛機!”“媽的,我告訴他要離得開一些的,大概二十英尺。我們都是這樣編隊飛行的。”“恭喜你,你聽到我的抱怨了。”飛行了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看見墨西哥灣像一條藍色的緞帶出現在遠方的地平線上,接著變成深藍色的大海。兩架戰鬥機準備著陸。彭薩科拉的機場跑道出現在東麵,繼爾又消失在朦朧的霧氣之中。瑞安感到奇怪的是,他覺得乘坐軍用飛機時,他的恐懼心理小多了。坐在裡麵看得清楚多了,這也使感覺大不一樣。戰鬥機連降落都成編隊進行,看起來真危險,不過實際上平安無事。僚機先行著陸,傑克遜在其後一兩秒也著了陸。兩架飛機向前滑行,在跑道頂端拐彎後停在兩輛汽車前麵。地勤人員把梯子架了上來。座艙蓋打開後傑克遜說:“一切順利,傑克!”“謝謝你了,夥計。”瑞安沒有讓人幫助,自己爬下了飛機。默裡很快也下來了。兩人坐上來接他們的汽車時,身後那兩架雄貓式已開始滑行,繼續完成它們到附近的彭薩科拉海軍航空站的飛行。默裡事先打了個電話。前來接他們的是第一特彆行動聯隊的情報主任。“我們要見約翰斯上校,”默裡在說明自己的身份之後又說明了來意。此時此刻隻要這麼說明一下就夠了。汽車從一架特大型直升機的旁邊駛過——瑞安還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家夥呢——把他們帶到一座低矮的窗戶很簡單的建築前麵。這位情報軍官把他們領進房內,把兩位客人向主人作了介紹——他誤以為瑞安也是聯邦調查局的——隨後便離開了房間。“請問二位來此有何貴乾?”保羅·約翰斯小心謹慎地問。“我們想請你談談去巴拿馬和哥倫比亞的情況,”默裡答道。“對不起,我們這裡不能隨便談論我們所執行的任務。這是特彆行動的性質所決定的。”“一兩天之前卡特中將給你下達了命令。當時你在巴拿馬,”默裡單刀直入。“在此之前你曾運送武裝人員進入哥倫比亞。你先把他們送到沿海的低地,然後又把他們接運到山區去了,對不對?”“長官,我對此不能妄加評論,你作什麼樣的推測,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是警察,不是記者。你接到的是非法的命令。如果你執行這樣的命令,你可能成為一起重大犯罪案的同謀。”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開門見山,這是默裡的想法。這句話起了立竿見影的效果。約翰斯聽見聯邦調查局一位高級官員跟他說,他接到的命令也許是非法的,他不得不作出適當的反應,當然還隻是很小的反應。“先生,你問了我一些我不知道應當如何回答的問題。”默裡從皮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他拿出一張照片遞給約翰斯上校。“當然啦,下達命令給你的人是總統的國家安全事務顧問。他在跟你見麵之前,跟照片上的這個人見了麵。這人叫費利克斯·科爾特斯,以前曾經是古巴情報機關的一個上校,可是現在他在毒品卡特爾裡擔任保安司令的角色。他在波哥大謀殺案中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們究竟達成了什麼交易,我們尚且不得而知,不過我可以把我們所掌握的情況告訴你。在蓋拉德山溝附近的山上有一輛通信車,曾經負責與在地麵上的四個小分隊的通信聯絡。卡特去了那裡,命令將通信聯絡關閉。接著他就來找你,命令你飛回基地,而且叫你守口如瓶。現在你把這三件事聯在一起,好好地想一想,然後告訴我,你所說出來的話像不像是願意成為一個同案犯。”“我不知道,長官。”約翰斯的回答是不假思索的,但他的臉有點發紅。“上校,這些小分隊已有傷亡。你所接到的命令很可能是為了使小分隊的人被全部消滅。現在卡特爾已出動人員追殺他們,”瑞安說,“我們需要你幫助把他們接運出來。”“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中央情報局的。”“這他媽正是你們的行動!”“不,不是的,現在我不想跟你細談。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否則,那些當兵的就隻有死路一條了。事情就這麼簡單。”“所以你又要派我們回去替你們擦屁股。你們這些人向來如此,你們派我們出去——”“實際上,這一次我們打算跟你一起去。”默裡告訴他,“至少要一起去一些地方。你什麼時候可以準備就緒?”“把你們的具體打算告訴我。”約翰斯說。在聽了默裡的說明之後,他點了點頭,同時看了看表。“九十分鐘以後。”瑞安發現這架MH-53J鋪低3型直升機,比他二十三歲那年差點使他送命的那架CH-46直升機要大得多,但他見了仍然心有餘悸。他看著它的單旋翼,意識到他們即將進行的是一次海上長途飛行。機組人員個個辦事認真、技術嫻熟。他們替兩位客人接通機內通話係統,並告訴他們坐在哪裡,有哪些注意事項。瑞安聽得最仔細的地方就是在遇險時如何自救。默裡則被六管加特林式機槍所吸引,他注視著這些機槍以及機座邊上那些巨大的彈藥箱。飛機上共有三門這樣的機槍。四點剛過,直升機就起飛朝西南方向飛去。飛機升空後,默裡讓一位機組人員把一條二十英尺長的安全繩固定在艙板上,這樣他就可以抓著繩子來回走動走動。飛機的後艙門半開著,他走過去從那兒俯瞰大海。瑞安則坐著不動。他覺得這次飛行比他記憶中那次坐海軍陸戰隊直升機的感覺好得多。但是,飛機上方那巨大的六葉旋翼所引起的震動和搖晃,卻使他覺得猶如地震時坐在大吊燈裡一樣。他可以看見坐在前艙的一位飛行員,那人就好像坐在汽車駕駛座上那樣輕鬆自如。瑞安提醒自己,這可不是一輛汽車。他沒有想到飛機要進行空中加油。他感覺到飛機在加大動力,機頭在微微往上翹。他從飛機的前艙裡看見了另一架飛機的機翼。默裡趕緊走到前麵去,站在齊默爾軍士長身後觀看。默裡和瑞安可以通過機內通話係統說話。默裡看見他們離加油管接頭很近,於是問:“要是和加油管攪起來怎麼辦?”“我可不知道,”約翰斯上校冷冷地答道。“這種事我還沒有經曆過。你現在是不是最好不要講話,長官?”瑞安環顧四周,想找個“方便的地方”。他看見一個像露營者使用的廁所,但又決定不去了,因為那樣就要解開安全帶。加油進行得很順利。他覺得這與他剛才的祈禱不無關係。“羽翎”號快艇像繞跑道兜圈子似的,在位於古巴和墨西哥海岸線之間的尤卡坦海峽執行巡邏任務。自從快艇進入這一海域以來,還沒有發生過什麼情況。由於又來到海上,艇上的人都感到怡然自得。此刻最有意思的活動,就是看著那些新來艇上的女艇員,其中一位海軍女少尉畢業於康涅狄格州海岸警衛隊學院,另外還有六名沒有定級的水兵。有兩名女士官是學電子學的,她們的工作水平逐漸得到男同行的認同。韋格納艇長注視著在甲板上值勤的女少尉。她像所有的新任少尉一樣充滿熱情,但有點縮手縮腳,還有幾分緊張,尤其當她們看見艇長站在駕駛台上時。她人很機靈,這是韋格納以前從未想到的。“艇長,艇長,”艙壁上的喇叭響起來。韋格納抓起椅子邊上的電話。“我是艇長,什麼事?”“請你到無線電艙來一下,長官。”“就來。”雷德·韋格納從椅子上站起來。“繼續講。”他向艇尾走去時說。“長官,”無線電對講機裡傳來那位軍士長的聲音,“我們剛收到一架空軍直升機的呼叫,說飛機上有個人要到我們艇上來。還說是個秘密,長官。我不了解任何情況,而且……我當時不知道怎麼辦,長官,所以我才找你的。”“哦?”那名女士官把話筒遞給他。韋絡納按下通話鍵。“這是‘羽翎’號。我是艇長。請問你是誰?”“‘羽翎’,我是‘愷撒’。我的直升機在執行特殊任務,現在正朝你飛來。有人要上你的艇。完畢。”韋格納略加思索。他知道特殊任務的含義,於是覺得不必多想。“明白,‘愷撒’,請通報預計到達時間。”“預計十分鐘後到達。”“明白,十分鐘。我們將做好準備。完畢。”韋格納把話筒遞給士官後回到駕駛台上。“進入飛行陣位。”他向值星軍官下達命令。“沃爾特斯小姐,轉入H航向。”“是,長官。”準備工作進展得迅速而順利。值班水手長打開對講機呼叫:“進入飛行陣位,進入飛行陣位,大家立即進入飛行陣位。甲板上的人把煙熄掉!”抽煙的紛紛把煙扔進了海裡,各人都拿下頭上的帽子,以防萬一被吸入發動機。沃爾特斯少尉看了看風向,並隨時調整著航向,同時把航速增至十五節,使快艇進入H航向,也就是使艦艇進入飛行陣位的合適航向。她心裡很自豪,因為這一切都是由她獨立完成的。韋格納把頭轉向一邊,高興地笑了。年輕的軍官在成長的道路上要碰到許多第一回,這便是一回。她實際上乾得很在行,而且不需要彆人的幫助。艇長覺得就像看見自己的孩子學走路那樣,躍躍欲試地跨出了第一步,而且是很漂亮的第一步。“我的天,是個大家夥,”站在駕駛台側翼上的賴利說。韋格納走出來親自看一看。他看見的是一架空軍MH-53J,比任何一架海岸警衛隊的直升機都大。它從艇尾接近,稍事懸停後便向側麵飛。從飛機的救生纜上吊下一個人,緩緩下降,最後被等在甲板上的四名水手接住。這人下來之後,直升機頭微微一降,隨即朝南飛去。韋格納覺得它的動作完成得乾淨利落,非常漂亮。“沒想到還會有人來作伴呢,長官,”賴利說著摸出一支雪茄。“軍士長,我們還在執行地勤任務呢!”站在駕駛艙裡的沃爾特斯少尉毫不客氣地喊了一聲。“是,女士,對不起,我忘了,”軍士長狡黠地看著韋格納說。她又通過了一次考核。雖然軍士長的年齡比她父親還大,但她仍然敢向他大聲吆喝。“你可以解除飛行任務的命令了,”艇長告訴她。接著他又對賴利說:“我也不知道,我去後麵看看是誰。”他聽見沃爾特斯少尉在發號施令,一位上尉和兩名軍士長在一旁看著她。韋格納走近直升機飛行甲板那道門時,看見客人正脫下身上的綠色飛行服,但好像沒有帶什麼東西,這顯得有些奇怪。這時那位客人轉過身來,韋格納就更覺得奇怪了。“你好,艇長,”默裡先打招呼。“這是怎麼啦?”“你這兒有清靜的地方談話吧?”“隨我來吧。”很快他們就進了韋格納的臥艙。“我覺得我欠你的人情呢,”艇長說,“在我們吊那個混蛋的事情上,你完全可以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的。還要謝謝你在律師問題上給我通風報信。他跟我談的事可把我給嚇壞了——實際上是那兩個臭小子死了之後,他才跟我談的。乾這種蠢事也是我最後一次了,”韋格納承諾。“你到這兒來接人的?”“猜得不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總不至於借用一架特種部隊的直升機專程到我這兒來一趟吧?”“我要請你明天夜裡把快艇開到一個地方去。”“什麼地方?”默裡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坐標在這兒,我還有無線電聯絡方案。”默裡又跟他說了一些細節。“這方案是你自己做的,對吧?”艇長問。“是的,怎麼啦?”“因為你應當先查詢一下天氣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