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基本規則(1 / 1)

天還沒有亮,克拉克和拉森就開著租來的那輛斯巴魯四輪驅動貨車再次動身向南。車的前麵有個公文包,後麵放著幾箱石頭,兩支可加消音器的貝雷塔手槍就藏在石頭下麵。這麼好的槍被放在石頭下麵,未免也太委屈它們了,不過他倆都不打算完成任務以後再把槍帶回去,而且都希望最好不使用那玩意兒。“我們到底找什麼呢?”拉森的問題打破了出發後一個多小時的沉默。“我還以為你知道呢。找很稀罕的東西。”“你注意到沒有,這裡有帶著槍的人出沒,這並不稀罕吧?”“有組織的活動呢?”“那也不稀罕,不過倒是可以使我們想一想。我們不會看見很多軍事活動。”拉森說。“為什麼呢?”“昨天夜裡遊擊隊襲擊了一個小軍事哨所——今天早晨電台廣播了。M-19遊擊隊和法爾克遊擊隊都很活躍。”“是科爾特斯,”克拉克立即接上一句。“是啊,有道理。想把官方的注意力引開。”“我要跟這小子會一會,”克拉克看著窗外掠過的景色說。“然後呢?”“你想想看,這小子參與殺害了我們的一位大使、聯邦調查局局長、禁毒管理處處長、他的司機和幾名保鏢。他是個恐怖分子。”“把他抓回去?”“我像個警察?”克拉克反問。“我說,老夥計,我們不要——”“我要。難道你忘了那兩顆炸彈?我想你當時也在場。”“那是——”“兩碼事?”克拉克笑了笑。“他們也一直說‘那是兩碼事’。拉森,我比不上你,沒有上過達特茅斯,所以也許兩碼事的說法影響不了我。”“這不是他媽的在演電影——”拉森生氣了。“卡洛斯,如果我們是在演電影,那你就是個金發女郎,穿著寬鬆衫,挺著胸脯。你知道吧,我乾這一行的時候,你還在玩火柴盒做的小汽車呢。不過我可從來沒跟她們睡過覺。沒有,一次也沒有。似乎太不公平了。”他原本可以補充一句,說他已經結過婚,在這種事情上是嚴肅的,不過何必把這個小夥子弄糊塗呢?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拉森笑了笑,氣氛隨之緩和下來。“克拉克先生,我想也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在哪兒?”“去歐洲了,周末回來。我在三個地方留了言,讓她快點離開。她一回來就會趕班機飛往邁阿密的。”“好。這件事很複雜。等辦完這件事,你就跟她結婚,成個家生兒育女吧。”“我想過。那麼——我是說,這是不是公平的——”“你現在所乾的事和在大城市開一家酒館相比,從統計方麵來看,危險性還要小一些。每個人都要有個家。一個人出門在外乾這樣的大買賣,他之所以能挺下來,是因為他知道他最終要回到某個人的身邊。小夥子,這一點應該相信我。”“現在我們已經到了你想看看的地方,下一步怎麼辦?”“上小路,開慢些。”克拉克搖下車窗,嗅了嗅外麵的空氣。接著他打開公文包,取出一張地圖。他靜靜地看著地圖,想儘快熟悉周圍的環境。那座山裡有我們的戰士,那些在印第安人居住區受過訓練的戰士,可是他們正遭到追殺,並力圖脫離接觸。他不時地看看地形,再看看地圖,為的是使自己頭腦裡有個正確的印象。“天哪,現在要是有一台無線電報話機該多好!”他心想,這就是你自己的疏忽了,約翰。你當時應該要一台的。你應當告訴裡特派人和這些士兵取得聯係,而不是通過衛星電話的方式聯係,因為這不是什麼參謀訓練。“為了跟他們通話?”“我說,小夥子,到目前為止,你覺得他們安全嗎?”“喲,是一點也不安全!”“是啊,有一台報話機在手上,就可以叫他們從山裡撤出來。我們就可以把他們接出去,讓他們洗個澡,然後送他們到機場,他們就可以搭上飛機回家了,”克拉克的聲音裡有幾分懊惱。“是啊——我的老天爺,你說得對呀。這樣的形勢還真夠刺激的。”拉森恍然大悟,也為自己對形勢完全錯誤的看法感到驚訝。“要記住——當你離開華盛頓,但又不在現場的情況下,在指揮行動時就會出這種事。要記住這個教訓。你以後也可能當個部門負責人。裡特脫離第一線工作的時間太長了,他考慮問題就不像我這種在第一線做具體工作的人。這也是蘭利最大的問題:在那兒坐鎮指揮某個行動的人,不了解實際的具體情況,忘記了現在的一套方法跟過去大不相同了。怎麼能還像他們當年在布達佩斯投遞情報那麼簡單?再說,現在的實際情況跟他們所設想的有很大差異。這並不是在收集情報,而是在進行一場低強度的戰爭。你必須知道什麼時候就不必再隱蔽了。這是一種全新的遊戲。”“在訓練學校,他們並不掩飾這類事情。”“那並不奇怪。那裡的教官是一群老——”克拉克突然停住,接著說一句:“開慢一點。”“停車。”拉森把車停在石子路外側的空地上。克拉克抓起公文包跳下車,他伸手拔下車鑰匙,拉森看了覺得奇怪。接著克拉克打開後車門,然後把鑰匙扔給拉森。他把手伸進一隻箱子裡,從那些含金的礦石標本下麵掏出那支貝雷塔手槍和消音器。由於他身上穿的是叢林工作服,所以那槍彆在腰後,連消音器都被衣服遮住了。他擺擺手,示意拉森彆下車,慢慢開著車跟在他後麵。他拿著地圖和照片朝前走。前麵的路上有個彎道,剛拐過去就看見一輛卡車。卡車邊上有幾個帶槍的人。那幾個人看見他拿著地圖在看什麼,就朝他喊起來。他抬起頭,有點吃驚的樣子。其中有個人晃了晃手中的AK步槍。這就無須多言了:快過來,不然我就開槍了。拉森急得都快要尿褲子了,可是克拉克仍然揮手讓他跟上來,他接著就大搖大擺地朝卡車走去。卡車上蓋著防雨布,但他知道裡麵是什麼,因為他已經聞出來了。他剛才在拐彎處讓拉森停車,就是這個原因。“你好!”他對離他最近的那個持槍的人說。“朋友,你們出門可沒選上好日子啊!”“他告訴我說你們會在這兒的。我是經過批準的,”克拉克說。“什麼?批準?誰的批準?”“埃斯科韋多先生嘛,還會有誰?”拉森聽見他這麼回答。我的天哪,可彆出這種事,請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那你是誰?”那人很火,但又顯得很疲憊。“我是探礦的,在找金礦。你看,”克拉克說著晃了晃手中的照片。“我已經把這塊地方標出來了,我覺得這兒有金子。沒有埃斯科韋多點頭,我是自然不會到這兒來的。他要我告訴我碰到的人,說我在這兒是受他保護的。”“金子——你在找金子?”另一個人走過來。剛才那人對他很恭敬。克拉克估計這個人是他們的頭頭。“你們過來,我給你們看看。”克拉克把他們帶到車後麵,從箱子裡拿出兩塊標本。“那是我的司機拉森先生。是他把我引見給埃斯科韋多的——如果你們認識埃斯科韋多,那你們一定認識拉森。什麼,不認識?”這個人不知所以,顯然也不知所措。克拉克的西班牙語很流利,當然味道還不足。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像是在向警察問路。“你看,看這兒,”克拉克指著石頭說,“這就是金子。這也許是繼皮薩羅(Francisco Pizarro(1476—1541),西班牙冒險家。)之後最大的發現。我想埃斯科韋多先生和他的朋友會把這塊土地全買下來的。”“他們可沒有跟我說過,”這人順著說一句。“當然了,這還是秘密呢,先生。我跟你說清楚,可彆告訴任何人,否則,埃斯科韋多先生將唯你是問!”拉森幾乎要尿在褲子上了。“我們什麼時候走啊?”卡車裡有人問。克拉克環顧四周,兩個帶槍的家夥還沒有拿定主意。這裡有司機,也許還有一個人,除此之外再沒有聽見或看見其他人。他朝卡車走過去,才走了兩步,就看見了他想看又怕看見的東西。防雨布邊緣下麵露出了M-16A2型自動步槍的瞄準具。他必須當機立斷。連他本人也感到奇怪,這種習慣怎麼總是在起作用呢?“站住!”那小頭目喊了一聲。“我能把標本裝在你們的車裡嗎?”克拉克說話的時候沒有轉身。“帶給埃斯科韋多先生,他看見我的成果會很高興的,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克拉克又說了一句。那兩個人拿著槍追過來。在他們離他還有十英尺的時候,克拉克轉過身來。他的左手仍然晃動著那幅地圖和那張照片,可是右手已經把腰裡的手槍拔了出來。他的動作之神速是那兩個人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拉森意識到了。他的動作如此嫻熟……“這輛車不能帶,先生,我——”那個小頭目話還沒說完,隻見克拉克手一舉,在五英尺的距離朝他的腦門兒上開了一槍。這是一件令他十分驚訝的事,但卻是他最後的驚訝。還沒有等這家夥倒下,另一個人也被克拉克舉槍擊斃。克拉克迅速移動到卡車右側,跳上踏板,看見駕駛室隻有一個司機。一發無聲手槍的子彈穿透了這家夥的腦袋。這時拉森跳下車,走到克拉克身後。他也差點挨了克拉克一槍。“你怎麼能這樣!”克拉克說著關上了保險。“我的天,我隻是——”“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打招呼。你不打招呼,差點兒把小命都丟了。要記住!來吧!”克拉克跳上卡車,揭開了防雨布。從穿著上看,大部分死者是本地人,但其中有兩張麵孔,克拉克還隱隱約約地記得。他很快就想起來了……“羅哈斯上尉。遺憾,年輕人,”他對死者輕輕地說了一聲。“誰?”“旗幟小分隊的隊長。自己人。這些王八蛋打死了我們一些人。”聽聲音他似乎很疲勞了。“看來我們的人乾得不錯。”“我跟你談談打仗的經驗吧,小夥子。戰場上有兩種人:自己人和非自己人。後者包括非交戰人員,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要避免傷害他們。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自己人。有手帕嗎?”“有兩條。”“拿來給我,然後把這兩個人也放到車上去。”克拉克擰開掛在駕駛座下方的油箱蓋,把兩條打結打在一起的手帕伸進油箱。油箱很滿,手帕上很快就蘸滿了油。“走吧,回我們自己的車上去。”克拉克把手槍分解後放進標本箱裡,然後關上後車門。回到前麵座位上之後,他拍了拍打火機,對拉森說:“開過去!”拉森把車開了過去。克拉克拿著打火機伸出窗外,靠近那兩條粘滿汽油的手帕。兩條手帕被點著後,拉森不用任何指點,趕快加大油門。他們剛拐過一個彎,就看見身後已燃起熊熊大火。“回城裡去,越快越好!”克拉克下達命令。“去巴拿馬最快的路線怎麼走?”“一兩個鐘頭可以把你送到,不過——”“你有沒有和空軍基地聯絡的無線電碼?”“有,不過——”“這個國家你不能再待了。你的身份已經暴露,”克拉克說,“你的女朋友回來之前,給她通個消息,讓她開小差,擅自離船或者用個彆的什麼說法,彆再回到這兒來了。她的身份也暴露了。你倆處境都很危險——真正的危險。也許有人一直在監視著我們。也許有人看見是你開車送我到這兒來的。也許有人注意到你兩次租用過這輛車。當然也許不是這樣,但乾這一行的人不能冒任何不必要的風險。你在這次行動中的任務已經完成,趕快遠走高飛吧。”“是的,先生。”車子上了大路之後,拉森問:“你所做的事……”“什麼事?”“你做得對,我們不能讓人那麼乾,而且——”“你想錯了。你並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乾,是吧?”克拉克問。他像老師在教一個班的學生,但是他隻給出一種答案。“你以為這是間諜活動,其實它早就超出了間諜活動的範圍。我們派人,還派了士兵在山區活動,而且是隱蔽活動。我那麼做是擺迷魂陣。如果他們認為是我們的人從山上下來替死者報仇的,那就可以促使這些壞家夥從山裡抽調出部分兵力。讓他們去水中撈月吧,這樣也好減輕對我們的人的壓力。我這種做法並不驚天動地,但卻是我的能力所及。”他頓了頓。“這件事不能說做得不痛快。我不願意看見自己人被殺害,我他媽的更不願意彆人不讓我過問。多年以來,事情一直是這樣子——在中東,在其他地方,都是如此——我們有人在犧牲,可他媽的卻沒有人來過問。但這一次我就破了個例。我憋了很久了。你也知道一些情況——我的確感到很痛快。”克拉克接著冷冷地說:“好了,彆再問了。好好開車吧。我還要考慮一些問題。”瑞安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沉默著,沉思著。穆爾一直找各種借口出差在外,裡特也經常不在辦公室。由於他們不在,他既無法提出問題,也無法從中得到答案,而且他還成了目前的最高行政首長。他不得不處理各種文件和報表,還要應付很多電話。也許他可以把這些事都承擔下來,但有一點他思想上很明確:他必須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顯然穆爾和裡特犯了兩個同樣的錯誤:首先,他們都以為瑞安至今還蒙在鼓裡。其實他們本該聰明一點。他能在中央情報局晉升到現在這個位置,主要原因就是他善於分析和判斷。他們很可能會以為,即使他開始意識到一些問題不對頭,他的經驗也會告訴他不要逼人太甚。他們的思維方式基本上是官僚式的。在官僚機構裡工作太久的人,最怕違犯清規戒律,因為他們擔心會被解職或丟官,因此斷送仕途前程。在這個問題上,他早已看破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職業是哪一行。他乾過海軍陸戰隊軍官,做過股票生意,當過曆史學助理教授,後來又到了中央情報局。他隨時都可以重操舊業,當他的教書先生去。弗吉尼亞大學早已跟卡茜談過,要她到他們醫學院去當教授。就連傑夫·佩爾特也要他以客座學者的身份去活躍一下曆史係的空氣。瑞安心想,能重操舊業也不錯,那是輕車熟路,比現在這份工作省心多了。無論將來乾什麼,現在的工作都束縛不了他的手腳。詹姆斯·格裡爾已經給了他必要的指示:你認為是正確的,就去做。“南希。”瑞安打開內部通話係統。“裡特先生什麼時候回來?”“明天上午。他要在訓練學校會見一個人。”“好的,謝謝。請你打個電話給我太太,告訴她我今天晚上晚一點兒回家。”“放心吧,博士。”“謝謝。我想調用一下有關中程核武器條約方麵的核定資料和戰略武器研究處的初步報告。”“莫利納博士和穆爾法官到森尼韋爾去了,”南希說。湯姆·莫利納博士是戰略武器研究處主任,這個處負責對另外兩個部門在中程核武器條約的核定程序方麵進行查驗。“我知道。我隻是想看一下那份報告。這樣,等他回來以後我就可以跟他討論一下。”“大約十五分鐘後才能調來。”“不著急,”瑞安說完關掉了通話係統。看這個文件就連所羅門王也要花三天時間,這樣他就有了比較好的借口加班了。由於雙方都在銷毀剩下的導彈發射架,國會在一些技術問題上就忙得不亦樂乎了。下星期瑞安和莫利納要去國會作證。他把辦公桌一側的書寫板拉了出來,他知道在南希和其他辦事員下班之後自己要乾的事。科爾特斯是個善於觀察政治動向的人。這也是他這麼年輕就在古巴國家安全委員會這樣的官僚機構中晉升為上校的原因之一。古巴的這個機構是根據蘇聯的克格勃模式建立的。它的機關職員、監察人員和保安人員的規模,連美國中央情報局也相形見絀——它的效率也令人驚歎。美國人雖然在很多方麵都占了優勢,但卻缺少政治意誌,總是在本來應當很清楚的問題上糾纏不休。克格勃學院的一位教官把他們比喻為舊日的波蘭國會——那是一個由五百餘名貴族組成的機構,要做成任何事情都必須經全體同意才行——因此它一直無所作為,一事無成,結果使得任何能作出簡單決策的人都能任意宰割波蘭。然而,這一次美國人卻采取了行動,而且乾得既果斷又漂亮。這是什麼因素起了變化呢?所變化的——在這件事上是不得不變的——是美國人打破了自己定下的清規戒律。他們這一次的反應是有些激動……不,這種說法不公正,科爾特斯心下思忖。他們是對一種直接、傲慢的挑戰作出了強有力的反應,正像蘇聯人在這類問題上也會作出類似的反應一樣,當然在某些具體方法上會有所差彆。所謂有些激動,是因為他們突破了自己定下的那些不可思議的情報監督的法規,他們完全有理由去突破。何況今年又是美國的大選之年……“啊哈,”科爾特斯不由自主地發出了感歎聲。事情果然就是這麼簡單,難道不是嗎?美國人早就幫了他的忙,而且這一次還會再幫他的忙。他必須找到適當的目標。這隻花了他四分鐘時間。真是無巧不成書,他心裡想,他的軍銜也是上校。在拉丁美洲的百年曆史中,乾這種事的都是上校。菲德爾·卡斯特羅會怎麼說呢?想到這裡,科爾特斯幾乎啞然失笑。隻要這個大胡子空頭理論家還活著,他就會像福音教派的信徒仇視罪惡一樣仇視美國。隻要能小小地觸動一下美國,他都很得意。他把他的罪犯和瘋子都丟給了那個沒有猜疑心的卡特——任何人都可以欺負那個傻瓜。科爾特斯想到這裡,也覺得好笑——居然跟美國佬玩起各種可能的遊擊外交手腕。他肯定會自鳴得意的。現在科爾特斯必須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從他的角度來看,這是個風險很大的遊戲。前幾次他都贏了,可是這一次他手上的骰子卻很難擲下去。查韋斯心想,也許不該那麼做。也許把那顆腦袋讓那人捧著的做法激怒了對方。不管怎麼說,哥倫比亞人進一步加強了在叢林地區的搜索,但他們並沒有找到尖刀小分隊的蹤跡,因為小分隊的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查韋斯心中有數:將要有一場激烈的戰鬥,而且為期不遠。拉米雷斯上尉對此卻心中無數。他仍然命令避免接觸,而且他自己也依此行事。大多數人對此沒有異議,可是查韋斯有——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他想說,可是最終沒有說。中士是不能向上尉提出異議的,至少不能經常那樣。如果他是個上士,還能有機會跟上尉說上話。如果發生戰鬥,而且看來已在所難免,那麼為什麼不抓住有利戰機?十個訓練有素的人,配備了自動武器和手雷,還有兩挺班用機槍,完全可以打一場漂亮的伏擊戰。要故意留下一點痕跡,把敵人引進伏擊圈。他們還帶著兩個克萊莫殺傷地雷呢。運氣好的話,開火兩三秒鐘就可以撂倒十幾個——剩下幾個逃得快的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了——他們會嚇得屁滾尿流。當然誰也不會去窮追猛打。拉米雷斯為什麼不看清這一點呢?他現在的辦法弄得大家疲於奔命,人困馬乏的。為什麼不能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準備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大伏擊戰,打完之後再拔腿開路?有時候需要小心謹慎,但有時候也需要打它一下。軍事上有個常用詞叫做“主動性”,說的就是由誰來確定什麼時間乾什麼。查韋斯本能地了解這一點。他覺得拉米雷斯的顧慮太多。至於顧慮什麼,查韋斯不得而知,但他對上尉的這種顧慮感到擔心。拉森把車還掉之後,用自己那輛寶馬車把克拉克帶到機場。在和克拉克一起向飛機走去的時候,他還真有點舍不得自己那輛車呢。克拉克隻帶了些秘密和敏感的裝備,其餘東西一樣也沒拿。他沒有帶行李,連剃須刀也沒有拿,但卻把那把帶消音器的貝雷塔手槍彆在腰上。他走路時從容不迫,鎮定自若,但拉森知道他的內心一定很緊張。雖然他顯得比平常更放鬆,更隨便,更心不在焉,更像個安分守己的人,但拉森心裡知道,這才是個真正危險的人物呢。他的腦海裡又浮現出在卡車附近設計的一幕幕情景:他讓那個帶槍的家夥放鬆,想方設法迷惑他們,還裝成要幫助他們的樣子。拉森從來沒有想到中央情報局會有這樣的人,尤其是在國會委員會的聽證會之後。克拉克爬上飛機後,就把東西往身後一丟。對拉森在起飛前的動作,他顯得很不耐煩。直到飛機起飛之後,他才恢複了常態。“到巴拿馬要多長時間?”“兩個鐘頭。”“儘快飛過海去。”“你很擔心?”“現在嘛,隻擔心你的飛行技術了。”克拉克笑了笑,同時帶上了飛行頭盔。“我擔心的是那三十多個年輕人。他們很可能就被晾在那兒,處境非常危險。”四十分鐘後,他們飛離了哥倫比亞領空。在飛越巴拿馬海灣的時候,克拉克轉身抓起那包東西,使勁拽開飛機的門,把它扔進了大海。“我能問問你……?”“我們現在假設,這次行動整個砸了鍋,你打算讓多少東西成為參議院進行調查時的證據?”克拉克稍稍頓了頓。“當然,那本身並沒有什麼危險。可是,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帶著家夥,就會懷疑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帶,那怎麼辦?”“哦,對對對!”“你再想想看,拉森。亨利·基辛格最近說過,即使偏執狂也有敵人,如果他們一意孤行,把這些當兵的甩在那兒不管,我們怎麼辦?”“可是……裡特先生——”“我認識鮑勃·裡特時間不算短了。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問他,看他能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他肯定沒有把該讓我們了解的情況及時告訴我們。也許這又是華盛頓的見解。當然,也許不是。”“你真的認為——”“我不知道認為什麼。進場呼叫,”克拉克命令說。讓拉森在這種事情上花腦筋毫無意義。他來的時間不長,還不懂這些。拉森點頭執行命令。他把無線電調到一個平常不使用的頻率上,開始呼叫:“霍華德導航台,我是特彆航班的XGWD,請求降落。”“WD,我是霍華德,請稍候,”無線電裡傳來塔台控製員的聲音。這人查驗了無線電密碼,這幾個字母都在熱名單上。但不知XGWD是何許人也,他想,也許是中央情報局或者彆的機關的人,反正無須去追根究底。“WD,請使用正常頻率1317。現在你可以直接目視進場。風力一百九十五,十節。”“明白,謝謝,完畢。”今天至少在這件事上還是很順利的,拉森心想。十分鐘之後,他的比奇小客機安全著陸。他跟在一輛吉普車後麵,把飛機開上了停機坪。空軍的保安人員已經在等候他們,並把他們用軍車送到基地調度中心。基地上正在進行安全警戒演習,每個人都穿著綠色工作服,多數人都帶著武器。調度室的人員也不例外,他們多數穿的是飛行服,看上去英姿勃發。“請問下一班去國內的飛機?”克拉克問一位女上尉。她的防水保暖服上佩有一雙銀翼。克拉克在猜測她飛的是什麼飛機。“有一架-141飛查爾斯頓,”她答道,“不過,如果二位想乘坐——”“小姐,請把這個跟你們的作戰命令核對一下。”克拉克把他那張“J·T·威廉斯”通行證遞了過去。“請核查特情部分。”他主動提供了幫助。女上尉站起身,打開雙保險的機密文件櫃子的最上層,從中取出一份紮著繩子的紅邊文件,翻到最後一頁。這一項是“特彆情報工作”部分,上麵明確規定,有些事和有些人要受到比“最高機密”資料更嚴格的保護。她很快就回來了。“謝謝您,威廉斯上校。飛機二十分鐘後起飛。長官,您和您的助手還需要什麼幫助?”“通知查爾斯頓方麵安排一架飛機送我們去華盛頓。謝謝了,上尉。我們也沒有提前打招呼,很抱歉。多謝你的幫助。”“長官,請不必客氣。”她對這位彬彬有禮的上校笑著說。他們出了門之後,拉森問:“上校?”“特彆行動,至少如此。給一個飽經風霜的老水手當夥計很不錯吧,是不是?”一輛吉普車五分鐘就把他們送到一架洛克希德公司製造的C-141運輸機前麵。飛機的貨艙像個大隧道,裡麵空空如也。負責運載的人說,這是一架空軍預備隊的飛機,卸貨之後就直飛本土。這對克拉克來說,真是求之不得。飛機一起飛,他就躺下迷迷糊糊地打起盹來,心想這些同胞乾得都挺不錯。在短短幾個小時裡,一個人可以擺脫岌岌可危的處境,轉危為安,現在居然能高枕無憂,真是不可思議。同樣是這個國家,把有些人派到那種鬼地方,又不向他們提供適當的支援,而他們兩人卻被看成是大人物——隻要有必要的證件,似乎一切都會更理想些。有些事情我們可以做,而有些卻不可以做,真怪呀。想著想著他就呼呼酣睡起來。坐在他身邊的卡洛斯·拉森感到這也很不可思議。五小時之後,飛機降落前,克拉克才醒。中央情報局也像其他政府機關一樣,有正常的上下班時間。到三點半,那些根據彈性工作時間較早來上班的人,已陸續下班,以便趕在交通高峰期之前離開。到了五點半,連七樓也一片寂靜。瑞安辦公室外間,南希·卡明斯把防塵罩蓋在IBM打字機上——雖然她有一部電腦文字處理機,但她卻很喜歡用打字機——然後按下通話係統的按鍵。“瑞安博士,還有什麼事要我辦嗎?”“沒有了,謝謝你。明天見。”“好的,再見,瑞安博士。”瑞安坐在椅子上轉了個身,眼睛凝視著窗外的樹木。這些樹木在大樓四周形成了一道綠色的屏障,擋住了外來的視線。他正在苦苦思索,但腦子裡依然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發現了什麼。他倒是希望自己什麼也彆發現。他深知自己即將去做的事會影響他在局裡的前程,但實際上他已經把它置之度外了。如果這是他份內的事,那麼即使把這個職位丟了也毫不足惜,不是嗎?可是格裡爾將軍會怎麼說呢?他不得而知。他從桌子抽屜裡拿出一本平裝書,等幾百頁書讀下來,已經七點了。是時候了。瑞安拿起電話,撥通了樓層警衛值班室。秘書下班後,跑腿的事就由保安人員去乾了。“我是瑞安博士。我要從檔案中心調用一些文件。”他讀了三個號碼。“這些文件數量不少,最好帶個人去。”瑞安提醒值班的保安人員。“好的,長官,我們很快就拿下來。”“不必太匆忙,”他說完就掛上電話。在大家眼裡,他是個平易近人的上司。掛斷電話後,他隨即起身,打開自己那台專用施樂複印機。接著他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來到南希的外間。他聽見那兩名保安的腳步聲沿著走廊漸漸遠去。這裡的辦公室門都不上鎖,因為實在沒有必要。要進到這裡,必須經過大約十道安全檢查,每個區域都有武裝人員警衛。在一樓的中央保安監控室內,有專人對每個樓層進行監控。此外還有數量不定的流動崗哨。中央情報局嚴密的保安措施,比任何一座聯邦監獄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而在裡麵也像在監獄裡一樣感到壓抑。當然,對高級領導人來說,倒也未必如此。現在他隻要穿過走廊,就可以進入鮑勃·裡特的辦公室。裡特辦公室的保險櫃——其實稱它大保險櫃更合適——和瑞安的那個一樣,也裝在活動牆板後麵。這主要是為了美觀,而不是為了保密——有經驗的小偷一下子就能找到它。瑞安推開活動牆板,隨後撥了保險櫃上的一組數字。他想,不知裡特是否知道格裡爾也知道這組數字。也許知道,但他一定不知道格裡爾把它抄了下來。這在局裡也算得上是罕見的,而且竟沒有人想到過會有這種可能性。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嘛!保險櫃門上裝有警報器。這種警報係統和核武器的保險鎖一樣,安全無比——是目前最先進的,不是嗎?如果撥錯號碼,警報就會響起來。如果第一次撥號錯誤,撥號盤上會亮起一盞燈,警告撥號人,必須在十秒鐘內撥對號碼,否則兩個保安桌上的兩盞燈會同時亮起。第二次再出錯,就會引發更多的警報。如果第三次還撥錯,那麼保險櫃就會自動鎖死,兩小時內無法再打開。中央情報局的不少頭頭都詛咒這個係統,因為他們因此而遇上過麻煩,並成為保安部門的笑料。瑞安很精明,他沒有被這種連環鎖嚇倒。監控電腦會認定開保險櫃的人一定是裡特先生,這樣就萬事大吉了。瑞安的心怦怦直跳。保險櫃有二十多份卷宗。他的時間是以分鐘來計算的。這一次又是局裡規定的工作程序助了他一臂之力。卷宗封麵內側是關於“某某行動”的簡介。他對此毫無興趣,隻想借助它們來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不到兩分鐘,他就翻看了“鷹眼”、“演藝船一號”、“演藝船二號”、“裝甲船”和“互惠”等行動資料的簡介。這些資料堆起來將近十八英寸高。他仔細記下每一疊資料原來的位置,將櫃門虛掩,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把文件放在辦公桌背後的地上。他先拿起“鷹眼行動”的資料。“天啊!”、“偵察並阻止入境販毒飛機”等詞句躍入他的眼簾,這實際上意味著……將其擊落。這時有人在敲門。“進來!”兩名保安抱著他所要的資料走進來。他讓他們把資料放在椅子上,然後就打發他們出去了。瑞安估計他隻有一個多小時,最多兩個小時來看資料,因此隻能走馬看花,沒有時間仔細研究。每一個行動都有一個比較詳細的簡介,其中包括目的、方法以及一本記事日誌和每日工作進度報告。他辦公室的專用複印機很大,功能齊全,可以進行複印件的組合整理以及高速複印。他把資料放入進料口,在機器自動饋入時,他可以邊複製邊。他花了九十分鐘時間複印出六百多頁資料,占他拿出的資料的四分之一。雖然這點印數還不夠,他也隻好權且作罷。他把保安人員找來,讓他們把剛才拿來的資料送回去——他不慌不忙地先把它們放整齊。等他們一走遠,他就把他……竊取?……的資料整理好。是竊取嗎?他自問。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違反了規定,可是他剛才並沒有意識到,而且真的沒有意識到。他把資料放回保險櫃的時候,心想,其實他也沒有違反什麼規定。他是高級主管,有權了解這些事情,這些規定對他實際上沒有約束力。但他轉念一想,也知道這種想法很危險。他是在為一個高尚的事業而工作,他所乾的是正確的,他是——“見鬼!”關保險櫃門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你知道自己究竟乾了些什麼嗎?”一分鐘之後,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該走了。他在複印登記單上寫了個數字。在這幢大樓裡,複印任何東西都要登記。不過,這件事他事先考慮過了。他把數量大致相同的一疊資料放進了自己的保險櫃,把南希拿來的那份戰略研究處的報告複印件放在最顯眼的地方。複印這類資料,高級領導是不受限製的。在保險櫃裡,他看見一份保險櫃使用手冊。他把剛才的複印資料放進自己的公文包,離開辦公室前,他更換了保險櫃的數字組合,換成一組誰也想不到的組合。走進電梯之前,他向值班室的保安人員點了點頭。到了地下車庫時,局裡的彆克轎車還在等著他。“很抱歉,弗雷德,讓你等這麼久,”他對為他開夜班車的司機說。“這沒什麼,先生。回家嗎?”“是的。”他真想上車就把那些資料拿出來看看,但還是忍住了。他靠在座位上,強製自己小睡片刻,因為他知道,整個晚上他也許隻能睡這麼一會兒。克拉克抵達安德魯斯空軍基地時才剛過八點。他首先給裡特辦公室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人告訴他,副局長明天上午才回來。克拉克和拉森彆無他事,於是就住進五角大樓附近一家萬豪汽車旅館。克拉克在旅館的禮品商店買了一把剃須刀和一管牙膏。他回到房間後倒頭就睡,這使年輕的拉森再度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他此刻異常興奮,全無睡意。“情況怎麼個糟糕法?”總統問。“我們損失了九個人,”卡特答道,“這是難免的,總統先生。我們原本就估計到這次行動的危險性。他們也知道。我們目前能做的——”“我們目前能做的,是終止這次行動,馬上終止。不許透露半點風聲,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這回事。以前我沒有指望會出這種事,我們既不想傷害到平民百姓,但更沒有想到讓我們的九個人去送死。活見你的大頭鬼,將軍,你跟我說過,說這些小夥子都很能乾——”“總統先生,我可從來沒有——”“見你的鬼你可從來沒有!”總統的嗓門之大足以使辦公室外麵的特工嚇一大跳。“你究竟是怎麼把我拖進這個亂糟糟的泥潭的?”卡特那張貴族似的臉變得死灰一樣慘白。這三年中他所做的一切,他所建議的行動……裡特正在取得成功。那是最瘋狂的部分。“總統先生,我們的目的是打擊毒品卡特爾。我們已經達到了目的。正在哥倫比亞負責‘互惠行動’的中央情報局特工人員說,他可以在卡特爾內部製造內訌和火並——我們也做到了!他們正在試圖暗殺一個叫埃斯科韋多的人。毒品的流入量已經減少。我們還沒有宣布,但報紙上已經報道說,街上毒品價格如何如何上漲。我們正在取得勝利。”“很好。你可以去告訴福勒!”總統把一疊資料往桌上一扔。他個人做的民意測驗結果表明,福勒比他領先了十四個百分點。“總統先生,等開過黨的全國大會之後,反對黨提名的候選人——”“哦,你現在當起我的政治顧問來了?先生,我看你在自己的業務範圍內沒有多大的本事嘛!”“總統先生,我——”“我要你把這件事全都停下來。我不想讓彆人知道。我要你去辦,馬上就辦。你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這個局麵你去給我收拾!”卡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總統先生,您要我從那兒乾起?”“這不關我的事。我隻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可以把事情辦成。”“總統先生,這麼說我可能要暫時離開一陣子。”“那就離開好了!”“那彆人會注意到的。”“你是去為總統執行一項特彆的秘密使命。將軍,我要你把這件事徹底停下來。至於你應該怎樣去辦,我不感興趣。去執行吧!”卡特顯得畢恭畢敬,因為他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是,總統先生。”“反舵!”海岸警衛隊的快艇“羽翎”號艇長韋格納下達命令。隨著船舵的轉向和發動機的調整,快艇開始原地轉向,艇艏轉向了南方。“正舵!”“是,正舵,長官。已經正舵,”年輕的操舵手答道。航行軍士長奧雷澤站在他身邊,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低速前進。航向1-9-5。”韋格納看著這個下級軍官說。“現在你操舵,把艇帶出去。”“是,長官,現在我操舵,”少尉回答。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艇帶出去”一般是指從離開碼頭起,但今天艇長是格外小心。少尉現在就可以操舵。韋格納點上煙鬥之後,朝駕駛室翼台走去。奧雷澤也跟著他一齊走了過去。“這次出海跟以前每次出海一樣,我感到很高興,”韋格納說。“我明白你的意思,艇長。”過去的一天令人膽戰心驚。僅此一天亦已足以。聯邦調查局那名特工打的那個招呼猶如晴天霹靂。為此他對手下人逐一嚴加詢問——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結果並沒有問出是誰走漏了風聲。奧雷澤覺得自己心中有了八九分把握,卻也不敢十分肯定。他慶幸沒有問到他。由於兩名海盜已經死在莫比爾監獄,一場危機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他和艇長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今後都將循規蹈矩,不再越雷池半步。“艇長,你為什麼覺得聯邦調查局的那個人好像是來跟我們打招呼的呢?”“問得好,波泰奇。看來我們從那兩個混蛋口中逼問出來的情況,對他們凍結並沒收這筆錢幫了大忙。我想他們大概是覺得欠了我們的情。另外那人還說:他是奉華盛頓他的上司之命而行事。”“我覺得我們也欠他們的情,”奧雷澤說。“言之有理。”兩人在外麵一直待到日落。“羽翎”號航向1-8-1,正駛向尤卡坦海峽的巡邏站。查韋斯隻剩下最後一組電池了。形勢變得更加嚴峻,由於身後有人追蹤,所以必須派出後衛。他現在是尖兵,無暇顧及殿後的事,但這是個實際問題,著實令人煩惱,就像他的肌肉疼痛一樣,每隔幾個鐘頭就要來一點止疼藥,討厭極了。也許有人在尾隨他們。也許隻是巧合——也許這反映了拉米雷斯的回避戰術有先見之明。查韋斯覺得都不是,可他實在太累,無法進行前後連貫的思維。這一點他自己知道,而且他知道拉米雷斯也跟他一樣,麵臨著這種令人擔憂的情況。軍士的任務就是吃軍餉打仗,而尉官就應當多動動腦筋。如果拉米雷斯因過度疲勞而影響正常思維,那不要他指揮倒也無妨。響聲。是樹枝發出的窸窸窣窣聲。可是眼下並沒有刮風。或許是野獸也未可知。或許不是。查韋斯停下腳步,接著舉起一隻手。在他身後五十米的地方,維加像接力一樣把這個手勢信號傳了下去。查韋斯在一棵樹後麵,慢慢移動到視野最佳的位置,然後靠在樹乾上。他發現自己有點迷糊,直想睡覺,趕緊搖搖頭驅散睡意。他現在真的已經疲憊不堪了。就在那邊有個東西在動。是個人!查韋斯看見前方兩百米左右的地方有個幽靈般的綠色影子,在夜視鏡裡頂多隻有火柴棒大小。此人正向山上移動——他身後二十多米的地方還有一個人。他們的動作像……是當兵的。在外人看來,他們的腳步移動方式簡直像有神經病……有個方法可以用來檢驗一下對方。在他的PVS-7夜視鏡下方有個用來看地圖的小紅外燈。它的光是肉眼看不見的,但對於任何一個戴這種夜視鏡的人來說,這個小燈卻猶如一個燈塔。所以他不必發出一點聲音,對方就可能作出反應。當然,這種做法太冒險。查韋斯向樹旁邊挪了一步。如果他們頭上也帶著夜視鏡,距離還遠了一點,不易看清。如果他們……果然。走在前麵的那個人開始東張西望起來,接著便一動不動地盯住查韋斯所站的地方。查韋斯把夜視鏡向上抬起,露出紅外燈,讓它連續閃了三次,然後把夜視鏡戴好。這時他正好看見對方也像他一樣做了同樣的動作。“我認為是自己人,”查韋斯對著報話機小聲說。“這麼說他們是迷路了,”報話機裡傳來拉米雷斯的聲音。“小心點兒,中士。”嗒嗒兩聲敲擊。明白。等大熊把班用機槍在適當的地方架起來之後,查韋斯開始向那人走過去,選擇了一條維加能為他提供掩護的路線。這條路顯得真長啊,而且在無法把槍口瞄準目標的情況下向前運動,這段路就顯得更長。不過他畢竟無法瞄準,這也是事實。他又看見一個人,那邊可能還有其他人,也在通過槍上的瞄準具看著他。如果對方不是自己人,那麼他活著看見日出的機會不是完全沒有,也是微乎其微了。“丁,是你嗎?”在相距十米的時候,對方輕聲問。“我是萊昂。”查韋斯點點頭。兩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到一起相互擁抱起來。在這種情況下,隻握手就太不夠意思了。“你們迷路了嗎,伯托?”“沒有,夥計。我們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不過還是迷了路。”“羅哈斯上尉呢?”“死了。還有埃斯特維斯和德爾加多。小分隊的人死了一半。”“好了,先彆說了。”查韋斯按下報話機鍵。“六號,我是尖刀。我們遇上了旗幟小分隊。他們遇上了一些麻煩,長官。你最好上來一下。”嗒嗒兩聲。萊昂揮手讓他們的人都過來。查韋斯沒有考慮清點人數的事,因為知道還剩一半人就夠了。他倆在一棵倒在地上的樹乾上坐下來。“怎麼回事呢?”“老兄啊,我們摸了進去,以為是個加工廠呢,其實不是。裡麵大約有三四十個人。是埃斯特維斯暴露了目標,結果功虧一簣,搞砸鍋了。就像在酒吧間發生了一場槍戰。羅哈斯上尉被打死,接下來更糟糕,一場混戰,後來我們就這樣一直東躲西藏的。”“我們背後也有人緊咬著。”“有什麼好消息?”萊昂問。“最近沒有聽到什麼,”查韋斯答道,“我想我們該從這鬼地方撤出去了。”“是呀,”萊昂下士話音未落,拉米雷斯就到了。他向上尉報告了情況。他說完之後,查韋斯說了一句:“上尉,我們都累死了,得找個地方躺一躺。”“是呀,”格拉表示同意。“那我們身後那些家夥呢?”“兩個鐘頭沒什麼動靜了,長官,”格拉提醒他說,“那邊那個土丘就不錯。”這是他能對長官施加的最大影響,而且總算起了作用。“把人帶過去,劃出警戒線,派兩個人擔任警戒。休息到太陽下山,也許我們能和他們通話,請求支援。”“這太好了,上尉。”格拉說著就開始布置。查韋斯立即到四周察看,班裡其他人開始向新的宿營地移動——查韋斯心想,可是這是白天睡覺的營地。這種想法不算什麼幽默,不過在這種時候也隻能有這點兒幽默了。“天哪!”瑞安深深地吸了口氣。已是淩晨四點了,他是靠咖啡和焦慮支撐著熬過了這一夜的。他終於發現自己在局裡究竟能管多少事情。他以前從來沒有乾過這種事情。下一步最要緊的是……什麼呢?先睡它一覺,哪怕兩三個鐘頭也好,他對自己說。他拿起電話,撥通了他的辦公室。那裡總是有人值班的。“我是瑞安博士。我要晚一點兒來。吃的東西不大好,吐了一夜……不,不,我覺得現在好多了。我想睡一會兒,明天——哦,今天上班的時候我自己開車去,”他糾正道,“行,行啊。謝謝了。再見。”他在冰箱門上留了張條子給妻子。為了不打擾卡茜,他睡到了一張空床上。對科爾特斯來說,發一份這樣的電報簡直易如反掌,換其他人來乾談何容易?他加入卡特爾所建的頭功就是搞了一份華盛頓地區有關人員的電話號碼。這種事並不難辦。想了解情況,隻要找到知情人就行。乾什麼都得這樣。科爾特斯是這方麵的行家。隻要拿到電話號碼——他為此花了一萬美元,就算把錢用在刀刃上了,不過用的是彆人的錢罷了——剩下的就是熟悉這些電話號碼的問題。當然這種事辦起來比較懸。倘若他要找的人不在,就可能留下一些蛛絲馬跡。不過,如果注明某某人親啟的字樣,也許會讓那些想隨便看一眼的人打消自己的好奇心。這些人的秘書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和訓練,如果對什麼事都好奇,就會砸了自己的飯碗。由於有了傳真打印機這個新玩意兒,乾這種事變得更方便了。傳真打印機表明一個人的身份。就像大人物都有不經過秘書的私人專線電話一樣,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傳真打印機。它可以與傳真機配合使用。科爾特斯開車來到麥德林,在自己的私人辦公室裡親自發這份電報。他懂得美國政府的正式電文的格式,所以想儘量把電文變得像那麼回事。電報台頭是“雨雲親啟”,發件人“米蘭”這個名字是虛構的,收件人的名字則是真實的,這可以引起收件人的注意。電文簡潔明了,還附有用密碼寫的複電地址。收到這封電報的人將作何反應尚難以預料,但是科爾特斯感到,這本身就是一次很好的賭博。他把擬好的電文放進傳真機,撥了他所要的號碼,然後就在一旁等著,因為剩下的工作就統統由機器包下了。一聽到對方的傳真機發出動聽的準備接收的信號,他就迅速把電文發了出去。科爾特斯將電文紙取出,疊起來放進皮夾。當收件人聽見自己的傳真機啪嗒啪嗒地打出一份電報時,他驚異地轉過身。肯定是官方電文,因為知道這條私人專線的隻有五六個人——他從來沒有想到,電話公司的電腦也知道這幾個號碼。他把正在做的工作完成,然後過來取出這份電傳電報。雨雲究竟是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管它是什麼,反正是給他的親啟電報,所以就看了起來。這時候他正在喝上午的第三杯咖啡,幸好他的咳嗽隻把一些咖啡濺在辦公桌上,沒有濺到他的褲子上。卡茜·瑞安的時間觀念極強。客廳裡的電話鈴準時在八點半響起來。傑克·瑞安的頭像受了電擊似的在枕頭上抽動了一下,然後伸手抓起這個討厭的東西。“喂?”“早安,傑克,”妻子興致勃勃地說,“你怎麼啦?”“昨晚因為一點工作不得不熬了熬夜。還有一樣東西也帶了嗎?”“帶了,不是什麼——”“我知道上麵說的是什麼,親愛的。”瑞安打斷了她的話。“你能打個電話嗎?這事很要緊。”卡羅琳·瑞安醫生早就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好的,傑克。現在感覺怎麼樣?”“不太舒服,不過我還得去上班。”“我也去上班啦,親愛的。再見吧!”“好吧。”瑞安掛上電話,他強迫自己下了床。先洗個澡吧,他自言自語道。卡茜向外科辦公室走去,她的步子很快。她拿起辦公室的電話,從醫院的華盛頓專線上打了個電話。對方電話鈴響了一下。“我是丹·默裡。”“丹,我是卡茜·瑞安。”“早安!在如此晴朗的早晨,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呢,醫生?”“傑克讓我告訴你,他十點來找你。他要你允許他在通道上停車,還說不能讓大廳裡的人知道。我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我隻是當個傳聲筒。”卡茜也不知道這是否很可笑,因為傑克的確喜歡跟那些與他差不多的人開一點小玩笑,但卡茜總覺得那是些傻裡傻氣的玩笑。她也弄不清這是不是什麼玩笑,因為傑克尤其喜歡跟他聯邦調查局的朋友開玩笑。“好吧,卡茜,我來安排。”“我得趕快去替病人做眼科手術了。代我向麗茲問好。”“一定照辦。祝你手術成功。”默裡掛上電話。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能讓大廳裡的人知道。“大廳裡的人”是他倆第一次在倫敦聖托馬斯醫院時默裡使用過的詞語。當時他還在格羅夫納廣場的美國大使館當法律參讚。“大廳裡的人”指的是中央情報局的人。可瑞安本人就是中央情報局的六大要員之一,而且無疑是三巨頭之一。這到底有什麼含義呢?“唔。”他讓秘書通知保安人員,允許瑞安把車停在胡佛大廈正門下麵的車道上。無論是什麼事,他都可以耐心等待。那天上午九時,克拉克到達蘭利。他沒有保安部門的通行證——在外執行任務是不能帶的——所以隻好使用暗語才進了大門,這太像陰謀活動了。他把車停在來賓停車場——中央情報局有這樣一個停車場——然後走進大門。他在大門左麵領了一個來訪者佩戴的通行證,有了它,才可以自由進出那扇由電子控製的門。他向右一轉,經過一組壁畫,這些畫就像是一個巨人用泥巴胡亂塗出來的。克拉克心想,搞這個裝潢的人肯定是個克格勃潛伏分子,要不然就是因為他們選中了一個開價最低的投標者。他乘電梯上到七樓,沿通往行政辦公區的走廊來到行動副局長的秘書跟前。“克拉克先生想見裡特先生,”他說。“事先有約定嗎?”“沒有,不過我想他正等著要見我,”克拉克很客氣,因為在這兒沒有必要冒犯她,何況他所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對婦女彬彬有禮。秘書拿起電話向裡特報告,然後說:“你可以進去了,克拉克先生。”“謝謝你。”他進去之後,隨手關上了門。這扇門很重,而且能隔音。太好了。“你來見我有何貴乾?”副局長問。“你應當停止‘演藝船行動’,”克拉克單刀直入。“它失敗了。那幫壞蛋正在追殺我們的小夥子們,而且——”“我知道。我昨天晚上聽說了。跟你說吧,我從來就沒有認為這次行動不會有損失。三十六小時以前,有一個小分隊損失很大。但從我們聽到的情況來看,對方的損失更大,而且我們的人還進行了報複行動,是和——”“那是我乾的,”克拉克插話說。“什麼?”裡特不勝驚訝。“昨天大約這個時候,我和拉森開著車子出去,我發現了三個人——管他是什麼人。他們剛剛把屍體裝上卡車。我覺得沒有必要留著這些人,”克拉克語氣十分平靜。在中央情報局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人講起這類事情了。“天哪,約翰!”儘管克拉克多管閒事,插手了另一個行動,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去乾,裡特也沒有衝著他發火,因為他感到太驚訝了。“我認出了其中一個死者,”克拉克繼續說,“陸軍上尉艾米裡奧·羅哈斯。一個很好的小夥子。”“我很難過。誰也沒有說過這次行動沒有危險。”“我敢肯定他的家人,如果他有家人的話,是能理解這一點的。這次行動現在已經暴露。要減少我方損失。我們怎麼才能把他們營救出來?”克拉克問。“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我必須跟有關的人進行協調。他會不會同意,我還沒有把握。”“如果是這樣,長官,我建議強烈地申述自己的理由。”克拉克對上司說。“你是在威脅我嗎?”裡特心平氣和地問。“不,長官,但願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壞。我是根據自己的經驗在說話,這次行動必須儘快終止。你有責任把這種必要性明明白白地告訴批準這次行動的人。即使得不到批準,我也勸你想儘辦法讓它停下來。”“為此我可能丟官,”副局長直言不諱地說。“我認出羅哈斯上尉的遺體之後,就一把火燒了那輛卡車。有兩個理由,我想吸引敵人部分的注意力,當然我也想讓這些屍體無法辨認。我以前還從來沒有焚燒過自己人的遺體呢。我並非願意那麼乾。拉森至今也不知道那麼乾是為什麼。他太年輕,還不懂。可是先生你並不年輕了。你把這些人派出去,應該對他們負責。如果你認為你的官職比他們的生命更重要,那我就告訴你,你錯了,長官。”克拉克提高了嗓門,但仍在據理力爭。這是多年來的第一次,鮑勃·裡特對自身的安全感到擔心。“你為了轉移敵人注意力而采取的行動是成功的,對方現在有四十個人在等候機會呢。”“很好,這將更有利於我們把人員撤出。”“約翰,你不能這樣對我發號施令。”“長官,我沒有發號施令。我不過是在跟你說應當做什麼。你曾經說過,這個行動是交給我負責的。”“那是‘互惠行動’,不是‘演藝船行動’。”“長官,現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時候。如果你不把這些人撤出,那就會有更多的人死於非命,也許是所有的人。長官,這個就是你的責任了。你不能隻管派人而不管支援。這你是明白的。”“當然,你說得對,”裡特思索片刻後承認說,“可是我一個人是不能這麼做的,我必須告訴——反正你也知道。我來辦吧。我們儘快把他們撤出來就是了。”“好吧。”克拉克如釋重負。裡特是個很有能力的組織者,往往對下級過於嚴厲。但他卻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而且也很聰明,不會在這種事上把克拉克惹火。克拉克對此也心中有數。他已經把自己的看法講得清清楚楚,而且裡特也聽得明明白白。“拉森和替他傳遞消息的人怎麼樣?”“我把他們都帶出來了。他的飛機在巴拿馬,他現在住在馬路對麵的萬豪酒店。對了,他很好。也許他在哥倫比亞的身份已經暴露。我想他倆都應去休幾個星期的假。”“可以,那你呢?”“如果你要我明天回去都可以。在撤退任務中你也許能用得著我。”“我們可能已經掌握了科爾特斯的線索。”“真的嗎?”“你還是第一個拍到他照片的人。”“哦?在哪兒——在溫蒂貝羅斯家裡,那個混蛋差點被我們抓住?”“就是他。被他勾引的那個女人也指認了他。他現在正在安塞爾馬附近的一幢房子裡坐鎮指揮他的那班人馬。”“那我就得代拉森再走一趟。”“值得冒這種險嗎?”“抓科爾特斯?”克拉克略加思索。“要看情況。值得去看一下。我們了解他的保安情況嗎?”“一點也不知道,”裡特說,“知道那幢房子的大概方位。是從監聽中了解的。能把他活捉就好了。我們想弄清楚的許多問題他都知道。把他抓到這兒來就可以給他定謀殺罪,判處死刑之類。”克拉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間諜中還有一處也是大謬不然,即書上往往把搞間諜活動的人描寫成心甘情願地吞下氰化鉀膠囊,或者從容鎮靜地麵對行刑隊員。實際情況與之相去甚遠。有時候人們之所以能勇敢地麵對死亡,是因為沒有什麼對他們更有吸引力的選擇。能給他們另一種選擇,也許就能奏效。現在有一種流行的時髦話說,這樣做並不需要具備導彈科學家的頭腦。如果能抓住科爾特斯,就可以通過正常程序對他進行審判,並將其處以死刑——不過要選一個合適的法官,在有關國家安全的問題上始終會有很多靈活的餘地——就算是這樣吧。科爾特斯到時候會不打自招,甚至在開庭審判開始之前。因為他一點兒也不傻,知道什麼時候討價還價以及如何討價還價最合適。他以前就曾出賣過自己的國家,出賣卡特爾更是小事一樁。克拉克點點頭。“給我幾個鐘頭好好考慮考慮。”瑞安把車向左一拐,離開西南區第十大街,開上去聯邦調查局的車道。路上的警衛人員有穿製服的,也有穿便衣的,其中有一個人拿著個活頁夾走上前來。“我是傑克·瑞安。要見丹·默裡。”“能看一下證件嗎?”瑞安掏出中央情報局的證件。這個警衛在查驗證件後,向另一位警衛揮了揮手。那人按下電鈕,移開了所設置的鋼製路障。這個障礙是為了防止有人把放有炸彈的汽車開到總部大樓下麵而設置的。瑞安把車開上車道,找了個地方停下。進入大堂後,一位年輕的特工迎上前來,遞給他一張通行證。有了它就可以打開那扇電子控製的門。瑞安心想,要是有人發明某種電腦病毒,那麼有一半的政府機關就無法進去上班了,而隻有等問題解決之後,國家才會安全。胡佛大廈的平麵設計具有明顯的獨特風格,它簡直像座迷宮:它的走廊是對角線和四邊形的交叉。對那些不熟悉其內部結構的人來說,它比五角大樓裡的路更難找。等他來到默裡辦公室的時候,瑞安真有點暈頭轉向了。默裡正等著他,並把他領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瑞安進去後,隨手關上了門。“出了什麼事?”默裡問。瑞安把公文包放在默裡的辦公桌上,然後把它打開。“我需要有個人指點迷津。”“哪方麵?”“什麼行動能算得上非法行動——實際上涉及到好幾件事。”“怎麼個非法?”“謀殺,”瑞安說這話時儘量不帶任何個人感情色彩。“哥倫比亞的汽車炸彈事件?”默裡已經坐進了自己的轉椅。“猜得不錯,丹。不過並非是什麼汽車炸彈。”哦?默裡沒有急於開口,而是略加思考。他沒有忘記,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懲罰謀殺埃米爾和其他人的凶手。“不管是不是汽車炸彈,法律在這個問題上是含糊不清的,這你也知道。保護從事情報活動的人,使其免遭殺害是總統頒布的法令。如果他在這個法令下麵寫上‘此案例外’,那它就合法了——有點合法吧。在這個問題上的法律也真怪。何況這又是個立憲方麵的問題,憲法在必要的地方也在含糊其詞。”“是啊,這我知道。有人要我向國會提供錯誤信息,這就使事情變得非法了。如果監察部門的人也參與了這件事,那它就不算是謀殺,它將成為政府製定的適當政策。實際上,根據我對法律的理解,即使我們在這件事上對國會先斬後奏,也不算是謀殺,因為如果監察部門的人不在首都,我們在開始某項秘密行動之前還要有一段準備時間。但是如果局長要我向國會提供假情況,那我們是在犯謀殺罪,因為我們是有法不依。就是這麼個好消息,丹。”“繼續說下去。”“一旦走漏風聲,我們派去的人就可能受到極大的傷害。暫且不談它的政治方麵,我隻想說一點,它不隻是個政治問題。我如今是一籌莫展,丹。”瑞安的分析跟以往的一樣精辟,可惜他沒有說對,因為他還不知道真正糟糕的是什麼。默裡笑了笑,倒不是因為他想笑,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朋友現在需要看見一點笑容。“你怎麼知道我就會有什麼錦囊妙計呢?”瑞安略微放鬆下來。“是啊,我本可以去請牧師指點指點,既然他們那裡去不成,我就隻好來找你,找你們聯邦調查局了,是不是?”這是他們之間的內部玩笑。他倆都畢業於波士頓學院。“這次行動是由哪家組織實施的?”“猜猜看,不是蘭利,實際上不是。控製這次行動的是這條街前麵六個街區的地方。”“也就是說我連司法部長也不能找了?”“是啊,他可能會告訴他的上司,是吧?”“這麼說,我是在跟自己的官僚機構過不去了,”默裡輕蔑地說。“在政府機關任職有什麼好處呢?”瑞安又開始傷感了。“他媽的,也許我們可以告老還鄉了。你還有誰可以信任呢?”“比爾·肖。”默裡脫口而出,隨即站起身來。“走,我們去找他。”“環路”這個詞是已進入當前社會生活的電腦術語之一。它的含義是“獨立於周圍事物而存在的行動圈和決策圈”,它是鑒彆所發生的事和促使這些事發生的人的臨時調查機構。實際上,每個政府都有很多這樣的機構。這些機構都有其自身的一套規則,而每個成員都懂得這些規則。在幾個小時後,又成立了一個新的環路(臨時調查機構),其成員包括聯邦調查局一些經過挑選的成員,但不包括主管調查局的司法部長。其成員還包括特工部門的一些成員,但不包括他們的頂頭上司財政部長。這類調查主要是紙上談兵。負責這個臨時機構的默裡驚訝地發現,他的一個“目標”很快就有了動作。他隻知道目標驅車去安德魯斯空軍基地,但僅僅知道這一點情況是無濟於事的。此時,瑞安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大家都看得出他麵帶倦容,不過他們都知道他昨天夜裡稍稍欠安,而且還知道是因為吃了什麼東西的緣故。現在他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什麼也彆做,因為裡特外出了,穆爾也不在。像這樣無所事事真令人難熬,可是現在去做一些隔靴搔癢的事情就更令人難辦。他的心情確實好了些,因為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了。不過他還不知道那樣做並不能使他得到多少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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