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回音(1 / 1)

埃利奧特一邊呷著咖啡,一邊兩眼直愣愣地瞪著遠端的牆壁。這是惟一合理的解釋。他們收到了所有警告,卻全都忽略了。一切都說得通。蘇聯軍方正在采取一種高壓行動,謀殺鮑勃·福勒是這一行動的一部分。我們本來會在那裡的,她想。他想去看那場比賽,而且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去的,因為丹尼斯·邦克是其中一支球隊的老板。我本來也會在那裡的。那麼我現在也就死了,如果他們想殺鮑勃,那麼他們也會想殺我……“納莫諾夫總統:”“我很高興我們均同意必須保持謹慎和理性。現在我必須和我的顧問們進行討論,以便確定這起可怕事件的起因,並展開救援行動。我將隨時和您聯絡。”答複幾乎是立刻發了過來。“福勒總統:”“我們將靜候佳音。”“這麼簡單,”總統說,兩眼緊盯著屏幕。“你也這麼認為?”埃利奧特問。“你什麼意思?”“羅伯特,在人們都認為你要去的地方剛剛發生了一次核爆炸。這是其一。其二,我們接到了蘇聯遺失核武器的報告。其三,我們怎麼知道電腦調製解調器那頭真的是納莫諾夫呢?”莉茲問。“什麼?”“我們最好的情報人員提出了蘇聯發生政變的可能性,是吧?而我們目前采取的行動,就好像這名情報人員根本不存在似的,即使是在我們這裡剛剛遭受了一次可以輕而易舉地推測為是戰術核武器的爆炸後,而這顆核彈恰恰是我們認為蘇聯丟失的。我們目前並沒有把所有的潛在因素都考慮到。”埃利奧特博士轉向了免提電話。“波斯坦將軍,把一個核裝置運進美國究竟有多難?”“依我們目前的邊境管理狀況,容易得猶如一場兒戲,”這位北美防空司令部的將軍答道。“埃利奧特博士,您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說,一段時間以來,我們得到確切情報說納莫諾夫目前陷入了政治麻煩——他的軍事將領們活動很不正常,而且有核背景。那麼,如果他們發動政變,會是什麼情形?星期天夜裡——或星期一淩晨——是最好的時機,因為人們都在睡夢中。我們總在說核武器是為在國內進行訛詐用的——但是如果他們的陰謀比這還要陰險呢?如果他們認為可以讓我們群龍無首,從而使我國政府無法乾涉他們的政變,會怎樣呢?於是,炸彈爆炸了,德林上了國家緊急空中指揮機——就像他現在這樣——他們在和他通話。他們能預測出我們現在怎麼想,於是他們事先擬好了通過熱線發來的話。我們理所當然地進入了警戒狀態,於是他們也進入了——你們明白了嗎?我們根本無法乾涉他們的政變。”“總統先生,在您考慮這種可能性之前,我認為您應當聽聽情報機關的局外意見,”戰略空軍總司令說。這時另一部電話亮起了燈。文書軍士長拿起了電話。“您的電話,總統先生,國家軍事指揮中心打來的。”“哪位?”福勒問。“報告長官,我是國家軍事指揮中心的吉姆·羅塞裡海軍上校。我們接到了兩條關於美蘇軍隊發生交火的報告。美國軍艦‘西奧多·羅斯福’號乾掉了——就是擊落,長官——正在逼近的由四架米格-29組成的俄國飛機編隊……”“什麼?為什麼?”“報告長官,根據接戰原則規定,軍艦艦長有權采取自衛行動保護他的艦隊。‘西奧多·羅斯福’號目前正處於二級防禦警戒狀態,隨著警戒級彆的提高,當你能夠采取行動時,你所獲得的權限也相應擴大。長官,第二份報告是這樣的:據未經證實的消息稱,蘇聯坦克和美國坦克目前正在柏林交火。歐洲盟軍最高司令說廣播新聞已經中斷——我的意思是,被切斷了,長官。此前,一名美軍上尉曾經報告說蘇軍坦克正在攻擊我們的柏林旅在柏林南部的營地,而且我們的一個坦克營幾乎全軍覆沒,長官。他們在自己的停車場上遭到了對麵蘇軍部隊的襲擊。這兩起事件——我是說,根據報告,幾乎是同時發生的。兩份報告傳來的時間隻差兩分鐘,總統先生。我們目前正在努力通過駐比利時蒙斯的歐洲盟軍最高司令部,試圖恢複與柏林的聯係。”“天呐,”福勒驚歎道。“伊麗莎白,這是不是也符合你的假想呢?”“這可以說明他們不是在開玩笑,他們對於不受乾涉是非常看重的。”大部分美軍部隊逃離了停車場。現場的最高指揮官當即下令撤退到軍營周圍的森林和居民區街道中去。他是該旅的副旅長,一名中校。擔任該旅旅長的上校這時卻不知去向,副旅長正在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該旅有兩個機械化步兵營和一個坦克營。根據最新統計,五十二輛M1A1坦克中隻有九輛逃了出來。他現在還能看見其餘坦克仍閃著光亮,它們都還在停車場上熊熊燃燒著呢。進入三級防禦警戒狀態的命令來得莫名其妙,然而僅僅才過了幾分鐘,就發生了這種情況。沒有任何警告就開了火,四十多輛坦克和一百來號人就這樣報銷了。而他卻得為此負責。早在他出生之前很久,柏林旅就駐紮在這裡了,營區裡到處是防禦工事。中校調遣著剩餘的坦克,並命令他的布萊德雷戰車進行陶式-2反坦克導彈群射。蘇軍坦克攻占了坦克停車場後停了下來。他們沒有接到進一步的命令。營長們失去了對隊列的控製,被分界線那邊猛打猛衝的T-80坦克群遠遠地甩在了後麵,而團長這時卻沒了蹤影。沒有命令,坦克連隻得停了下來,原地不動,四下裡尋找目標。副團長這時也不見了,當資曆最老的營長意識到這點後,他的坦克立刻衝向了指揮車,因為他是團裡資曆次老的軍官。這真奇怪,他心想。先是戰備訓練,隨即莫斯科急電提高警戒級彆,緊接著美國佬開了火,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突然間,他意識到,營房和辦公樓的燈都還亮著呢,必須派人去把那些燈關上,否則他的T-80在這種背景光的照射下,就好像是靶場上的靶子。“指揮車,右前方,地平線上,正從左向右移動,”中士對下士說。“明白,”下士炮手通過車內對講機回答。“開火。”“是。”下士壓下了扳機。導彈管的密封蓋張開,陶式-2導彈拖著一條細細的控製線,呼嘯著飛了出去。目標大約在兩千五百米外。炮手始終將橫標線對準目標,指引著反坦克導彈飛將過去。八秒鐘後,炮手心滿意足地看到,爆炸就發生在炮塔的正中央。“命中,”布萊德雷戰車的車長喊道,並打出了一個正中靶心的手勢。“停火。讓我找找下一個狗娘養的……左前方,坦克,正從軍人合作社方向拐過來。”炮塔轉向了左邊。“明白!”“那麼,中央情報局對此如何看待呢?”福勒問。“長官,我們所有的仍然都是些支離破碎互不相乾的情報,”瑞安答道。“在‘羅斯福’後幾百海裡處尾隨著一個蘇聯航母戰鬥群,艦上載有米格-29,”佩因特海軍上將說。“他們離利比亞更近,而我們的那位上校朋友(指利比亞總統卡紮菲。)也有一百來架同樣的飛機。”“午夜時分在海上飛行?”佩因特問。“你什麼時候聽說利比亞人這麼乾過?而且距我們的航母戰鬥群僅二十幾海裡!”“那麼柏林的情況又是怎麼回事呢?”埃利奧特問。“我們不知道!”瑞安停頓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氣。“請記住我們了解的情況並不多。”“瑞安,如果大三角帆的情報是真的呢?”埃利奧特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那邊正發生著一場政變,而他們在我們這兒放了顆炸彈,讓我們群龍無首,從而防止我們乾涉呢?”“這純粹是瘋話,”瑞安答道。“他們會冒戰爭的危險嗎?為什麼要這樣呢?就算他們要政變,我們能怎麼辦?立刻進攻嗎?”“他們的軍方也許正希望我們這樣,”埃利奧特指出。“我不同意。我認為大三角帆也許從一開始就在這個問題上欺騙我們。”“那麼這個情報是你編造出來的嘍?”福勒問。總統這時也開始相信他也許正是這枚炸彈要擊中的目標,伊麗莎白提出的蘇聯陰謀的推理是惟一說得通的理由。“不是,長官!”瑞安憤怒地反駁道。“我一向是個鷹派人物,您記得吧!但是蘇聯軍方決不會傻到乾出這樣的事來。這個賭注下得太大了。”“那麼請你解釋一下對我方部隊的進攻吧!”埃利奧特說。“我們還不能確定是我方部隊遭到了攻擊。”“那麼你認為我們的人在撒謊嘍?”福勒問。“總統先生,您沒有把問題想透。好吧,就讓咱們假設蘇聯正在發生政變——雖然我並不同意這種猜測,但就先這麼假設,好吧?您說,炸彈爆炸的目的是阻止我們進行乾涉。那好,如果他們不想讓我們插手,那為什麼要襲擊我們的武裝部隊呢?”“為了表明他們不是在開玩笑,”埃利奧特反駁道。“真是瘋話!這等於是在告訴我們炸彈是他們放的。你認為他們會指望我們不對核攻擊作出反應嗎?”瑞安質問道,緊接著又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這根本就解釋不通!”“那你給我點能解釋通的,”福勒說。“總統先生,我們正處於一場危機的最初階段。我們目前收到的情報零星而混亂。在我們掌握更多的情報之前,先入為主地做出判斷是非常危險的。”福勒幾乎把臉貼在了免提電話上。“你的職責是告訴我正在發生什麼情況,而不是教訓我該怎麼處理危機。等你有了對我有用的東西,再向我彙報吧!”“他們到底在想什麼?”瑞安問。“有沒有什麼我不了解的情況?”古德利問。這個年輕的學究與瑞安一樣看上去憂心忡忡。“有什麼理由你該和我們不一樣嗎?”瑞安反唇相譏,但緊跟著便有些後悔。“歡迎參加危機處理。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可他們卻希望你能拿出好主意來。這根本不可能,可現在的情況卻正是如此。”“航空母艦出的事讓我感到可怕,”科技處的人說。“錯。如果我們隻是擊落了四架飛機,那不過是少數人的行為,”瑞安分析道。“陸戰就不同了。如果我們真的在柏林打了起來,那才可怕呢。這簡直跟我們的某些戰略目標受到了襲擊一樣糟糕。現在看看我們能不能跟歐洲盟軍最高司令部取得聯係吧。”九輛幸存的M1A1坦克和一個排的布萊德雷戰車,正沿著柏林的街道向北疾馳。路燈亮著,人們紛紛從窗戶裡探出頭來,為數不多的旁觀者立刻看出,無論發生的是什麼情況,這決不是演習。所有的坦克都已將調速器從發動機上移開,如果是在美國,他們全都會因違反全國州際公路限速而被捕。到了距軍營北邊一英裡處後,他們掉頭向東。領隊的是一名對柏林較熟悉的上士——其實這也隻是他第三次遊曆這個曾經被一分為二的城市——但已足以使他想起了一個絕佳的陣地,如果俄國人沒有搶先占領那裡的話。那是一個施工工地。正在為柏林牆及其遇難者修建一座紀念碑。它俯視著蘇聯人和美國人很快也就要撤出的軍營,推土機已經推出了一個高高的土台,準備在上麵豎起雕塑。但雕塑還沒有塑好,目前隻有一個厚厚的土坡。蘇聯坦克正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也許在等待步兵或其他部隊增援。他們正遭到布萊德雷戰車發射的陶式反坦克導彈的轟擊,並正向樹林裡還擊。“天呐,那些布萊德雷裡的弟兄快招架不住了,”這支部隊的指揮官說,他是一名上尉,他所在的連隊隻剩下了他這一輛坦克。“好吧,趕快找地方隱蔽。”這又花了一分鐘。幾輛坦克便都隱蔽好了,隻有炮管和炮塔頂部露在外麵。“瞄準正前方!開火,隨意打。”九輛坦克同時開了火。射程剛剛超過兩千米。這回輪到俄國人措手不及了。艾布拉姆坦克一陣急射之後,五輛蘇軍坦克在第一輪齊射中被擊毀,另有六輛在第二輪齊射中報了銷。在樹林中的布萊德雷戰車裡,副旅長看到蘇軍戰線北端在崩潰。“崩潰”是惟一能形容這種情況的詞,他想。迂回到翼側的坦克手都是些沙場老將,現在他們大顯身手了。最北邊的蘇軍坦克營試圖重新整好隊形,但他們的營長卻被他手下的布萊德雷擊中了,於是他們陣腳大亂。為什麼俄國人在突襲得手後沒有窮追猛打呢?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他的腦際,但隻是在戰後總結時才提了出來。現在他隻注意到他們亂成了一鍋粥,心想這對他和他的部下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報告長官,第七軍接通了。”一名中士將話筒遞給了他。“發生什麼情況了?”“將軍,我是埃德·朗中校,我們剛剛遭到了對麵鎮子上蘇軍一個團的突然襲擊。他們沒有任何警告,就像傑布·斯圖爾特電影演的一樣開了火。我們現在已將他們阻擋住,但損失了大部分坦克。我們需要支援。”“損失情況如何?”“報告長官,我損失了四十多輛坦克、八輛布萊德雷,以及至少兩百名弟兄。”“對方兵力如何?”“他們有一個團的坦克。目前還沒有彆的,不過他們的友軍很多,長官。我迫切需要支援。”“我會儘力的。”庫羅帕特金將軍看了看他的態勢圖板。凡是沒有在停機檢修之列的雷達係統目前都已處於運行狀態中。衛星傳來的信息使他得知美國的兩個戰略空軍基地都已經空了。這意味著他們的飛機已經全部升空,正和KC-135空中加油機一起飛向蘇聯。他們的導彈基地一定也正處於高度警戒狀態中。一旦有導彈發射,他的“鷹”衛星將會發出警告,那就是說他的國家還有三十分鐘的生存期。三十分鐘啊,將軍心想。國家的生死存亡全都取決於這三十分鐘以及美國總統的理智。“在德國上空發現空中活動,”一名上校報告。“我們發現一些美國戰機正從拉姆斯坦和比特堡出動,向東飛行。總共八架飛機。”“對於美國的鬼怪式戰鬥機,我們都掌握些什麼情況?”“在拉姆斯坦有一個中隊——十八架飛機。估計美國佬在炫耀它們,想推銷給北約盟軍。”“現在它們恐怕都已經上天了,”庫羅帕特金將軍指出,“會不會帶著核武器呢?”“完全可能,每架這樣的飛機可以輕而易舉地攜帶兩枚B-61型核彈。如果以巡航速度在高空飛行,它們可以在我們察覺之前飛臨莫斯科上空……”“而且帶著轟炸瞄準器……他們可以精確地將核彈扔在他們希望打擊的任何目標上……距他們起飛已經有兩個半小時了……我的天呐。”如果將核武器設為鑽地模式,足以摧毀總統的地下掩體。庫羅帕特金拿起了電話。“我需要和總統通話。”“是我,將軍,有什麼情況?”納莫諾夫問。“我們發現了德國上空有美軍空中活動的跡象。”“情況比這還要複雜。我們駐柏林的一個近衛團報告說遭到了美軍的襲擊。”“他們瘋了。”而且這個報告到來時距我的朋友福勒承諾不采取任何挑釁行動還不到五分鐘呢。“請快些講,我這裡已經有很多事了。”“納莫諾夫總統。兩周前有一個中隊的美國F-117A鬼怪式戰鬥機抵達了他們在拉姆斯坦的空軍基地,表麵上是向他們的北約盟國進行展示。美國人說他們想要賣掉這些飛機。其中每架飛機都能夠攜帶五十萬噸當量的武器。”“那又怎樣?”“我無法偵測到它們。實際上我們所擁有的一切設備都看不見它們。”“這意味著什麼呢?”“自它們從基地起飛,在空中再加油,可以於三個小時內飛臨莫斯科上空。而我們會像伊拉克人一樣事先毫無知覺。”“它們真的這麼神奇嗎?”“我們在伊拉克留了那麼多人,原因之一就是要就近觀察美國人到底有多大能耐。我們的人始終沒有在雷達顯示器上發現美國飛機。無論是在我們的雷達上,還是在薩達姆所擁有的法國雷達上,都沒有發現。是的,它們的確很厲害。”“然而他們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呢?”納莫諾夫問。“他們為什麼要襲擊我們的柏林團呢?”國防部長以問代答。“我以為這地方能抵禦他們軍火庫裡任何武器的打擊。”“卻頂不住高精確度投擲的核武器。我們這裡可隻有一百米深呀,”國防部長說。在彈頭對裝甲的老式戰爭中,一向也是彈頭獲勝……“再回到柏林的問題上,”納莫諾夫說。“我們知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不知道,我們所掌握的情報都僅僅來自於下級軍官。”“派人去那裡查查清楚。告訴我們的人,如果能保證安全的話就撤退——並且隻采取自衛行動。這你不反對吧?”“不反對,這是謹慎之舉。”華盛頓的海軍船舶廠有幾座沒有窗戶的辦公樓,裡麵是一些高度機密的政府機構,美國國家照相情報中心便在其中的一幢樓中。此刻他們總共有三顆KH-11型照相衛星和兩顆KH-12“長曲棍球”型雷達成像衛星在太空軌道上運行。格林威治標準時間零點二十六分四十六秒,其中的一顆KH-11進入了丹佛的直視距離內。衛星上所有的攝像機都以放大鏡頭對準了這座城市,特彆是它的南郊。拍下的圖像被實時下傳到弗吉尼亞州的比弗堡,再通過光纖電纜發送到國家照相情報中心,在那裡轉錄到兩英寸的錄像帶上。專家們立刻開始了分析。這次航班是一架DC-10飛機。卡提和戈森依然坐在頭等艙裡,對他們的好運氣既感欣慰又感吃驚。就在登機廣播響起前幾分鐘,消息已經傳開了。路透社的報道剛一播出,便如星火燎原之勢不可遏製了。美聯社和合眾國際社立刻予以轉發,所有的電視台都訂購了這些通訊社的新聞。奇怪的是還沒等各大電視台推出自己的特彆報道,各地方台便紛紛搶先報道。令卡提最為吃驚的事情之一便是此後的靜默。播音員的聲音潮水般席卷了候機大樓的每一個角落,卡提的身後並沒有驚叫或恐慌,而是一片靜默,靜得使人能夠聽見登機廣播,以及其他通常會被這樣的公共場所中的嘈雜聲淹沒的背景聲。美國人難道就是這樣麵對災難和死亡的嗎?卡提心想。如此缺乏激情令他深為震驚。無論如何,這一切很快就要與他無關了。DC-10在跑道上加速滑行,隨之騰空而起,幾分鐘後便到了國際海域上空,飛向一個中立國家,飛向安全。隻須再轉一次機,同樣處於靜默中的兩人同時在想,隻須再轉一次機,他們就將完全消失了。誰能想到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呢?“這紅外線輻射可真夠壯觀的,”照片分析師自言自語道。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核爆炸。“我這裡的照片顯示出體育場外一英裡處遭受了損失並發生了二次火災。體育場本身倒看不太清楚。煙霧和紅外線輻射太重。等下一批照片傳來後,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應該能看到一些可見光圖像。”“你能告訴我們人員的傷亡情況嗎?”瑞安問。“根據我手頭的照片根本無法做出結論。主要是因為拍下的可見光隻能看出濃煙遮蔽了一切。紅外線輻射相當強烈。許多火堆都是緊緊圍繞著體育場本身的。我猜想,是汽車的油箱自燃引起的。”瑞安轉向了高級科技官員。“我們的照片部門目前有誰在?”“沒人,”科技官員答道。“今天是周末,您記得吧?除非有重大事件,我們周末的工作都是交給國家照相情報中心來處理的。”“我們這方麵誰是最棒的?”“安迪·戴維斯,可他住在馬納薩斯,而且他周末從不在家。”“見鬼。”瑞安又拿起了電話。“把你們最清楚的十張照片給我們發過來,”他對國家照相情報中心的人說。“兩三分鐘後您就能收到了。”“有沒有人能評估炸彈的威力?”“我就行,”那位科技官員答道。“我以前在空軍乾過,曾經在戰略空軍司令部搞過情報。”“那就趕緊動手吧。”九輛艾布拉姆坦克這時已消滅了將近三十輛蘇聯的T-80坦克。蘇軍被迫向南撤退以尋找自己的隱蔽點。他們在還擊時又擊毀了三輛M1A1,這時雙方的實力已旗鼓相當。指揮坦克分隊的上尉將他手下的布萊德雷戰車派往東邊去進行偵察。就像他們第一次疾馳時一樣,仍然有不少居民在注視著他們,不過絕大多數都是趴在黑燈瞎火的窗戶上看。路旁的街燈令布萊德雷的指揮官擔起心來,他操起一支步槍開始一一將它們擊滅,令敢於放膽旁觀的柏林人大驚失色。“現在怎麼辦?”凱特爾問。“現在趕緊離開這裡,遠走高飛。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博克答道,並將方向盤打向了左邊。向北逃跑似乎是最佳路線。他們需要丟掉轎車和卡車,更換服裝,然後就此消失。他們辦成了這樣的大事,甚至還能活下來,博克心想,這難道不是很了不起嗎?但他想的更多的還是他終於為他的佩特拉報了仇。是美國人和蘇聯人害死了她。德國人一向隻能是這兩個棋手手中的卒子,但是現在輪到棋手付出代價了,博克暗想,他們現在正在償還血債,將來還會償還得更多。誰說複仇不是件充滿快感的事呢?“俄國人的指揮車,”炮手說,“還有一輛嘎斯卡車。”“鏈炮準備。”坦克車長從容不迫地識彆著越來越近的目標。“稍等一等。”“我喜歡殺當官的……”炮手調整著他的二十五毫米口徑炮的瞄準器。“目標已對準,中士。”雖然博克作為一名恐怖分子算得上經驗豐富,但他卻不是一名軍人。他把兩條街外那個黑乎乎的方形影子當成了一輛巨大的卡車。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美國人進入警戒狀態的時間這麼準,隻能說明卡提和戈森完全像他五個月前預想的一樣辦成了事。當他看到仿佛是一個燈泡閃了一閃,接著一道光束從他頭頂上飛過時,他的眼睛不覺動了一動。“開火——乾掉他們!”炮手將選擇器調到了速射的位置。這種二十五毫米口徑鏈子炮精確度極高,而曳光彈又能幫你調整射擊誤差。炮手的第一個長點射擊中了卡車。他想,卡車裡也許是全副武裝的士兵。頭幾發炮彈飛進了發動機,將其打得粉碎。緊接著,隨著車子向前一躥,後幾發炮彈擊穿了駕駛室和載貨區。卡車的兩個前輪全癟了,車子癱在路上,軲轆的邊緣把瀝青路麵壓出了深深的凹痕。這時炮手已轉移了火力,將一個短點射射進了指揮車。目標頓時失去了控製,重重地撞上了停在路旁的一輛寶馬。為保險起見,炮手又向轎車和卡車掃射了一番。的確有人從卡車裡爬了出來,看那樣子像是受了傷。又是兩發二十五毫米炮彈飛了過去,最終結果了他。坦克車長立刻將車開走了。人們都不願意在殺過人的地方停留太久。兩分鐘後他們找到了另一個監視點。這時一列警車閃著藍燈疾馳而來。其中的一輛在距布萊德雷戰車幾百米處停了下來,然後倒車又迅速地開走了。這些全被車長看在了眼裡。不錯,他一向認為德國警察是很精明的。當布萊德雷戰車開到另一條街上五分鐘後,第一個柏林人,一名勇敢的外科醫生,才走出了家門來到指揮車前。車裡的兩個人都已經死了,兩人的軀體被炮彈炸得粉碎,而他們的麵部都還完整,隻是濺上了很多血。卡車更是被炸得一塌糊塗。其中的一個人似乎還多活了幾分鐘,但當醫生趕到時,也已經太晚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們都穿著蘇聯軍官的製服。他不知該做些什麼,隻好給警察打了電話。直到後來,他才明白他對發生在家門口的這樁事件的理解,與真相的差距是多麼的大。“就紅外特征來說他們不是在開玩笑。這一定是顆大炸彈,”那位科技官員評述道。“但受損情況有些奇怪……嗯。”“什麼意思,特德?”瑞安問。“我的意思是地麵受損情況應該比這還要糟……一定是被遮蔽住了或者有反射。”他抬起頭來。“哦,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衝擊波無法穿越物體,比如一座山。這裡一定是被遮蔽住了或者有反射,就是這樣。這些房子本應不複存在的。”“我還是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瑞安說。“像這樣的事件中總有很多異常現象。等我查清楚了再來找您,好嗎?”特德·阿爾斯問。沃爾特·霍斯金斯坐在他的辦公室裡,因為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而作為此時此地職階最高的官員,他不得不去接電話。但電話裡需要他做的一切不過是轉身看看體育場現在是什麼樣子。他窗戶上的一塊玻璃被震裂了,而滾滾的濃煙距他的窗戶不過五英裡。他有些猶豫該不該派人到現場去,但他沒有接到這樣的命令。他轉動著椅子又向那個方向望了過去,有些奇怪窗戶竟然基本上是完好的。畢竟,據說那是一顆核彈啊,而且爆炸地點僅僅就在五英裡外。蘑菇雲的殘餘部分已經飄上了落基山脈的前山,但仍然完整得足以看出它先前的形狀,而它後麵像尾跡一樣的,是從爆炸發生地升起的另外一縷黑煙,那破壞程度一定是……不夠大。不夠大嗎?這樣想真是發瘋了。因為實在無事可做,霍斯金斯拿起了電話筒,撥通了華盛頓。“請找默裡。”“我就是,沃爾特。”“你現在忙嗎?”“說實話,不怎麼忙。你那邊怎麼樣。”“我已經把電視台的信號和電話全都切斷了。我希望當我向法官解釋這事的時候,總統能夠出庭。”“沃爾特,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我也不是為此打電話的。”“那你要告訴我什麼呢?”“我從這兒就能看見現場,丹,”霍斯金斯說這話時聲音幾乎有些恍惚。“情況到底有多糟?”“我看到的全是煙,真的。蘑菇雲已經飄到了山上,全是金黃色的。就好像,落日。對了,它高得都能夠著落日了,我猜。我還能看見好多股小火。體育場一帶的煙全是它們造成的。丹,你在聽電話嗎?”“是的,我聽著呢。”默裡答道,心想這人一定是嚇壞了。“有些事很奇怪。”“是什麼?”“我的窗戶居然沒破。我離那兒才五英裡,可我的窗戶隻裂了一塊。奇怪吧?”霍斯金斯停頓了一下。“我這兒有些你想要的東西,照片和資料。”霍斯金斯翻了翻放在他收件夾裡的文件。“馬文·拉塞爾偏偏在這麼忙的時候死了。無論如何,我搞到了你想要的護照資料。你著急嗎?”“還可以等等。”“那好吧。”霍斯金斯掛上了電話。“沃爾特怕是嚇瘋了,帕特,”默裡評論道。“你責怪他了?”奧戴問。默裡搖了搖頭。“沒有。”“如果事情變得更糟……”奧戴想要評論一番。“你家離這兒有多遠?”“不很遠。”“有五英裡嗎?”默裡平靜地問。“什麼?”“沃爾特說他的辦公室離體育場隻有五英裡,他能從那兒看見爆炸現場。可他的窗戶居然沒破。”“胡說八道,”奧戴答道。“那他真是瘋了。五英裡,還不到九千碼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北美防空司令部說炸彈的當量在十萬噸以上。比那遠得多的地方窗戶都得破。震破窗戶隻需要半磅左右的衝力就夠了。”“你怎麼知道的?”“我當過海軍——在情報部門乾過,你記得吧?我曾經參與估算蘇聯戰術核武器的殺傷半徑。一顆十萬噸當量的炸彈對於九千碼外的軍艦,雖然不至於使它沉沒,但也能毀壞其甲板上的一切,把船體上的漆烤焦,並燃起小股的火焰。很可怕的,夥計。”“會把窗簾點燃,是吧?”“應該會的,”奧戴自言自語道。“會的,普通的窗簾肯定會點著,尤其是黑色的。”“沃爾特還不至於瘋到連辦公室裡的火都看不見……”默裡拿起了聯通蘭利中央情報局總部的電話。“是我,有什麼情況嗎,丹?”瑞安在免提電話中說。“你得到的關於爆炸規模的數字是多少?”“根據北美防空司令部的數據,炸彈的當量可能在十五萬噸到二十萬噸之間,是一枚大型的戰術核武器或小型的戰略核武器,”瑞安說。“你問這乾什麼?”桌子另一端正在埋頭研究照片的科技官員抬起了頭。“我剛剛和我們丹佛分局的負責人通過話。他從他的辦公室裡就能看見體育場一帶——相距隻有五公裡,傑克。可他的窗戶隻震裂了一塊。”“吹牛,”科技官員脫口而出。“什麼意思?”瑞安問。“五英裡,那就是八千米,”特德指出。“單是熱脈動就能使他們那地方像油炸過一樣,而且哪怕他們的窗戶是用厚玻璃板做的,衝擊波也能把它們震得粉碎。”默裡聽見了。“對,我們這兒的一位夥計也這麼說。喂,我的意思是,我手下那個家夥也許有點兒神經錯亂——被嚇著了。但他總不至於連辦公桌旁邊著了火都看不到吧?你們說呢?”“我們有沒有現場人員發回來的什麼報告?”瑞安問阿爾斯。“沒有,核物質緊急搜查隊還在路上,但這些圖像已能說明很多情況了,傑克。”“丹,你派人到現場去能有多快?”瑞安問。“我馬上去辦。”“我是霍斯金斯。”“我是丹·默裡,沃爾特。趕緊派幾個人到現場去。你在辦公室坐鎮指揮。”“好的。”霍斯金斯把任務布置了下去,心中顧慮著這究竟會給他的部下帶來怎樣的危險。接下去,還是因為無事可做,他翻檢起桌上的文檔來。這個馬文·拉塞爾啊,他想,又是一個沒掏出一句口供就死了的罪犯。他曾經是個毒品販子呀,難道他們不知道嗎?當國家緊急空中指揮機與空中加油機脫離後,羅傑·德林感到了一絲快意。這個由波音747改裝的飛機乘坐起來像原先一樣舒適,但當與KC-10空中加油機貼得很近時就不是這樣了,那滋味隻有他兒子才會喜歡。機上的會議室裡坐著一名空軍準將、一名海軍上校、一名海軍陸戰隊少校以及四名校級參謀軍官。所有總統能得到的資料都被自動地轉發到國家緊急空中指揮機上,包括熱線會談記錄。“你看,他們談得不錯,但真正弄明白各自的心思,肯定會更好。”“如果真是俄國人乾的呢?”將軍問。“他們為什麼要那麼乾?”“您聽到了總統與中央情報局的對話,長官。”“是的,但瑞安那家夥說得對,”德林說。“這些假設都解釋不通。”“可誰說這世界需要解釋通呢?那地中海上和柏林的衝突又怎麼解釋呢?”“都是部署在一線的部隊。我們進入了警戒狀態,他們也進入了警戒狀態,兩者離得那麼近,於是有人做出了蠢事。你知道,就像加夫裡洛·普林西波槍擊斐迪南大公。(一九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塞爾維亞“青年波斯尼亞”成員加夫裡洛·普林西波等人在薩拉熱窩刺殺奧匈帝國皇儲弗蘭茨·斐迪南大公,成為引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本是一樁意外事件,但形勢卻急轉直下了。”“這便是我們建立熱線聯係的原因,副總統先生。”“對,”德林承認。“而且目前看來它正在起作用。”他們行進的前五十碼還算容易,但再往後就困難了,而且很快又變成了不可能。卡拉漢手下總共有五十名消防隊員試圖衝進體育場,另有一百多後援人員。經再三考慮,他下令用水不停地噴向每一個男人和女人。他想,如果沒有其他作用的話,至少能將輻射塵或其他什麼從裡麵飄出來的東西從他的部下們身上衝掉,使其流入下水道裡——那兒原先沒有結冰,現在卻已結上了冰。衝在前麵的人大衣上出現了半透明的一層薄冰。最大的問題是那些小汽車。它們就像被扔了一地的玩具,或者側翻著,或者底兒朝天,漏出的汽油彙在一起,成了熊熊燃燒的油窪,沒等舊油燃儘,新油又不斷地彙入。卡拉漢調了輛卡車來,他的手下把纜繩穿過轎車殘骸的框架,然後由卡車將它們一一拉開,但這非常耗時。這樣下去怕是下輩子才能進到體育場內。而裡麵還有人活著。他確信這點。一定還有人活著。卡拉漢隻能站在那裡,雖然沒有被噴出的水淋著,身上要比他的部下暖和,但是他內心卻深感愧疚。這時他聽到了一個馬力更大的柴油發動機的聲音,於是轉過身來。“喂。”喊話的是一個身穿美國陸軍上校製服的男人。他皮大衣的名簽上寫著“萊爾”。“我聽說你需要一些重型設備。”“你都有什麼?”“三輛工程坦克,M728型的,正往這兒開呢。還有點彆的東西。”“是什麼?”“一百套MOPP服,你知道,就是防化服。雖然也不完全適合這兒,但總比你的部下們現在穿的要強,也更暖和。不妨把你的人先撤回來換身衣服。卡車在那邊。”上校用手指了指。卡拉漢猶豫了片刻,但還是明白了他無法拒絕這份禮物。他招呼起部下,叫他們過來換上防化服。萊爾上校也扔給了他一套。“噴水是個好主意,應該可以把灰塵和輻射顆粒衝洗掉。那麼,你希望我們做些什麼呢?”“你從這兒看不出來,但的確有些建築保存了下來。我想那裡麵一定還有人活著。我必須找到他們。你能幫我們把這些小汽車挪開嗎?”“當然可以。”上校舉起了自己的無線電對講機,命令第一輛車過來。卡拉漢看到,M728其實就是輛坦克,隻是前麵裝了一個推土機鏟板,炮塔後配有一個大大的A形架和一副絞盤。它甚至還有一個模樣怪怪的短筒炮。“我們不可能清得很乾淨。你們能接受嗎?”“管他的——趕快上吧!”“好的。”萊爾拿起了坦克左後部的對講機。“開辟一條通道出來,”他命令道。當第一名消防員返回時,坦克司機已經加大了柴油發動機的油門。他的確是想努力避開那些消防水龍帶——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壓斷了八根兩英寸半寬的軟管。坦克垂下了推土機鏟板,以每小時二十英裡的速度衝進了熊熊燃燒的轎車堆裡。它的確開辟出了一條約三十英尺長的通道。然後退了回來,開始將通道拓寬。“天呐,”卡拉漢感歎了一聲。“你對輻射物懂得多嗎?”“不多。我來之前谘詢過核物質緊急搜查隊的那幫人。他們也會趕來的。到那會兒……”萊爾聳了聳肩。“你真的認為裡麵還有人活著嗎?”“一部分建築還沒垮。我坐直升機看見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不是,我真的看到了。”“那可就奇怪了。北美防空司令部的那幫家夥說那可是顆大炸彈啊。”“什麼?”卡拉漢在坦克的噪聲中喊道。“那顆炸彈,據說是個大家夥。這個停車場甚至都不應該存在了。”“你的意思是說,那是顆小炸彈嘍?”卡拉漢盯著眼前這個人,好像他瘋了。“該死,沒錯!”萊爾停頓了片刻。“如果裡麵還有人活著……”他跑向了坦克的尾部,抓起了對講機。M728隨即停了下來。“怎麼回事?”“如果有人活著的話,該死,我們這麼乾就會壓扁他們。我剛才是去告訴他不要蠻乾。天呐,你說得對。而我還以為你瘋了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卡拉漢又喊了一遍,並揮手示意消防員們也給坦克噴噴水。“裡麵可能還有幸存者。這顆炸彈其實比他們在電話裡告訴我的要小得多。”“‘緬因’號,我是‘扁鯊’十三,”一架P-3C獵戶星座反潛艇偵察機呼叫道。“我們將在四十分鐘後到達你們所在位置。請問出現了什麼問題?”“我們的螺旋槳和軸受損了,而我們附近有一艘‘鯊魚’級核潛艇,最後一次測定的位置是在我們西南五萬碼處,”裡克斯答道。“明白了。我們將努力把它從你們身邊趕開。等我們到達後再聯係。通話完畢。”“艇長,我們的速度可以達到三節。就開到三節吧,往北開,儘可能地拉大距離,”克拉格特說。裡克斯搖了搖頭。“不,我們得保持安靜。”“長官,咱們的那位朋友一定記錄下了碰撞瞬變。他們會沿著這個方向追過來。我們已經損失了最好的聲納。儘快逃跑才是上策。”“不,上策是保持隱蔽狀態。”“那至少該發射一枚機動潛艇模擬器吧。”“有道理,長官,”武器官附和道。“好吧,把它設置成我們現在這樣的聲音,向南邊發射。”“是。”“緬因”號的三號魚雷發射管裡裝著一個機動潛艇模擬器。它實際上是一枚改裝的魚雷,有一個聲納傳感器連接著一個噪聲發生器,取代了彈頭。它能散發出一艘“俄亥俄”級潛艇的聲音,並能模仿一艘受損潛艇的聲音。由於螺旋槳損壞是造成“俄亥俄”級潛艇發出噪音的為數不多的原因之一,這一選項已被編入了程序。武器官選擇了適當的聲軌,幾分鐘後發射了武器。機動潛艇模擬器飛速地向南射去,到了兩千碼外後,開始發出噪聲。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的天空是晴朗的。弗吉尼亞州和馬裡蘭州下的雪到了這裡便主要成了雨夾雪。下午的陽光驅散了所有的陰霾,使這座南北戰爭前就頗已著名的城市恢複了純淨的狀態。指揮第六潛艇戰鬥群的海軍上將站在補給船上,注視著麾下的兩艘彈道導彈潛艇沿著庫珀河順流而下,駛向大海,奔向安全。但並非他一個人在注視,在他頭頂上方一百九十英裡處,一顆蘇聯偵察衛星也正經過此地,並且繼續溯岸而上飛往天空同樣澄淨的諾福克軍港。衛星將這些畫麵下傳到了位於古巴最西端的蘇聯情報機關。它們又立刻被從那裡轉送到通訊衛星上。大部分蘇聯衛星使用的都是不受電磁脈衝影響的高極軌道。幾秒鐘後,圖像便傳送到了莫斯科。“喂?”國防部長問。“我們拍到了三個美國海軍基地的畫麵。查爾斯頓和金灣的導彈潛艇正在出海。”“謝謝。”國防部長放下了電話。又一個威脅。他立刻把消息報告給納莫諾夫總統。“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美國采取的軍事行動不僅僅是防禦性的。我們剛才提到的潛艇中,一部分載有三叉戟D-5型導彈,具有先發製人的核打擊能力。您還記得美國人在逼迫我們銷毀SS-18導彈時是多麼地起勁嗎?”“記得,但他們也銷毀了大量的‘民兵’式導彈,”納莫諾夫說。“那又怎樣?”“這樣,他們就不需用陸基導彈來實施先發製人的打擊,潛艇就可以完成。而我們卻不行。我們隻能依賴於陸基洲際彈道導彈才能做到。”“我們的SS-18現在怎麼樣了?”“甚至在談判進行的同時,我們就已經拆除了它們中一部分的彈頭,如果他們已經啟動了該死的鈍化設備,那我們就已經完全履行了條約——實際上,我們現在已經履行了條約,隻是該死的美國人不承認。”國防部長停頓了一下。納莫諾夫並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換言之,在我們銷毀了一些我們最精確的導彈的同時,美國人卻仍然擁有他們的精確製導導彈。我們目前處於戰略劣勢。”“我昨晚睡眠不足,現在腦袋不是很好使,”納莫諾夫有些惱火地說。“僅僅一年前,是你同意簽署這個條約的,現在你卻告訴我因它我們受到了威脅。”他們都是一丘之貉,國防部長心想。他們從來不聽你說,從來不真正注意。有些事跟他們說上一百遍,可他們就是不聽!“銷毀了這麼多導彈和彈頭,改變了雙方力量的對比……”“胡說!我們在各方麵都仍然勢均力敵!”納莫諾夫總統駁斥道。“問題不在這裡。重要的是雙方運載火箭的數量——以及它們的相對弱點——與雙方可使用的彈頭之間的關係。我們仍然能夠通過陸基導彈實施先發製人的打擊並摧毀美國的陸基導彈力量。這就是他們願意銷毀一半陸基導彈的原因。但他們的大部分彈頭在海上,而且現在,這些海基導彈的總數第一次有了完全摧毀我們反擊力量的先發製人的打擊能力。”“庫羅帕特金,”納莫諾夫問。“你在聽電話嗎?”“是的,我在聽。國防部長說得沒錯。如果要我說的話,還有一個額外因素,就是運載火箭數量的減少改變了運載火箭與彈頭的整體比例。在我們這個時代,真正完全解除對方武裝先發製人的打擊第一次具備了可能性,特彆是如果美國人能夠在他們的先發製人的第一次打擊中對我們的政府進行‘斬首’的話。”“而他們可以通過部署在德國的鬼怪式戰鬥機來做到這點,”國防部長對此下了結論。“請等一等。你們難道是在告訴我,福勒炸了他自己的城市,作為進攻我們的借口?這豈不是瘋了?”這時蘇聯總統也開始感到恐懼了。國防部長的話說得既緩慢又清楚。“誰引爆了那顆核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福勒認為是我們乾的,那他有能力采取不利於我們的行動。總統同誌,您必須明白這一點:從技術上講,我們的國家正處於毀滅的邊緣。他們的陸基導彈打到這裡不需要三十分鐘,他們的海基導彈打過來隻需要二十分鐘,而那些該死的看不見的戰術轟炸機飛到我們上空,用不了兩個小時,這將是對他們最為有利的開局行動。而所有能使我們免於毀滅的隻有福勒總統的心理狀態。”“我明白。”這位蘇聯總統沉吟了半分鐘,眼睛緊盯著前方牆上的態勢圖板。當他開口說話時,聲音裡流露出了因恐懼而生的憤怒。“你建議我們該怎麼辦——向美國人發動進攻嗎?我不會那樣做的。”“當然不是。但我們應該下令我們的戰略部隊進入最高警戒狀態。美國人會注意到這點,並意識到摧毀我們的反擊能力是辦不到的。於是事態便可以平息較長一段時間,使理智占據上風。”“戈洛夫科的意見呢?”克格勃第一副主席對於這個問題有些畏縮。“我們知道他們已經劍拔弩張了。如果我們也這麼做,可能會激怒他們。”“而如果我們不這麼做,我們將使自己成為一個更加具有誘惑力的靶子。”國防部長表現出了超人的冷靜,他也許是房間裡惟一能完全控製住自己情緒的人了。“我們知道美國總統正處於巨大的壓力之下,他喪失了成千上萬的公民。他可能會不假思索地發動攻擊。而如果他知道我們同樣擺出了還擊的架勢,他反倒不大可能這樣做了。在這樣的時候我們決不能示弱。軟弱總會挨打。”納莫諾夫環視了室內一周,看看有沒有人提出不同意見。結果沒有。“就這麼辦吧,”他對國防部長說。“我們仍然沒有從丹佛傳來的任何消息,”福勒說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根本不指望那裡會有什麼消息,”波斯坦將軍說。確切地說,北美防空司令部坐落在一座山裡。入口的隧道處有一係列防爆鋼門。內部結構的設計能抵禦任何瞄準它的炸彈。減震彈簧和空氣壓縮包將人員和機器與花崗岩地麵隔離開來。上方的鋼質屋頂能夠阻擋近距爆炸擊中而引發的四處亂迸的碎石。波斯坦倒並不指望這座建築能夠抵擋任何打擊,因為一個蘇聯SS-18導彈團的任務便是摧毀這個指揮部及其他一些目標。它們裝備的不是十枚以上的多彈頭分導再入飛行器彈頭,而是一枚兩千五百萬噸當量的彈頭,似乎惟一合理的任務就是將夏延山變成夏延湖。這麼想想倒挺有趣。波斯坦是戰鬥機飛行員出身。他一開始飛的是被飛行員們稱為“野蠻人”的F-100,繼而飛的是F-4幻影戰鬥機,然後又在歐洲指揮了一個F-15中隊。他一向是個聰明能乾的人,係上安全帶,戴上護目鏡,一手操縱杆,一手方向舵,起輪子,點火,先飛上天的就是長機。波斯坦想著想著,不禁皺了皺眉,他還沒有老到須提當年勇的時候吧。他的職責是地麵防空,保護他國家的人民不要受到轟炸。但他失敗了。就在離他不遠的一個地方的美國人被炸彈炸死了,其中還有他的頂頭上司,而他卻不知道為什麼、怎麼炸的以及是誰炸的。波斯坦是個不習慣於失敗的人,但他從地圖顯示器上看到的卻是失敗。“將軍!”一名少校在叫他。“有什麼情況?”“我們正在截獲一些無線電和微波信號。初步的猜測是伊凡正在下令導彈部隊進入警戒狀態。同樣的信號也出現在海軍基地。是莫斯科發出的特急電報。”“天呐!”波斯坦又拿起了電話。“從來沒這樣做過嗎?”埃利奧特問。“很奇怪,但卻是真的,”波斯坦說。“甚至在古巴導彈危機期間,俄國人都沒有下令他們的洲際彈道導彈部隊進入警戒狀態。”“我不相信,”福勒哼地一聲說。“從來沒有嗎?”“將軍說得沒錯,”瑞安說。“原因是他們電話係統一直以來都非常糟糕。我猜他們現在終於搞定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總統先生,詳細情況隻有上帝知道。您發布警戒命令是通過聲音——我們是這樣做的,俄國人也是這樣做的。但俄國人的電話係統曾經很糟,你總不希望通過不穩定的係統傳遞這麼重要的命令吧?這就是他們不惜血本改造它的原因,正像我們斥以重金建設我們自己的指揮和控製係統一樣。他們使用了大量的光纖電纜,也像我們一樣,此外他們還使用了一整套新式微波中繼設備。這就是我們能捕捉到它們的原因,”瑞安解釋道。“我們是從他們微波中繼站發出的旁波截聽到的。”“再過幾年,他們就全用上光纖電纜了,而我們也就什麼都聽不見了,”弗裡蒙特補充道。“我對截聽到的這個消息感到不快。”“我也是,”瑞安說。“但我們也正處於二級防禦警戒狀態呀,難道不是嗎?”“他們不知道。我們沒有告訴他們這個情況,”埃利奧特說。“除非他們在看我們的郵件。我對你說過,我們有報告說他們已經滲透進我們的密碼係統。”“國家安全局說你在講胡話。”“也許是,但國家安全局以前也出過錯。”“你認為納莫諾夫現在的心理狀態如何?”像我一樣被嚇壞了嗎?瑞安心想福勒肯定這麼想。“長官,這很難說。”“而且我們甚至還不知道那邊是否真的是他,”埃利奧特插嘴說。“莉茲,我反對你的假設,”瑞安在電話會議線路的另一端反駁道。“你做出判斷的惟一根據來自於我的機構,而我們已經對它表示懷疑了。”天呐,我真後悔把那份報告交了上去,他對自己說。“住嘴,瑞安!”福勒咆哮道。“我需要的是事實,而不是吵嘴,好嗎?”“長官,正像我不斷指出的,我們還沒有充足的情報可供做出任何決定。”“他媽的,”弗裡蒙特將軍身旁的一名上校罵了一句。“什麼意思?”戰略空軍總司令從話筒上轉過頭來。“埃利奧特博士說得對,長官。她剛才說的完全合理。”“總統先生,”他們聽見一個聲音喊道。“又有一份蘇聯的熱線通話正在傳來。”“福勒總統:”“我們剛剛接到一份報告,駐紮在柏林的一支美軍部隊沒有發出任何警告便襲擊了一支蘇軍部隊。據報告傷亡情況非常嚴重。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呸,狗屎,”瑞安看著傳真件說。“請發表意見,諸位,”福勒在電話會議線路中說。“最好是說對此事我們尚不了解,”埃利奧特說。“如果承認我們知道,我們就得承擔部分責任。”“在這樣異常的情況下絕對不能撒謊,”瑞安情緒激昂地說,他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有些過分。如果你吼叫的話,他們才不會聽你的呢,傑克,夥計……“你這話該對納莫諾夫說,”埃利奧特吼了回去。“是他們襲擊我們的,你記得吧?”“報告上是這麼說的,但是……”“瑞安,你是說我們的人在撒謊嗎?”波斯坦也從夏延山裡吼叫起來。“不,將軍。在這樣的時候消息往往是不可靠的,對此你和我一樣明白!”“如果我們否認知情的話,我們就可以不必立即表態,以致將來無路可退,而且我們也可以避免在這個時刻向他們挑戰,”國家安全顧問堅持道。“為什麼他們現在要提起這個話題呢?”她問。“總統先生,您曾經是一名檢察官,”瑞安說。“您知道一名不可靠的目擊者的證詞是什麼樣子。納莫諾夫很可能是在誠心誠意地問這個問題。我的建議是如實回答。”瑞安看了一眼古德利,他向他蹺起了大拇指。“羅伯特,我們不是在和平民打交道,而是在和職業軍人打交道,他們應當很善於察言觀色。納莫諾夫在拿我們沒有做的事情指責我們,”埃利奧特反駁道。“蘇聯軍隊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是不會采取軍事行動的。因而他一定明白他所指責的事情是假的。如果我們承認我們知情,這就顯得我們承認他的指責是對的了。我不知道他在耍什麼花招——也不知道熱線那端到底是誰——但如果我們隻是說我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們也就贏得了時間。”“我強烈反對這麼做,”瑞安以最大限度的克製冷靜地說。“納莫諾夫總統:”“您知道,我目前主要關注的是發生在我國境內的事情。我還沒有得到來自柏林的消息。感謝您通報這個情況。我剛命令我的部下去調查此事。”“諸位有什麼高見?”“這個狗娘養的在睜著眼睛說瞎話,”蘇聯國防部長說。“他們的通訊係統決不會那麼差。”“羅伯特啊,羅伯特,為什麼在我明知你撒謊的情況下你還要撒謊呢……?”納莫諾夫低頭沉吟。這位蘇聯總統也已經心生疑竇了。最近兩三個月以來,他與美國人的接觸略趨冷淡。當他希望得到些額外的通融時,卻遭到了拒絕。即使他們了解症結在哪裡,即使他曾當麵向福勒保證所有條款都將得到執行,美國人仍然堅持要他完全履行削減武器條約。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呢?福勒為什麼要食言呢?他到底想乾什麼?“這不僅僅是謊言,決不僅僅是謊言,”國防部長沉思了片刻後又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他又一次強調他的關注點是救援丹佛地區的傷亡人員,但我們卻知道他下令戰略部隊進入了高度警戒狀態。他為什麼不向我們通報這一點呢?”“因為他害怕激怒我們……是嗎?”納莫諾夫問。他的理由在他自己看來都顯得蒼白無力。“也許,”國防部長承認。“但他們並不了解我們已經破譯了他們的密碼。也許他們還以為這事能瞞過我們呢。”“不,”庫羅帕特金在他的指揮中心說。“我必須對此表示反對。我們不可能一點跡象都看不出來。他們應當明白我們了解他們的戰略警戒狀態的一些情況。”“但不是全部情況。”國防部長扭頭緊盯著納莫諾夫。“我們必須正視這種可能性,就是美國總統已經失去了理智。”“第一次嗎?”福勒問。埃利奧特點了點頭。此刻她的臉色非常蒼白。“了解這一情況的人並不多,羅伯特,但卻是千真萬確。蘇聯人從來沒有下令他們的戰略火箭部隊進入警戒狀態,直到現在。”“為什麼是現在呢?”總統問。“羅伯特,惟一能解釋通的便是,對麵的那個人不是納莫諾夫。”“但是我們怎麼才能肯定呢?”“無法肯定。我們所擁有的一切就是這根計算機線。我們沒有音頻線路,也沒有視頻線路。”“親愛的上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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