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揭露(1 / 1)

“我不喜歡被人利用,”霍爾茲曼邊說邊把身體向後仰,雙手放在脖子後麵。他和報社總編坐在會議室裡,這位總編長期以來也在密切注視著華盛頓政壇,當年曾以犀利的筆鋒迫使尼克鬆總統下台,那可真是個瘋狂的時代。整個美國新聞界也因此嘗到了一股至今不散的血腥味。霍爾茲曼想,這件事惟一的好處就是新聞記者如今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人。美國新聞界把正義的怒火對準了每一名政客。這種做法本身是好的,但有時候新聞界的觸角未免也伸得太遠了。“是不是被人利用倒不重要,誰喜歡被人利用呢?重要的是這些事是不是真的?”總編問道。“我們必須相信她的話,白宮沒有得到可靠的情報。這對於中央情報局來說不是什麼新聞,再說它現在比過去已經好多了。事實上,中央情報局的表現有進步,卡伯特裁掉了不少人。我們也必須相信她所說的關於納莫諾夫和軍隊的事情。”“那麼瑞安呢?”“我在社交場合和他碰過幾次麵,但沒有正式見過。他為人很不錯,有幽默感。他的工作紀錄一定相當出色,拿過兩枚情報勳章,至於為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他反對卡伯特削減行動處的人員,顯然保住了不少人的工作。他在情報局裡升得很快。艾爾·特倫特議員非常欣賞他,雖然他們幾年前曾經發生過一次衝突。這一定事出有因。我有一次問過特倫特,但他拒絕談論這件事。據說他們已經握手言和了,我相信這是真的,就像我相信複活節兔子(Easter Bunny,複活節象征物。)一樣。”“他是那種到處風流的人嗎?”總編問。“那要看什麼是風流?你以為他們會在衣服上縫一個紅色的A?”“我說不過你,鮑勃。你到底要問什麼?”“我們到底要不要登這則消息?”總編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在開玩笑嗎?這種消息怎麼能不登呢?”“我隻是不喜歡被人利用。”“大家都一樣!我也不喜歡。在這件事情上,你顯然是被人利用了,即便如此,但這是一則重要新聞。如果我們不登,《紐約時報》肯定會搶先。完成這篇報道你要用多少時間?”“很快,”霍爾茲曼答道。現在他才明白當初是什麼原因讓自己謝絕晉升為副總編的。他不需要這份薪水,寫書的收入已經足以讓他衣食無憂,根本就不必工作。他喜歡當記者,他依然保留著那份理想主義,一心關注的仍然是自己的工作。他想,不必做業務決定實在是一種福氣。杜比寧艇長注意到,工程總監的話一點兒沒錯,安裝這套新式給水泵還真是件艱巨的工作。為了把水泵搬上船,他們不得不拆除整個船艙,還得把潛艇的雙層船體燒出個洞。在潛艇裡透過這個洞能看到外麵的天空,這讓他這位習慣密閉空間的潛航老手感到相當不自在。他們得在給水泵測試完畢之後才能把這個大洞封起來。不過情形還不算太糟,至少潛艇的殼體是鋼做的。如果是鈦合金的蘇製潛艇,那焊接起來會特彆困難。給水泵和蒸氣機房就在反應爐艙的後麵。事實上,反應爐與潛艇艙壁的前部相鄰,給水泵在艙壁的後部。給水泵的功能是把進出反應爐的水進行循環。從反應爐出來的飽和蒸氣進入蒸氣產生器,經熱交換界麵,將水加熱煮沸,以產生蒸氣,從而推動潛艇的渦輪發動機。“內循環”蒸氣的大部分熱能傳送出去之後,通過一個由海水冷卻的冷凝器,再加壓送回反應爐的底部重新加熱,維持這套熱循環係統。蒸氣產生器及冷凝器的構造十分相似,采用的是同一套循環理論。但這些設備所產生的噪音也是所有核動力潛艇的致命傷。這套給水泵在工作過程中需要大量高溫,而且具有輻射性的循環水。這麼多機械操作總會帶來大量噪音,好在現在總算有了改進。“這是一種全新的設計,”杜比寧說。“應該是的。美國人為改進彈道導彈潛艇,花了十年的時間研究這玩藝,最後卻決定棄之不用。他們的設計小組也已解散。”杜比寧小聲嘀咕了幾句。新式美國反應爐設計已經能夠利用自然對流循環原理,這又是他們的一項技術優勢,該死的美國佬真是聰明得可恨。兩人在沉默中等待著,反應爐正在啟動中,下屬軍官控製著各種控製杆,燃料棒產生的自由中子正開始交互作用,進行一次有控製的核連鎖反應。在杜比寧和工程總監背後的控製台上,技術人員隨時報告溫度的變化。“現在任何時候……”工程總監喘著氣說。“你從沒見過這東西的實際運轉狀況嗎?”杜比寧問。“沒有。”好極了,艇長心想。他抬頭看了看洞外的天空。站在潛艇裡能看到天,真令他覺得恐怖。“那是什麼聲音?”“給水泵啟動了。”“你是在開玩笑。”他看著這座龐大複雜的給水係統。杜比寧走到控製台前,大聲笑了出來。“這玩意挺管用的,艇長,”輪機長說。“繼續增大功率,”杜比寧說。“現在是百分之十,功率正在增加。”“提高到百分之一百。”“可是艇長……”“我知道我們還從來沒有開足過馬力。”反應爐理論上的最大輸出功率是五萬馬力,但是和大部分其他類似機組一樣,它們的最大輸出功率都有所保留。有一次測試時反應爐的輸出功率曾經達到過將近五萬八千馬力——隻有那麼一次,而且還給蒸氣機的內部管道造成了一些輕微的損傷。所以,最大的有效輸出功率應該是五萬四千九百六十馬力。杜比寧在接管這艘船後不久,曾經做過一次這種試驗。潛艇指揮官都會這麼做,就像戰鬥機飛行員都會試一試自己座機的性能極限一樣。“很好,”輪機長表示同意。“密切注意,伊凡·斯捷潘諾維奇。如果發現任何問題,立刻關掉反應爐。”杜比寧拍拍輪機長的肩膀,然後走到船艙的前部,希望船塢的焊接工能把這個洞補得儘善儘美。但是他很快地聳聳肩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所有的焊接處都得經過X光檢查,以防任何疏漏。所有的事情靠一個人是管不過來的,況且他還有一名合格的輪機長來處理這類事。“現在的功率是百分之二十。”工程總監看了看四周。給水泵安裝在一個小型避震器上,實際上那是一個裝有彈簧避震腿的桌子,可以避免將水泵產生的噪音傳導到船殼上,然後再從船殼傳導到海裡。他覺得這部分的設計太糟糕了,不過總是有一些東西做得更令人滿意些。造船業是少數幾個仍然保持著工程藝術形態的行業之一。“現在是百分之二十五。”“我現在能聽到一點聲音,”杜比寧說。“等效船速是多少?”“在正常的次係統負載下,相當於十節。”這是指船上從空調到照明等各個次係統運轉所需的功率。“鯊魚”級潛艇的內部係統需要耗費很多電力。這主要是因為艇內的空調係統比較原始,單單是這個部分就要用掉反應爐輸出功率的百分之十。“我們的係統負載必須有百分之十七的功率才能開始運轉。西方在這方麵的效率就高得多。”工程總監不耐煩地點點頭。“他們在環境工程方麵的規模很大。我們沒有這類機構來開展適當的研究。”“他們那邊的天氣也比我們這裡熱得多。我曾經在七月到過華盛頓,天氣熱得活像個地獄。”“真有那麼熱嗎?”“帶我到處跑的大使館人員告訴我,那裡以前是片沼澤,充滿沼氣,而且還流行過黃熱病。”“這一點我倒不知道。”“百分之三十,”輪機長宣布。“你什麼時候去過那兒?”工程總監問。“大概在十幾年前,我去參加有關海上意外事件的協商。那是我的第一次外交活動,也是最後一次。那時候總部的一些傻瓜需要一名潛艇人員,所以就把我從伏龍芝軍事學院調來。完全是浪費時間,”杜比寧說。“情況怎麼樣?”“很無聊。美國的潛艇軍官相當傲慢,態度也不好。”杜比寧頓了一下。“其實也不能這麼說,這樣說不公平。那時候的政治氣氛和現在完全不一樣。表麵上,他們的接待很熱情,但骨子裡卻居心叵測,他們還帶我們去看了一場棒球比賽呢。”“感覺如何?”工程總監問。杜比寧微笑著說:“吃東西,喝啤酒,可算是一種享受。可對棒球我是一竅不通,他們越解釋,我就越糊塗。”“現在是百分之四十。”“二十節,”杜比寧說,“噪音正在逐漸加大。”“可是?”“現在的聲音隻相當於舊水泵發出的一點點噪音。過去我的屬下必須戴上護耳,才能保護聽力。全速時的噪音更是大得可怕。”“原來如此。對了,你在華盛頓遇到過什麼趣事嗎?”杜比寧笑了笑。“千萬不要單獨上街。有一次,我出門逛街的時候,看到一名街頭流氓正在襲擊一個可憐的婦人。你知道嗎?就在離白宮隻有幾條街的地方!”“是嗎?”“那個小流氓搶了錢包,就試圖從我身邊逃走,和電影裡的情節一模一樣。真是令人驚訝。”“試圖?”“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曾是一名相當出色的足球運動員?那個流氓從我身邊跑過的時候,我一腳就把他絆倒,結果用力過大,摔傷了他的膝蓋。”杜比寧笑了,心裡想著那個沒用的混蛋的下場。水泥人行道比足球場上的草坪可要硬得多。“百分之五十。”“然後呢?”“然後,大使館的人為了這件事大發雷霆,大使還對我吼了半天。我以為他們馬上就要把我送回家去,可當地警察還想發給我一枚獎章呢。後來雙方都沒有聲張,我再也沒能當上外交官。”說到這兒,杜比寧大聲笑起來。“我贏了!十八節。”“你那時候為什麼要出手呢?”“那時候年輕,愚蠢,”杜比寧解釋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次街頭搶劫很可能是中央情報局搞的把戲,所以大使才這麼擔心。所幸這隻是一個小流氓欺負一個可憐的女人。他的膝蓋傷得挺重,真不知道他現在還能不能跑步。如果他真是中情局的人,那麼他們可就又少了一名間諜。”“現在的功率是百分之六十,相當穩定,”輪機長宣布,“壓力完全正常。”“大概等於二十三節,餘下百分之四十的輸出功率對我們意義不大,船殼上的水流噪音在這個速度上就開始增大。輪機長,小心操作!”“是,艇長。”“這艘船的最高速度曾是多少?”“在最大功率時是三十二節。在超負荷的狀況下,跑過三十三節。”“我聽說有一種新的船殼漆。”“英國人發明的那玩意?情報處說這東西讓美國追獵潛艇的速度提高了一節以上。”“沒錯,”工程總監證實說。“我聽說我們已經拿到了這種油漆的配方,但實際製造起來相當困難,而要把這種漆塗到船殼上更是難上加難。”“超過三十五節後,船尾上的隔音瓦就有被水流衝掉的危險。我以前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基’號上當副艇長時,就曾經出過這種事。”杜比寧搖了搖頭。“聽著那些該死的橡皮瓦不停地敲著整個船殼,人就像待在鼓裡似的。”“這個,恐怕誰也沒有辦法。”“輸出功率百分之七十五。”“把那些瓦拆下來,船速可以再快一節。”“你不是真想這樣吧?”杜比寧搖了搖頭說:“不是。但如果有魚雷在後麵追我,能不能快一節,那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兩人的談話在此時停了下來。十分鐘內,輸出功率已經達到百分之百,五萬馬力。給水泵的噪音已經相當大了,但艙裡的人還能聽到對方的談話。要是舊的給水泵,這時船艙裡就像是有一個搖滾樂隊在演奏。杜比寧還記得,以前在這種情況下,人可以感覺到聲浪在撞擊身體。現在可好了,而且這套給水泵還有避震係統。工程總監曾經對他誇口說,潛艇在裝了這套給水泵後能大幅降低噪音。看來他沒有吹牛。十分鐘後,杜比寧已經看到並聽到了他想要的結果。“降低輸出功率,”杜比寧下令。“瓦連京·鮑裡索維奇,你看如何?”“是克格勃從美國人那兒偷來的設計嗎?”“據我所知,是的,”工程總監說。“下回再碰上我們的間諜,我可能會給他一個親吻。”“喬治·麥克雷迪”號貨船停靠在貨物碼頭旁。這是一艘已有十年船齡的大船,主機采用的是一組大型低速柴油機。這艘船是專門用來運木材的,可以運送三萬立方米木板,或是像今天一樣運送原木。在多數情況下,日本人喜歡在國內加工原木。這樣一來,木材加工費就可以留在日本國內,而不必流到國外。這一次的原木由美國商船運送,這是經過十個月的漫長協商,日本人才同意做出的一點讓步。雖然日本的消費相當貴,但畢竟是個觀光遊覽的好地方。在大副的注視下,巨型起重機將卡車上的原木吊起來,然後慢慢放進船上特製的支架裡。整個過程相當迅速。貨物裝載自動化可能是現代商業運輸業最重要的發展。“喬治·麥克雷迪”號可以在四十小時以內裝滿貨物,在三十六小時內卸下貨物,再迅速回到海上。但船員們在陸地上逗留的時間也因此縮短了很多。專做水手生意的酒吧及其他行業為此損失了不少收入。但是船主才不管呢。船在碼頭上多停留一小時,他們的利潤損失就多一點。“彼得,我得到氣象預報,”三副說,“情況可能不太好。”大副看了看氣象圖。“哇!”“沒錯,一個西伯利亞低氣壓正在形成中。我們在海上可能要顛簸幾天了。這團低氣壓太大了,恐怕繞不過去。”大副看完氣象數據後吹了一聲口哨。“彆忘了那些監視屏,三副。”“好的。我們的甲板上有多少貨物?”“隻有那些寶貝。”他指著那些原木說。三副拿起胸前的望遠鏡看了一眼。“天哪,那些東西竟然是連在一起的!”“所以我們沒辦法把它們塞進船艙。”“比較懸,”三副說。“我已經跟碼頭上的工頭講過了,要他們把這些東西綁牢。”“好主意,彼得。要是風暴的來勢和我預期的一樣,我們就可以直接衝浪到那邊了。”“船長還在岸上嗎?”“他會在十四時回來。”“油已經加足了,輪機長會在十五時把柴油機調整好。十六時三十分啟航?”“沒錯。”“媽的,現在跑船的想找點樂子都沒時間。”“我會把氣象預報報告船長。我推測這樣的壞天氣可能會讓我們無法準時抵達日本。”“這正中船長的下懷。”“難道我們不想嗎?”“嘿,如果天氣影響到我們原定的行程,也許我還可以……”“算我一個,老兄。”大副微笑著說。兩人至今都還是光棍一條。“真好看是嗎?”弗羅姆問。他俯下身子,兩眼緊盯著機床上的金屬塊。機械臂已經把鈈塊從轉軸上卸了下來,並將成品放到一個便於目視檢查的地方。其實大可不必,因為鈈塊還要進行深加工。弗羅姆想靠近一點兒仔細看看,他打開一個小型強光燈,讓燈光照在金屬塊上,然後又把燈關掉了。天花板上的燈光已經夠亮了。“這東西真是太妙了,”戈森說。鈈塊的表麵非常光滑,就像是加熱後被吹起來的玻璃。事實上,這東西比玻璃要光滑得多。它外表均勻、精確,最大的扭曲現象來自重力效應。即使表麵有絲毫瑕疵,肉眼也看不出來,而且絕對低於弗羅姆設定的電腦測量容許誤差。現在,這塊圓柱形鈈塊的外表已經十分完美,能像偏心透鏡那樣折射光線。當轉軸將鈈塊沿縱軸線旋轉時,鈈塊反射出來的光線位置及大小絲毫沒有改變,也沒有晃動,即使是苛刻的德國人也覺得很滿意。“我以前真不敢相信我們能做得這麼好,”戈森說。弗羅姆點了點頭。“直到最近幾年,科技才能做出這麼完美的東西。最新式吸氣式機床大概也隻有十五年的曆史,激光控製係統就更新了,在商業上主要用於製造超精密儀器,比如太空望遠鏡,超高品質的透鏡,特殊的離心部件……”弗羅姆站了起來。“現在,我們必須開始進行裡層拋光。這道工序不能用目測檢查。”“為什麼要先做外層拋光呢?”“因為我們必須首先確定這套機器能否正常運作。內麵拋光將由激光來控製,我們現在知道了,你看,我們有了可靠的數據。”其實,這並不是真正的理由,但弗羅姆不想說出真正的理由。他覺得鈈的外層實在漂亮,這個阿拉伯青年人不懂這一點。弗羅姆想,這東西似乎有一種魔力,就好像是用靈魂跟魔鬼換來的,難道不是嗎?多麼奇怪啊,戈森心想,造型如此美妙的東西竟然可以……“事情一直進展順利。”“的確如此,”弗羅姆指著機床裡的加工區說。當機床正常運轉時,鈈塊會被削下一些細細的金屬絲,很薄,如果不是因為這些細絲可以反射光亮,肉眼根本就看不到。這是一種相當貴重的金屬,所以這些細絲都被收集起來加以熔化,以備將來使用。“我們就乾到這兒吧,”弗羅姆說完,轉身離去。“同意。”他們已經在這裡工作了十四個小時,戈森命令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離開。他和弗羅姆一起走了出去,房間裡隻留下了兩名衛兵。這兩名衛兵的文化程度都不高,是從指揮官的隨從裡挑選出來的,但這兩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可笑的是,他們跟阿拉伯同胞打仗的次數,比他們跟真正的敵人——猶太複國主義者作戰的次數還要多。這都是因為阿拉伯恐怖主義組織的數量眾多,每個組織都想從巴勒斯坦人那裡挖掘資源。為了吸收數量有限的追隨者,大家競爭得很激烈。在人人都有槍的情況下,競爭往往導致武裝衝突和死亡。這兩名執勤的衛兵都是神槍手,他們的射擊技術與新入夥的美國人馬文·拉塞爾不相上下。其中有一名衛兵,艾哈邁德,靠在牆上點了根煙。今晚又將是一個無聊的夜晚。在外麵值勤或巡邏,至少還可以四處看看。他可以想象停在附近的每輛車子或每扇窗戶後麵,都潛伏著以色列間諜,這樣可以讓他保持清醒和警覺。在這兒就不同了。在這裡,他們要保護那些固定的機器。為了讓工作有點變化,也為了讓自己恪儘職守,衛兵隻好盯著那些工人,在這個房間裡到處跟著他們,還跟蹤他們到吃飯和睡覺的地方,甚至工人在做一些比較簡單的工作時,也有衛兵跟在身邊。艾哈邁德並沒有受過什麼教育,但他為人聰明,學得很快,常常幻想著隻要有幾個月的時間好好學學技術,自己也能勝任這些工人的工作。他對武器相當內行,能夠很快找出機械方麵的毛病,修理速度也不亞於任何一名專業技工。艾哈邁德在房間裡四處巡邏,聽著各個抽風係統的風扇聲,看著電路儀表板。從這個儀表板上也可以看到備用發電機的情況,以確定發電機的燃料是否充足。“他們是不是很擔心進度?”艾哈邁德問。他繼續在房間裡逛來逛去,希望警示燈停止閃爍。他和同伴停下來看著弗羅姆和戈森最感興趣的那個金屬塊。“你想這到底是什麼?”“某種奇妙的東西,”艾哈邁德說,“他們當然要儘可能地保密。”“我想這可能是原子彈的零部件。”艾哈邁德扭過頭看著同伴說:“為什麼這麼說呢?”“裡麵有一名工人說,除此之外,這玩意兒不可能是彆的東西。”“那不是送給以色列朋友的玩意兒嗎?”“畢竟過去幾年有那麼多阿拉伯兄弟死在了以色列人手裡,不止是以色列人,還有美國人和其他人……當然了,這是最好的禮物。”他們走過那台封閉的機床。“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著急?”“不管這是什麼,他們要準時完成。”艾哈邁德再次停下來,看著裝配台上的一大堆金屬和塑料零件。是原子彈嗎?他問自己。這其中有些東西看來像吸管,一束束捆得緊緊的,稍微有點兒彎曲,又細又長。吸管,放在原子彈裡?不可能。原子彈應該是……是什麼呢?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完全不知道原子彈應該是個什麼樣子。好吧,就算他隻能看得懂《古蘭經》、報紙以及一些武器的說明書,但不能像戈森那樣受教育並不是他的錯。他喜歡戈森這個人,但還是不免有點嫉妒。能受教育該有多好啊,要是他父親能再多賺一點錢,或許還可以存點錢的話……艾哈邁德又在房間裡繞了一圈,他看到了那個外表像是油漆罐的東西。從機床上被切削下來的金屬碎屑都存放在這個冷媒罐裡。艾哈邁德經常看到工人進行這項操作。那些碎屑看起來就像是極細的金屬絲,由機器收集起來,裝進這個仿佛油漆罐的容器裡。工人都戴著厚實的橡膠手套,而且還隔著一層玻璃進行操作。這個罐子被放在一個有兩層門的密封室裡,過一陣子再挪到另一個內部設計相同的密封室,由工人將罐子打開,把金屬碎屑倒入那些奇怪的坩鍋中去。“我到外麵去上個廁所,”他的同伴說。“去享受一下新鮮空氣吧,”艾哈邁德說。艾哈邁德把步槍掛在肩上,看著同伴走出那道雙重門,再過一會兒,他也要出去,檢查外圍的崗哨。論資曆他是一個老兵,所以由他負責外圍警戒工作和廠區的安全。負責外圍警戒至少可以走出這個像是太空站或潛水艇的密閉空間,艾哈邁德心想,那不是人待的地方。他雖然渴望接受高等教育,但他可不想整天坐在辦公桌前看文件。不,他想當工程師,當一名路橋工程師。他曾經夢想過,以後如果有機會娶妻生子,他的兒子或許可以實現這個願望。他現在的想法比以前要現實得多,隻想在這一切都結束後,能夠放下槍,過上真正的生活。但那些猶太複國主義分子必須先下地獄。艾哈邁德一個人站在房間裡,無聊得很。在外麵站崗,至少還可以看看夜晚的星空。得找點事做,找點事做……油漆罐就放在密封室裡,顯然是等著被送到另一個房間。艾哈邁德經常看到有些工人進行這項操作。管他呢,艾哈邁德把罐子從封閉室裡取了出來,拿到熔爐旁邊。他們就是這樣將它放在電熔爐裡的。這實在很簡單,艾哈邁德也很高興能有點事做,也許還能幫他們一點忙。罐子很輕,裡麵可能隻有空氣。難道是空的嗎?罐子的蓋兒是用旋鈕鎖緊的,不管它,艾哈邁德決定隻做那些工人所做的事。他走到熔爐前,打開爐門,查看熔爐的電源是否已被切斷,他知道,這東西可以產生高熱,可以熔化金屬!接下來,艾哈邁德學著那些工人的樣子,戴上了厚實的橡皮手套,但他卻忘了打開氬氣注入係統,就轉動罐子上的旋鈕了。他倒轉罐子將罐口對著自己,好看到裡麵的東西。他看到了。當艾哈邁德打開頂蓋時,空氣中的氧立刻進入罐子,接觸到了那些鈈的粉末,其中一些粉末立即起了反應,在艾哈邁德麵前爆炸了。艾哈邁德看到眼前一閃,似乎聽到步槍撞針撞擊子彈底火發出的爆響聲,他感到有一點熱,閃光撲在他的臉上,不過他馬上想到,這肯定沒有什麼危險,他甚至都沒注意到煙霧,雖然他已經吸進了一點。但艾哈邁德還是感到一陣恐懼。他做了一些他不該做的事。萬一頭兒知道了,會怎麼想?頭兒會怎麼處置他?他聽到空調係統的聲音,似乎看到有一股輕煙被吸入了排氣扇。這樣就好了。排氣扇應該能處理掉這些煙霧。他必須要做的是……是的。趁同伴現在還沒回來,他隻要重新蓋好蓋子,把它放回原位。很好,艾哈邁德把這個罐子放回原處,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好像沒有移動過。他又點了一根香煙,讓自己放鬆一下。他為自己一直沒能戒掉這個壞習慣而感到有些惱怒,吸煙已經影響到他跑步了。艾哈邁德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個活死人了,隻是還沒有人給他開死亡證明而已。香煙對他的生命不再有任何影響。“這件事我行,”克拉克宣布,他進門的姿勢活像電影裡約翰·韋恩昂首闊步走進阿拉木城。“告訴我你了解到了些什麼,”瑞安說著,示意克拉克坐下。“我剛從杜勒斯機場回來,跟一些人談了談。飛越太平洋的日航747班次的安排對我們相當有利。他們的上層機艙將安排幾張床,很像是老式的普爾曼汽車。這個房間的傳音性能相當好,有利於竊聽他們的談話。”說著,他拿出一張紙,鋪在桌麵上。“這裡和這裡各有一張桌子,我們可以用兩個無線電竊聽器和四個廣播頻道。”“請解釋一下,”瑞安說。“這些竊聽器是全方位的,它們可以將收到的信號傳送到超高頻發射器上,然後由發射器把信號傳出飛機。”“為什麼要用四個頻道呢?”“我們麵臨的最大問題是要清除飛機噪音,發動機的聲音和高空氣流等等。兩個頻道用來處理房間裡的聲音,另外兩個頻道隻處理背景音,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過濾掉所有的雜音。我們局科技處在這方麵的研究也有些日子了。我們可以用錄製好的背景雜音來建立乾擾信號模式,然後把它的聲波相位轉移以刪除背景雜音。隻要有一套很好的電腦設備,一切都是手到擒來。我們正好有這種設備,這個無線電發射器是裝在一個瓶子裡的,然後把瓶子對準舷窗。我查過,一切都很容易辦到,但我們需要一架跟蹤機。”“什麼樣的飛機?”“有適當的裝備,像灣流式小型商用噴氣機,最好是一架EC-135電子戰機。我建議至少使用兩架飛機,可以輪流追蹤。”“跟蹤機與目標之間的距離是多少?”“按直線距離計算的話,最遠是三十英裡,而且不必和目標保持在同一高度。這個距離不會讓我們的飛機過於靠近目標,弄得像編隊飛行似的。”“無線電發射器呢?”“很簡單。最困難的部分是電池,我剛才說過,發射器要裝在有液體的瓶子裡,所以要求密封性要好。我會把它的外表做得像免稅店裡出售的普通酒瓶,我請人查過了,我們可以選用瓷瓶,而不是玻璃瓶,比如價格不菲的芝華士酒。日本人很喜歡這個牌子的威士忌。”“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瑞安問。克拉克笑起來就像是剛剛對老師實施了惡作劇的孩子。“我們做這些東西,用的全是日本零件,而且我們還會把一個調到正確頻道的接收機放在飛機裡。日本首相會帶著一大群新聞記者一起出國訪問。我把這個接收機放在下層機艙的一個垃圾箱裡。萬一我們的竊聽器被人發現,他們會以為是自己人乾的,沒準是哪個新聞記者乾的好事。”瑞安點點頭說:“太棒了,克拉克。”“我想你會喜歡的,日本首相的飛機著陸後,我會派人把瓶子拿回來。我們會把瓶口塞住,我是說千方百計不讓瓶塞給拔出來,可能我會用超級強力膠。”“在墨西哥城安竊聽器?”“我讓查韋斯·丁負責。該是讓他獨立行動的時候了,而且這項工作很容易。我的西班牙語說得很地道,完全可以騙過墨西哥人。”“再說說竊聽器材。我們能不能在對方說話的同時就聽到談話內容?”“辦不到。”克拉克搖了搖頭。“我們接收到的內容已經加密,但我們可以用高速錄音機錄下這些信號,再用樓下的電腦過濾一遍,才能獲得真正想要的資料。這樣做比較保險,跟蹤機上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竊聽什麼,隻有飛行員應該知道自己在追蹤什麼。事實上,甚至連這個都不用告訴他們。我想在這方麵還要多下點功夫。”“要多久才能拿到過濾過的錄音帶?”“必須進行後期處理,大概要用幾小時。科技處的人是這麼說的。你知道整件事裡最有意思的地方在哪兒嗎?”“在哪兒?”“飛機也許是最後一個無法竊聽的地方。局裡的技術處已經研究了很久,倒是海軍有了突破,這是個相當機密的計劃,還沒人知道我們能做到。那些電腦程序非常複雜。許多機構都在對此進行研究,但真正的突破還是得靠數學理論。是國家安全局的人。我再重複一遍,長官,沒人知道我們可以竊聽飛機上的談話。日本安全人員會覺得可以高枕無憂,即便發現了竊聽器,他們也會以為是外行乾的。我放在飛機上的接收器,除了我們之外,任何人都拿它毫無辦法。”“但你還是會派人取回那個接收器,再進行無線電傳輸。”“沒錯。我們有雙重備份,或者是三重備份,真不知道怎麼說才最準確。一份資料由三個不同的頻道接收,一個在飛機上,另外兩個用無線電把信息傳送出去。”瑞安舉起咖啡杯,對克拉克說:“很好,看來在技術方麵確實可行,現在我要一份實際操作的可行性評估報告。”“沒問題,瑞安。媽的!能再做一次真正的間諜可真好。我沒有不敬的意思,保衛你們這幫人隻是埋沒了我的才能啊。”“約翰,我也愛你。”瑞安笑道。這是很長時間以來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假如他們能順利地完成這件事,那個該死的埃利奧特或許會放他一馬,假如能讓總統明白,由真正的間諜來從事的諜報工作仍是不可缺少的。那將是一場小小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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