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二副俯視著甲板說。“好像是一座寺廟的大梁,我想應該是座寺廟,”大副說。“也不知道那些浪頭會有多高?”“我想我們該減速慢行,彼得。”“我已經跟船長說過兩次了,但他說一定要趕上行程。”“應該跟這可惡的大海說說。”“這個我倒還沒試過,你要讓誰去說呢?”二副哼了一聲。大副是船上的第二把手,他正在駕駛台上監視著一切,其實這應該是船長的工作,但真正掌握大權的人卻正在熟睡。“喬治·麥克雷迪”號迎著三十英尺高的海浪,努力把船速保持在二十節。但是即使開動到最高馬力,也無法保持這個速度。天空一片黑暗,月光透過烏雲的間隙,灑在海麵上。暴風已經開始減弱,但風速仍有六十節,海麵依然波濤洶湧。兩名船員心裡清楚,這是典型的北太平洋風暴。現在氣溫大概是華氏十度,水霧凝結在駕駛台的舷窗上,就像是冬天車窗上的冰花。惟一的好消息是他們的船頭正對海浪。“喬治·麥克雷迪”號是一艘貨船,不是一艘客輪,因而沒有裝備抗左右搖擺的平衡翼。實際上,這次航行不算糟糕。船的上層結構位於船的後部,這倒可以減弱海浪對船身造成的上下顛簸,但這也讓大副他們放鬆了警惕。加上此刻浪花飛濺,能見度降低,更讓他們對船前端發生的情況不甚了解。這時的航行有一些相當有趣的特點。當船頭猛地紮入巨浪時,船速會減慢,但是由於船體龐大,船頭減速比船尾減速要容易些,當阻力迫使船速降低時,船殼就會因震動而難以承受。事實上,船殼確實出現了幾英寸的變形,要不是親眼所見還真不敢相信。“我以前在一艘航空母艦上乾過。船殼中部變形了足有一英尺。有一次,我們——”“快看正前方,先生!”舵手大喊。“哦,媽的!”二副叫道,“是瘋狗浪!”“喬治·麥克雷迪”號前方一百碼處,突然出現了一排五十英尺高的巨浪。其實,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有時候兩股浪頭合在一起,高度會突然增加,然後兩股巨浪再分開。此時,船頭先是被浪頭高高托起,緊接著又墜入了黑黝黝的海裡。“衝過去!”此時已沒時間衝過這排巨浪了,海水湧上了船頭,一直衝向船尾撲向駕駛台。兩名船員目睹了這幅奇觀。這對船不會造成真正的危險,他們告訴自己,至少不會馬上就有危險。巨大的海浪以每小時三十公裡的速度衝過重型貨櫃吊放架和各種裝備。船身再次震動起來。現在,船正處於海浪的底部,船速放慢了。事實上,海浪又高又寬,船就好像被埋在水裡似的。高處的浪頭就要倒衝到“喬治·麥克雷迪”號突出的駕駛台上了。“穩住!”二副對舵手說。浪頭沒有衝上駕駛台,卻結結實實地打在高級船員的舷窗上。霎時間,世界好像被一層白色泡沫隔絕了。雖然隻有短短的幾秒鐘,窗外的水就流走了,但裡麵的人卻感覺好像過了一分鐘。船甲板毫發未損,隻是上麵還覆蓋著一層想衝走甲板上一切的海水。“喬治·麥克雷迪”號的船身左右搖晃了十五度,才穩定下來。“把速度降到十六節,我做主,”大副說。“是的,先生,”舵手回答。“隻要我還在駕駛台上,就不能讓船毀在我的手裡,”大副說。“言之有理,彼得。”此時,二副正走向故障顯示板,看看船體有沒有進水或是發生其他什麼故障。這艘船的設計按理說應該可以應付更加惡劣的海上情況,但在海上,還是謹慎一點兒好。“這裡沒有問題,彼得。”電話鈴聲響了。“這裡是駕駛台,我是大副。”“出了什麼事啊?”輪機長問。“我們碰上巨浪,輪機長,”彼得簡單地答道,“有問題嗎?”“開玩笑,剛剛那一下狠狠地撞著了前龍骨,我以為自己會撞在窗戶上去。看起來有一側船舷裂開了。我們應該放慢速度。我不想我的床被弄濕,知道嗎?”“我已經下令減速。”“很好。”電話掛斷了。“怎麼樣?”這是船長的聲音。他穿著睡衣和浴袍就跑到了駕駛台上,剛好看到剩下的一點海水流下了主甲板。“一股五十到六十英尺高的巨浪。我已經下令把速度降到十六節。天氣太惡劣,以二十節的速度前進實在太危險了。”“我想你是對的,”船長說,“要知道船在碼頭裡多待一小時,就得多花一萬五千美金,船主最不喜歡這種額外開支。一旦情況好轉,立刻把船速提高到原來的二十節。”船長說完,立即離開駕駛台,他剛才急急忙忙地忘了穿鞋子,此時覺得腳很冷。“遵命,”彼得對著空蕩蕩的房門口說。“速度十五點八節,”舵手報告。“很好。”大副和二副都坐了下來,看著自己手裡的咖啡。剛剛這種事不會讓人感到害怕,隻是有點刺激。月光照在四處飛濺的水花上,很漂亮。大副俯看著甲板。過了一陣子,他覺得有點不對勁。“打開甲板燈。”“有什麼問題嗎?”二副走到控製板旁,打開了甲板燈。“至少還留下了一根。”“一根——”二副也看了看甲板,“哎呀,那其他三根……”大副搖了搖頭。水的力量真是深不可測。“那些鐵鏈相當牢固,可是剛才那股浪頭卻輕而易舉地扯斷了鐵鏈,真讓人難以置信。”二副拿起電話,按了一個鈕說:“博森,甲板上貨物剛剛被海浪衝走,我要你去檢查一下甲板前方有沒有損壞。”他根本不必強調這樣的檢查必須從艙內查起。一小時後,他們發現自己的運氣還不錯。貨物被衝下水時隻撞到甲板一次,而且剛好撞到有堅硬的鋼條支撐的部分,造成的損害微乎其微,隻有一些焊接點和表麵的油漆被撞掉了。然而木材還是沒了,有人還得再去砍樹。四根原木中有三根被衝走了,日本人的廟還得再等一等。那三根原木仍然綁在一起,漂在“喬治·麥克雷迪”號後方的海麵上,距離船已經很遠了。原木依然保持著剛剛被砍伐時的狀態,開始吸收海水,變得越來越沉。卡茜看著丈夫的車開出了車道。她現在對瑞安感到心灰意冷,她覺得痛心。瑞安不肯談這件事情,應該說,他甚至沒有試著解釋,沒有道歉,甚至沒有假裝……假裝怎麼樣呢?他有時候會說不舒服,太累了。卡茜很想好好地談一談,但不知道怎麼開口。男性的自尊是很脆弱的,卡茜很清楚,而這種事偏偏又是男性自尊中最脆弱的一點。瑞安肯定是因為工作壓力、疲倦、酗酒才會弄成現在這樣子的。他不是機器,他已經精疲力竭了。幾個月以前,卡茜就看到了征兆。在家和辦公室之間往返奔波,還有其他的事情。每天花兩個半小時在路上,有時甚至是三小時。他有司機,但這還不夠。因為瑞安每天要多花三個小時在路上思考和工作,可他本該待在家裡。我是在幫助他,還是在傷害他?她問自己。我是不是也有錯呢?卡茜走進浴室,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不再是皮膚光滑的女孩,嘴邊和眼角都有魚尾紋,畢竟她是個眼科醫生。但她沒有時間,請威爾默眼科醫院的同事做檢查的事一拖再拖。她知道這樣做很愚蠢。雖然做手術時的全神貫注加深了她的近視,但她的眼睛依然很美,至少眼睛的顏色不會改變。卡茜依然很苗條,要是再能瘦三到四磅,那就更好了,真希望這些脂肪能轉移到她的胸部。由於遺傳的關係,她們家女孩的胸部都很小,她也不例外。可現在的男人都喜歡女人的乳房豐滿得如同母牛。她經常用“乳房的尺寸與腦容量成反比”這個笑話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想要一對豐滿的乳房,正像男人總是想要一個大陰莖,但上帝或者她的基因沒有給她一對豐乳,她也不願意接受整形手術,她認為這是一種可恥的行為,再說這類手術的失敗率也很高。很多例子都說明,胸部的填充物會造成後遺症。那麼,她身體的其他部位呢?她的頭發當然永遠是一個樣子,外科手術的要求讓她不能在這上麵多花心思。她擁有一頭俏麗柔軟的金發,當瑞安有時間注意她時,他最喜歡她的頭發。卡茜的臉上雖然有了魚尾紋和皺紋,但依然十分動人。她的雙腿還是那麼修長,由於在醫院裡四處走動,她的雙腿比以往更結實了。卡茜覺得自己的樣子雖然說不上驚豔,但還是很吸引人的,至少醫院裡的其他醫生是這麼看的。她有時候會偷偷地想,一些年紀比她大的實習大夫對她很著迷,最起碼沒有人會見到她就想逃走。此外,她也是個好母親。薩莉和傑克雖然此時還在熟睡,但卡茜仍在照料著他們倆。特彆是瑞安在家的時間那麼少,卡茜隻能既當母親又當父親。棒球賽季她甚至要陪兒子練習(那正是每當丈夫得知後都心懷罪惡感的原因)。空閒時,她會做一頓豐盛的膳食。要是房子出了什麼問題,她要麼自己修理,要麼“發包出去”——這是瑞安的話——意思是說讓外麵的人來修。卡茜仍然深深地愛著她的丈夫,而且也讓瑞安知道這一點。卡茜總認為自己不夠幽默。她不喜歡想煩心的事。卡茜總是不失時機地撫摸瑞安,她的技巧有些特彆,畢竟她是個醫生。卡茜喜歡跟瑞安談話,問他對一些事情的看法,讓瑞安知道她很關心他,而且在乎他的看法。瑞安應該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卡茜心目中的理想男人。事實上,作為妻子,卡茜對瑞安的關愛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卡茜最後的結論是,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那他為什麼沒有,難道他不能……?她覺得,自己在鏡中的臉上充滿了疑惑,而不是委屈。她問自己,我還能做些什麼呢?什麼也做不了。卡茜試圖把這個念頭拋在腦後。新的一天剛剛開始,她必須準備讓孩子們去上學。在他們起床前,她必須把早餐做好。生活中總有不公平的事。她是個醫生,而且還是外科教授,但生活瑣事告訴她,自己是個母親,必須承擔丈夫不用分擔的責任,至少他不用在上班的早晨分擔這些責任。在這方麵,女人說得再多也沒用。她穿上睡袍,走進廚房。事情原本可能更要麻煩些,現在好了,至少她的兩個孩子還都喜歡麥片粥,說得準確一點,是喜歡速溶的麥片粥。於是卡茜煮了一點開水來衝泡麥片粥,她把爐子的火開小,自己去叫醒孩子。十分鐘後,薩莉和小傑克自己梳洗完畢,穿戴得整整齊齊,跑進廚房。薩莉第一個跑進廚房,她把電視轉到迪斯尼頻道,看米老鼠做早操的節目。卡茜利用這十分鐘的寧靜時光看看報紙,喝一杯咖啡。報紙頭版的右下角是一篇關於蘇聯的文章,也許這就是讓瑞安煩心的事。她決定仔細看一看。或許她可以跟瑞安談談,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分心?也許就是因為這件事?“……對於中情局提供資料的能力十分失望。還有傳言說,政府正在秘密調查一名官員,一名政府官員證實了這一傳言,他說一名中情局官員被懷疑有財務不當和不正當的性關係問題。此人的名字尚未公開,但據報道,此人在中央情報局裡的地位相當高,負責為政府統籌情報資料……”不正當的性關係?這是什麼意思呢?是誰?他。資深,負責……這指的是她丈夫傑克。這正是對他這種級彆的官員所用的形容詞。她恍然大悟,她知道一定是他。傑克……到處拈花惹草?我的傑克?不可能。是他嗎?他最近的不快,他的疲勞,他的酗酒,還有他的不專心?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是不是有其他人能讓他覺得興奮?不可能,這不是傑克,不是她的傑克。可是還能有誰呢?她依然十分誘人,每個人都這麼看。她依然是個好妻子,沒什麼好懷疑的。傑克沒有生病。要是傑克有病,她早就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她畢竟是個醫生嘛,而且還是很好的醫生,她知道自己絕對沒有錯過任何重要的跡象。她對傑克一向溫柔體貼,跟他談話,讓他知道自己依然深愛著他,而且……這不像是傑克乾的,但有沒有可能呢?可能。不可能。卡茜放下報紙,開始喝咖啡。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的傑克。這是最後一道工序的關鍵時刻,成敗在此一舉。戈森和弗羅姆看似超然地注視著機床上的活兒,但兩人內心都感到一股難以抑製的興奮。噴在旋轉的鈈上的冷卻劑讓他們根本看不到即將完成的產品,但即便是這樣也無法不讓他們興奮,雖然兩人都知道,肉眼觀察在這道工序中毫無用處。現在正在加工的是鈈的內層,肉眼根本看不到,即便能看到,肉眼也無法發現其中的誤差。兩人緊盯著電腦屏幕的讀數,電腦顯示,誤差控製在弗羅姆設定的十二個埃之內。他們必須相信電腦,難道不是嗎?“再有幾厘米就行了。”當博克和卡提走過來時,戈森說。“你還沒有解釋過這玩意兒的二級反應,”卡提說,他總是把炸彈說成是“這玩意兒”。弗羅姆轉過頭來,對卡提的乾擾有點不高興,但他知道應該給他們解釋一下。“你想知道什麼?”“我知道什麼是初級反應,但對二級反應卻一無所知,”卡提說。“好吧。要是你知道了原理,理論部分其實很簡單,但你知道,難就難在發現它的原理。人們起初以為,似乎三級反應隻是一個溫度問題,其實不然。最初的核理論家忽視了壓力的重要性。現在回想起來,會讓人覺得很奇怪,但最初的工作常常就是這樣的。要發生二級反應,關鍵是在把能量轉化成壓力的同時,必須利用它的高熱,而且還得改變方向,要達到九十度。讓七萬噸的能量轉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說到這兒,弗羅姆有點兒沾沾自喜。“無論如何,一般人都以為二級反應最困難的是理論部分,這完全是胡說八道。烏爾姆和泰勒都是內心很單純的人,偉人都是這樣的。壓力就等於溫度,他們發現的秘密就是——其實根本沒有秘密。一旦你明白了這其中的物理理論,其餘的就隻是技術問題了。要讓這種炸彈能夠爆炸,真正需要的是計算,而不是技術。問題是讓武器變得足夠小,能夠隨身攜帶,但這隻是單純的技術問題,”弗羅姆又強調了一遍。“那些吸管是做什麼用的?”博克問,他知道弗羅姆很想讓彆人問他這個問題,他是個自鳴得意的家夥。“現在還不能肯定,但我相信吸管在這裡麵有用,這是我個人的發明。吸管用在這兒最適合了,不但分量輕,而且是中空的,很容易扭轉成適當的形狀。”說著,弗羅姆走到裝組桌旁,拿起一束吸管。“吸管用的是聚乙烯材料,你可以看到,我們已經在它外麵鍍上了一層銅,在內部鍍了一層鉻。每根吸管長六十厘米,內徑還不到三厘米,我們將在二級反應的外麵布置成千上萬根相同的吸管,每一束都扭曲成一百八十度,形成一種螺旋。螺旋形狀能夠導引能量,同時還能保證能量向各個方向輻射。”卡提心想,每個工程師其實都是一名內心失意的教師。“但這些東西是乾什麼用的呢?”“初級反應首先放射出來的是大量的伽馬射線,隨後是X光。兩者都是高能量的光子和中子,它們雖然沒有質量,但可以攜帶能量——”“是光波,”博克說,他還記得高中物理知識。弗羅姆點頭表示同意。“沒錯。帶有極高能量的光波,但頻率比較高。現在,我們就可以利用初級反應輻射出的大量能量,其中部分能量將通過我們製造的這些管道,反射或引導二級反應,X光會橫掃這些吸管。X光所攜帶的許多能量將被金屬表層吸收,而吸管扭曲的表麵會反射更多的光,吸收更多的能量。吸管的聚乙烯材質也會吸收很多能量。你們想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吸收了那麼多能量,吸管當然會爆炸,”博克搶在卡提開口之前說。“完全正確,博克先生。這些吸管爆炸時,就發出了電波,其中的細節我就不想過多解釋了,可以嗎?電波從中心向四周擴散,將最初的能量轉化為向四周輻射的能量,引起二級反應。”卡提這才恍然大悟。“真聰明——可是原來的能量也損失了一半,起碼有一半向外擴散了。”“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剩下來的仍然可以達到能量臨界點,我們隻需要這部分。再說,二級反應體四周的金屬也會轉而產生電波,源自同一股能量,但它的質量較高,所以速度比吸管電波要慢得多。這些電波的密度比較大,而且會向內壓。二級反應物的外殼中間有一層兩厘米厚的真空層,我們把這裡麵的空氣抽掉,就可以把電波引到內部了。”“這麼說來,你是把初級反應所產生的能量轉向九十度之後引向二級反應體,跟初級反應所用的化學炸藥起到同樣作用?”卡提終於懂了。“好極了,頭領!”弗羅姆矜持地答道。“現在就有一股數量相對較大的等離子在向內施壓,中間的真空讓它有了加速空間,接著撞擊二級反應體,使二級反應體產生壓縮,二級反應體基本上是由氘化鋰和一氫化鋰所組成,兩者都添加了氚,四周還塗了一層鈾238。產生內爆的等離子猛烈衝擊反應體,初次反應所產生的中子當然也在撞擊反應體。由於高熱、高溫以及中子的撞擊,使鋰裂變為氚。氚立刻開始了它的核聚變過程,產生大量高能量的中子,同時釋放出能量。這些中子接著再撞擊鈾238,引起一次快速裂變反應,從而增加二級反應的爆炸力。”“正如弗羅姆先生所說,”戈森解釋道,“關鍵就是對能量的掌控。”“還有吸管,”博克說。“是的,我說過了,”戈森說,“這實在是太聰明了。”“那麼二級反應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呢?”卡提問。他不懂這些物理原理,但他知道數據的重要性。“初級反應將會產生大約七萬噸爆炸當量,二級反應大概相當於四十六萬五千噸當量。這些都是大概的數值,因為這玩意兒的零件可能存在一些誤差,而且我們不能測試實際效果。”“你對這武器有信心嗎?”“完全有信心,”弗羅姆說。“但是,沒有辦法測試,你說過……”“頭領,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沒辦法進行適當的測試,過去在東德我們也遇到過同樣的問題。所以,我們都采用過度設計,某些部分,我的設計標準超過原來的百分之四十,有些部分甚至超過百分之一百。要知道,美國、英國、法國,包括蘇聯製造的同類型武器,在尺寸上隻有我們的五分之一大小,但威力是相同的。尺寸和功效的反差這麼大,隻能靠周密的測試。這類裝置的物理原理十分簡單,但技術如何就要靠經驗了。戈森先生說過,這就好比搭橋,古代人建橋用的是一種相當浪費材料的結構。按現在的標準衡量,他們用的石頭太多,需要的勞工也太多,對不對?這麼多年來,人類已經學會了更有效率地建橋,利用更少的原料,更少的勞工,達到相同的目標。但不要忘了,有一些古代的橋梁直到現在依然存在,依然還是橋梁,雖然它們的設計缺乏效率。我們的這顆炸彈,即使說不上多麼有效,同時也耗費了許多原料,但它依然是一顆炸彈,而且會像我預測的一樣爆炸。”這時,車床停止作業的提示聲響起,大家都轉過頭去看著機床。警示燈已經變成了綠色,加工程序完成了。弗羅姆走過去,讓工人將車床裡的冷卻劑抽出來。五分鐘後,花那麼長時間製造出的成品終於呈現在眾人麵前。機床的機械臂將鈈塊放到眾人眼前,終於完成了。“好極了,”弗羅姆說,“我們會仔細檢查這塊鈈,然後再開始組裝工作。諸位,最困難的部分已經結束了。”他心想這很值得喝瓶啤酒以示慶賀,但轉而一想現在還沒到穩操勝券的地步。要注意細節,千萬要注意細節,這就是工程學的本質。“有什麼消息,丹?”瑞安在保密電話裡問。他沒看到家裡的報紙,卻在辦公桌上看了報紙上的那篇汙蔑性報道。“我敢保證絕不是從我這裡泄露出去的,瑞安。一定是從你們局裡傳出去的。”“我剛才把我們這裡的保安負責人罵了個狗血噴頭,他說他一點也不知道這件事。報紙上說的‘資深’官員是什麼意思?”“霍爾茲曼用的形容詞太多了。聽著,瑞安,我已經說得夠多了。我不能談論正在進行的調查,你還記得嗎?”“我倒不擔心調查,隻是擔心有人泄露了絕對不能透露情報來源的機密資料。如果這個世界還講點理的話,我們應該把霍爾茲曼抓起來!”瑞安在電話裡罵道。“你想招惹新聞界嗎?”瑞安抬起頭來,強迫自己做個深呼吸。這其實並不是霍爾茲曼的錯,不是嗎?“好吧,我隻想呐喊一番,讓心裡舒服一點。”“不管現在正在進行什麼調查,都不是聯邦調查局負責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保證,”默裡說。“這就夠了,丹。”瑞安冷靜了下來。如果不是調查局和局裡的安全單位來調查的話,那麼報道中肯定有虛假內容。“可能是誰向外泄露的呢?”瑞安大笑。“可能?國會裡至少有十到十五名嫌疑犯,白宮裡也許還有五名,總共有二十人,沒準局裡還有四十人呢。”“報道的其他部分隻是煙霧彈而已,否則就是有人彆有用心。”默裡十分肯定。他心想,美國政府透露給新聞界的各種消息中起碼有三分之一是想借刀殺人。“這消息的來源真那麼敏感嗎?”“這電話並不安全,你記得嗎?”“懂了。聽著,我可以私下裡以個人身份接近這個霍爾茲曼。他是個好人,有責任心,也是這一行的老手。我們可以非正式地和他談一談,讓他知道,他寫的文章可能傷及無辜,以及局裡行事的方法。”“我必須先跟馬庫斯談談。”“我也必須取得比爾的同意,但我想他會同意的。”“好吧,我去請示局長。過會兒再打電話。”瑞安掛上電話,走進局長辦公室。“我已經看過這篇報道了,”卡伯特說。“聯邦調查局不知道這項調查的事,我們局裡的人也不知道,因此,我們可以斷定,這篇報道中的醜聞完全是虛構出來的。但有人把大三角帆的情報透露給了新聞界,這會讓我們的間諜送命的。”“那你覺得該怎麼辦呢?”局長問。“丹·默裡和我可以非正式的身份接近這個霍爾茲曼,告訴他,他接觸的是機密資料。我們會請求他不要再報道這件事。”“請求?”“是請求,我們不能對新聞記者下命令,除非對方肯收我們的錢,”瑞安說,“我從來沒這麼乾過,但丹乾過,這是他的主意。”“我必須向上級請示,”卡伯特說。“老天,馬庫斯,我們就是上級!”“跟新聞界打交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我的大局長——坐上你的車到白宮去,客客氣氣地請求他們吧。”還沒等卡伯特感到臉紅,瑞安已經轉身走出了辦公室。在回到自己辦公室的短短幾碼路上,瑞安的手在顫抖。難道他就不能給我一點兒支持嗎?最近一切都不對勁。瑞安往辦公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手上的疼痛讓他重新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最起碼克拉克的小行動進行得相當順利,有一件事進展順利,總比什麼都沒有好。但也好不到哪裡去。瑞安看著擺在桌上的家人照片。“他媽的,”他詛咒自己倒了邪黴。近來沒有一件事能得到卡伯特的支持,在子女麵前,他逐漸變成了一個差勁的父親,而且他確信最近他也已經不是個好丈夫了。埃利奧特看過這篇頭版報道之後感到極大的滿足。霍爾茲曼報道了.99lib?她所希望報道的東西,操縱新聞記者原來這麼容易。她後來才明白,自己已經打開了一扇通往一個全新世界的大門。由於卡伯特懦弱無能,中央情報局的官僚體製中又沒有人支持瑞安,因此,她就可以穩操勝券,這種感覺真是妙不可言。撤瑞安的職,已經不再是一個怨恨而遙遠的夢想了,她現在可以隨心所欲。瑞安曾經拒絕過白宮的不少要求,有時候還越級,直接找國會議員討論內部事宜,害得她無法跟中央情報局維持密切的聯係。隻要趕走瑞安,她就可以利用假裝給卡伯特提出“建議”的口吻而下達指令,卡伯特一定會對她言聽計從的,丹尼斯·邦克依然掌握著國防部和他那愚蠢的球隊,而倫特·塔爾博特仍穩坐國務院。埃利奧特將完全控製住國家的安全機關,因為總統以及其他重要部門都得聽聽她的意見。此時,她的電話響了。“卡伯特局長來訪。”“請他進來,”埃利奧特說。她站起來走到門前。“早安,馬庫斯。”“你好,埃利奧特博士。”“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她問,同時示意請他坐在沙發上。“報紙上的那篇報道。”“我已經看到了,”國家安全顧問說,言語之間不無同情。“不管是誰泄露了這份情報,很可能危及到一名重要情報來源的性命。”“我知道。是你們局裡的人嗎?我是說,你們局裡的調查結果如何?”“不是我們局裡的人。”“是嗎?”埃利奧特靠在沙發上,撫弄著她的藍絲巾。“那會是誰呢?”“我們不知道,莉茲。”卡伯特的表情比她料想的還要不安。埃利奧特頑皮地想,難道卡伯特以為自己是調查的目標?這倒是個有趣的想法。“我們想跟霍爾茲曼談一談。”“你是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和聯邦調查局想跟他談談,當然是非正式的,讓他知道,他可能做了一些不負責任的事。”“誰出的這個主意,卡伯特?”“瑞安和默裡。”“他們?”她頓了一下,好像在考慮這件事情。“我認為這不是個好主意。你也知道新聞記者的為人,想讓他們聽話,就必須用正確的方法。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搞定這件事。”“這件事真的很嚴重。大三角帆對我們相當重要,”卡伯特一激動就愛重複剛才的話。“我知道。瑞安的報告說得很清楚,你那時候好像生病了,所以沒有來聽。至今為止你們還是沒辦法證實他的報告嗎?”卡伯特搖了搖頭。“沒有辦法。瑞安跑到英國,請英國人探探風聲,但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消息。”“你要我對霍爾茲曼說些什麼?”“請告訴他,他的文章可能危及到一名相當重要的情報人員,那人可能因此喪命,而且會產生相當嚴重的政治後果,”卡伯特說。“是啊,這可能對他們的政治局勢造成不利影響,是吧?”“如果大三角帆的報告是真的,那麼俄國政府很可能發生大變動。現在透露我們知道的情報會讓他陷入危險。請記住——”埃利奧特插話說:“卡迪雪夫是我們的王牌。萬一他暴露了,我們就沒有王牌了。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馬庫斯。謝謝。我會親自跟霍爾茲曼談的。”“這太好了,”卡伯特頓了一會兒說。“很好。還有其他事要告訴我嗎?”“沒有了,我來就為這件事。”“我認為現在應該讓你知道一些事了。我們這兒做了一些相當敏感的工作,”她補充說。卡伯特明白她的意思。“是什麼呢?”情報局長小心翼翼地問。“絕對機密,”埃利奧特說著,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大公文袋。“我是說,絕對機密,馬庫斯。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出去,好嗎?”“好的。”情報局長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個秘密。埃利奧特打開公文袋,遞給卡伯特幾張照片,卡伯特粗略地瀏覽了一遍。“這女人是誰?”“她叫卡羅爾·齊默爾,是一名因意外而喪生的空軍機組人員的遺孀。”埃利奧特又補充了其他細節。“瑞安有豔遇?真沒想到。”“能不能在中央情報局裡找到更詳細的資料?”“如果不想引起他懷疑,可能相當困難。”卡伯特搖了搖頭。“他有兩名貼身保鏢,克拉克和查韋斯,不引起他們的注意沒門。他們三人是鐵哥兒們,是好朋友。”“瑞安和保鏢關係很好?此話當真?”埃利奧特感到很吃驚。在她眼裡,保鏢和家具一樣,沒必要去親近。“克拉克是一名資深外勤特工。查韋斯是一個新人,一邊在大學上課,一邊當保鏢。我看過他們的檔案。克拉克沒幾年就要退休了,把他作為一名保鏢留用,隻不過是為了照顧一下麵子而已。他還是乾了一些漂亮的事的,人也不錯,很稱職。”埃利奧特對此不屑一顧,但卡伯特的話讓她覺得似乎無可奈何。“我們想讓瑞安悄然隱退。”“這可不太容易,國會的人挺喜歡他的。”“你隻要說他不服從命令就行了。”“這一套在國會裡行不通。你也知道。要撤他的職,必須通過總統才行。”這一套在國會裡行不通,埃利奧特心想,看來卡伯特在這件事上是幫不上忙了。不過埃利奧特也從來沒真的指望他能幫上忙。卡伯特的性格太軟弱了。“如果你不反對的話,由我們來處理這件事好了。”“好主意。要是蘭利總部知道我參與了這件事,恐怕不太好。這種事情實在要不得,”卡伯特喃喃地說,“會嚴重打擊局裡的士氣。”“不錯。”埃利奧特站了起來,卡伯特也跟著站起來。“謝謝你過來告訴我這些事。”幾分鐘後,埃利奧特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把雙腳蹺在辦公桌上。一切順利,完全按計劃進行。我乾這種事情真是越來越在行了……“情況怎麼樣?”“這是今天華盛頓報紙登出來的,”戈洛夫科說。此時是莫斯科時間晚上七點鐘,黑沉寒冷的夜空讓人覺得隻有在莫斯科才會感冒似的。他必須向總統報告美國報紙上的有關報道,但這決不會讓今夜變得暖和些。納莫諾夫從克格勃第一副主席手裡拿過報道的譯文看了一遍。讀完之後他立刻把這兩張紙扔在辦公桌上。“這是什麼胡說八道?”“霍爾茲曼是相當重要的華盛頓記者,可以接近福勒政府的要員。”“他們可能是胡編亂造,我們的記者也常這樣。”“我們不這麼看。從報道的語氣來看,這份資料是白宮的人透露出來的。”“真的?”納莫諾夫抽出手帕擤了擤鼻子,咒罵著天氣突變帶來的感冒。他現在沒時間生病,哪怕是一場小病。“我不相信。我親自告訴過福勒,我們銷毀彈道導彈的確有困難,也向他解釋了其他政治上不負責的胡說八道。你知道,我必須跟軍界過激派打交道,我說的是那幫在波羅的海三個小國自行其是的笨蛋。美國人也真是的,實在難以想象,他們竟然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是的,他們的情報機構會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但我親口把真相都告訴過福勒!”“總統同誌。”戈洛夫科頓了一下。“同誌”這兩字叫慣了,很難改口。“我們有一些政治派係不相信美國人,他們也有一些派係一直對我們抱有敵意和不信任。美蘇之間的變化來得太快了,很多事情不會在一夜之間就煙消雲散。我覺得有些美國人可能會相信這篇報道。”“福勒的虛榮心很強,實際上他很懦弱。他這個人心裡充滿了不安全感,但他不是傻瓜,隻有傻瓜才會相信這種報道,特彆是在我們兩人會麵之後。”納莫諾夫將翻譯資料還給了戈洛夫科。“我的分析人員不這麼看。我們覺得美國人真的相信這篇報道。”“謝謝他們的意見。但我不同意。”“既然美國人能搞出這樣一篇報道,就說明我們的政府裡有他們的間諜。”“這一點我從不懷疑。我們也有啊,不是嗎?但對於這件事,我不相信。理由很簡單,沒有間諜能夠向美國政府報告我從來沒有說過的事,對不對?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些話。這一定是編出來的。要是一名間諜對我們說了謊,你該怎麼辦?”“總統先生,我們不應該忽視這種事,”戈洛夫科提醒總統說。“美國人肯定也是這麼想的。”納莫諾夫停了一會兒,然後笑了起來。“你知道這篇報道的用意嗎?”“什麼用意?”“你要用政客的思維去考慮問題。這很可能是他們內部權力鬥爭的跡象,隻是附帶著把我們也扯了進去。”戈洛夫科想到過這一點。“我們曾經聽說,他們的情報局副局長瑞安不討福勒的喜歡。”“瑞安,啊,對了,我記得他。他向我們提供過一個很好的建議,戈洛夫科,對不對?”“就是他。”“他倒是說話算話的人。他曾經對我許下承諾,而他也的確沒有食言。”政客是不會忘記這種事的,戈洛夫科心想。“他們為什麼不喜歡瑞安呢?”“據說他跟一些人不和。”“這我相信。福勒和他的虛榮心。”納莫諾夫攤開雙手說。“事情就是這樣。我是不是也可以做一名出色的情報分析員?”“您肯定是最好的一個,”戈洛夫科附和道。他當然必須這樣說。再說,總統已經知道了他的手下沒有完全發現的事。戈洛夫科離開時滿麵愁容。假如他沒有猜錯的話,前任克格勃主席格拉希莫夫在幾年前的叛逃就是瑞安一手安排的,這件事嚴重損害了克格勃的海外工作。單是在美國就有六個情報網被破獲,在西歐有八個。新建的情報網直到現在才剛剛開始取代它們。此外,克格勃還喪失了滲透進美國政府的能力。惟一的好消息是,他們破解了對方軍政通訊的密碼,但這還不足以替代滲透到對方內部的間諜。美國那邊好像出了些怪事,戈洛夫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或許,總統是對的,這隻是內部權力鬥爭,但也可能是其他事情的先兆。戈洛夫科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事情,也就幫不上忙。“剛好及時趕回來,”克拉克說,“他們今天檢查過汽車嗎?”“如果今天是星期三……”瑞安回答。局裡每個星期都會檢查他的座車,看是否有人偷偷安裝了竊聽器。“那麼,我們現在可以談這件事了。”“是的。”“查韋斯說得沒錯,隻要找對人,再塞一瓶好酒就可以了。平常值班的那名維修人員在那天會請病假,我們兩個就會被派去為那架747做地勤工作。我負責清理機內雜物,刷洗水槽和馬桶,補充酒吧裡的酒。明天你就可以看到正式的可行性評估報告,總之,我們能辦到,被發現的幾率微乎其微。”“你知道被發現的後果嗎?”“哦,當然。這可是國際事件。我可能得提前退休。這倒無所謂。瑞安,隻要我想退休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但這對查韋斯就是一個汙點。這孩子前程遠大。”“萬一你們被發現了怎麼辦?”“那我就用西班牙語對他們說,是幾個日本記者要我這麼乾的,他們還為此付給我一大堆比索。這是騙他們上當的,瑞安。要是他們以為是自己人乾的,就不會大肆張揚了,說出去畢竟不好聽,他們怕丟臉。”“克拉克,你真是隻狡猾的老狐狸。”“我是在為國家效勞,長官。”克拉克大笑起來。幾分鐘後,他把車子開上了岔路。“希望我們沒有太晚。”“今天在辦公室可能不太好過。”“我看過報上那篇報道了。我們怎麼辦?”“白宮會跟霍爾茲曼談談,請他高抬貴手。”“是局裡的人說出去的嗎?”“至少我們不知道這件事,聯邦調查局也不知道。”“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是吧?”“看起來是這樣。”“狗屎!”克拉克把車停到停車場時說。卡羅爾顯然在家,正在清洗晚餐後的碗盤。卡羅爾家的聖誕樹已經布置好了,克拉克把禮物搬進屋裡。瑞安在英國給卡羅爾一家也買了些禮物,克拉克和南希幫他把禮物包起來,瑞安對包裝禮物一竅不通。不幸的是,他們剛走進屋裡就聽到了哭聲。“不要緊,瑞安博士,”一個孩子在廚房裡告訴瑞安。“傑姬出了點意外,媽媽正在浴室裡清理呢。”“好的。”瑞安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說明是他來了。“好了,進來,”卡羅爾說。瑞安看到卡羅爾正彎腰趴在浴缸上。傑姬以孩童慣有的可憐楚楚的單調聲音哭泣著,似乎也知道自己犯錯了。地上堆著一堆孩子的衣服,空氣中充滿了香氣。“出了什麼事?”“傑姬以為我的香水跟她的玩具香水一樣,把一整瓶都倒了出來。”卡羅爾一邊刷著衣服一邊抬起頭來說。瑞安拿起一件小女孩的襯衫。“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一整瓶呐,貴極了!這孩子真壞!”傑姬的哭聲頓時升高。她的小屁股可能已經被打了幾下。瑞安慶幸沒看到這個場麵。如果有必要,他對自己的孩子也很嚴厲,但他就是受不了看彆人打孩子。這是他的性格弱點。當卡羅爾把傑姬從浴缸裡抱出來的時候,香水味還沒有散去。“實在太浪費了一點,是不是?”瑞安抱起小傑姬,可孩子還是哭個不停。“八十美金呢!”卡羅爾說,好在怒氣已經消了。她對帶小孩子有很多的經驗,她知道小孩子一定會犯錯。瑞安把小傑姬抱到客廳裡,當她看到一大堆禮物時,立刻破涕為笑。“你真是太好了,”傑姬的母親說。“我隻是碰巧買了些東西。”“聖誕節你不能來這兒,你有自己的家。”“我知道,卡羅爾,快過聖誕節了,順便過來看看你們。”這時克拉克抱了一堆禮物進來。這是他送的,瑞安知道,克拉克是一個大好人。“我們可沒有東西送給你們,”卡羅爾說。“當然有。小傑姬給了我一個熱烈的擁抱。”“那麼我呢?”克拉克問。瑞安把傑姬抱給克拉克。這真是有趣的一幕。很多人一看到克拉克的眼神就會提防他,但卡羅爾家的孩子都把他當作可愛的大玩具熊。幾分鐘後,兩人上車離去。“你這麼做真好,克拉克,”他們開車離開時,瑞安說。“這沒什麼。嘿,瑞安,你知道給小孩子買禮物有多有趣嗎?有誰會替他的孩子買貝莉牌的胸罩呢,可我女兒瑪姬就要這個,還把這東西列在她的禮物單上。性感胸罩,我的老天。做父親的怎麼能走進百貨公司給自己的女兒買這種東西呢?”“她們玩芭比娃娃恐怕太大了點兒。”“哎!博士,真可惜,但我不得不承認,她們已經長大了。”瑞安轉過身咯咯地笑起來。“那種胸罩——”“沒錯,傑克,要是我發現哪個家夥跟我女兒約會,他就死定了。”瑞安忍不住笑出聲來。但他知道,自己的小女兒還沒有開始約會,他也隻有此時此刻還能對此談笑風生。將來看著女兒跟彆人走,再也不能保護她,他一定會很難過。對克拉克這種人,這就更難了。“明天還是像往常一樣來接你?”“是的。”“再見,博士。”瑞安在八點五十五分走進家門。他的晚餐還是放在和往常一樣的地方。他跟平常一樣,倒了一杯酒,啜了一口,然後脫掉外衣,掛在衣櫥裡,再走到樓上換衣服。他上樓時碰巧卡茜正要下樓,就對她笑了一下。他沒有親吻卡茜,他太累了。問題就在這兒,他應該放鬆一下,克拉克說得沒錯,他真的需要放鬆幾天。瑞安在換衣服的時候告訴自己。卡茜打開衣櫥,找她放在上衣裡的病曆。開門的時候,她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卡茜疑惑地彎下腰去,聞到一股怪味。這是哪來的?她的鼻子左聞右聞,好像漫畫書裡的人物。但是,當她發現那味道的來源時,臉上完全沒有了漫畫人物的表情。是瑞安的駝毛大衣散發出的味道,就是她去年送給他的那件很貴的大衣。但,這不是她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