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看法(1 / 1)

“傑克,你的臉色不太好啊,”巴茲爾·查爾斯頓爵士說。“要是有人再對我說這句話,我非乾掉他不可。”“飛行不順利嗎?”“飛越大西洋的時候顛簸得厲害,害得我無法入眠。”瑞安的黑眼圈看上去比平常更深了。“好吧,一頓可口的午餐或許會使你恢複。”當兩人走上通往上議院的威斯敏斯特橋路時,瑞安說:“今天天氣真好。”碧空明澈,萬裡無雲,是英國初冬時節難得一見的好天氣。風從泰晤士河上吹來,可瑞安並不在意。他穿著厚重的大衣,脖子上還圍著圍巾,寒風吹在臉上,讓他感到清醒。“辦公室出了問題,巴斯?”“發現了一個該死的竊聽器,離我的辦公室就隔兩層樓,整幢大樓都得徹底清查一遍。”“看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是克格勃乾的嗎?”“還不能肯定,”在他們過橋時,查爾斯頓說,“大樓外立麵出了問題,牆皮一塊塊地往下掉。幾年前蘇格蘭場也出過同樣的事——工人在換電線時發現了一根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電線,於是追根溯源。我們俄國朋友的行為並沒有收斂,其他許多國家的情報機關也一樣。你們總部那邊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吧?”“沒有。我們那地方比較冷僻,不像你們的世紀大樓這麼熱鬨。”瑞安指的是英國秘密情報局,它位於人口相當稠密的地區,隔壁就是一個公寓住宅區,隻需一枚小小的低功率竊聽器就可以把資料弄出去。相比之下,坐落在一大片樹林裡的中央情報局蘭利總部就不太可能發生這種事。此外,中情局的新大樓還加裝了一些精密裝置,可以阻擋樓內的電波向外傳送。“你們應該向我們學學,加裝電波屏蔽裝置。”“這得花一大筆錢,可我們現在剛好資金短缺。”“管他呢,我們正好借機出來走走。如果我們在這裡也被竊聽了,那我們就沒戲了。”“沒完沒了,是不是?我們打贏了冷戰,但冷戰永遠都不會結束。”“那個希臘神人,叫什麼名字來著?天神罰他把一塊大石頭推上山頂,可每一次他快把石頭推到山頂時,那塊該死的石頭就會從山的另一邊滾下去。”“是西西弗斯?要麼就是坦塔羅斯?我從牛津畢業已經有好長時間了,約翰爵士。不管是誰的故事,你說得都沒錯。爬上山,抬頭一看還是山,周而複始,永無止境。”他們沿著河岸繼續向餐館走去,離上議院越來越遠了。這樣的會麵是有一定之規的,不可以單刀直入直接談及正事,必須先寒暄幾句,聊一點輕鬆的話題。一些趁淡季出遊的美國人正在到處拍照。查爾斯頓和瑞安故意遠遠地繞開他們。“我們局裡出了問題,巴斯。”“什麼問題?”查爾斯頓頭也不回地問。在他們後麵,跟著三名保鏢,還有兩名保鏢在前麵開路。瑞安也沒有轉過臉去看查爾斯頓。“我們潛伏在克裡姆林宮的人跟納莫諾夫處了一段時間。他報告說,納莫諾夫擔心軍方或克格勃可能發動政變。他說,他們可能要推翻戰略武器條約,還說蘇聯以前部署在東德的一些戰術核彈頭可能已經不知去向。”“是嗎?這可真是可怕的消息。來源可靠嗎?”“相當可靠。”“那麼,我隻能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瑞安博士。”“你手下的情報人員怎麼樣?”傑克問。“很出色。”“他沒聽說類似的事情?”“風言風語還是有的。波羅的海問題,格魯吉亞問題,還有穆斯林問題,夠他納莫諾夫忙的。你們美國人怎麼說來著,‘獨臂裱糊工’?納莫諾夫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他得跟安全部隊談條件,但說到政變嘛,”查爾斯頓搖了搖頭。“我們認為這不大可能。”“可我們的人的確就是這麼說的。那麼核武器的事呢?”“恐怕我們的人在蘇聯還接觸不到這方麵的資料,他比較偏重民事問題。”傑克知道,巴茲爾隻能說這麼多了。“你認為這件事很嚴重嗎?”“非常嚴重。我必須這麼看。這名特工連續多年提供給我們的情報都非常可靠。”查爾斯頓微微一笑問:“他是福利夫人招募的吧?那可真是位迷人的妙齡女郎。我聽說她最近又生了一個孩子。”“對,是個女孩,叫埃米莉·薩拉,長得很像她媽媽。”傑克心想,查爾斯頓回避第一個問題的方法真夠巧妙的。“過了新年,瑪麗·帕特就會回來工作。”“對了,你們局的托兒所像座城堡,是吧?”“那是我們最精明的投資之一,真希望是我想出來的。”“你們這些美國人哪!”查爾斯頓爵士笑道。“核武器不見了,是啊,這種事的確不能掉以輕心。軍方和克格勃可能串通一氣,用戰術核彈頭來要挾納莫諾夫。要是那樣的話,真是太可怕了。可我們沒聽到一點兒風聲。要掩蓋這樣一個驚天大秘密,一定很困難,你不覺得嗎?我的意思是說,除非人人都知道有人正受到要挾,否則要挾毫無作用。”“我們還聽說,克格勃正在德國進行一項與核武器有關的行動,這隻是傳聞,具體細節尚不清楚。”“是的,我們也聽說了。”查爾斯頓說著,兩人走上了泰特索爾城堡餐廳的跳板。這家餐廳是由一艘舊蒸汽渡輪改造的。“還有呢?”“我們自己也在行動。看來埃裡希·昂納克搞了他自己的‘小曼哈頓計劃’,所幸這項計劃已經胎死腹中。俄國人知道這件事後相當憤怒,東德政局發生變化之前,就已經把大量的鈈都還給了以前的社會主義兄弟。我猜克格勃調查的就是這件事。”“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瑞安心想,我的天哪,巴斯,你們這些家夥就是不肯忘掉陳年舊事,不是嗎?“我以為這件事沒什麼可說的,傑克。”查爾斯頓向餐廳領班點了點頭,那個領班把他們帶到餐廳最裡麵的一張桌子旁邊。兩人保鏢所坐的位置剛好把瑞安和查爾斯頓跟其他人隔開。“我們的德國朋友很坦率。他們說,這項計劃已經全麵終止,而且永遠不會重新啟動。我們自己的技術人員逐一檢查了每個細節,證實德國人說的全都是事實。”“什麼時候的事?”“幾個月之前。”看到侍者走過來,查爾斯頓問。“你以前來過這兒嗎,傑克?”“沒來過,彆的渡輪餐廳倒是嘗過幾家。”巴茲爾點了一杯苦味啤酒,瑞安要了一杯淡啤酒。侍者離開後,他們才重新開始交談。“我說的克格勃行動是最近的事。”“有意思,可能是同一件事。要知道,他們也許和我們一樣都盯著相同的事情,隻是他們的動作慢了一步。”“在核武器問題上?”瑞安搖了搖頭。“我們的俄國朋友相當聰明,巴斯,他們比我們更重視核武器,在這一點上我相當佩服他們。”“沒錯,中國給了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學乖了,不是嗎?”查爾斯頓說著,放下手中的菜單,向侍者招招手,示意他把飲料端過來。“這麼說來,你認為這件事很重要?”“當然。”“你的判斷通常都是對的,傑克。謝謝。”查爾斯頓向侍者說,然後兩人都點了菜。“你覺得我們應該深入調查這件事?”“不錯。”“好吧,你還能告訴我什麼?”“我能說的恐怕就這麼多了,巴斯。”“你的情報來源一定相當出色。”巴茲爾爵士喝了一口啤酒。“我想,你還有所保留吧。”“的確如此,可是……巴斯,我們哪一次不是有所保留呢?”“有任何相反的情報嗎?”“一點也沒有,所以我們至今都無法完全證實這份情報。我們的情報來源實在太出色了,讓我們沒辦法從其他渠道得以證實。所以,我才大老遠跑到英國來向你請教。從你們提供給我們的資料來判斷,你的情報來源一定也相當好。無論他是誰,他的話也許最能證明我們的人說的是不是實話。”“要是我們不能證實呢?”“那麼,我們隻能相信情報是真的。”瑞安並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那你的保留意見呢?”“我的意見無關緊要。原因有二:首先,我自己也不敢肯定我的判斷是對是錯;第二,並不是所有人都在乎我的看法。”“你為條約的簽署做了那麼多貢獻,卻沒有受到表彰,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瑞安疲憊的臉上顯出一絲苦笑,在過去的三十六個小時裡,他幾乎沒有睡過覺。“我得說,你的話沒有讓我感到吃驚,而且我不會問你怎麼知道的。”“不過呢?”“不過,我希望某人可以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新聞界!”瑞安終於笑了出來。“恐怕我們這裡不時興這種做法。我隻悄悄告訴了一個人。”“是首相嗎?”“是親王殿下。你今晚不是要同他共進晚餐嗎?我猜殿下也許想知道這件事。”傑克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威爾士親王不會透露給彆人。瑞安自己絕不可能親口告訴他。可是……“謝了,夥計。”“我們都希望得到某種形式的認可。當然,像你我這種人是得不到承認的。這的確不公平,但事實就是如此。在這件事上,我破個例。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你的工作實在是太出色了,傑克。假如這世上還有一點兒正義存在,英國女王就應該給你授一枚功績勳章。”“你可不能告訴女王,巴茲爾。她很可能真會這麼做的。”“她的確可能這麼做,如此一來,我們的小秘密可就保不住了,是吧?”此時,侍者送餐過來,他們又一次暫時打住了話頭。“您的謙虛精神不遜以往啊,瑞安博士。”“你是說我很愚蠢吧,巴斯?”查爾斯頓笑而不答,英國人最會這一套。弗羅姆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麼成功。他們一共做了五個與鈈彈大小和結構相同的不鏽鋼坯塊,戈森也做出了測試所需的炸藥塊。他們用這五個不鏽鋼坯塊來測試戈森製造的炸藥,每一次的爆炸都完滿達到設計目標。戈森真是個天才小夥。當然,他是按照精確的計劃操作的,而這些計劃都是弗羅姆借助高性能電腦製定出來的。即便如此,這麼困難的工作第一次就完成得這麼完美,在工程界裡也算得上是奇跡了。現在,那塊鈈正在進行第一階段的機械加工。事實上,鈈已經相當完美了,看上去就像是為汽車引擎製造的高品質鋼鐵鍛件,這是個很好的開始。機床的機械臂將鈈塊從轉軸上取下來,放進一個密閉容器。這個容器裡當然也裝滿了氬氣。機械臂先將容器密封,再把它移到出入口,然後由弗羅姆把容器從封閉的機床裡取出來,拿到另一台機床上。整個程序將按照完全相反的順序重新進行一遍。弗羅姆把容器放入機床的入口,然後啟動真空泵,把機床內的空氣抽空,同時由底部灌入氬氣。當機床內充滿了惰性氣體後,機床的機械臂才會打開容器,從中取出鈈塊。機械臂會根據預先輸入的程序將鈈塊安置在新的轉軸上。這個動作必須極為精確,不能出現絲毫偏差。在弗羅姆的監督下,工人們開始啟動轉軸,將轉速慢慢提高到每分鐘一萬五千轉。“看起來這還——不行!”弗羅姆罵道,他本來以為已經調試得很精確了。轉軸的速度慢了下來,接下來進行了小小的校正。弗羅姆仔細檢查了配重,然後又開動了機床。這一次總算是成功了。弗羅姆把轉軸的轉速提高到每分鐘兩萬五千轉,機床絲毫沒有出現偏差。“你們第一次加工就做得非常好,”弗羅姆站在戈森背後說。“我們會損失多少鈈?”戈森問。“十八點五二七克。”弗羅姆關掉轉軸,站直了身子。“我對我們的工人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建議明天再最後拋一次光。這時可不能蠻乾,大家都累了,該吃晚飯了。”“聽你的,弗羅姆先生。”“叫我曼弗雷德,”弗羅姆對戈森說,這讓這位年輕人多少有點兒驚訝。“易卜拉欣,我們得談一談。”“到外麵去談好嗎?”戈森把德國人領到門外,此時夜幕已經降臨。“我們不能殺死這些人,他們是寶貴的資源。要是再碰上這樣的機會該怎麼辦?”“可你答應過……”“我真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這麼順利。我原來預計你和我——唉,算了,我就實話實說了,我本來以為我得事必躬親。可你,易卜拉欣,你的技術太好了,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我們現在已經有了一個超一流的工作小組,我們必須保住它!”戈森很想問問他,我們到哪兒再去弄十公斤鈈呢?“曼弗雷德,我想你是對的。我會跟頭領討論這件事。你必須記住——”“安全問題,我知道。到了現在這個階段,我們不能冒任何風險。我隻想懇求你,做事總該公平一點兒,畢竟是專業知識,對不對?我們必須考慮這一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明白,曼弗雷德,我同意你的看法。”戈森心想,這個德國人越來越有人情味兒了,可惜現在已經太晚了。“不管怎麼說,你提議我們在開始最後一道工序之前先美美地飽餐一頓,我同意。今晚有新鮮的羊羔肉,我們還弄到一些德國啤酒,是比特伯格牌的,希望你能喜歡這口味。”“是一種非常好的淡啤酒。易卜拉欣,可惜你們的宗教禁止喝酒。”“今晚我想稍稍放縱一下,希望真主能原諒我。”戈森想,這樣做應該可以博取這位異教徒的信任。“傑克,看來你工作很辛苦。”“是因為住家離上班的地方太遠,殿下。每天來回開車就要花兩三個小時。”“怎麼不換個近一點的地方?”威爾士親王客氣地建議道。“離開我現在住的地方嗎?”瑞安搖了搖頭。“那卡茜在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工作怎麼辦?孩子們也得轉學。這辦法恐怕行不通。”“你一定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景,你對我的身心狀態做了一番相當不客氣的評論。可我現在覺得,你此刻的情況比我當時還要糟糕。”瑞安注意到,親王顯然從巴茲爾·查爾斯頓爵士那裡聽到了不少,所以今晚的餐桌上才沒有任何酒精飲料。“工作總是有苦有樂,目前應該算是很苦的。”“我記得杜魯門曾經說過,‘如果你受不了熱氣,最好遠離廚房。’”“是的,殿下,苦雖苦些,但情況會好轉的。我們現在碰到了一些問題,僅此而已。當您揚帆出海的時候,事情不也是這樣嗎?”“船上的工作要比你的工作省心得多,而且上班的路程也短得多,事實上,大概隻有十五英尺,”親王笑著說。瑞安也笑了,但樣子相當疲倦。“那敢情好。十五英尺剛好是我與秘書之間的距離。”“你家裡情況如何?”在親王麵前說謊是沒有用的。“不太好。我的工作也幫不上忙。”“你有煩心事,傑克,大家都看得出來。”“是壓力太大。我喝酒太多,運動又不夠,沒彆的什麼。事情會好起來的,這陣子我隻是在工作上有點不愉快,而且問題拖延得太久了。謝謝您的關心,殿下,我還撐得住。”傑克幾乎讓自己相信,他剛才所說的這番話都是真的。“但願如此。”“我必須說,這是我這麼久以來吃過的最豐盛的一頓晚餐。那麼,您什麼時候再到美國去呢?”瑞安問,很高興終於換了個話題。“大概明年春末吧。懷俄明州的馬場主為我準備了一些馬,事實上,都是些可以打馬球的小馬駒。”“騎在馬背上打曲棍球,這真讓人著迷。”“這種遊戲讓我有機會欣賞鄉野風光。懷俄明州真是個好地方,我還打算到黃石公園去看看。”“我從來沒去過,”瑞安說。“也許,你可以和我們一道去?我還可以教你騎馬。”“也許吧,隻要您彆對著我揮舞那些榔頭,”傑克說,心想自己騎在馬上不知會是個什麼樣子,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忙中偷閒,抽出一個星期的時間。“那叫做馬球棍,傑克,馬球棍。我不會讓你參加馬球比賽的,你很可能會球沒打到,反倒打死幾匹倒黴的馬。我想,你應該能抽出點時間吧。”“我會儘力的。如果運氣好的話,到那時世界會安定一點。”“這個世界已經比以前安定多了,其中一大部分應歸功於你。”“殿下,巴茲爾或許是過於強調我的工作了。我隻是一台大機器裡的一顆小螺絲釘。”“人不該過於謙虛。不過你的工作竟然沒有得到認可,對此我感到失望,”親王說。“這不就是人生嗎?”傑克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冒出這麼一句。此時此刻,他已經無法完全掩飾自己的感受了。“我也這麼想,傑克,這就是人生,人生不會永遠公平。你是否想過,換個工作,或者,乾脆離開?”瑞安笑道:“算了吧,難道我看起來那麼令人討厭嗎?局裡需要我。”親王的臉色變得相當嚴峻。“傑克,我們算不算朋友?”瑞安挺直了腰板答道:“我的朋友雖然不多,但您算是一位。”“你相信我的判斷嗎?”“我相信您,殿下。”“那麼離開一陣子。你隨時都可以回去工作,像你這種有天賦的人是永遠少不了的,你知道這一點。我不喜歡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這行你乾得太久了,要知道,你很幸運現在還能脫身。你比我自由,充分利用你的自由吧。”“說得有道理,殿下。不過,如果您處在我的位置上,您也不會一走了之的,我們的理由甚至可能都一樣。我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您也不是。事情就那麼簡單。”“驕傲可能毀掉一個人,”親王說。瑞安向前探了探身說:“這不是驕傲,是事實。他們的確需要我。我也不希望這樣,可是沒辦法。問題是他們自己想不明白。”“新局長真的有這麼糟嗎?”“馬庫斯不是個壞人,但他很懶。他喜歡他的職位,卻不想承擔責任。我想不僅是美國政府才有這個問題,不是嗎?您和我都明白,責任第一。您是因為生來就必須承擔這份責任,而我乾我的工作,是因為我是最佳人選。”“他們會聽你的嗎?”威爾士親王直率地問。傑克聳了聳肩。“也不是總聽我的。我有時候也出錯,但總得有人去做應該做的事,至少也得試著做。這個人就是我,殿下。所以我不能離開。您和我都很清楚這一點。”“哪怕這份責任會傷害到你?”“沒錯。”“你的責任感真是令人欽佩,約翰爵士。”“我遇到過幾位好老師。當您得知自己是暗殺目標,您並沒有躲起來。您本來可以——”“不,我不能。如果我——”“壞人就會占上風,”傑克替親王把話說完,“我現在的問題跟您的差不多。這是我從您身上學到的,您感到驚訝嗎?”傑克問。“是的,”威爾士親王承認。“您不會選擇逃避,我也不會。”“你還像以前一樣擅於辭令。”“我就說過嘛,我還沒到不可救藥的程度。”傑克對自己的表現相當滿意。“我要你帶上全家人來懷俄明州和我們一起度假。”“您可以繞開我,直接通知我的上級——卡茜。”威爾士親王笑道:“說不定我會這麼做的。你明天就回美國嗎?”“是的,殿下。我還要到商店去買幾件玩具。”“去睡一會兒吧,傑克。我們明年再接著討論這個話題。”此時的華盛頓時間比倫敦早五個小時。莉茲·埃利奧特正隔著辦公桌,雙眼緊盯著駐白宮的新聞記者鮑勃·霍爾茲曼。同白宮職員一樣,霍爾茲曼眼看著政客們沉浮升遷,但他卻能巋然不動。他在白宮裡閱曆豐富,但說起來不免有點兒矛盾。霍爾茲曼很有頭腦,他知道政府裡必定藏著一些秘密,可等到幾年以後他才挖掘出來,那時已經沒有報道的價值了,那成了曆史學家的工作。霍爾茲曼擅長的是捕風捉影,憑著這一手,他本來可以在任何一個情報機關的高層撈個一官半職的。但報社付給他的薪水比任何政府機關都要高得多,特彆是在他出版了幾本描寫政府高官生活的暢銷書之後,身價更是不凡。“這則消息的背景很深?”“沒錯,”國家安全顧問說。霍爾茲曼點點頭,做了筆記。這是規矩,不能直接引述。在報道中,伊麗莎白·埃利奧特將被稱為“政府官員”或是“內部知情人士”。此類采訪是不允許使用錄音機的。霍爾茲曼寫完,抬起頭來看著對方。莉茲·埃利奧特喜歡自己現在的角色。她是個聰明女人,雖說有點自視過高,可白宮裡人人都覺得自己是精英。而且,要是霍爾茲曼沒有看錯的話,埃利奧特眼下正是總統麵前的大紅人。但公眾才不關心這些呢。總統和國家安全顧問之間的風流韻事已不再是什麼秘密,白宮的職員們還和以往一樣守口如瓶,而且更加謹慎,霍爾茲曼對此感到有些奇怪。福勒總統不是那種受人愛戴的領袖。他們這麼做,大概是出於對這位形單影隻的總統的同情。他妻子去世的事儘人皆知,在上次競選期間這很可能為福勒爭取到了一些同情票。白宮職員也許認為,有個固定的女友會讓福勒有所改變。他們這樣做,也算是恪儘職守。(霍爾茲曼心想,從這一點可以看出,白宮職員和總統帶來的那些人就是不一樣,後者乾起事來毫無顧忌。)福勒和埃利奧特可能非常小心謹慎。不管怎麼說,白宮的新聞記者們在一家名為“密息源”的酒吧裡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這家酒吧設在國家新聞俱樂部大廈裡,和白宮就隔了兩條街。大家都認為,隻要福勒的愛情生活不影響他行使總統職權,就不屬於公眾應該關心的事情。畢竟,他的外交政策還是很成功的。《梵蒂岡條約》的簽署和出人意料的圓滿結果至今還讓人陶醉。麵對這麼出色的一位總統,怎麼好意思大打出手呢?“我們跟俄國人的關係可能出了點兒問題,”埃利奧特說。“哦?”霍爾茲曼不禁大吃一驚。“我們有理由相信,納莫諾夫很可能控製不住他手下的高級軍官。這可能會對裁軍條約的最終落實造成很大的影響。”“為什麼?”“我們有理由相信,俄國人會拒絕銷毀部分SS-18導彈。他們現在已經放慢了原定的銷毀進度。”連續說了兩次有理由相信。霍爾茲曼想了一會兒。這一定是個相當敏感的消息來源,應該不是竊聽來的,很可能是間諜直接提供的消息。“俄方稱,他們的銷毀設施出了問題。我們派駐那邊的監督員似乎相信他們的說法。”“可能是工廠的設計就有問題——你們是怎麼說來著?創造力的匱乏。”“那麼,中央情報局的意見呢?”霍爾茲曼一邊問,一邊飛快地做筆記。“他們交給我們一份初步報告,但至今還沒能給出一點真正的意見。”“那麼瑞安的意見呢?他可是蘇聯問題專家。”“瑞安的表現令人相當失望,”埃利奧特說,“事實上,我們正對他進行一次調查,調查結果讓人不安。這件事你可不能報道,也不能寫他的名字。”“調查發現了什麼?”“比如說,我們從中央情報局那邊得到的資料都被故意歪曲了,我認為局裡的一名高級官員和一名外國女人有染,很可能還有一個私生子。”“是瑞安嗎?”國家安全顧問搖了搖頭。“我不會證實,也不會否認。請記住我們先前的規則。”“沒忘,”霍爾茲曼答道,他壓住自己的怒火。她以為她在跟誰說話,吉姆·奧爾森嗎?“問題是,瑞安似乎知道我們不喜歡他提供的情報,所以他故意在其中插入一些虛假的內容,試圖以此來取悅我們。我們現在的確需要中央情報局能夠提供一些貨真價實的資料,可我們卻沒有。”霍爾茲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中央情報局的這類問題不稀罕,但瑞安似乎不是這種人。他決定把這個念頭先放在一邊。“那麼,納莫諾夫呢?”“如果我們的消息準確的話,納莫諾夫正逐漸失去權力,至於權力會落在左派或是右派手裡,現在還無法判斷。我們隻知道,納莫諾夫大勢已去。”“這消息可靠嗎?”“看起來是可靠的。有消息說,他受到安全部隊的要挾,這令人相當不安。但由於中央情報局的問題……”埃利奧特說著,攤開雙手。“偏偏局勢正在好轉的時候。我猜,你跟卡伯特之間也有問題吧?”“他在新的崗位上學得很快。要是他能得到更多的支持就好了。”“你擔心他嗎?”霍爾茲曼問。“非常擔心。眼下我們非常需要準確的情報,但是我們卻得不到。沒有可靠情報,讓我們該怎麼處理納莫諾夫的事呢?我們今後該怎麼辦?”埃利奧特憤怒地問。“我們的英雄到處跑,甚至越級直接跑到國會去,他淨乾一些和局裡不相乾的事,而且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在大事上卻沒給卡伯特當好幫手,沒有協助他分析問題。當然嘍,瑞安也有些煩心事……”我們的英雄,霍爾茲曼心想,多麼有趣的字眼。看來,她可真是恨透了瑞安。霍爾茲曼知道這件事,但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埃利奧特沒有理由去嫉妒瑞安。瑞安從來沒有表示出野心勃勃的樣子,至少在政治方麵沒有。在其他方麵,瑞安也是個大好人。霍爾茲曼還記得,瑞安有一次在公開場合與艾爾·特倫特發生過衝突,這件事肯定還上過報紙。可現在看來,瑞安跟特倫特的關係一直都很融洽。那到底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讓兩人產生如此激烈的意見分歧?瑞安得到過兩枚情報勳章,又是為了什麼緣故呢?霍爾茲曼一直打探不出確切的原因,隻聽到一些謠傳,他聽到過四種故事的五種不同版本。所有這些傳說可能全都是錯的。瑞安和新聞界的關係一向不好,就因為他從來不肯透露任何消息。他把保密也看得太重了,而瑞安也不想討好記者,霍爾茲曼對於這樣的人反而很尊敬。現在霍爾茲曼明白了,自己嚴重低估了福勒政府對瑞安的厭惡程度。我被人利用了。這件事再明顯不過,埃利奧特的手法當然相當高明。關於俄國人的情報可能是真的,中央情報局不能為白宮提供重要的情報,也不是什麼新聞。這話可能也是真的。那麼謊言在哪呢?或者根本沒有謊言?也許他們隻是想通過正常渠道,把一些真實、敏感的資料透露給外界。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從白宮西翼西北角辦公室獲取消息了。難道霍爾茲曼會白白放過這條新聞嗎?當然不會,老兄,記者暗自盤算。回家的旅程一路順利。瑞安儘可能在飛機上睡了個夠,在他睡覺的時候,一名負責客艙服務的中士看了看傑克買的組合玩具的說明書。“嘿,中士。”飛行員來到客艙裡伸展一下筋骨。“看什麼呢?”“少校,咱們的貴賓給孩子買了些玩意兒。”中士說著,把玩具說明書遞給飛行員。上麵寫著:一號杆插入A槽,用八分之七英寸的螺絲釘,用扳手將其固定,再用……“我想我寧願處理引擎故障。”“我也是,”中士說,“這位老兄將來可有苦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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