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狡猾的涅柔斯(1 / 1)

“落地後通知我一聲。”塔莉亞緊閉著眼睛說。雖然天使抓得牢牢的,我們根本不會從空中摔下去,但塔莉亞仍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抱著天使的胳膊不放。我安慰她說:“放心吧,我們很安全。”“我們……還在高空嗎?”我低頭看著層巒疊嶂的雪山,隻要伸一伸腳,就能踢到山尖上的積雪。“哪裡,也不算很高嘛。”我說。若依和格洛弗抱著天使的胳膊,懸在半空。她扯著嗓子喊:“這裡是寒拉斯!當年我曾在這兒捕殺過魔獸。照現在的速度來看,要不了幾個小時,我們就能到舊金山了。”一個天使喊道:“嗨,查克!到了舊金山,我們就能去走訪一下機械博物館的那些家夥了!他們的派對可真棒!”另一個天使說:“哈哈,想想都令人興奮!”我問:“你們去過舊金山?”一個天使說:“偶爾狂歡一下無傷大雅,對嗎?那些家夥曾帶我們去笛洋美術館,那裡的大理石女雕像可真……”“漢克!”名叫查克的天使急忙製止,“說話注意點,他們還是孩子。”“呃,好吧。”漢克的銅臉居然紅了一下,“專心飛行,不說閒話啦。”兩位天使突然加速,看得出來,剛才的一番談話已經令他們激情澎湃了。山脈的高度在逐漸降低,大山變成了小山,小山化做了農田。一條條公路蜿蜒曲折,一個個小鎮接踵而來。格洛弗用吹奏蘆笛來打發時間。若依也是閒得發慌,開始朝經過的標牌上射箭。一路上的標牌可就因此遭了殃,被她射得七零八落,滿目瘡痍。整整一天,塔莉亞都沒敢睜開眼睛,嘴裡不停地嘟囔,似乎是在祈禱。我對她說:“胡佛大壩上,你做得很好。宙斯聽到了你的禱告。”塔莉亞閉著眼睛,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過了半晌,她說:“也許吧。對了,你被骷髏武士圍困在渦輪機房裡,最後是怎麼逃出來的?”我把遇見芮秋·伊麗莎白·戴爾的事說了一遍,就連那個凡人女孩兒能看破迷霧這件事也沒有隱瞞。我本以為塔莉亞會說我發神經了,沒想到她竟然點點頭,說:“有些凡人的確能看破迷霧。誰都說不出原因。”我心念一動,想起老媽當初在混血者之丘上就曾看破幻影,認出了牛頭怪。而且,當我告訴她泰森其實是一個獨眼巨人的時候,老媽並沒有表示驚訝。或許她早就知道了呢。難怪隨著我的成長,她心裡一直惴惴不安。在破解幻影迷霧這方麵,隻怕她老人家比我的本事還大哪。我說:“雖然那個女孩兒惹人討厭,但沒有死在激流劍下,我還是挺高興的。”塔莉亞點點頭:“你的激流劍傷不了凡人,這樣很好。”隨即有所感觸地說,“還是當普普通通的凡人好啊。”“你們想在哪兒降落?”我正在打瞌睡,忽然聽見漢克詢問。我極目遠眺,感歎說:“哇噢。”以前,我隻在電視裡、圖畫上看過舊金山,身臨其境之後,才發覺這座城市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地方,簡直就是被青山環繞的縮小版的曼哈頓。這裡有廣闊的海灣,密密麻麻的船隻,風景彆致的小島。濃霧中,金門大橋跨海而建,雄偉壯觀。若依說:“在內河碼頭大廈附近降落。”查克說:“好主意。我們能和鴿子們打成一片了。”我們一起看他。他奇怪地說:“看我乾什麼?雕像就不能有點幽默感嗎?”天蒙蒙亮,彆說鴿子,就連人也沒有幾個。當我們突然在一處碼頭從天而降時,一個流浪漢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邊跑邊哇哇大叫。將我們送到了目的地,兩位天使便匆匆忙忙地趕去參加雕像朋友們舉辦的派對。看來即使是鐵石心腸,也有不甘寂寞的時候啊。好不容易來到舊金山,我卻不知道下一步該乾什麼了。這裡就是美國的西海岸,阿耳忒彌斯曾經來過這兒。如果預料得不錯,安娜貝絲也應該在這裡。可是舊金山這麼大,該上哪兒去找呢?明天就是冬至日了啊。我至今還沒有一點線索,不知道阿耳忒彌斯追殺的到底是什麼魔獸。那個魔獸既然引我們過來,就該留下點蹤跡啊。現在倒好,我們幾個人傻傻地站在碼頭,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士氣低落。經過短暫討論,在充分發揚了民主之後,我們一致同意先要弄清楚那個神秘的魔獸究竟是何方神聖。目標確定了,我提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怎麼弄清楚啊?”格洛弗說:“涅柔斯。”聽見這個沒頭沒尾的回答,我莫名其妙地問:“什麼?”“咦,你怎麼反問起我來了?不是阿波羅告訴你的嗎?先找到涅柔斯啊。”我點點頭。小山羊就是記性好啊,不像我,轉眼就把太陽神的話忘得一乾二淨,太不尊重神了。經過格洛弗這麼一提,我立刻回憶起來:“沒錯,‘海中老人’涅柔斯。阿波羅說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隻是,怎麼找到他呀?”若依嘴角一撇,說:“老涅柔斯,嗯?”塔莉亞好奇地問:“怎麼,你認識他?”“我母親可是海之女神啊。可惜,要找到他很難,隻能把他嗅出來。”“怎麼嗅出來?”若依淡淡地說:“跟我來,到時候你們自然就明白了。”工夫不大,若依便找來了一堆破爛貨讓我穿:肥大而襤褸的法蘭絨襯衫和牛仔褲,一雙猩紅旅遊鞋,一頂邋遢的彩虹帽。穿上後變成了一個活脫脫的流浪漢。我仰天長歎,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啊!“好看,好看。”格洛弗憋笑憋得滿臉通紅,“這一身打扮,嘖嘖,真是低調啊。”我恨恨地說:“承蒙誇獎。這種差事怎麼總往我頭上落呀?”若依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都已經告訴汝了,為了打入對方內部啊。”帶著我們在海邊經過一番勘察後,若依指著一處碼頭上的一群流浪漢說:“依海中老人的性子,肯定不會離開大海太遠。你去那裡碰碰運氣,今天天不錯,說不定他會出來曬曬太陽呢。”我定睛望去,看見那些流浪漢披著毯子聚成一堆,等待接濟處的人發放午餐。我問:“我怎麼知道哪一個是他?”若依說:“你放機靈點,裝做流浪漢走過去,彆打草驚蛇。他長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準,不過,他的氣味……很特殊。你一聞就知道了。”我頓時打消了進一步追問的念頭,苦笑說:“但願彆把我熏暈才好。找到他後怎麼辦?”“抓住他唄。”若依簡單地說,“屆時他會拚命掙紮,千萬彆放手啊。一定要逼他說出魔獸的去向。”“放心,我們堅決站在你的後方。”塔莉亞說著,從我的背後捏起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真惡心。呃,我又想了想……決定還是不站在你的後方了。但我會在精神上支持你的。”格洛弗向我蹺起了大拇指,意思是“相信你,你能行”。我感動得嘴唇發抖,真是一群講義氣的哥們兒啊。懷著萬千感慨,我毅然地朝前方走去。我把帽簷拉低遮住臉龐,搖搖晃晃地佯裝走不穩路的樣子,讓彆人以為我已經筋疲力儘了。經過一個流浪漢時,他正在唾沫星子飛濺,和夥伴們大講剛才如何看到了從火星飛來的金屬天使。這個流浪漢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子腐臭味道,不過嘛,味道並不特殊。繼續走人。兩個頭戴塑料袋子的流浪漢冷冷地看著我走近,其中一個流浪漢嗬斥:“滾開,小子!”我急忙抬腿跑路。就在剛才接觸的一瞬間,我已經聞到了他們身上的氣味,除了惡臭,還是惡臭,而且是普通的那一種。一個女流浪漢推著一個超市購物車,車裡裝了許多塑料火烈鳥。女流浪漢瞪著我,眼睛裡充滿戒備的神色,生怕我偷了她的寶貝火烈鳥。快要走出碼頭的時候,一瞥眼看見一個躺在太陽地裡閉目養神的老頭,一臉的老皮,估計也有個千八百歲了吧。他穿著皺皺巴巴的睡衣,外麵披了件浴袍,如果仔細辨認,或許能看出那浴袍是白色的。老頭長得倒是挺飽滿,有些發黃的大白胡子,看上去很像聖誕老人的模樣。當然啦,如果聖誕老人被人突然從床上拽下來,然後在垃圾堆裡拖了一圈出來,兩者還是有可比性的。至於老頭的味道嘛……我湊近聞了聞,頓時吃了一驚。這老頭身上的氣味很難聞,不出意外,但是,這股氣味明明白白的就是海腥味。臭魚爛蝦的味道大家聞過吧,就是這個啦。這老頭兒,成心在給大海抹黑嘛。我強行忍住胃內的洶湧翻騰,做出疲憊不堪的樣子,挨著老頭坐下。“聖誕老人”睜開一隻眼,狐疑地上下打量我。我完全無視,嘴裡嘀嘀咕咕,一會兒罵該死的學校,一會兒又罵愚蠢的家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將我的演技發揮到淋漓儘致的水平。“聖誕老人”心頭的一點疑慮被我的表演徹底打消了,又閉上眼睛繼續養神。我猶豫了一下,光天化日,在眾目睽睽之下欺負一個老頭不大好吧。我終於下了狠心,咬咬牙,豁出去了。我猛地跳到“聖誕老人”的身上。“啊——”老人尖叫起來。貌似是我抓他的吧,反倒被他抓得死死的。我剛一動手,就被他克製住了。我恍然大悟,這老頭根本就沒睡著啊。“聖誕老人”彆看一臉老皮老相的,手可狠著哪。像一把鋼鉤,抓住就彆想逃。“救命啊,殺人啦!”“聖誕老人”一邊淒慘地叫著,一邊死死地掐著我,掐得我直翻白眼。我叫苦不迭,心裡也在大喊:“救命啊,殺人啦!”旁邊一個流浪漢大叫:“小孩子欺負老人。作孽呀!”我和“聖誕老人”扭打著滾下碼頭。我一頭撞在電線杆上,隻感一陣眩暈。“聖誕老人”這時也鬆開了手,想要逃走。我哪敢怠慢,一個翻身從後麵抱住了他。“我沒有錢啊。”老頭大叫著,站起來就跑。我掛在他的後背上,環臂抱住他的胸口。老頭身上的腥臭味陣陣入鼻,熏得我幾欲作嘔。我說:“我是混血者。要的不是錢,是情報!”老頭掙紮得更加厲害:“你們這些英雄,為什麼總來找我的碴兒?”“因為你是百事通。”他叫喊著,瘋狂地轉著圈子,想把我從背上甩下去。我就像抱著一個飛速旋轉的滾筒,兩腳不著地。此時我也發狠了,他轉得越凶,我抱得就越死。兩個人糾纏著到了碼頭邊。我心裡忽然轉過一個念頭,於是說:“不要啊!千萬不要掉到水裡呀!”果然不出所料,老頭自以為找到了我的弱點,哈哈大笑著,背著我跳進海裡。受到海水的浸潤,我頓時感到力氣從四周的海水裡綿綿不絕地湧入我的身體。氣力大增之下,我抱得更緊了。老頭這才發覺上當。不過,他也有壓箱底的絕招——變形。到了海裡,他立刻變成一隻黑色海豹,猶如魚龍入海,在水裡上下翻騰。儘管海豹的皮膚很光滑,我仍然拚命地抱住變形後的涅柔斯,不敢有絲毫鬆弛。涅柔斯見不是辦法,於是再次變形,體積驟然增大,居然變成了殺人鯨。這一下,我再也抱不住了,急忙收回雙臂,順勢抓住了殺人鯨的魚鰭。海岸邊,一群遊客徜徉而來,對著港灣美景指指點點,煞是儘興。忽然水裡竄出一頭大鯨魚,更令人驚奇的是,鯨魚的背上居然還有一個臉色蒼白的孩子,遊客們齊聲驚呼:“哇噢!”慌亂中,我很有教養地衝大家擺了擺手。躍回海裡後,涅柔斯又化成一條鱔魚。我一看,好嘛,這回是給我送領帶來了。二話不說,抓過來打了個結。涅柔斯終於逃不掉了,隻好認輸,變回了人形,哀號說:“你怎麼會淹不死呢?”我也不打算瞞他:“因為我是波塞冬的兒子。”“這些該死的上位神。我才是大海的原住民!”涅柔斯爬上水麵,癱倒在碼頭邊,身體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其實我剛剛打起點興頭,就這麼打下去,一整天都沒問題。不過我不想刺激老頭,畢竟,他以為自己剛剛經曆了一場勢均力敵的惡戰呢。我的那幾個講義氣的朋友這時也跑了過來。若依說:“你竟然抓住他了!”我兩眼一翻,原來你老人家原本並不看好我啊。於是我沒好氣地說:“不必顯得這麼大驚小怪吧。”涅柔斯呻吟說:“今天我老人家栽到小輩手裡,丟人呀!你們該不是來找我做交易的吧?放我走,我會回答你一個問題。”我說:“一個哪夠?我這兒有一大堆問題呢。”“被抓住一次,回答一個問題。這是規矩。”老頭還挺講原則。我心裡一沉,開始盤算起來。阿耳忒彌斯是要找的,我還想問清楚將要引發世界末日的家夥是誰。當然,我必須知道安娜貝絲是否還活著,以及如何救她。一次機會,N個問題,讓我怎麼問?我的腦子裡有個聲音不停地叫喊:“管那麼多乾嗎?快問問安娜貝絲的消息。”這才是我最關心的事呀。不過我能想象到安娜貝絲會怎麼選擇。如果我為了救她,卻坐失了拯救奧林匹斯神界的良機,她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若依想讓我問阿耳忒彌斯的事,這一點毫無疑問。但喀戎卻叮囑過我,說找出那個魔獸更加重要。想到這裡,我歎了口氣,說:“好吧。涅柔斯,你告訴我,那個未來可能毀滅眾神的魔獸在哪兒,也就是阿耳忒彌斯曾經追捕的那隻?”海中老人咧嘴一笑,露出了滿口苔蘚般綠色的牙齒。“呃,這個問題簡單。”他有些不懷好意地說,“它就在這裡。”說著,涅柔斯指了指我腳邊的水麵。我問:“在哪兒啊?”“交易已經完成了。”涅柔斯得意地說著,變成了一條金魚,向後一躍,進入海中。我氣得破口大罵:“你個死老頭,竟然敢騙我!”“等一等,”塔莉亞滿臉驚訝地說,“那是什麼東西?”“哞——”我低頭一瞅,看見水裡有一條牛蟒。牛蟒從水裡伸出頭,碰了碰我的腳指頭,一雙棕黃色的眼睛望著我。我說:“原來是貝茜啊。彆鬨。”“哞——”格洛弗詫異地說:“這個小夥子說它的名字不叫貝茜。”“呃,你能聽懂它的……嗯,你說它是個小夥子?”格洛弗點點頭:“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動物語言。它說它叫奧斐俄陶若斯。”“這麼拗口嗎?奧斐什麼?”塔莉亞說:“這是古希臘語,意思是蛇尾牛頭怪。這個東西來這裡乾什麼?”“哞——”格洛弗說:“它說波西是它的保護者。還有,它剛從壞人那兒跑出來。它還說,壞人們離這兒很近。”我滿腹狐疑,眼看著這牛蟒就哞了一聲,格洛弗就能聽出這麼多的意思?“等一等,”若依看著我,“你認識這頭牛蟒?”雖然我嫌囉唆,但還是把在海裡救出牛蟒的事說了一遍。塔莉亞看著我,仿佛不認識我似的:“你做了好事,居然忘記對彆人宣揚了?”我一怔,可不嗎?做好事不留名,這貌似不是我的風格吧。不過這幾天發生的事可以稱得上是目不暇接,相比之下,貝茜或者奧斐什麼的就是小事一樁,忘了也就忘了。若依忽然說:“我真笨。我知道這個故事啊!”“什麼故事?”她說:“泰坦之戰。我……我父親給我講過這個千萬年前的傳說。原來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魔獸啊。”“你指貝茜?”我低頭看著小牛蟒,“可是……它長得這麼可愛,怎麼可能毀滅世界啊?”若依說:“其實,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我們以為要找的是一個巨大而危險的魔獸,可是蛇尾牛頭怪隻是引發神界覆滅的一個環節,而不是元凶。挑明了說,就是它會被彆人用來獻祭啊。”我憤憤不平地說:“這些人太過分了。牛蟒又沒惹著他們。”若依點點頭:“你說得不錯。但是這股勢力在進行殺戮時根本不分青紅皂白。千萬年前,當牛蟒這種魔獸出生的時候,大預言師們作出了一個預言。他們說無論是誰,隻要殺死牛蟒後,將它的內臟投入火中,便擁有毀滅神界的力量。”“哞——”格洛弗說:“呃,我說各位,咱們彆再提內臟好嗎?它有點受刺激。”塔莉亞疑惑地看著牛蟒,說:“毀滅神界的力量……怎麼毀滅?我的意思是,這怎麼可能?”若依說:“沒有人知道。當年在泰坦之戰中,蛇尾牛頭怪被泰坦聯軍殺死了,但後來,汝的父親,宙斯神派了一個天使在泰坦聯軍把它的內臟投入火中前,將其搶走了。那一次真的很懸。如今,經過了三千多年,蛇尾牛頭怪又出生了。”塔莉亞坐在碼頭上,伸手摸了摸牛蟒的頭。不知什麼原因,牛蟒的身體微微顫抖。我狐疑地看著塔莉亞。因為她此時的臉上露出了異樣的神情,饑餓和貪婪。我急忙對她說:“我們必須保護它。如果它被盧克抓到……”“盧克會毫不手軟。”塔莉亞喃喃地說,“毀滅神界的力量。多麼……多麼強大啊。”“說得好,親愛的。”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而這種強大的力量將會由你釋放出來。”我抬頭環顧,這才發現我們隻顧說話,竟然沒有發覺自己被包圍了。站在我們身後的,是麵目猙獰的錐刺博士。“事情的發展簡直太完美了。”錐刺得意地笑著。他穿著破爛肮臟的大衣,頭發油乎乎的,胡子也不刮,看上去比等待救濟的流浪漢強不到哪裡去。錐刺說:“很久以前,諸神將我流放至波斯。我徘徊在世界邊緣,為了生存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田裡的農夫。就因為我沒有和偉大的英雄打過仗,因此一直被人們誤認為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哼,泰坦巨人們將會賜予我榮光,我要用英雄的血肉作為豐盛的筵席!”錐刺的身後站著兩名全副武裝的保鏢,都是我在華盛頓博物館裡見過的凡人。還有幾個站在旁邊的碼頭上,防止我們從那個方向逃走。附近雖然有一些觀光遊客,但想憑借他們來阻擋錐刺根本不可能。我問錐刺:“怎麼沒有見骷髏武士?”錐刺不屑地說:“我才不需要那些白癡呢!將軍大人不是覺得我沒有用嗎?我要親自打敗你們,用行動來改變將軍大人的看法。”我心念電轉。貝茜是一定要救走的。可是,我怎麼才能帶著五百磅重的牛蟒迅速離開呢?而且我走了,朋友們怎麼辦?眼下也隻能儘量拖延時間,等待機會了。於是我說:“哼,口出狂言。我們已經打敗過你一次了。”“哈哈!那是因為有一個女神給你們撐腰。可如今,唉……那個女神已經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啦。現在看誰還來幫你們?”若依拉開銀弓,對準了錐刺的腦袋。我們身邊的保鏢紛紛端起武器。我連忙製止:“等等!若依,不要魯莽!”錐刺皮笑肉不笑地說:“還是小家夥識時務。夜影若依,聽他的話,把你的弓箭移開。在你沒有看到塔莉亞的偉大成就之前,我可不想殺你。”塔莉亞一手握矛,一手持盾,厲聲喝道:“你說什麼?”錐刺冷笑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必藏著掖著了。塔莉亞,你的時代到來了。這也是克洛諾斯大人救活你的原因。你將殺死蛇尾牛頭怪,將它的內臟投入奧林匹斯山上的聖火。你將獲得無窮無儘的力量。而且,在你十六歲生日那一天,你將顛覆奧林匹斯神界。”氣氛一觸即發,沒有人說話。再過兩天就是塔莉亞的生日了。她是神界三巨頭的孩子。現在,她正麵臨著抉擇,一個能夠終結神界的抉擇。眼前的一切,和預言上說的一模一樣。我說不清自己是輕鬆,恐懼,還是失落。真相終於大白了,我不是預言中的那個孩子。世界末日從此拉開序幕。我期待著塔莉亞駁斥錐刺。但是她在震驚下,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來。錐刺對她說:“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機會隻有一次,千萬要抓住呀。你的朋友盧克正等著和你團聚呢。你們將在泰坦巨人們的協助下,統治整個世界。塔莉亞,你的父親已經拋棄了你。他對你不理不睬,漠不關心。如今,你將擁有超過他的力量。把奧林匹斯山踩在腳下吧,這是他們罪有應得。召喚魔獸!它將響應你的召喚,來到你的身邊。用你手中之矛殺死它。”我說:“塔莉亞,不要聽他的鬼話!”塔莉亞怔怔地看著我,像看陌生人一樣。那眼神,就如同當初從大樹中醒來,充滿了迷惘和困惑。“我……我不……”我苦苦勸說:“你的父親對你很關心。他特意派了金屬天使來幫助你。為了保存你的生命,他把你變成了大樹。”塔莉亞的手緊緊握著矛柄。我看著格洛弗,目光中充滿了求助的神色。感謝眾神,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拿起蘆笛,開始吹奏一首快節奏的樂曲。錐刺急忙喊道:“快製止他!”那些保鏢本來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手持弓箭的若依,根本不知道格洛弗才是他們真正的噩夢。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們腳下的木板突然長出了新的枝條,繞著他們的腳裹纏起來。若依趁勢射了兩箭。她的箭在那些保鏢的腳下爆炸了,瞬間冒出滾滾的硫黃煙霧。啊,是煙霧箭!保鏢們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無不淚流滿麵。錐刺朝我們發射一排飛刺,但都被我的獅子皮大衣擋開。我說:“格洛弗,叫貝茜潛入深水中,彆出來!”“哞——”格洛弗用牛蟒的語言叫著。我也不知道貝茜能不能聽見。“那頭牛……”塔莉亞仍然處在恍惚中,喃喃地說。“快走!”我抓著她,和大家一起往港灣的購物中心跑。拐過一個街角,我聽見錐刺吆喝著:“抓住他們!”幾聲槍鳴過後,人群頓時大亂。我們躲在一個售賣水晶紀念品的攤位後麵——陽光下,各種水晶紀念品發出淡淡的色彩光暈。附近是一個噴泉,幾隻海獅懶洋洋地趴在石頭上曬太陽。目光逡巡,整個舊金山的海灣美景展現在眼前:金門大橋,魔鬼島,層巒疊嶂的青山和朦朦朧朧的雲霧。一邊是令人流連的美景,一邊是喪魂落魄的逃命,反差太大了啊。若依說:“波西,你趕快跳到海裡去找汝父親來幫忙,或許能救出蛇尾牛頭怪。”但我明知此事可為,然而卻不能為。我毅然地說:“我決不會丟棄朋友。我們一同戰鬥。”格洛弗說:“你得把這邊的情況通知營地,讓他們知道啊!”我看著陽光下五光十色的水晶,突然靈機一動,說:“通知營地,嗯,這是個好辦法。”我打開激流劍,一劍削去身邊水龍頭的蓋子。水流頓時噴射而出,潑灑得滿天都是。陽光投射其中,漸漸形成一道彩虹。塔莉亞被涼水一澆,立刻清醒過來,生氣地問:“你瘋啦?”不過,格洛弗已經明白了我的用意,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德拉克馬金幣,擲入彩虹,大聲禱告說:“彩虹仙女,請接受我的請求吧。”彩虹出現了一陣波動。我說:“請接通混血營!”人倒了黴,便是喝水也能噎著。此時出現在彩虹視頻中的居然是狄先生。他穿著豹皮緊身衣,正彎腰在冰箱裡翻找什麼東西。聽到我們的呼叫,狄先生無精打采地說:“我正忙著呢。”我急叫道:“喀戎在哪兒?”“真沒教養。”狄先生從一盒葡萄汁裡拈起一小段樹枝,“你就是這麼跟彆人打招呼的?”我說:“呃,你好,狄先生。我們快沒命了!喀戎在哪兒?”狄先生皺著眉頭苦苦地想。我急得真想撬開他的腦袋。這時,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人群的尖叫聲,錐刺帶領著人馬正朝這邊殺過來。狄先生若有所思地說:“快沒命了。嗯,這可是件好事啊。喀戎不在這裡。你想讓我捎個信兒嗎?”我絕望地看著夥伴們,說:“這下我們死定了。”塔莉亞緊握長矛,臉上又恢複了原先一貫的那種憤世嫉俗的神情:“那就讓我們死在戰鬥中吧。”“真高尚啊。”狄先生打了個哈欠,“說吧,到底怎麼回事?”雖然我對狄先生不抱有什麼幻想,但終究存了一絲僥幸,把我們找到蛇尾牛頭怪的事說了一遍。“嗯嗯,”眼看著他的心思全放在冰箱裡了,“這個樣子啊,好,我知道了。”我忍不住嗬斥說:“你根本就無所謂!你巴不得我們全死了才好呢!”“我看看。嗯,今晚吃塊比薩餅也不錯嘛。”我氣得七竅生煙,真想立刻切斷彩虹連線。忽然聽到錐刺大喊:“在這裡!”我們被包圍了。錐刺帶著兩名保鏢攔住我們的去路,另外兩名保鏢站在商店的屋頂,居高臨下,防止我們逃走。錐刺甩掉身上的大衣,四爪伸展,長尾搖擺,現出獅身蠍尾魔的原形。他看了看水霧中的虛影,嗤笑說:“看來沒有人會幫助你們了。很好,很好。”狄先生似笑非笑,忽然小聲對我說:“想要彆人幫忙,前麵就得加個‘請’字。”我氣往上湧,我就是死也不會向一個狄先生這樣的無賴低頭。求他幫忙?他隻會站在一旁看笑話吧。若依拉開銀弓,蓄勢待發。塔莉亞手持護盾。我看得分明,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流出,順頰而下。我忽然想起,眼前的一幕對她就如同往事重演:混血者之丘上,她被敵人重重圍困。為了讓朋友們逃走,她獻出自己的生命。可是如今,情景雖然相似,她卻救不了我們了。不,我不能讓昔日的悲劇在她身上發生兩次!我忍氣吞聲地說:“狄先生,請幫幫忙吧。”不出意料,什麼事都沒發生。錐刺獰笑說:“留下宙斯的女兒,她還有用。其餘的人通通殺掉。”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們。我心裡一沉,渾身的血如同被倒掛一般全部湧入大腦。終究要死在這裡嗎?這時忽然聽到一聲歎息,周圍忽然變成了紫色的海洋。我聞到了葡萄味,還有一種酸酸的是什麼味道——啊,是酒。啪!隨著一聲響指,保鏢們瞬時陷入了瘋狂。一名保鏢像啃骨頭似的咬住手槍。另兩名乾脆丟下手中的槍,跳起了華爾茲。第四名保鏢更是滑稽,竟然跳著愛爾蘭木鞋舞。換做往日,我肯定要捧腹大笑了。錐刺暴跳如雷:“一群廢物!看來我要親自動手了!”他搖晃著尾巴,正要狠下殺手之際,忽然腳下的地麵一動,拱出了密密麻麻的葡萄藤,纏住他的身體。頃刻間,葡萄藤上又長出了新藤,不久之後,錐刺就像裹粽子一樣被包在中間。錐刺剛開始還進行激烈反抗,但到最後終於精疲力竭,再也無法動彈。外人看不見葡萄藤裡麵的情形,估計也是凶多吉少。“嗬嗬,”狄奧尼索斯關上冰箱門,“玩得真過癮。”我對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結結巴巴地說:“你怎能……你怎麼……”狄先生厭惡地看著塔莉亞:“我希望你能吸取點教訓,姑娘。想抗拒力量的誘惑不容易吧?”塔莉亞俏臉通紅,顯出羞愧的神色。格洛弗驚喜地說:“狄先生,你……是你救了我們。”“哼,好好乾,賽特,彆辜負我的期望。波西·傑克遜,你們的時間所剩不多,現在最好趕快上路吧。”我說:“你能把蛇尾牛頭怪帶回營地嗎?”狄先生不屑地說:“我不願空間傳送一頭畜生。你們自己想辦法吧。”“可是,我們該去哪兒啊?”狄奧尼索斯瞅了眼若依,說:“嗯,我想狩獵者應該知道。記住,今天太陽落山前,一定要趕到。否則,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好啦,話說到這裡,我的比薩還等著我呢。”我說:“狄先生。”狄先生雙眉一揚。我說:“你叫我波西·傑克遜。你竟然叫對了我的名字。”“想叫對你的名字可不容易啊,波西·傑克遜。現在滾吧,彆煩我。”他揮了揮手,彩虹視頻從水霧中消失了。錐刺的手下仍然沒有恢複神誌。一個保鏢找到那個流浪者,兩人在談論從火星飛來的金屬天使,爭吵得麵紅耳赤。其他幾個保鏢嘴裡發出嗷嗷怪叫,去搶遊客們的鞋子。我對若依說:“狄先生剛才說……你知道我們應該去哪兒?”若依臉色蒼白,目光遠眺,掠過了金門大橋。遠方,一座大山孤零零地高聳入雲。她說:“那是我姐姐的花園。看來我得回一趟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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