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處關鍵突破(1 / 1)

晚上六點,侯大利來到刑警新樓。經過306室時,他見杜峰、胡誌剛等人都沒有離開,正圍在一起討論得熱火朝天,便走進室內。侯大利走進房間,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射向了年輕的一組組長。他摸了摸臉,道:“我臉上沒有什麼異物吧。”杜峰頭發乾乾淨淨,笑容滿麵,道:“種植牙確認了嗎?”“確認了,確實是種植牙基座,位於左邊第二顆齒。”侯大利拖了椅子,和大家坐在一起,問道,“老訓練場的土篩完了?”杜峰啪的將一張相片拍在桌上,道:“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出了這個。”侯大利接過卷宗,翻看裡麵的相片,看了第一張,抬頭問道:“沒有比例尺?”現場痕跡、物證照片要用於比對檢驗,且要作為訴訟證據,拍攝時應在被拍物同一平麵上放置比例尺,以示原物大小。侯大利在專案組時經常照相,算是行家。一組刨了無數天泥巴,終於有了成果,誰知這個年輕組長沒有說一點客氣話,見麵就說問題,杜峰有些鬱悶,道:“這不是正式卷宗,有些相片在組卷時要剔除,下麵幾張有比例尺。”相片是一個黝黑的金屬扣,長三厘米,寬兩厘米。侯大利摸出放大鏡,仔細觀察,得出結論:“這是愛仕皮帶扣,方塊H皮帶扣,原價一萬二三,這一條應該是仿品。”胡誌剛有點懷疑,問道:“燒成這樣,怎麼判斷是仿品?”“憑感覺吧,我天天摸這款皮帶。仿品做得再逼真,感覺還是稍稍有不對。”侯大利拉開衣服拉鏈,顯露出皮帶扣,正是愛仕皮帶。刑警支隊偵查員由於工作原因,基本沒有機會穿常服,執勤服也少穿。滕鵬飛還特意要求不準佩戴警用皮帶,免得在關鍵時刻露出破綻。胡誌剛佩的是一根舊皮帶,三年前有攤販在街上現場割牛皮製作皮帶,他見牛皮成色還不錯,花一百塊錢買了一根。這根皮帶質量真心不錯,用到現在還沒有變形。他看了一眼侯大利腰上的皮帶,用力抓了幾把自然卷頭發,道:“一萬二三,這麼貴的皮帶在江州有賣嗎?”侯大利道:“這條皮帶是我媽出國時帶回來的禮物。這是2004年秋季新款,也就是說,黑骨案肯定是發生在2004年秋季後。”二道拐黑骨案最關鍵一步是尋找屍源,侯大利一口斷定皮帶最早可能出現的時間,這對尋找屍源極有用處。侯大利見諸人都盯著自己,道:“你們繼續討論,我先聽聽你們的分析。”侯大利在105專案組時,參加刑警支隊主持的案情分析會,經常會提出針鋒相對的意見,其意見往往還很有道理,弄得刑警隊主辦偵查員下不了台。今天他回到306室,幾句話之後,大家思路被打亂,一時之間,沒有人發言,場麵冷了下來。侯大利見無人發言,道:“你們聊啊,我就在旁邊聽一聽。”杜峰清了清嗓子,道:“我們繼續啊,剛才談到哪裡了?”胡誌剛幽幽道:“剛才討論的所有問題都已經被廢掉了。我們原來是準備從1999年開始調查,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確定皮帶扣是不是2004年秋季新款。”“江州沒有愛仕皮帶扣專賣店,陽州有,我找這方麵的行家問一問。”侯大利撥通了金傳統電話,直接問道,“老金,哪個地方有愛仕皮帶扣專賣店?陽州有沒有?……有啊,是哪一家?彆廢話啊,我要知道詳細地址。”結束通話,侯大利看著諸人,道:“我問清楚了,陽州有一家專賣店,派兩個人到愛仕皮帶專賣店取材料。我提醒一下,根據上次到陽州取證的經驗,沒有本地公安出麵,這些外國的店不一定配合,在出發前,胡誌剛要與陽州南陽分局聯係,請他們協助。”安排完了工作,侯大利起身到滕鵬飛辦公室彙報顱骨種植牙的事,離開了306室。屋裡鴉雀無聲。過了整整一分鐘,胡誌剛用力抓扯自己的卷頭發,道:“我靠,滕麻子給我們幾人打招呼,說不要在侯大利麵前擺老資格,還強調侯大利到一組當組長是局黨委決定,要我們講政治、守紀律,維持一組安定團結的局麵,不要給年輕人壓力。結果,侯大利這個菜鳥,坐在我們麵前安排起工作順溜得很,絲毫沒有壓力。我比他的工齡長十一年,也算是老刑警了,結果他安排我的工作,我居然沒有覺得絲毫不妥當。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一組的驕傲哪裡去了?”這一番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紛紛附和。胡誌剛補充道:“‘神探’還真沒有拿組長身份壓人,安排很合理,都是必須做儘快做的事,我們沒有理由反對。以前他以專案組身份?我們重案大隊,現在風水輪流轉了,以後他是以重案一組組長身份來?其他人,想起這個畫麵也是很美。”話題徹底被帶偏,杜峰道:“討論到此結束,等會兒去喝杯小酒。胡誌剛和南陽重案組老唐聯係,請他出麵協調,明天一早出發。”在諸位偵查員的議論聲中,侯大利來到滕鵬飛辦公室。滕鵬飛看了種植牙底座的局部清晰相片,仰頭想了一會兒,道:“這是一個重大突破,價值比皮帶扣要高,等明天胡誌剛和蔣超從陽州回來,我們再布置下一步工作。給你半天時間,理清思路,強力推進。”第二天,胡誌剛和蔣超前往陽州。在南陽分局老唐的協助下,陽州之行非常順利。下午兩點,兩名偵查員回到江州。下午三點,重案一組組長全體成員來到滕鵬飛辦公室。由於是組內案情分析會,大家也不來虛的,滕鵬飛道:“那就開始談,侯大利和湯柳、胡誌剛和蔣超分彆去了陽州,先談皮帶扣的事情。”投影儀上出現兩張相片:一張是正版愛仕的相片,另一張是盜版愛仕的相片。胡誌剛介紹道:“正品價格如今一萬七,盜版也不便宜,一千兩百塊。以我的工資,買盜版都困難。如果不是太貴,可以買實物回來。”滕鵬飛道:“侯大利戴的是正版,取下來,給大家摸一摸,找找感覺。”侯大利取下皮帶,傳給大家,增加直觀印象。胡誌剛又道:“我們取了調查材料回來,這條皮帶的全球上市時間是2004年秋季,以前沒有這種形狀的皮帶扣。”滕鵬飛在白板上寫下2004年秋季,打上著重符號。“受害者屍體被焚燒,大體上是在哪個季節?春天、夏天和初秋肯定不行,原因很簡單,你們注意到上山道路前有‘嚴防山火’的標語沒有?我到村辦公室去看過,春天、夏天都有防山火安排表,不管是否落實,防山火肯定是大家的共識,春天、夏天和初秋季節焚燒屍體,有火光、有濃煙,這肯定不現實。但是,深秋和冬季不一樣,農村有燒稻草茬的習慣,一旦燒起來,四處都有濃煙。二道拐還有一個特殊情況——盛產二道拐熏肉,很多公司或者農家利用山頂柏樹枝熏製香腸臘肉,每年深秋和冬季,整條公路都是濃煙滾滾。在這個季節焚燒屍體,就算煙再大,也不會引起大家注意。再者,顱骨中有雜樹的根係,而滑坡地點的青楓雜樹生長了三到四年,所以焚燒時間大體確定為2004年、2005年、2006年的秋冬季節。”分析完時間,滕鵬飛把簽字筆扔到桌上,發出哢的一聲響,道:“侯大利說一說顱骨種植牙的情況。”侯大利已經將黑骨案的顱骨相片傳到了投影儀,投影儀出現了三個複原圖像,臉型一致,隻是鼻型不同,人像便顯示出了不同氣質。滕鵬飛皺著眉道:“怎麼是三個圖?我們發協查通報,不能發三個圖。”侯大利解釋了畫三個圖的原因後,又拿出幾張素描,道:“這是老葛畫的素描,沒有加入臉部特征,可以增加直觀印象,作為複原相片的補充。”江克揚是鐵路警察出身,看人眼光極準,道:“從素描上看起來是個城市青年。”侯大利解釋道:“遇害者很有可能就是城裡人,而且經濟條件還不錯。種植牙要六七千,一般農村青年和礦工們不會為了美觀花這麼多錢,再加上一千多的皮帶,肯定是城市青年。”“最有價值的就是種植牙,當務之急是到各大醫院查找做種植牙的記錄。一米七三左右、男性、二十來歲、2004年以前,這些條件限定以後,搜索範圍就縮小了很多。”滕鵬飛安排了此項工作後,又道:“老克談談針對二道拐附近的補充調查。”江克揚翻開筆記本,道:“滑坡公路往上行就是長青鉛鋅礦,這條公路不是鉛鋅礦的主要通道,是一條生活便道,也是備用道路。長青鉛鋅礦最初屬於長青縣政府,建成於1984年6月,礦區占地五萬平方米,是長青縣骨乾企業,2005年被江州長盛礦業集團收購。長盛礦業這幾年收購了不少地方中小企業,做得挺大。我們到長盛礦業集團做過調查,這幾年沒有失蹤員工;又通過長青縣原來的中小企業局找到長青鉛鋅礦的老礦廠和辦公室主任,據他們回憶,收購前,他們沒有員工失蹤。”侯大利在筆記本上寫上“收購”兩個大字,又看了一眼白板上的著重符號,在“收購”兩個字後麵加上了三個著重符號。著重符號本是滕鵬飛的使用習慣,侯大利覺得好,立刻就用在了自己的筆記上。滕鵬飛略微斟酌,道:“杜峰探組和國強探組兵分兩路,徹查醫院,先從江州的醫院查起,江州的醫院查不到,就到陽州去找,在陽州查不到,就到周邊的秦陽和湖州,一定要從種植牙入手查找屍源。老克探組帶著畫像沿著鉛鋅礦追查,焚燒現場距離長青礦這麼近,應該有某種聯係,認真排查,不要有遺漏。要讓礦上工人辨認這幾張圖。長青鉛鋅礦在2005年改製,除了要找到現在的長青鉛鋅礦的工人進行詢問,還得找以前國有長青鉛鋅礦的人進行辨認。”江克揚翻著幾張畫像,道:“範圍太寬,大海撈針,難度不是一般大。”滕鵬飛語氣堅定地道:“大海撈針也得撈,專門工作和群眾路線相結合,這是永不過時的工作方法。”他安排完具體工作後,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一組組長了,這些事情應該由一組組長來安排,自己有些越俎代庖,便補了一句,道:“侯大利,你有什麼想法?”“鉛鋅礦這條線要特彆注意黃大磊收購長青鉛鋅礦期間出現的異狀。收購期間,有利益往來,人來人往,容易出現衝突。”侯大利雖然沒有在企業工作過,可是在家族企業的耳濡目染下,知道企業收購過程中藏有不少貓膩,特彆是新千年初期的國企收購更是充滿了爭議,暗藏不少刀光劍影。沒有任何線索指向長青鉛鋅礦收購案,大家都聽到耳中,卻沒有太多關心。會議結束後,滕鵬飛道:“侯大利留一下。”諸位偵查員走完,滕鵬飛看了一眼侯大利,道:“侯大利,一組都忙事去了,你做什麼?組長不是官,相當於部隊中的班長。班長是要帶領全班前進,與戰士一起衝鋒。”侯大利道:“我準備抽點時間研究黑骨案卷宗,找一找突破點。”“突破點是順著證據挖出來的。朱支以前最喜歡說的一句話——現場,現場,現場,僅僅依靠卷宗是破不了案的。”滕鵬飛的工作習慣和侯大利不一樣,更喜歡刺刀見紅,直接到現場,而不喜枯坐在辦公室。每次到了現場總是靈感迸發,而在辦公室內則完全無感。“我作為一組組長必須有自己的判斷,提出調查重點,明確偵查方向,這樣才能少走彎路。”每個優秀偵查員都有自己的路徑依賴,侯大利參加工作以來,大部分時間都在105專案組,專案組負責偵辦命案積案,而命案積案的現場早就不複存在,因此,他對深挖卷宗有自己獨到的體會,經常在苦讀卷宗以後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滕鵬飛瞪著侯大利,道:“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必須破案,拿下二道拐黑骨案。”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