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一走,彼得就把門關上。他用三把複雜的鎖把門鎖好,外加一根鐵棍子把門閂上。他不放心,又使勁搖了搖,門閂和門鎖紋絲不動。門似乎是整塊鋼板做成的。在這樣結實的門裡人們感到真正是在家裡了。鑰匙伸進鎖眼裡正合適。門上的木頭已經變了顏色,有些地方還有點破損。門閂上已經長了鏽。他現在無法知道,這門後來是在哪裡修好的。看門人破門而入的時候,不是把門都打碎了嗎?他一腳就可以把門閂踢成弓形,這個卑鄙的騙子吹牛說,他隻憑一對拳頭一雙腳,任何門都可以打得開。某個月初,巴甫先生沒有得到“賞錢”。“那家夥出問題了!”巴甫怒氣衝衝,上樓直奔每月給他“賞錢”的人,為什麼突然不給他錢呢?上樓時,他把樓梯踩得快散架子了。他的拳頭碰到什麼就把什麼打得粉碎。樓上的人跑回自己的家裡,房客們都捏著鼻子說:“臭!”“哪兒臭?”他威脅地問。“圖書館來的臭味兒。”“我臭不到什麼!”他的德語從來就說不好,這裡他把“嗅”說成“臭”了。他的鼻子很大,鼻孔眼兒也很大,下麵的小胡子翹了起來,一直伸進鼻孔裡。這樣他隻聞到香膏的味兒,聞不到屍體臭。他的小胡子很硬,每天他都要刷一刷。他有許多紅色軟管香膏。他小房間的床底下收集了好多罐香膏,都是深淺不一的紅顏色。這兒是紅色,那兒是紅色,對麵也是紅色。他的頭也是火紅的。基恩把前廳的燈熄了,隻要擰一下電燈開關前廳就黑了。從書房裡透來一絲微光,照在他的褲子上。噢,他見過的褲子可多了!那個窺視孔沒有了。是那個粗野的人把它拆掉的。如今那堵牆是多麼荒涼。明天下麵那個小房間裡要來一個新巴甫,他會把牆重新砌好。人們早該把它弄好的。那條餐巾染了血變硬了。洗臉池裡的水變了色,跟加那利群島(加那利群島,北大西洋東部的火山群島,一九二七年並入西班牙本土。)附近發生海戰後的海水一樣。為什麼他要把那些香膏藏在床底下呢?牆邊上有的是地方。那裡掛著四隻鳥籠子。這基恩擦乾了血,使褲子離開透過來的微光。他沒有走進那有燈光投射過來的書房,而是通過黑糊糊的走廊,走進廚房。桌子上的盤子裡有點心。桌子旁邊的椅子斜放著,好像剛剛有人坐過似的。他生氣地把它推到一邊,拿起那軟乎乎黃澄澄的點心就往飯盒裡裝,這點心像鳥的屍體,飯盒就如同火葬場。他把飯盒放到碗櫃裡。桌子上隻剩下白得耀眼的盤子。那裡有一個枕頭,枕頭上麵就是《褲子》那本書。台萊瑟戴著手套,把書打開到第二十頁。“我每頁讀六遍。”她要引誘他乾不正經的事。他隻要一杯水而已。她取來了水。“我出門旅行六個月。”“對不起,那可不行!”“非常必要。”“我不允許!”“我非去旅行不可。”“那我就把大門鎖上!”“我有鑰匙。”“對不起,在哪兒呢?”“這兒!”“如果發生火災怎麼辦呢?”基恩走到自來水龍頭那裡去打開龍頭。自來水以巨大的力量噴射到沉重的貝殼裡。貝殼裡麵很快就注滿了水,幾乎快脹裂開了。大水漫過廚房的地麵,清除了一切危險。他把龍頭重新關好。地麵很滑,他一下子就滑到旁邊的房間裡。房間裡是空的。他對它微笑著。從前這裡有張床,對麵牆邊上有個箱子。床上就睡著那個藍潑婦。箱子裡是她的武器:裙子,裙子,裙子。她每天都在那個角落裡的熨衣板前祈禱,在那裡熨衣服,上漿。後來她帶著家具搬到他那裡去了。房間的牆反而變得更白了,房間裡也亮堂多了。台萊瑟要把什麼東西放在這裡呢?麵口袋,很大的麵口袋!她把這個房間變成貯藏室了,在這裡貯糧備荒。天花板上掛著熏火腿。地板上堆放著糖塊兒。長圓形的麵包挨在黃油桶旁。牛奶壺裡灌滿了牛奶。牆邊的麵口袋在遭到敵人攻擊時可以供應全城,這裡常備無患。她可以拍拍自己的鑰匙安心地待在家裡。有一天她打開貯藏室。廚房裡沒有麵包了。貯藏室裡還有什麼呢?麵口袋上都是窟窿。熏火腿沒有了,隻有繩子還掛在那裡。牛奶壺裡的牛奶流光了,糖塊也沒有了,隻剩下藍色的紙。地板把麵包吞掉了,地板的縫隙裡都抹上了黃油。是什麼東西在這裡作怪呢?老鼠!老鼠突然出現了。在那些本來沒有老鼠的房子裡出現了老鼠,人們不知道,它們是從哪裡來的,它吃光所有的東西,隻給饑餓的女人留下了一堆紙,因為紙不好吃,老鼠討厭纖維素。它們在黑暗裡到處挖洞,但是它們不是白蟻。白蟻吃木頭和書。白蟻窩裡的“戀愛”騷亂。圖書館失火了。基恩很快伸手去取報紙。他隻需要稍稍彎一下腰就行了,因為報紙堆已經堆到他的膝蓋了。他使勁把紙堆推向一邊。窗口前的地上已經堆滿了報紙。幾年來的舊報紙就堆在那裡。他從窗戶裡探出身子。下麵院子裡是黑糊糊的。隻有天上星星的微光閃爍。微光的光線不足,他看不見報紙上的字。也許他的眼睛離開報紙太遠了。於是他的眼睛就接近報紙。他的鼻子已經接觸到報紙,他貪婪地、忐忑不安地嗅著煤油氣味。那報紙顫抖著發出沙沙的聲音。從他的鼻孔裡呼出的空氣把紙吹得鼓起來。他的手指抓著報紙,但眼睛在尋找一個可以看得清的大字標題。他隻要抓住這樣一份報紙,他就借著星光讀起來。第一個詞的字母好像是大寫的M,講的是“謀殺”(德語“謀殺”Mord一詞第一個字母是M。)。跟在M後麵的果然是O,這個標題的字體又粗又黑,占了一頁報紙的六分之一版麵。人們就是這樣大肆渲染他們的行為的。他性喜安靜而好孤僻,今天卻成了全城街談巷議的對象。格奧爾格在還沒有越過國境之前也買到了這樣一份報紙。現在他也知道這件殺人案了。如果對報紙有嚴格的檢查,那麼報紙就要開半頁天窗。人們可以在最下邊少讀到一些藍色的東西。那副標題的頭一個字母是B,跟在後麵的是R,講的是焚燒(德語“焚燒”Brand一詞第一個字母是B,第二個字母是R。)。謀殺和焚燒,充斥著報紙,在全國泛濫,毒害人們的頭腦,除此以外沒有其他的東西更使全國報紙感興趣了。談了謀殺而不談焚燒,人們似乎覺得不過癮。最好讓他們自己去放火,他們沒有勇氣殺人。他們是膽小鬼。如果人們都不讀報紙,那麼這些報紙就會因為大家的抵製而自己走向絕路,報館就會關門大吉。基恩把手頭的一張報紙扔在報紙堆上。這份報紙他想退訂,越快越好。他離開了那間可惡的貯藏室。但此時是夜裡,他在走廊裡大聲說,我現在怎樣去退訂呢?他把懷表拿出來看看,隻看到表麵,到底是什麼時間,他看不出來。謀殺和焚燒不那麼難認。對麵的圖書館裡有燈,到那裡去看看表就可以確切地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他走進他的書房。現在是十一點。但教堂裡沒有敲鐘。當時是大白天。對麵是黃色的教堂。人們在小小的廣場上激動地走來走去。那個駝背侏儒是費舍勒,他哭得很傷心。鋪在路麵上的石頭都在跳上跳下。苔萊思安儂當鋪被警察包圍了。一位少校組織了這次行動,他口袋裡有逮捕令。那個三寸丁早就看透他了。整個大樓都埋伏了敵人。豬玀正在上麵發號施令。那些手無寸鐵的書隻好聽命於沒良心的畜生的擺布!那豬玀正在彙編一本如何烹調書籍的書,提出了一百零三種烹調方法。他的肚子據說是有棱有角的。為什麼基恩是個罪犯呢?因為他幫助窮人中最窮苦的人。因為警察還沒有聽說屍體的事,就已經下達了逮捕令。派出了大批警察來逮捕他,有步兵,有騎兵,他們手中拿著嶄新的步槍、卡賓槍和機關槍。四周拉上了鐵絲網,還有裝甲車——但這一切對他來說都無濟於事,他們抓不著他!他和他的忠實的小矮人從人們的胯下溜進了玫瑰花叢。於是他們就跟蹤追擊,他聽到他們追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條狼狗要咬斷他的喉管。但是還有更痛心的事情。苔萊思安儂七層樓上的那些豬玀們正在互道晚安要去睡覺,他們非法地逮捕了成千上萬的書。它們是無罪的,它們對豬玀有什麼辦法呢?大火已經封住了道路,它們緊挨著冒煙的閣樓,在那裡挨餓,受煎熬,被判了火刑。基恩聽到呼救的聲音。他絕望地打開天窗。他側耳細聽著,呼救聲越來越大。他不相信這聲音。他跑進另一個房間,也打開天窗,這裡聽到的呼救聲要小一點。第三個房間裡聽到的呼救聲很強烈,而在第四個房間裡則幾乎聽不到。他在這些房間裡穿來穿去,一邊跑,一邊聽。那呼救的聲浪時起時伏。他把手緊緊壓住耳朵,很快又鬆開,就這樣一會兒捂著耳朵,一會兒又鬆開。上麵也是這樣響。哦,他的耳朵完全使他糊塗了。他把梯子拉過來,放到書房中央,爬到了最高一級梯框上。他用手扶著天窗讓上半身探出了屋頂。這時他聽到了一陣陣狂呼亂喊,這是書籍在呼救。在苔萊思安儂的方向他看到了紅色的光。黑沉沉的天空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他聞到煤油味兒。火光,呼聲,煤油臭味:苔萊思安儂著火了!他閉上眼睛,眼前直冒金星。他垂下了熾熱的腦袋。水滴打在他的脖子上,下雨了。他仰起頭,讓雨水打在臉上。這雨水是多麼清涼啊!即使天上的雲彩也有惻隱之心,它們也許能撲滅火焰。這時有一塊冰冷的東西打在他的眼皮上。他感到冷了。有人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人們把他脫得隻留下一件襯衫,並檢查他所有的口袋。他在小鏡子裡看到了自己。他很瘦。在他周圍長著碩大的紅色果實,其中就有看門人的頭。那個死屍想說話,他不聽她說話。她老是說“對不起”,他捂住耳朵。她拍著自己的藍裙子。他背朝著她。一個沒有鼻子的穿製服的人坐在他麵前。“您叫什麼?”“彼得·基恩博士。”“什麼職業?”“當代活著的最偉大的漢學家。”“不可能。”“我可以向您發誓。”“您發偽誓!”“不是!”“您是罪犯!”“我很清醒。我承認。我完全意識到是我把她殺害了。我腦子很健康。我的弟弟不知道這種情況。請您原諒他!他是著名的醫生。我欺騙了他。”“錢在哪裡?”“錢?”“您偷錢了。”“我不是小偷!”“謀財害命的殺人犯!”“殺人犯!”“謀財害命的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您被捕了。您留在這裡!”“但是我弟弟來了,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請您寬容我一段時間,等他走了以後再逮捕我。我向您保證我決不逃避。”這時看門人站了出來——看門人此時還是他的朋友——保釋他幾天時間。看門人把他帶回家,並且看著他,不讓他出那個小房間。這時格奧爾格找到了他,他很可憐,但不是作為罪犯。格奧爾格走了,要是還在這裡該多好啊!格奧爾格會在法庭上幫助他的。一個殺人犯需要自己去投案自首嗎?不,他不願意去,他要留在這裡看守著了火的苔萊思安儂。他慢慢地睜開眼睛。雨小了。那紅光變得暗淡了,消防隊及時趕到了現場。天也好起來了。基恩從梯子上爬了下來。各房間裡此時都聽不到呼救聲了。為了萬一再有呼救聲叫起來不至於聽不見,他把上麵的窗戶開著。那個梯子就放在書房中央,在緊急的情況下,它可以幫助他跑出去。跑到哪裡去?跑到苔萊思安儂那裡去。那個豬玀躺在屋梁下已經燒焦了。那裡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離開這幢房子!小心!裝甲車駛過大街了。人、馬、車,樣樣俱全。他們以為,這下子他們可要逮到他了。他們的上司會憤怒地責罰他們的,而他這個殺人犯卻逃了。但事先他要把逃走的痕跡抹掉。他在寫字台前跪了下來,用手摸著地毯。這裡曾躺過那具屍體。現在還能看到血跡嗎?看不見了。他把小指頭伸進鼻孔裡,他聞到的隻是塵土味兒,沒有血的味兒。他要仔細看看,這燈光還不夠亮,燈掛得太高了。台燈的電線又太短,無法拿到地麵上來。寫字台上有盒火柴,他一下子劃著了六根火柴,六個月了,他朝地毯俯下身子,很近地看著地毯,看看是否有血跡。地毯上有一條紅色的帶子,那本來就是地毯上的圖案,早就有的。應該把它除掉,警察會以為這就是血跡。應該把它燒掉。他把火柴伸到地毯上去,想把那條紅色花紋帶燒掉。但火柴滅了,他就把火柴棍兒扔了,重新劃起六根火柴,並輕輕地湊到地毯上去,但隻冒了一陣黑煙,在地毯上留下了一條褐色的痕跡就滅了。他又劃著了火柴……一盒火柴幾乎都用光了,地毯還是冷冰冰的。地毯上蒙上了褐色的線條,周圍還閃爍著餘火。現在人們什麼也看不出來了。唉,他為什麼當初要承認呢?而且是當著十三個證人的麵承認的。屍體當時在場,那紅雄貓瞪著眼睛也在場。這個謀殺老婆和孩子的凶犯。有人敲門。警察站在門外,有人敲門。基恩沒有開門。他捂住耳朵,埋頭讀一本書。這本書就平放在寫字台上。書裡麵的字好像都忽上忽下地跳起舞來,連一個字都認不出來。我請大家安靜!他眼前閃著通紅的火光。這是因為害怕苔萊思安儂著火而引起的吧。如果苔萊思安儂失火,無數的書被焚燒,誰見了不害怕呢?他站了起來。怎麼能讀得下去呢?書離得太遠了。坐下!他坐下了。坐好。不,這是在家裡,寫字台,圖書館,這裡的一切東西都同他患難與共。這裡沒有東西著火。他什麼時候想讀書,就可以讀書。但是書根本沒有打開,他忘記把書打開了,真糊塗,該打。他打開書,把手壓在上麵。此時鐘聲已敲十一點。現在我可逮著你了,讀吧!放開!不。混蛋!噢!從第一行裡飛出一條棍兒,揍了他耳朵一棍,是根鉛棍兒,打得很疼。打吧!打吧!再來一下!一個注腳用腳踢他,他挨打得越來越多了。他現在搖搖晃晃,昏頭昏腦。一行一行的字,一頁一頁的字,整本書的字都向他襲來。它們搖晃著他,打他,把他扔來扔去。血!放開我!你們這些混蛋!救命啊,格奧爾格!救命啊,格奧爾格!但是格奧爾格已經走了。彼得跳起來,使勁地抓住書,把它關上。這下子他把字母關起來了,全部的字,他再也不把它們放出來了。永遠不放!他自由了。他站起來,孤零零一個人。格奧爾格走了,他蒙騙了格奧爾格。格奧爾格不知道謀殺事件,他是精神病醫生,笨蛋一個,還遠近聞名呢。但是他喜歡偷書。彼得要是死了,這圖書館豈不成了格奧爾格的圖書館嗎?不行,等著吧,沒門兒!“你到上麵去乾什麼?”“了解一下概況。”“什麼概況,想接管我的圖書館!”是呀,惡習難改,你可得注意哪,六個月以後他還要來。他比你走運。遺囑?沒有必要。他是唯一的繼承人。開往巴黎的專車。基恩圖書館。圖書館的創建者是誰?精神病醫生格奧爾格·基恩!當然是他啦,否則是誰呢?那麼他的哥哥,那位漢學家呢?搞錯了,那根本不是他哥哥,他姓基恩,不過是個巧合。那個基恩是殺害自己老婆的凶手。殺人放火,所有的報紙上都登了,被判處無期徒刑——無期徒刑——死亡之舞(死亡之舞,通過跳舞來表達死亡對人的威力,為死亡之象征。)——金錢崇拜者——百萬遺產——冒險就能勝利——哭泣——告彆——不——聯合——聯合起來,至死不變,一直到燒死——情況緊急,十萬火急——大火,大火燒起來了——火!火!火!基恩抓住桌子上的那本書,用書威脅他弟弟。弟弟要偷他的書。大家都想得到遺囑,都在等待著自己的親人快快死去。這個哥哥夠死的資格了,強盜世界,人吃書,搶書。大家都想得點好處,誰也不甘落後,都迫不及待。從前財產跟死者一起燒掉,沒有什麼遺囑一說,留下來的就是一把骨頭。書中的字在折騰了。它們被關住出不來了。它們把他打出了血。他威脅要燒死它們。他就是這樣對所有敵人進行報複的!他已經把老婆殺死了,那個豬玀也被燒焦了躺在那裡。格奧爾格甭想拿到他的書。警察也逮不到他。書中的字無力地跳動著。而門外警察在使勁敲門。“開門!”“決不開門!”“我們以法律的名義!”“廢話。”“請您開門!”“走開!”“快開!”“滾!”“斃了你!”“胡鬨。”“我們把您熏出來!”“討厭。”他們要打破他的門,沒有那麼容易。他的門非常結實。哐,哐,哐,他們的打門聲越來越響。那強烈的聲音使人聽了心都要跳出來了。他的門是包著鐵皮的。但鐵皮被鏽壞了怎麼辦呢?沒有一樣金屬是絕對結實的。哐!哐!哐!豬玀們站在門口,用他們有棱有角的肚子衝擊他的門。門上的木頭一定裂了。那木頭看上去已經朽了。他們像攻占敵人的堡壘一樣衝擊這個門。構築防禦工事!哎——喲——嗨喲!哎——喲——嗨喲!響鈴了。十一點鐘了。苔萊思安儂。駝背。拖著長鼻子跑吧。我說得不對嗎?哎——喲——嗨喲!我說得不對嗎?哎——喲——嗨喲!書從書架上往地上倒了。他用長手臂截住了書。他行動很輕,以便不讓人家從外麵聽見。他把書一摞一摞地堆到前廳裡去。他在鐵門旁邊把書堆得高高的。當外麵的狂呼亂喊聲撕裂著他的腦袋時,他已經用書築起了一道堅強的防線。前廳裡堆滿了書。他還把梯子拿到這裡來,把書堆得更高。很快他就把書堆得跟天花板一樣高了。然後他回到書房。書架子打著哈欠看著他。寫字台前麵的地毯已經熊熊地燃燒起來了。他走到廚房旁邊那個貯藏室裡,把所有的舊報紙都拖了出來,他把紙一張張打開,揉成一團一團的,向屋子各個角落扔去。接著他把梯子放在房間中央。他爬到第六級梯框上,看守著火並等待著燃燒起來。當大火燒到他身邊時,他大聲地笑了,笑聲如此洪亮,好像他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大笑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