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開燈,也不喜歡太多的家具。所以他家空曠,牆上掛著後現代的畫,陰的嚇人。但今天不同。沈佑白開門,差點被通明的燈光晃瞎眼。女人坐在沙發裡,穿一條羊絨連身裙。燈光下,她頸間紅寶石項鏈,閃著細碎的光。翻著報紙的手戴著枚鑽石戒指。沈佑白當下隻想提醒她,劫匪都嫌麻煩,有可能會連她的手指一起切下來搶走。簡玥抬頭,細長的眼尾上挑,“回來啦,吃飯了嗎?”沈佑白不算冷淡,卻也有幾分漠然的點頭,“嗯。”他走到客廳,太亮,讓他有些不適應皺著眉,“爸呢?”簡玥再次翻開報紙,垂眸說,“在陽台。”沈佑白還未走進陽台,那個寬闊的背影先入眼。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沈文頌沒回頭,而是從兜裡掏出一個鐵質的盒子。恰好他走上來,沈文頌遞給他。打開。裡麵是一根根整齊排列的手卷長雪茄。沈文頌說,“既然你戒不掉,不如抽點好的。”沈佑白側身,將鐵盒扔在陽台的桌上,拿過旁邊的煙盒抽出其中的打火機。他一手擋風,一手握著火機,快沒油了,打了幾次才著。點燃之後,他吸了一口,吐出薄霧,“什麼時候走。”沈文頌麵色不悅,語氣冷硬,“我才剛回家,你就問我什麼時候走?你不認為自己過分了點嗎?沈佑白。”沈佑白平靜反問 ,“你有把這當成家嗎?”他抖了抖灰,“也對,你家很多。這裡隻是你買給我的房子而已。”沈文頌沒有應答,氣氛一時凝固到零下。沈佑白倒是越發自在,轉過身麵向裡屋,“你看看客廳那個女人……”“放尊重點,她始終是你媽媽。”沈佑白突然笑出一聲,順從的改口,“你看看我媽。”頓了頓,他接著說,“多麼華麗的一副軀殼。”“你再看看我。”沈佑白笑了,“多麼可憐的一個孩子。”沈文頌對他的確有愧疚,但每次見到他,那些令人作嘔的事便會湧上心頭,因此說著,“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當晚,沈文頌就走了。沒到一個小時,簡玥也準備走。在下雨。沈佑白撐著傘陪她走了一段路,送她上車。獨自回程。風從黑暗中吹過來,瞬間捲走他身體的溫度。如行冰川的寒冷。他走進路口一家24的便利店。買了一盒煙,一個打火機。轉身見到外麵站著的徐品羽。他愣了愣,口型吐出個髒話,真他媽倒黴。為什麼?因為雨水打濕她。髮絲貼著臉頰,像激烈性愛時留下的汗水。今天他已經知道和她接吻是什麼感覺,不能滿足了。現在讓他看見她這樣,難道不算倒黴嗎。淋著雨回到家中,他把所有的燈全關上。隻留下畫牆內的壁燈。他站在一幅畫前,畫布上是空白的。多乾淨,就像徐品羽。如果真的是她……他找來一把剪刀,紮進畫布,緩緩往下滑。布料被割破的韌聲。看著毛燥的破口,後麵是黑色的窟窿。也並沒有很像她,起碼沒看到畫布後的身體。他還以為會像到,是她的衣服。偶爾他會揣測,到底是抽煙舒服,還是和她做愛舒服。所以總有那麼幾個晚上,想操她想到發瘋。第二日。話劇安排在下午,他等也到下午才去學院。最近周崎山似乎找到了讓他鬱悶的點子。沈佑白早已有發覺,可他對此沒有任何態度。與其說是不動聲色,更不如說是無所謂。沈佑白無法想像哪個女人在他身下承歡的模樣,有點噁心。但隻要想到徐品羽,就是一陣燥熱。他坐在道具箱上,急忙點上煙。煙絲很涼,能澆滅。也是暫時的。近現代歐洲的作家,時常把遙不可及的妄想,比喻成幽綠色,琥珀般透明的火光。沈佑白靜靜聽著幕布外麵,那些男男女女的聲音,浮誇的念著對白。腦袋裡又是一遍遍的,回憶昨天的觸感。說起來,真要謝謝周崎山。謝謝他那麼無聊的和人打賭。該怎樣形容那時黑暗的環境。他隻感覺像被蜘蛛吞進腹中。而她的存在,是幽綠的。很奇怪。沈佑白適應黑暗的視線已經勾勒出她的身形了,她的眼睛卻找不到焦距。他走近徐品羽麵前,她居然伸手碰到了他。隻是輕輕的。不行。不夠。他想著,就逼近。直到她柔軟的胸,馬上就要抵到他。沈佑白站住了,不能再往前,不然他會乾出點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她呢?吻上來了。不知死活的吻上來。在和她接吻的時間裡,沈佑白竟然思考著,如果把她做成標本。是不是可以每天晚上都這樣觸碰她。她第一次推開沈佑白,他的理智仍然不在,因為他根本沒有這種東西。第二次讓她逃脫,沈佑白找回的是倨傲。包括她在樓梯口和魏奕旬吵鬨時,他選擇視而不見。正如他從來不敢想,她有沒有跟魏奕旬做過。從來不敢。他害怕自己真的會動手,把她被彆人操過的下體掏空,然後做成一具標本。沈佑白至今沒分清她身上到底有幾種花的味道。但分清又如何。味道再多,那都是彆人花園裡的事,他沒權利過問。可是嘗過之後,再要他忍耐,就太難了。煙草的皮革味在口腔和鼻腔一併散開,涼絲絲的滑進咽喉。大段大段的念白傳進耳裡,突然來了一句——心慾不減,難免一身愴然。如同影射沈佑白。幕布外麵是低沉的哀求聲,“我的上帝啊,請求你把她扼殺。那麼我將不會再有憂愁和惱怒,我會與她共眠。當世人找到我們,隻有失去靈魂的軀體。”哦。沈佑白終於醒悟。既然得不到,那不如就把她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