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何心安按照白文萱的指示早早來到潮安支行，緊鑼密鼓地聯係辦公室，爭取在全行人民打開內網主頁的第一時間可以看到“文創培訓還款保衛戰”的新聞。果然，炸出來了許多平時潛水的小夥伴。連匡子辰都發來信息，“小丫頭，很上道兒，知道發主頁新聞了。職場漫長，要善於抓住每一次機會。要不要考慮來北京分行曆煉曆練？”先順毛安撫，再指導兩句，最後拋出誘餌。何心安覺得怎麼突然全世界都來幫著她上進。千萬彆，職場女戰士的榮耀還是留給彆人吧。消停了一會兒，正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會計經理拿了兩張表格過來，“小何，青龍影視現在是你維護吧？在這兒簽個字。”進入銀行工作後，何心安覺得每天簽的字比從小到大加起來的都多。大華銀行要求任何業務的責任都要落實到個人，每天簽字的材料像雪花一樣，雖然不是領導，但大筆刷刷刷，愣是簽出了國家領導人的氣派。簽完了才問，“楊哥，這是啥？”“青龍影視的資金被反洗錢係統篩查出來，有預警，以前孫靜都是這樣簽字，不然青龍影視的賬戶就要被強行關閉了。”銀行根據人民銀行的要求肩負反洗錢的重任。洗錢是把不發收入洗成合法收入，把黑的洗成白的。反洗錢就是根據資金路徑的蛛絲馬跡把不法行為揪出來。但是也有一些正常經營的企業會被誤殺，這個時候就需要對係統篩查的數據進行人工二次核對。“哦！”何心安一副了若指掌的樣子，但是她靈光乍現聯想到分行培訓過，像影視公司、培訓公司、谘詢公司這類輕資產、產品服務沒有市場公允價值、沒有注冊門檻的公司是洗錢的重災區。本能地職業素質驅使她又多問了一句，“楊哥，青龍影視有啥交易特征被篩查了？”“每天資金集中轉入，再分拆給二十多個公司，或者上百個個人彙出；常常有不同賬戶的境外彙款彙入和彙款彙出。”啊，集中彙入，分拆彙出；境內資金與境外資金頻繁交易，這些都是反洗錢的要點。“孫靜說，這公司是拍電影的，要給劇本、剪輯、公關之類的合作公司彙款，還需要給群演發工資，還有些國際合作，資金往來都屬於正常行為。”聽上去青龍影視業務還挺蓬勃發展，就是拍的電影太垃圾了。“我也不懂，櫃台要求客戶經理簽字就行。”何心安嗬嗬，嗬嗬，果然簽字才是重點。這就叫落在紙麵上的責任認定。萬一出問題，有人背鍋就行了。不過既然孫靜都簽過字，還會有什麼問題呢？可是哪有影視公司給群演轉錢的？難道群演沒有頭目嗎？影視公司這樣挨個錄入群演的身份證號、姓名、卡號也是很麻煩的誒！何心安決定下次有機要當麵問一問李嘉豪。“何心安，來。”又是白文萱的召喚。大早晨，彆人還在耍手機、喝咖啡，還沒進入一天的工作狀態，為什麼白文萱又要翻牌子，下次能不能翻彆人啊。何心安走進辦公室，白文萱說，“半小時後你跟我去一趟凱貿大廈。”客戶經理陪支行長出去見客戶是常態，大部分的時候，客戶經理扮演馬仔的功能就行，開車，記筆記，需要的時候拿外套和拎包。可惜何心安除了記筆記，其他兩項都不太在行，所以她被寵幸的機會並不多。“好的白行，那我提前叫個車。”白文萱從頭到腳把何心安打量了一遍，“工資給你發的少嗎？襯衫沒點質感。你最近長胖了？裙子怎麼繃在腰上？說了多少遍了，要穿高跟鞋，3厘米也是跟，你又不是小姑娘，穿什麼平底公主鞋。”這是早晨起床沒吃飯，吃炸藥了？“還有，”白文萱語重心長地說，“不會開車的客戶經理，不是合格的客戶經理。自己想辦法，三個月內，我要坐上你的車。”臥槽！還有這樣逼良為娼的！你是想坐在寶馬車上哭想瘋了嗎？！領導，能不能先想辦法，發個車？何心安正準備灰溜溜退出辦公室，白文萱從辦工作旁的衣櫃裡拿出一套嶄新的套裝遞給何心安，“換上它，不用還了。”老早就聽許淵八卦，說白文萱的櫃子裡放滿了連標簽都沒剪的新衣服，就是為了應對晚上陪酒場，第二天接著上班的尷尬情況。難道這些都是真的！何心安雙手捧著衣服，生怕弄臟了弄褶了弄皺了等下見不了人。在女更衣室裡換衣服，這白文萱腰也太細了！何心安得提著一口氣才能把拉鏈拉上來，而且拉上來之後得一直吸著肚子，不然扣子就會崩開。真是遭罪！遭罪呀！走出更衣室，許淵立刻湊上來，“何心安，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第二個妖精白！”何心安把裙子下擺硬往下拉，隻可惜裙子卡在腰上，根本扯不下去，兩條腿奶白色恍得人睜不開眼。“你墮落了，你腐敗了，你再也不是之前那個樸實無華的鹹魚何了，今天下班有空麼，我請你去場子裡浪一圈，你比小姐更好看還不花錢。”“滾！”何心安一巴掌削過許淵的腦袋。在工位下扒拉鞋子。何心安的鞋子與客戶重要性成正比，普通客戶平底鞋，潛在客戶3厘米矮根鞋，重要客戶5厘米高跟鞋，VIP客戶細高跟7厘米，穿上搖曳生姿，一秒變女王！猶豫了一陣，何心安本意是穿3厘米得了，但是白文萱給她的這套行頭貌似隻有7厘米才襯得起，於是一狠心，把腳塞進了7厘米。走出辦公區時，何心安感受到來自李瑾和趙飛怨恨的眼光，何心安真的很想把馬仔的位置還給他們，她不是有心爭寵的，她也很無奈！凱貿大廈會議室裡坐了許多人，最前麵是一條大圓桌，上麵已經擺好了名牌，應該是客戶的座位，背景牆上是投影的幕布。白文萱儘量撿了前排的位置，何心安跟在她身後，坐在離大圓桌最近的嘉賓區。不一會兒，何心安發現白文萱的座位旁多了一個氣質美女。倒吸一口涼氣。如果說白文萱是妖精，那何如意就是專門收拾妖精的神仙姐姐。兩個人都沒說話，但高下立見。何如意勝在超然物外，清新脫俗，白文萱輸在，臉上透露出的欲速則不達的焦急。何心安眼裡全是刀光劍影，慶幸做個跟班保命最重要。10點剛到，客戶的參會人員陸續到場，最中間的是普創公司財務總監朱耀天，坐在旁邊的有投資部、融資部、戰略部、資金部，還有一個特邀嘉賓！他麵前的名牌是中環彙聚。何心安飛快地百度著中環彙聚，這是一個極度隱秘的小型基金，網絡上可以查詢到的信息鳳毛麟角。朱總說，“今天是普創公司的金融見麵會。普創公司主營業務是AI智能和大數據，我們計劃擴大經營板塊，引入醫院、醫療、養老等板塊。未來的普創將從單一經營轉向多元經營。目前我們已經有一些正在接洽的標的。召集大家來，一是與大家探討並購、類並購，理財資金、結構化等融資方式，二是如果大家有醫院、醫療、養老等的客戶，也希望可以介紹給我們。”何心安拿出小本本飛速記錄著。其實外出拜訪客戶時記錄的內容，客戶之後都會發PPT或PDF過來，記筆記的意義在於，避免無聊，以及作為馬仔的身份認同和自覺性。朱總接著說，“向大家特彆介紹中環彙聚資產管理公司總經理，慕楚詩，慕總是我們多年的合作夥伴，之後的收購事宜，慕總的團隊都會參與、跟投。”會場莫名響起了掌聲。慕楚詩站起來，微微向各位金融同仁點頭問好。慕楚詩的目光從白文萱與何如意兩個腦袋的夾縫中，穩穩落在了何心安的臉上。何心安的心咯噔一下，報之以不太自然的微笑。會議相當冗長，投資部、戰略部、資金部依次發言，何心安偷偷溜到洗手間，解開裙子坐在馬桶蓋上敞開呼吸，被勒了一上午，真是要窒息了。不一會兒聽到門外的聲音，“你真有趣，讀書時跟我爭匡子辰，畢業時跟我爭中良銀行，如今又來爭普創公司，真想問問你，失敗的滋味是不是特彆好受，不然你怎麼總上癮呢？”是何如意的聲音。何如意的言語向來尖酸，就像拿著一把刀，專刺彆人的傷口。不知道她在和誰誰說話。“我也想問問你，初戀男友被妹妹搶走是什麼滋味？大學時你說過，這輩子隻喜歡過一個男生，可惜那個男生偏偏喜歡的人不是你。”白文萱的聲音總是帶著兩分娃娃音，楚楚可愛，卻綿裡藏針。臥槽！！難道讓何如意與白文萱友誼小船翻了的男人是匡子辰？！難道白文萱喜歡匡子辰！匡子辰和白文萱至今單身，發展一下也不是不可能。但何心安心中還是，臥槽，臥槽，覺得怎麼狗血的事情都發生在自己身邊了。“你！”竟然有何如意換不了口的對罵？！何心安突然對白文萱肅然起敬。“一物降一物，賤人自有賤人收。普創公司落在哪家銀行，還不一定呢。來日方長，我們走著瞧。”門哐當，開了，又關了，高跟鞋的聲音噠噠噠，越來越遠，想必何如意被氣走了。“出來吧。”白文萱說嗯？？何心安心裡一緊，她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你不在座位記筆記，不在門口接電話，你若是不在洗手間，我就要懷疑你是不是又溜號。”何心安把單間的門打開，走出來說，“你是不是以為帶我來，普創公司就穩穩拿下？慕楚詩喜歡我姐的時候，我還在吃辣條呢。”意思是你彆瞎忙活了。我和我姐鬥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贏過。何心安真想把吸了一口才提起來的裙子脫下去甩在白文萱臉上。也不是不知道職場中的人際是爾虞我詐，互相利用。但是白文萱要賣身體，賣她自己的就好了，為什麼又做老鴇來賣何心安？況且，慕楚詩喜歡的人，根本就不是何心安。想到這裡，何心安覺得莫名失落。為什麼，她好像永遠都活在何如意的影子裡。無論是誰，看到她的時候，想到的都是她的姐姐，何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