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拉著席楠的手的秦小天讓她恨之入骨,可那個為了她丁曉曦,會對著醉漢揮拳頭的秦小天,那個即便相隔甚遠總是在掛念著她的秦小天,又讓她恨不起來。“秦小天啊秦小天,你絕對是我走夜路遇上的鬼打牆!”丁曉曦兀自喃喃著。她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又翻了翻手機備忘錄裡的倒計時,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失落。她抬眼看看前方,下午六點半的城市,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繁華喧囂裡,是匆匆忙忙的掙紮,都忘了天邊的紅彤彤的火燒雲是夕陽鄭重的告彆式。丁曉曦花了整整一個小時,走回了家。在她正掏著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卻看見了今天陰魂不散總會出現在自己周圍的秦小天的車。而今的秦小天加了陰魂不散Buff,不過隔了一半個小時未見便又一次出現在她麵前。丁曉曦皺著眉頭道:“秦小天,你又唱哪一出?”鎖好車門的秦小天,手裡拎著幾個禮品袋,走上前來:“這麼久沒回來,怎麼也該拜會一下叔叔阿姨。”秦小天的言語裡,自己是遠行遊子,丁爸丁媽就是他熟絡的長輩,遊子歸家,見見長輩滿是理所應當——如果他和丁曉曦家是對門兒的鄰居,整日裡全然膩在一起,打小就熟絡的緊的話。但問題就在於,他認識了丁曉曦十年,但從來沒見過丁曉曦的爸媽!照正常的走向,丁曉曦該是大呼莫名其妙,然後果斷決絕得把秦小天轟走,但此時她卻應了一聲,直接把秦小天帶進了家門。二人進家的時候,丁爸丁媽雙雙係著圍裙在廚房裡張羅晚飯,一個摘菜洗菜,一個淘米做飯,想著都已經七點多了,丁曉曦沒回來估計也不會在家吃了,於是狗剩兒也被一大堆兔草兔糧引誘著進了籠子裡,二人全然是要安心過個二人世界的架勢,哪成想自家這個倒黴孩子領著個顏值不俗的清雋兒郎,不打招呼的進了家門。“叔叔阿姨好,我是曉曦的高中同學秦小天。”“你好,你好……”自家的倒黴孩子,第一回領男娃娃進家門,丁爸丁媽全然不知道怎麼招架,二人整齊劃一的解了圍裙,丁媽熱情的招呼秦小天坐下,又是倒水,又是把丁曉曦私藏的小零嘴一股腦全翻出來推到秦小天跟前的;丁爸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揣著錢包竄了家門。“丁曉曦你也真是的,同學來家裡,都不提前打個電話!”丁媽吳溪西女士一邊責備這自家熊孩子,一邊偷瞄著秦小天。要說丁媽那性子,向來是大事沒商量,小事不用商量;自家閨女長到二十五歲,從來都是闖禍了罵一頓,摔跤了埋汰兩句,平日裡作天作地怎麼瞎胡鬨,她都不怎麼上心——反正她清楚自家熊孩子的斤兩,捅不破天,翻不了地,加上她和丁爸素日裡工作都太忙,除了考學找工作的事兒,從來便由著丁曉曦在那一方小天地裡瞎折騰。而今丁曉曦大學畢業,有份溫飽工作,似乎也到了談個對象、結個婚的時候,這本算大事兒,但奈何感情二字便是商量都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也隻能由著丁曉曦這自己眼皮子底下單飄了這三年。可秦小天甫一出現,丁媽便是徹底來了精神——這個男孩子舉止談吐、相貌氣質尚佳,於她而言百十個順眼。再加上自家這個鐵頭娃第一次帶男生回家,那必須也得是與眾不同的。她不由得感慨,與這鐵頭娃為了上大學茬架,因為找工作鬨騰,終於在找對象這事兒難得懂事了一回。丁曉曦白了她母上一眼,道:“說的好像我提前打招呼,你還能提前下班幾分鐘,張羅點兒啥似的。”這母女二人針鋒相對慣了,言語裡向來是不抬杠不行。而丁媽卻是難得沒有與丁曉曦“杠上開花”,隻是溫聲細語對秦小天道:“小天,這會兒了肯定餓了吧,先吃點零食,你叔去買現成兒了,一會兒咱就開飯。”在丁曉曦的印象裡她母上從來就沒有用過這麼客氣的口吻和人說過話。“嘖嘖,罕見!”丁曉曦砸吧了兩下嘴,直接扔秦小天在客廳裡陪吳女士嘮嗑,先是把狗剩兒從籠子裡放了出來,然後就鑽進書房裡不出來。但見吳西溪女士一瞬間化身公園相親角阿姨,從秦小天年齡幾許、在哪工作,到他父母退休與否皆問了個仔細。秦小天答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字說錯,惹得丁媽給他留個差印象,好不容易捱到丁爸回來,秦小天才算是得片刻喘息;但他不知道的是,吳女士隻是感慨著自家鐵頭娃娃竟然有朝一日能覓得如此良人,又是欣喜又是激動,才像機關槍一樣,事事先問個明白,生怕自己空歡喜一場。待丁爸進了家門,秦小天便隨著丁爸忙前忙後的,又是擺盤又是端菜的,比丁曉曦這個隻顧在書房裡邊找東西邊逗兔子的無藥可救之輩,不知是順眼了多少。丁媽看他,忍不禁彎了眉眼——這個初見麵不過半個鐘頭的秦小天,她怎麼看怎麼滿意。一餐飯吃得其樂融融,丁爸對秦小天也是青眼有加,先前覺得是什麼樣的男孩子能收了自家的混世魔王,而見到秦小天便覺得是恰如其分的合適。秦小天這次回來所表現出的殷勤、刻意甚至是急於求成的唐突,連丁曉曦自己都能看出來他到底意欲何為,但丁曉曦就是那捂不熱的石頭、化不開的冰,秦小天莫說攻城略地,就是客客氣氣的來使相見都做不到。不過好歹丁爸丁媽對他有幾分青眼。酒足飯飽,時間不早,丁媽丁爸同秦小天說著有空常來的話,秦小天應著一定一定,暗自欣喜。可就在秦小天覺得自己好歹走上了曲線救國的道路,且略有成效時,全程隻顧著吃飯逗兔子不怎麼搭理他的丁曉曦竟然唐突把自己拽進了她的書房。丁曉曦的書房,確切說是書房兼畫室,更確切的說,在秦小天同丁媽聊天時,秦小天幫著丁爸收拾廚房時,還被丁曉曦刻意往畫室方向裝點了一番。丁曉曦給秦小天擺好了另一幅畫架,讓他坐在前麵,擺出個正在畫畫的樣子。而自己則坐在畫架前,準備開工,還也彆不經意的說著:“你幫我當個模特……那個筆再拿得稍稍靠後一點,手腕再往下壓一點點……”秦小天不明所以,但還是按著丁曉曦的要求一一照做了。“你倆身段差不多,我打好形,你就可以撤了,我不畫你的臉,所以就耽誤你十分鐘。”秦小天從來不會畫畫,會畫畫的人叫羅曉旭,就是那個今天打電話來邀請丁曉曦去參加婚禮的人。丁曉曦就像是打量靜物石膏一樣觀察著秦小天,然後在鋪好的畫紙上,定出他的輪廓。突然手裡的鉛筆頭掉在地上,為了方便畫畫刻意削得細長的筆尖一折兩半,丁曉曦彎身撿起那支被摔斷的筆,又刻意拂過還未打好形的畫紙,歎了口氣:“你說我還沒怎麼畫呢,他怎麼就要結婚了?”秦小天遲疑了一下,還沒搭話,丁曉曦卻已經開始滔滔不絕:“你說我一天天沒心沒肺,逢人就媚笑的臭毛病什麼時候能改?白天還打電話談笑風生的,一丁點都不在意,瀟瀟灑灑說來赴宴,這會兒怎麼心裡一點兒都過不去了!”秦小天看著她,眼裡情愫難明:“你心裡真惦記著羅曉旭?”丁曉曦不看他,從筆盒裡翻出來個單麵刀片,開始專心削鉛筆,“唉,彆提了,搞藝術的從來都不靠譜,這輩子獨一次動心,還被生生喂了狗!”秦小天微微蹙起眉頭:“你拽我進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還有,我從來沒帶男生回過家,我爸我媽會想多,你剛剛不是送我媽一套化妝品嗎,等下我去給我媽解釋一下你是個搞代購的,剛好還能把你花得錢要出來,也省得你破費了,等下配合好我一起演戲呀?”丁曉曦越說越變本加厲。秦小天臉上有了隱隱怒意:“曦爺和我之間,算得還真是清白。”丁曉曦故意吐吐舌頭:“所謂無功不受祿,我媽又不差錢,我這是幫你省錢呢!”“你……”秦小天有千言萬語,但一個字都吐不出口,最後隻是悻悻道:“今天確實多有打擾,我先回去了。”說罷便轉身走了。丁曉曦不看他,隻是小聲咕噥著:“不要錢了?”這次自然沒有任何的回應。而狗剩兒這時候又將將好鑽了進來,丁曉曦抱起狗剩兒,從畫架前站起身看向窗外。而書房外,隻隱約聽得秦小天客客氣氣的同自己爸媽說著話。不一會兒丁媽喚她出去送送秦小天,她卻依舊不為所動,弄得丁媽滿是尷尬,最後隻得是丁媽丁爸親自把秦小天送到了電梯口。“丁曉曦你行啊,自己領來的客人,人走了都不知道露個麵兒的!”送走秦小天的丁媽在書房門口埋汰了丁曉曦兩句,但她直接沒搭腔,隻是看著樓下停著的秦小天的車漸漸走遠,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