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曦被男生們護在身後,慌亂中隻是聽見車老師勸人住手的聲音,和他怒叱醉漢的言語。可她不知道的是,剛剛是秦小天第一個衝上來,一拳砸在那醉漢的臉上,然後憑借著身高的優勢,用胳膊鎖住了他的脖子,才使得自己順利脫困。她也不知道,那個會打人會鎖喉的秦小天,一點都沒有清雋書生的溫潤,反是鋒芒灼灼,全然透著牛犢少年的勇悍之氣。即便是此時此刻,秦小天仍舊如喪失理智一般,依舊停不下對那醉漢拳腳相向,一拳、一腳間,絲毫不留情麵,惹得那醉漢隻能像隻被喊打的耗子一般抱頭蹲在地上,瑟縮成一團。車老師的聲音從憤怒變得急促,“小天,住手,彆打了!”可秦小天已經是怒火中燒不聽勸的暴走狀態,幾個男生也看不過這醉漢的行徑,摩拳擦掌要同秦小天一起參與到毆打行列中。方才是丁曉曦一個小姑娘對一個意圖不軌的醉漢。此番,是一群青春氣盛的男孩子與一個快被打廢的醉漢對峙。局勢扭轉間,車老師不得已親自下場,才算是讓秦小天停下了手。“秦小天,你站一邊冷靜;陳彪,你去找點涼水!”待稍稍恢複理智的秦小天站在丁曉身邊,輕輕幫她擦起眼淚,陳彪拿來了一大瓶礦泉水,車老師便是擰開礦泉水的瓶子,把水一股腦澆在了那醉漢頭上,然後揪住了醉漢的衣領道:“這下清醒了?真是喝醉酒連人都不當了!”那醉漢在被秦小天暴揍,車老師灌水教育以後,全然沒有了方才欺負丁曉曦時的跋扈樣,口中忙不迭的認著慫:“我錯了,我錯了,大爺饒命,好漢饒命,我再也不敢了!”“撒酒瘋滾遠點,彆來妨害我的學生!”“好好好,我就滾,我這就滾!”說著,但見那醉漢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酒店大堂,消失不見。一場風波終於塵埃落定,車老師讓秦小天送丁曉曦回房間,讓一眾男生回去睡覺,自己則是在了酒店大堂的沙發上坐了很久。秦小天一隻胳膊摟著丁曉曦,護著她往房間走。幾個男生走在他們倆後麵,頻頻向身後看著,看那猥瑣的醉漢有沒有陰魂不散、卷土重來。丁曉曦終於哭出了聲,那一瞬間委屈、難過、劫後餘生的噩夢初醒,全然被宣泄個徹底。秦小天絲毫不顧及身後男生們的目光,直接擁丁曉曦入懷,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壞人已經被打跑了!”其他男生即便再木訥,也覺得自己再杵著著實不合時宜的緊,便是紛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回了房間。陳彪像是看透一切的心中暗道:“秦小天這木頭開竅了,丁曉曦這女漢子終於要脫單了。”他明早一定要和那個已經睡成死豬的甘喆好好說說今晚的事兒。丁曉曦依舊在哭,秦小天覺得不能讓她以這種狀態回去,便是溫聲細語同懷裡的姑娘道:“肩膀給你,鼻涕眼淚隨便抹,但是哭好了的時候,一定要乖乖回去睡覺。”三年同窗,三年前後座,丁曉曦不論在誰眼裡,從來都是鋒芒淩厲、刀槍不入的跋扈,而歸根結底,她到底是個還是個脆弱的小小姑娘,爪牙不夠淩厲,拳腳沒什麼力氣,在危險前,要被人護著才能周全。此時此番,她沒了所謂男女授受不親的顧忌,也沒了秦小天席楠如何如何的計較,隻是專心致誌的伏在秦小天的肩膀上,任由秦小天輕拍著她的後背,專心致誌得哭著。不知道何時,丁曉曦總算是哭累了。便是和秦小天倆人靠著過道的牆席地而坐,聽著秦小天同她天南地北的胡侃,裝模作樣的嗔怪。“以後無論在哪,晚上都不要亂跑,聽見了嗎?”丁曉曦也第一次有了個裝模作樣的示弱態度,委委屈屈道:“我就是出來拿個蚊香的……”“你個小傻子,明明可以給我打電話,給我發短信,讓我去幫你拿!”“哦。”丁曉曦應了一聲,卻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秦小天也突然不好意思的將目光撇向彆處,方才打人鬥狠時不覺得什麼,看她梨花帶雨時想都沒想就擁她入懷也覺得沒什麼,但唐突一句小傻子、一句取蚊香,惹得丁曉曦羞紅了臉,他便也有些不知所措。兩人便是顧盼左右間,饒有默契的沉默了良久。“秦小天。”突然,丁曉曦叫了他的名字。秦小天便是再也藏不住、兜不下,以灼灼目光看向丁曉曦。但沒成想,丁曉曦這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性子,變臉比翻書還快,明明想說些彆的,問些彆的,竟然隻說了一句:“我回去睡覺了,晚安。”然後站起身,向房間走去。秦小天楞在的原地,心中的千言萬語,被丁曉曦硬生生憋了回去。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很多年後,那個在滾滾紅塵中刀槍不入的鐵血真漢子曦爺,也不得不承認,十七歲尾巴尖兒上的那個夏天,她其實還是個會哭會笑會幻想的小傻姑娘——她一邊承認著現實的殘酷,千般無奈、萬分刻意得將自己喜歡的男孩推得老遠,既嫉妒他身旁那個會陪他良久的姑娘,也慶幸恰好有那麼一個姑娘,惹她惱,惹她怒,讓她隻敢有一個乖乖放棄的姿態;但是隻要那個男孩表現出一丁點刻意、一丁點反常,向她的方向挪出哪怕隻有半隻腳的短短距離,她卻依舊會無條件得繳械投降。那天晚上,丁曉曦其實好想說,“秦小天,我是喜歡你的。”但想著二人終是天南地北的相隔的宿命,和自己兵荒馬亂的境遇,便是怎麼也不敢說出口。後來的他們一個北上濟南,一個南下武漢,丁曉曦形單影隻,秦小天卻和席楠一同去到那個櫻花璀錯,丁曉曦也執念的緊的地方。其實從那天開始,喜歡他變成了她的執念,那天他的勇敢,他的唐突,生生將她困在其中數年,即便山海翻覆,即便他佳人在懷,她依舊忘不了他。可命運捉弄的從來都是懷著一腔執念不肯放的人,而丁曉曦恰恰就是這種人。她嘴上永遠無所謂的說著爛話,手下做著風風火火、咄咄逼人的決絕事,可心裡卻從來不肯放過自己,她喜歡秦小天,從來都是獨一份的,一條路走到黑的喜歡,所以她恨秦小天,也是恨之入骨,憤憤難平,永遠都不肯原諒的恨著。再後來,關於高三那個暑假的記憶都太過殘忍。被放養著十數年的丁曉曦,突然憑空多出來一對兒幫她規劃前程的爹媽,高考成績是自己考的,上什麼大學卻不是自己說了算——報考什麼選擇專業,去那座城市,全然是身不由己。甚至丁曉曦她自己全心全意撲在廚房裡,在報考學校上甘心做了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甚至暗自慶幸自己高考前三國殺的行徑簡直太對得起自己,幸好這一係列放縱操作,讓她的高考成績比武漢大學的提檔線低了那麼幾分,也能真正不惦、不記、不念。隻是,她喜歡的秦小天,隻能是與她無甚交集的秦小天。他們在天南地北,相隔江湖,而他們卻可朝夕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