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見有晴天(1 / 1)

陪你情竇初開 小鐡 2167 字 3天前

“我還記得,你當初告訴我,那個地方叫‘漱芳齋’。”丁曉曦狠狠剜了秦小天一眼:“可小點聲兒,當心暴露了年紀。”秦小天笑著附和:“是是是,我小聲點,不過當初某人可是招搖得緊。”聽著這話,丁曉曦不耐煩的想要掙脫秦小天攥著她的手,奈何依舊是掙脫不得。彆人遠觀起來,反是有幾分打情罵俏的旖旎。秦小天把丁曉曦拖進榮園裡那個被她介紹成“漱芳齋”的小亭子,就著空閒的長椅坐下,那裡還有三三兩兩穿著校服的小姑娘和小夥子,有的坐下吃著零食,有的拿書背著課文,還有的趴在亭間的長椅上寫著作業。秦小天和丁曉曦二人的唐突闖入,並沒有打攪到這些小朋友,他們依舊是該乾啥乾啥,頂多是詫異一下,即便這二人歲數比自己長一些,但為何能如此膩歪得拉著手不放,現在又不是冬天,如此這般天光大亮的,但凡被那眼神不好又禿瓢的教導主任看見,不知會不會被扣上不穿校服公然早戀的罪名。秦小天看著丁曉曦,十分鄭重道:“曦爺,謝謝。”聽著這話丁曉曦腦袋一懵,她實在是受不了秦小天每次一本正經起來,就看似深情款款的目光,她無奈的將目光挪到彆處,刻意躲閃著他的灼灼目光,又故作玩世不恭的回應他:“我還以為你沒心沒肺,你也知道,爺下班陪你空耗時間是做了多大犧牲呢?那還不趕緊放開,急著回家呢!”秦小天搖搖頭,輕歎了口氣:“怕,不敢放。”秦小天似乎根本不在意周遭那些學弟學妹的存在,說起話來毫無顧忌,但丁曉曦一路積攢的不爽,差點就要爆發——莫名其妙的抓著她的手,還有理了這是!這一天天的,刺激真是有點多,從昨天遇見秦小天開始,丁曉曦平淡無奇的生活就好似被加了不少佐料,她腦海裡甚至飄出來個念頭,想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他回來的目的,也和他明明白白的把話說清楚,讓他從哪來滾哪去,再也不要擱自己眼前瞎晃悠!但是不知怎麼的,丁曉曦一邊堅信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原諒秦小天,一邊又還是狠不下心和秦小天直接撕破臉,無奈白了他一眼,繼續玩世不恭道:“合著我手上有什麼洪荒巨獸的封印,你放開了,世界都得毀滅呢?”“差不多吧。”秦小天微微低下頭,似是醞釀著什麼,他用低沉且鄭重的語氣說著:“曉曦,我這次回來……”丁曉曦暗諷一句,“狐狸尾巴終於翹起來了。”她都能猜出秦小天想說啥,看來也到了她自己個兒要做決斷的時候,說吧,說他如果想吃回頭草,門都沒有,打哪來滾哪去,立刻、馬上、徹底從她眼前消失!可丁曉曦這些話已經醞釀差不多的時候,似乎又在這一瞬心率不齊,胸腔裡的那顆心毫無規律和節奏的亂跳一通,她暗道一聲不妙,又看著秦小天似有些鬆了手上的力氣,便使上了吃奶的勁兒,終於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然後起身躥出去好幾步,然後背過身站著,全然不敢回頭看秦小天。秦小天似乎也預料到這般的情形,看著方才還被自己攥著手的丁曉曦,而今距自己老遠,隻能看著她那桀驁又瘦窄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站起身道:“不說那些了,晚上月芝樓吧,我請客。”丁曉曦憋在嘴邊的話被她儘數吞了回去,但卻依舊沒敢回頭:“算了吧,我回家吃,真不好這口了,昨晚的外賣都送人了。”說罷,便是大步向前走去。秦小天沒有再追上去抓住她的手,隻是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丁曉曦一個人走到公交站,看著那些穿著校服的學弟學妹們烏泱泱在公交站聚了一片,又看看自己腳上恰恰穿著的運動鞋,便決意走回家去。回家路上,她望著這過分熟悉的街道,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三再到今天,這條路她重複走了太多年,一開始是坐在舅舅的自行車後座上,後來是自己拿背著大書包擠公交,後來是自己開車為了去吃那家月芝樓,路邊的景致在這些年年裡一點點變化著,但從來都很熟悉,她見證了這些年來每一個老房子的拆除,每一個新建築的出現,而它們似乎也知道她兒時的幼稚荒唐,少年時的心事,和而今的落寞與糾結。十年前的一天,她頂著一個雞窩頭,坐在出租車上駛過這條路,然後以超級馬裡奧的形象邂逅了雋秀書生秦小天,他們像久彆重逢的老友一般,相談甚歡。七年前的一天,她將頭發梳整齊,穿上乾淨的校服,走過這條路,似乎要向這一切說告彆,也包括徹底的告彆他。但他們的緣分就好像是被月下老人扯斷又接上,接上又扯斷的紅線,全然是周而複始的捉弄——分明眼前人,猶是不堪回顧的夢裡人,但依舊不敢相認。甚至丁曉曦最怕的事,其實是秦小天每每給她一點點被她曲解的希望,然後就會突然走很遠。所以,就恨著他吧,永遠都不原諒,永遠都不回頭,畢竟十七八歲的故事本就該在十七八歲的年紀就寫好結局。丁曉曦走著走著,奇怪的記憶碎片一下子從腦海深處蹦了出來……“六月七號,聖神的時刻已來到,手拿考場號,命運更改軌道……高考啊,我來了……上帝啊,Ohmygod,佛祖啊,瑪利亞,請賜我偉大力量……”丁曉曦坐在車後座上,帶著耳機搖頭晃腦,手機裡正放著的是《殘酷的高考綱領》。那些剛剛過了成人禮的少年,在今天被決絕的推向未來的戰場,他們已曆經數次的模擬,而成敗全在於眼前這一戰。贏是給自己的未來博一個可能,可是輸呢?丁曉曦就著輸這一方麵展開了無限遐想,就像是歌詞中的最後一句——大不了落榜,明年重踏征途;或大不了去一個不喜歡的學校,渾渾噩噩過完這四年,畢竟,四年之後依舊什麼都不會改變。她回頭看看平日裡忙得離譜,高中三年極少過問她成績,今天卻請了假特地來送他考試的老爸,一頭紮進了人流中,隨著浩浩蕩蕩高考大軍走進了考場。“向大家展示一下,試卷是密封良好的。”在場的考生或在心裡默記著古詩詞,打算一發草稿紙就先把生僻字寫在紙上,或想著各種作文題目的破題之法,回憶著司馬遷的生平,想著怎麼把他的事跡鮮活的套用在任何作文題目下,而丁曉曦隻看著監考老師拆卷子流程發呆,她在想,這就是那個無比神聖的高考現場嗎,答完了卷子,待金榜題名時,真的就可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嗎?語文試卷鋪開在她的桌前,她深吸一口氣:“其實什麼樣的結果都無所謂的。”而後不緊不慢的開始貼條形碼。丁曉曦的身上就好像有一根隱身讀檔條,語文、數學、理綜、英語,每一場考試結束,讀檔條就向前推進四分之一,待最後一門英語結束,丁曉曦就徹底消失了。沒有像很多人告訴她的那樣,高考之後,就可以徹夜的狂歡,打遊戲打到兩眼昏花,手腕抽筋;看動漫看,唱K玩桌遊,想乾啥乾啥……然後等待著心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從那個她即將啟程前去的地方寄來;她關掉手機、不登QQ和朋友們玩起了人間蒸發,那個驕傲到不可一世的丁曉曦,現在就是一隻把頭埋進沙子裡的鴕鳥。這隻鴕鳥會在四下無人時,鑽進廚房,研究研究菜譜,油點子濺到胳膊上,切菜割傷了指頭,剁骨頭劈了指甲,然後製作出些燒糊了蓮藕排骨湯啊,露餡的餃子呀,變質的酸奶蛋糕之類的黑暗料理,而這些料理往往逃脫不了被嘗一口就倒進垃圾桶的命運,等禍害完了廚房,丁曉曦就會躲在一個沒人的地方哭。直到有一天,她把手燙紅了一大片,終於炒出了一道色香欠佳,但味道尚可的酸辣土豆絲,這才稍稍緩和了緩和心情。也就在那天,她終於鼓起勇氣隱身登陸了QQ。高考結束後,在朋友眼前消失了近十天,丁曉曦的QQ一下子熱鬨得緊。接連彈出來幾聊天窗口全都在問她為什麼失蹤,留言板也被甘喆一群人刷屏了,前半部分還是來找她的,幾天沒回應以後,畫風一轉變成丁曉曦去哪了大猜想——甘蔗:高考完了,你去卡塞爾學院屠龍了嗎?陳彪:沒沒沒,我昨天在霍格沃茲見她來著。蔡航:她上廁所的時候把自己衝進馬桶裡了,現在已經是馬桶那邊的大魔王了。毛宇七八天前發來的消息,“快上線,開本了。”然後就是半個小時後,又一句:“你不在組了個野人,連藍都不會上,操!”“姑奶奶,接個電話行不?”還有的在問:“親愛的,武大穩了吧?”丁曉曦看著這些消息,一時間又不知該表達出什麼樣一種情緒。她回想著高中三年精彩又充實的歲月,和甘喆一群人在晚自習歡樂的三國殺,和秦小天為了一道悖論題把老師堵在辦公室問到不想理他們;當過話劇導演,承包著板報“主美”,給藝術節做過策劃,在運動會上偷換過操場的背景音樂,懟過初三年級的級花蔻婉婷,最後還和被人認了學姐,青春裡該有的荒唐模樣她都有,隻要自己樂意,總會把事往極致裡做,何謂做不到,何謂不可為,她卻知之甚少。就像是她說,“我一定能去武大,到時候你們來看櫻花就包在我身上。”那時候,彆人覺得哪怕秦小天考不上武大,丁曉曦也一定能考上。如果不是那天淩晨兩點和吳女士大吵一架的話,她也會一直以為自己活在自己用努力書寫的傳奇裡,哪怕沒有秦小天,她仍然能夠繼續自以為是的活著,做老師眼裡前途無量的少年,做同學眼中驕狂到不可一世的嫉妒對象。“嘀嘀”企鵝的縮略圖上又有頭像在閃爍——那超級沒品位的默認頭像是秦小天的。“終於上線了。”不知道互聯網那端的秦小天,在電腦前守了多久,反正見到秦小天能在她上線的第一時間跑來說話,她驚惶之餘,卻也有些沒由來的抵觸心思。她用自己因為做飯傷痕累累的小爪子敲著:“我隱身,你當做沒看見。”“你隱身對我可見,我又不瞎,有正事兒!”丁曉曦想著以秦小天的風格和尿性,所謂正事兒不過是高考咋樣,打算報哪之類的,她真心不想與他搭話。想著索性退了QQ,關機睡覺,但秦小天的第二句話又彈了過來。“明天早上,帶好洗漱用品、換洗衣服、防曬霜、雨傘,學校後門集合。”明明知道學校後門這地點一點都不特彆,邀請她去做的事情也絕對是集體行動,但是看到秦小天的話,她仍然有種莫名的衝動,她甚至特想開玩笑似的問秦小天是不是要帶她私奔,但終歸沒有問出口,畢竟便是臉皮厚如她丁曉曦,有些玩笑終歸還是開不起,倉皇之下她說道:“乾啥?拐賣未成年少女?”能想到秦小天看到這句話時,應該是對著屏幕笑脫了相,沒說明天的安排,便是唐突一句:“曦爺,少女是啥,您彆亂說!”一貫溫文爾雅的秦小天,同她抬杠起來也事輕車熟路,丁曉曦見到這回複,一臉無語道:“什麼事兒,到現在還沒說清楚。”“明後兩天,班裡組織畢業旅行,你一定得來,而且咱們班也要吃散夥飯了。”關於畢業旅行,丁曉曦記得,車老師當時把他們拎到辦公室沒收三國殺的時候,就透過一嘴。但秦小天一個散夥飯,讓她覺得十分紮眼,分明不是針對她的,但她一結合現狀,又想想秦小天丁點不傻,便卻會偏執的認為秦小天這話是一語雙關。這世上,隻有丁曉曦提前躲遠,提前拋棄彆人的份兒,她可以和秦小天說散夥,可以告訴他,不會和他一起南下去上學,但她隻希望秦小天帶著席楠走的遠遠的,有天不打招呼的直接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被秦小天這樣刻意的告知一嘴,她不樂意!她又回想起那個禮貌的上前問路的清雋書生,還有那個說好一起考武大的少年,丁曉曦鼻頭微酸,心亂如麻,不知道怎麼答秦小天。但緊接著秦小天又發來了一句,“車老師給你們帶了三國殺,一定來喲!”看著短短的不夠滾動條撥拉兩下的聊天記錄,丁曉曦一時間卻是不知所措,良久,她終於回了兩個字:“幾點?”“八點,彆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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