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曦大清早的,頂著兩個偌大的黑眼圈出了門,但心情卻沒昨天那麼糟糕,連被薛錦瑜的惦記的事兒,也似乎沒放在眼裡。好像被掃把星編排完了,再加上鬼使神差的翻開那本同學錄,丁曉曦就真是脫去了那身偽裝良久的本分皮相,做回了那個膽大包天的梁山女土匪一般,昨天才被薛錦瑜因為開會遲到收拾過,今早七點她就敢就把電話打到老王那裡請假。而因為昨天給老王開會背鍋,丁曉曦的請假要求被心虛至極的老王答應得異常順利,於是她在上班早高峰的時候,轟著油門直奔4S店。買了八年的老破車還能因為剮蹭擱4S店裡燒錢折騰的,丁曉曦屬於獨一份兒,反正這車今年的保險錢還是她老爹出的,而且她老爹可能還不知道,明年的保險錢還得他自己個兒出——不糟蹋糟蹋漲漲保費,儼然對不起她爹的辛勤付出。車定過損,交付維修,丁曉曦便瀟瀟灑灑的出了4S店。現下不過九點過點兒,她自然是要去好好吃頓早飯,反正請了一早上的假,不揮霍著實可惜了,而且為了這一頓,她連早飯都沒吃就出了門。可丁曉曦一想著打如意算盤的時候,往往就會出現天大的紕漏,她心裡淨想著不上班去吃頓大餐,但卻忘了4S店的選址一般都在城市邊緣!自己的車在店裡維修,叫滴滴不應,自己沒帶公交卡,而兜裡還乾淨的一塊錢零錢都沒有!想及此,丁曉曦的眼前突然竄出好多小星星,腳也有點軟,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想想昨晚到現在隻喝了一杯酸奶,這不暈才有鬼了!要說丁曉曦已經開始琢磨怎麼抹開麵子,去4S店裡蹭些小點心填飽肚子,再可憐巴巴求銷售顧問換點零錢給自己了。但就在這時候,不知道從哪開來的車端端停在了她麵前,而後駕駛室的玻璃緩緩搖下,露出了秦小天那張清雋的臉,而此時丁曉曦的胃裡還特彆不合時宜的長嘯了一聲,就好像給搖下的玻璃伴了一個卡在封條上的奏。坐在車裡的秦小天憋著笑說道:“曦爺,咱吃飯去吧。”即便當個路人的麵,胃裡那麼應景的搞出動靜兒來,著實該捂著臉溜了,但對著這出現得老邪門兒的秦小天,丁曉曦都顧不上不好意思了,直接來了句:“我靠秦小天,你跟蹤我啊?”哪成想秦小天回得更直接:“你還好意思說,扣了我電話就拉黑,除了跟蹤這法子,弄得我一點招都沒了。”“不是……秦小天你也不是這種人啊,成天把自己個兒搞這麼猥瑣到底想乾點啥?”丁曉曦衝他翻了個白眼,心道,原先哪隻是拉黑你個電話呀,但凡是你的社交賬號,刪得那叫一個乾淨,但也沒見你有啥動靜兒啊?“嗨,這不都是您是甲方我是乙方,不得已嗎?”“甲方乙方?”丁曉曦簡直是像看傻子一樣盯著秦小天,作為想談成合同的乙方,巴結甲方爸爸是沒錯,可是這和她有啥關係,總不能因為她所在的公司是甲方,就連一個天天專業錄報表、搞預算、走係統,業餘背鍋的職場小渣渣都要巴結吧?難不成她丁曉曦還能大筆一揮閉著眼就幫他簽了南祥國際的合同?要真這麼想,這不就是妥妥得想拍馬屁卻直接把手砸在馬蹄鐵上了嗎?秦小天看丁曉曦不可思議的眼神,便是長歎一聲,用這幾年做銷售與人靠近乎的慣用套路道:“嗨,我也不瞞你了,這次回來是想借著咱這裡肉多僧少,好好乾點業績,昨天開會,沒想到能遇見你,又看你在項目管理中心,想著好歹咱們都這麼多年的老相識了,便想著讓你幫忙搭搭線唄!”“要說搭線什麼的,您也太高看我了,但是如果你們談好了,我可以幫你錄個係統,走個流程啥的,這是我專業。”雖然丁曉曦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耿直,但她心裡到底是舒了一口氣。從秦小天和席楠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再於丁曉曦而言就該是個不相乾的路人,現在無論他現在和席楠的感情好也罷,壞也罷,秦小天早都不該是她丁曉曦該覬覦的人了。而今他百般刻意的接近自己,即便她在項目管理中心輕若蚍蜉,所謂牽線搭橋著實有些自欺欺人的刻意。但比起昨天那穿上白T恤牛仔褲,不明目的刻意出現在她眼前,又是客套、又是送飯、外加送禮物,企圖不良的秦小天,她更願意有個讓自己安心的借口。兩人一個在車裡一個在車外的說話,看丁曉曦站那不動,但臉上的神色已然沒有昨日那份刻意的疏離,秦小天便恍然大悟似得:“曦爺,從這地方回去,少說倆小時,你打算繼續站這餓著?”說著還專程從駕駛位下來,幫丁曉曦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殷勤的招呼著:“您倒是快上車呀!”而在此時丁曉曦的肚子又極為應景得長嘯了一聲。所以她隻是遲疑了片刻,便順勢拉開秦小天的後車門,坐在與他的駕駛位呈對角線的位置,利索得關上了車門,丁曉曦甚至還暗自發誓:“正所謂好漢經不住肚子餓,多餓自己一個多小時實在沒必要,所以就破例這一次!秦小天見丁曉曦沒坐副駕駛,明顯有些失落,他猶豫了一下,關上副駕駛的門,慢慢坐回自己的駕駛室,看著後視鏡裡丁曉曦的一角衣衫,問道:“想去哪吃?”“萬達吧。”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音響裡放著蘇打綠的《小情歌》,駕駛座上秦小天一言不發的開著車,他的駕駛技術比丁曉曦不知道要嫻熟多少,一車兩人,便是這早晨的這份清冽和安寧中,穿過匆匆車流,駛上高速。車窗外,路兩旁的高聳樓宇漸次幻過,丁曉曦坐在車後座上閉著眼睛,一邊聽著歌,一邊笑話自己,如果在戰亂年代,她丁曉曦可能會為了一碗米湯去當叛徒——昨天還豎著根根的刺直指秦小天,今天就能為了快點吃到早飯,蹭上人家刻意開來的車。二人進了一家憑借著老板的雄厚財力被強行開在在祖國大西北的早茶店,十點的光景,整個店裡就他們倆顧客,畢竟吃著油條豆漿包子羊肉湯的當地人,沒誰能在工作日的上午去學廣東人愜意得來頓早茶。丁曉曦進門就指著開放式後廚那裡正冒著白煙的籠屜道:“那是啥,先給我來一份啊!”等冒著熱氣的桂花米糕擺上了桌,丁曉曦才一邊吹著糕,一邊翻看著菜單,還沒點一個菜,就先把那塊米糕咬掉了三分之二。看著丁曉曦這進門就要糕吃的架勢,秦小天似乎也明白過味兒來,打趣道:“你這餓得腳軟肚子叫,難不成是昨晚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奶黃流沙包、生滾全蟹粥,白灼生菜……”丁曉曦嘴裡的米糕還沒咽下去,但還能清楚的把菜名念出來,聽到秦小天的話,她很是用力的把嘴裡的食物吞下去,然後特彆認可的點點頭:“是啊是啊,昨晚看保安大叔那麼晚還在巡邏,我就把你送的那些都給人家打包走了,對對對,你的數位板還落我辦公室了,改天還你啊!”這話裡擺明了是不承他秦小天一點兒的情。秦小天輕歎了口氣:“還什麼還啊,當初是誰看見那塊板子走不動路的?”丁曉曦這一聽就不乾了:“秦小天,你彆搞笑行嗎,那塊數位板可值小社畜我半個月工資,你說落我這就落了,你們家席楠管你就這麼鬆的嗎,這麼大手筆的花錢都不過問的?”秦小天先是笑了:“曦爺,這個‘你們家席楠’聽著咋那麼酸呢?”說罷,看向丁曉曦眼睛,突然很鄭重的接了句,“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和席楠就沒在一起過。”聞此,丁曉曦先是一愣,然後狂笑起來,笑得眼淚花都要在眼眶裡打起轉來,而後突然又收了笑,冷冷的一句:“你這孫子騙鬼呢?”“真沒騙你。”秦小天的目光乾淨、虔誠,反正從眼睛裡確實看不出一點點欺騙的成分。但曾經是秦小天自己打的電話,彙報他脫單的消息來著,而且她也聽彆人說過席楠和秦小天把工作都簽到了南京。好,就算是耳聽都是虛的,那她和慧慧畢業旅行的時候還在回民街撞見過的席楠和秦小天,那又是幾個意思?是秦小天直接被席楠綁架了,席楠威逼利誘著他陪自己個兒旅遊,還是她丁曉曦瞎了眼了,把彆的小情侶認成秦小天和席楠了?丁曉曦蹙起了眉頭,還彆說,上次見到他倆的情形,那可是曆曆在目——那天她和慧慧在西安的回民街上,她剛接過攤主遞過來的紅柳肉串,和慧慧你一串我一串的分著肉,慧慧等不及已經開擼,吃得嘴角邊徑自流下一道亮晶晶的辣椒油。慧慧感覺到嘴邊漏油,但嘴裡塞著肉話都說不清,便吱吱嗚嗚著:“我兜裡有紙。”而就在丁曉曦幫慧慧掏紙的時候,她看見在慧慧身後的地方,秦小天和席楠並肩走著,他的肩上背著她的包,他的手裡拎著她一路上的戰利品,而她端著一盒甑糕,時不時喂他一口,他們倆看上去和所有熱戀的情侶一樣,路經之處都要灑下一地狗糧。丁曉曦萬分篤定秦小天看見了自己,在他們四目相接的那一瞬,他眼裡表述著錯愕和震驚,但很快他就將目光投向了彆處,好像之前看見的不過是一個出挑的路人,隻是將他的目光吸引了一瞬。而慧慧紅柳串上的辣椒油,已經滴在了丁曉曦手上。“小曦曦,快快快!”在慧慧的呼喚聲中,丁曉曦抖著手幫慧慧擦掉了嘴邊紅油,又擦去了自己手上的油。再看向他時,人流如織,她和慧慧,他和席楠,各自堅守著各自的默契,素不相識,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