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鬼窟第三層,冰山少年安靜地站在鐵索橋邊,肩膀扛著一具和自身不成比例的青銅棺材。“出來吧。”令狐狩淡淡的說道了一聲。徐長生還沒做好準備,就連帶著棺材一同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疼得他一陣齜牙咧嘴,但在這個男人麵前不敢發出一聲哼哼。令狐狩望著徐長生從棺材裡艱難地爬出來,沒有多說什麼,迅速把棺材蓋子蓋好,之後走到了事先擺放好的十三顆珠子那裡,像是踢雜碎一般將珠子隨意地踹了下去!徐長生看著他一顆顆踢著沙丘,心裡頭頓時百般不是滋味。按道理說,這是這次走活的山貨兒,死了那麼多人費儘心力就是為了拿到這些珠子,而如今令狐狩卻像是毫不憐惜一般將其棄置深山,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但徐長生著實是不敢過問的,令狐狩也沒有和他解釋什麼。他接著衝懸崖下麵笑了笑,拍拍手轉過身子扛起棺材,衝著徐長生說了聲:“等我回來,彆動地方。”徐長生自然是諾諾連聲好生應和著,令狐狩不去過多理會他,已經一個縱身落在了鐵索橋上,身姿敏捷地快速往下縱躍,兔起鶴落輾轉騰挪毫無滯澀之感,絲毫沒有因為扛著棺材而受到影響。上方的徐長生已經有些看呆了,這種感覺有些像在看一位遠古俠客,一招一式皆是現代人根本做不出來的誇張動作。令狐狩的身手迅疾異常,沒過多久就已經下到了很深的地界。徐長生看著他的影子越來越小,最後連棺材的影子都有些模糊,眼前儘是一片熾熱的水蒸霧氣。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令狐狩才又穿雲破霧般衝出了下方的水汽,又一陣眼花繚亂地攀援縱躍回到徐長生身邊,隻不過身上已經沒有了青銅棺材,不曉得被他丟在了下方的什麼地方。徐長生看著令狐狩這一係列奇怪的舉動,心裡麵悸動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但是無奈實在是沒有膽量去發問,再者說即便是發問了以令狐狩的性格也不會和他說,到時候白白自討沒趣。“我答應你的,這般歸宿,也算是人之幸事。”便在這時,令狐狩竟然開始朝著懸崖下方自己說起話來,這著實是又嚇了徐長生一跳。“有些人你不該認識,就像是我不該認識你,但是偏偏不可能。”他又說了一句,神情落寞的閃爍著雍容的冷光。“她真的很好......但可惜......你無法取代。”令狐狩似乎在喘著粗氣,不過這完全不是因為體力消耗,而是情緒過分激動所致。他說完話,轉過身子來望著徐長生,眼神冰冷的有些惹人生憐。徐長生感覺他極度悲傷,但卻一直都沒有落下眼淚。令狐狩又喘了一會,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他從腿部的側兜裡麵掏出一個透明膠袋,伸手丟給了地上的徐長生。徐長生有些好奇的抓起袋子,湊到眼前一瞧,嚇得啊呀一聲一下子就把袋子撇了出去,袋子在地上滾了幾下,裡麵的東西像果凍一般不住地顫動著。也無怪乎徐長生會這般怯懦,因為那袋子裡麵的東西,竟然是一條完整的死人舌頭!舌頭上密布著惡心的斑斕,由於有袋子隔離,因而並沒有太多的惡臭發出。令狐狩也沒有嘲笑徐長生的膽小,依舊是麵目冷峻的指了指袋子:“撿起來,我背你走。”“令狐......這......這是?”“你自己知道。”令狐狩沒有回複他,伸手抓起徐長生背到背上,又一把將那個袋子揣到了兜子裡。徐長生的腦子頭痛欲裂,被這一拽拽得一陣頭暈目眩,等到將肚子裡的苦水咽下去後,令狐狩已經帶著他來到了一處溶洞邊上。徐長生看著這個溶洞,忽的又想起了那條舌頭,一下子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腦子一激靈差點吼了出來。令狐狩和他要走的路,竟然是......話分兩頭,青銅門前,旱魃王大軍壓境,食人藤虎視眈眈。旱魃是早些時候的瘟神,孔疏引《神異經》裡麵有說法稱“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裡。一名旱母。”宋真宗時代關於旱魃的說法愈發盛行起來,但是在摸金行當裡頭,旱魃卻不是這麼論的。具體說來,土夫子和旱魃的淵源是最為深厚的。按照土夫子的說法,旱魃和粽子是一回事,一般認為是死後一百天內的死人所變。人若成了旱魃,屍體千年不腐,墳上不長草,墳頭鬱鬱蔥蔥,土質濕軟,山東以北的農村還有燒旱魃的習俗。屍花人這種東西,準確意義上來說是山瞎子口中的旱魃,這個就界定比較寬泛了。不過很顯然,屍花人不是標準意義上的粽子,當然也算不得起屍,隻不過是屍蟲組成的移動巢穴而已,在為禍四方這方麵來說,和旱魃的功效基本上吻合。若是有土夫子在隊伍裡頭,估計這會兒又要開始鑒定粽子種類了,他們愛搞這方麵的學術研究,光《子不語》就把僵屍劃分了八個品種,這件事兒估計連粽子自身都不大能分的清楚。很顯然如今的兩撥人都是摸金校尉,但由於一開始沒告知有粽子,也就都沒有帶上黑驢蹄子。鄒先生迅速將大家的行李包都扒下來,又招呼著枸杞老五把打光了的槍杆子拿來做火把,畢竟如今的情況回去已經沒有了活路,走青銅門是唯一的辦法。胡銃子的動作非常麻利,沒過多久就鼓搗出來不少的火把杆子,一時間明亮的烈火在黑暗裡燃燒起來,晃得眾人一時間難以睜開眼睛。旱魃帶領的蟲潮立時慌亂起來,不過蟲子是沒有太多組織紀律性的,眾人拿著火把玩命的招呼著,反倒是讓蟲子更加的騷動起來。“媽的,它們撲過來了!”蘇騰龍嚇得胡亂叫嚷,一時間不管是蟲子還是人都亂作一團,整個場麵亂到了極致。胡銃子不怕被蟲子咬,他身上的膿瘡似乎連蟲子都有些厭惡一般。其他人就不怎麼好受了,送葬沙蟲的前螯撕咬著刺進皮肉裡麵,過不了一會就能把傷口潰爛成紫黑色的囊包。有火把的漢子都在胡亂地揮舞著火把驅蟲,胡銃子直接把火烤在了眾人身上,雖說疼得眾人嗷嗷亂叫,但效果卻是非常明顯的,屍蟲簌簌地從寄居的皮肉裡麵凋落出來,像是糖炒栗子一般灑落了一地。“燒藤條,快!”鄒先生領著幾個人開始清理食人藤的枝蔓,但這種東西一時間是清理不乾淨的,而且火焰似乎還達不到讓它們懼怕的強度。“嘭——”一聲巨大的槍響在走廊裡傳出,一下子讓沸騰的蟲子潮都有些安靜起來。鄒先生有些陰翳地望了開槍處一眼,心裡麵暗暗地嘀咕了一句萬幸,因為開槍的人正是薇薇安,她竟然還有子彈!如果沒有這群蟲子,那麼之前的衝突一旦發生,薇薇安估計自己就能把鄒先生這邊滅隊,如今旱魃成了替罪羊,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特殊意義上的狗屎運。薇薇安的火力很猛,她每一槍都打在旱魃王的身上,雖然不能殺死這個已死之人,但是卻可以依靠霰彈槍在短距離裡巨大的殺傷性來將他逼退!她不住地開著火,旱魃王被攜帶著氣浪的子彈不斷打穿,每次中彈都在不住地趔趄,薇薇安的氣勢越來越強,她不停地開火,旱魃王不停地往後轟退!一步!兩步!三步!四步!......爆頭!隨著子彈的爆裂聲響,旱魃王的頭顱被徹底打成了篩子。惡心的腦漿汁水流淌出來,裡麵竟然密密麻麻全是埋葬屍蟲的幼蟲卵!她的判斷是正確的,屍蟲的核心就是這個人形巢穴,所以一旦將巢穴擊退或者打爆的話,就會擊退蟲潮,最起碼會給活著的人類拖延一些時間。她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節省子彈,雖然有既定的想法,但是在種族生存的問題上來說,沒有所謂的爾虞我詐,隻有人類或畜生的生存契機。被打爛了腦袋的旱魃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蟲子潮更加的慌亂騷動,竟然有集聚起來進行反撲的態勢。鄒先生滿頭大汗地和胡銃子清理洞口,奈何食人藤越長越多,實在是難以有良性的進展。佘小春渾身上下已經被咬得沒了人樣,他慌張地到處哭嚎,但是沒有一個人有時間去關照他。忽然,他望見鄒先生的煙袋掉在了地上,忙慌張地奔過去想把它撿回來。哪知還沒等彎下腰杆子,臉上就糊滿了惡心的蟲子,一下子就把臉皮咬下來好幾大塊!他想說話,但是蟲子瘋狂地湧冒著鑽進他的嘴巴裡麵,可以清晰感覺到無數蟲子在食道裡爬,他們順著食道進入胃囊,接著在肚子裡麵開花結果,一瞬間世界上最為嚴酷的刑具都難以比擬的鑽心痛楚,鋪天蓋地的襲來!這種感覺是真實且殘酷的,千萬隻蟲子在渾身上下的每一處血肉上撕咬,啃食吞噬著每一寸雪白的骨頭,吸吮著鮮美的骨膠原蛋白。沒過多久,佘小春就已經渾渾噩噩,屍蟲已經占領了大腦,他活脫脫的成為了蟲子的下一個奪舍品!一個新一代的旱魃王!鄒先生望見了佘小春這般場景,一時間像是瘋了一般衝入了蟲潮。眾人從未見過這個老人有如此失態之狀,槍膛子和蘇騰龍死命的拖拽住他,鄒先生瘋狂地在那裡亂抓亂撓,雙眼紅的發亮,一蓬蓬灼熱的老淚散落的震顫人心!旱魃王佘小春緩緩地漂浮在地麵上,他似乎是有意識般朝著眾人湧來,卻在鄒先生腳邊不遠處不再行進。接著,佘小春竟然彎下了身子,用那隻已經滿是蟲子的僵屍手撿起了地上的關東煙帶!他似乎是在笑,也好像在哭,因為一切都已經看不真切。眼眶處是兩個碩大的黑色窟窿,裡麵全部都是滾滾流淌而出的洶湧蟲潮。遠遠看去,像是兩行灼熱的淚。他將手上的煙袋朝著鄒先生擲了出去,轉過身子不再留戀,竟然帶領著蟲潮往來時的方向撤走了!鄒先生拿著扔到懷裡的關東煙帶,一時間心如刀絞更加悲號。蘇騰龍等人也都不大好受,但是很明顯佘小春的意識不會持續太久,如果他們不儘快逃離這裡,過不了多久,完全失去意識的傀儡佘小春就會率領著蟲潮再次殺到。“走吧,春娃子是為了救俺們,他娘的彆磨嘰!”胡銃子見沒了蟲子,一時間似乎豁出去一般鑽進了洞口,想要用自己的身子吸引食人藤,來為後邊兒的人開路!果然,胡銃子被洶湧襲來的食人藤給裹了出去,但是很明顯的是,洞口終於是可以通行了!眾人紛紛拖著被咬爛的身體,朝著暫時安全的洞口快速的衝去,這時候,遠處漆黑的走廊裡,竟然傳出來佘小春最後的慘叫......“爺爺......我疼......”“爺爺......爺爺......爺爺最喜歡抽關東煙......煙袋不能丟......”“爺爺最喜歡......所以不能丟......”鄒先生聽了這話心口猛烈地收縮,哭嚎著似乎做了什麼決絕的決定一般,想要站起身子去尋佘小春。槍膛子歎了口氣說道聲得罪了,一記手刀砍在了鄒先生的脖子上,直接將這個已經神經失常的老叟砍暈了去。“快走,麻利些!”剩下的人們紛紛朝著洞口衝去,便在這時,洞口處剩下的細碎食人藤竟然全部如潮水般退去,隻留下一個光溜溜的洞口,正常的有些不正常!眾人一下子被這股場景給嚇怕了,反倒是有些不敢輕易進去。便在這時,洞外麵忽的伸進來一隻雪白的手掌,絕對不是胡銃子那種瘤子手,正朝著眾人快速地勾了勾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