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僵屍旱魃(1 / 1)

墓門狩記 劉不白 1966 字 3天前

黑黝黝的走廊裡麵光線泯滅,一個人的腳步聲清晰可聞。令狐狩安靜地走在通往第三層的路上,沒有開手電,背上背著虛弱脫力的徐長生,似毫無負重一般步履輕盈,反倒是徐長生麵色慘白,已經流了一脖子的冷汗。“鬼......令狐,你......怎麼......我是說,你不是......七竅流血了嗎?”徐長生見著了這個活閻王,一時間也不知道是悲是喜,如今問起話來更是小心謹慎。這家夥見他醒來就把他從手術台上救下,隨即扛起他便朝下方行走。“那又怎麼樣?”令狐狩淡淡的聲音在黑暗裡飄來。“我的意思......意思是......嗚不對......不是我的意思......是鄒前輩說......七竅流血就......活不了?”徐長生仔細斟酌著發問,顫巍巍的聲調像受乾擾的調頻收音機一般時斷時續。“七竅流血就是七竅流血,和死是兩碼事。”令狐狩又淡淡的應和了一句,語言像柴骨肉一般精簡又無味。“那你......你不是在胡爺的......棺材裡頭嗎?”徐長生又壯著膽子發問了一句。“你先閉嘴,我現在不想太吵。”令狐狩似乎懶得理會他,依舊是冷若冰霜。徐長生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問他,畢竟從一開始就是這個男人把自己帶進了這趟渾水中來,這一路上的疑惑早已經裝滿肚子堵到嗓子眼了。奈何他的一句話就把自己的疑團全都搪塞了回去,隻得趴在背上一個人受著這奢華的冷落。沒過多久,令狐狩踢到了一個堅硬物體。他安靜地停下步子,將徐長生從背上放了下來。“自己躺上去,我沒有背過人,不怎麼習慣。”令狐狩將手電打開說道。徐長生借著光線,發現地上的東西竟然是那個青銅棺材,忽的想起來在自己昏迷之前,令狐狩都應當是躺在胡銃子的棺材裡的,現如今胡銃子一乾活人不知去向,這個死鬼卻又活了過來,而且自己還很榮幸的成了他背人處女秀的第一位體驗者,這感覺簡直不能太奇妙。他乖乖地躺進了青銅棺材裡麵,睡棺材的感覺正常人估計一輩子都不會體驗到的,更彆說是躺在一個詐屍複活的男人用過的棺材裡。徐長生如今就有這份殊榮來享受這份待遇,但是怎麼樣都感覺像是要替彆人下葬似的彆扭的很。令狐狩見他乖乖地躺好了,便將棺材蓋子抬過來重新蓋好。這下子可把徐長生嚇得更加麵色慘白,還好這個閻王爺良心未泯,最後把棺蓋錯開了一個小角,保持了空氣的流通。徐長生如今渾身都無法行動,甚至於說連知覺痛楚都變得十分模糊。也不曉得令狐狩是怎麼把自己從那張手術台上弄下來的,如今剛下了開刀的地方就被送進棺材,這人生經曆輝煌的都可以寫了。忽的,整副棺材突兀地猛烈搖晃了一下。徐長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隻覺著似乎身邊的棺材開始失去了重心,從露出的狹小縫隙裡麵不住鑽進來急促的風聲,那感覺......有點像棺材自己飛起來了!“你彆亂動,我的肩膀有傷。”令狐狩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徐長生一聽就明白了過來,自己竟然是被令狐狩連同棺材一起扛到了肩上!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徐長生的神經已經粗壯到相信粽子鬼神了,因而對於令狐狩這種超自然的物理行為,竟然習以為常般欣然接受,絲毫不去考量他和棺材加起來的重量,怎麼可能用一個肩膀承受這回事情。再者說,令狐狩的身材和胡銃子畢竟不同,前者是正太少年,而後者活脫脫就是胸毛密布的摳腳大漢。“令狐......我們......我們不去找胡爺嗎?”徐長生的聲音透過棺材悶悶的傳了出來。“先不去。”令狐狩淡淡的回應了一句。“我們,先去辦一件事情......”話分兩頭,麒麟鬼窟第一層青銅門口。鄒先生臉色鐵青地捂著自己的小腿,由於之前的奔襲,傷口再次破裂,如今正倚靠著佘小春才能站穩腳步。胡銃子他們都在鄒先生周圍,方才在屋子裡頭被那些送葬沙蟲驚嚇的不輕,這會兒追上了鄒先生,幾個人在青銅門口眼神冰涼,瞪視著門前的另一夥人。薇薇安,匪溜子,老韓,枸杞老五,鳩羅刹已經自殺,自然不必言說。“安大夫,過這邊來。”枸杞老五招呼了蘇騰龍一嘴,蘇騰龍聽了這話立時麵色無血,緊張兮兮地瞅了身邊人一眼,生怕一個不謹慎就被活剝了去。“你想去就去,我和你有恩無怨,自然犯不著找你麻煩,但是一旦去了那邊,之後的事情我便說不準了,自己拿捏妥當為好。”鄒先生淡淡地給他喂了一個寬心丸。蘇騰龍很不喜歡這種被人矚目的感覺,他煩躁地搖晃著腦袋,似乎是有些搖擺不定,張了張嘴巴似乎是想要做和事老,但是很顯然兩邊已經撕破臉皮,著實是不能善了了。“罷了,我......我跟著你們,他們能把我拋下一回,保不齊還有第二回。”蘇騰龍尋思了半晌,終於是說了這麼一句,結果引得胡銃子一陣爽朗大笑,開心的不住用大手掌拍著他的背部,賞賜了他一身的綠色斑斕。枸杞老五似乎對蘇騰龍不大看中,見他當麵倒戈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不過,往往這種沒有表情的人才是最令人感到難受的,畢竟這隻代表兩件事情:枸杞老五的城府深沉和對蘇騰龍個人價值的毫不憐惜,這是最赤裸裸的打臉與回擊。“閒話就不絮叨了,我這輩子最厭惡欺騙,更遑論耍小聰明截胡我的山貨兒。”鄒先生陰森森地盯著枸杞老五等人,很顯然已經動了真怒。枸杞老五似乎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追上來,更加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青銅門後麵的食人藤,嘗試了幾回依舊沒有闖出去,匪溜子還險些丟了一隻胳膊。“我們也沒有拿到沙丘,大家頂多算是不虧不欠。”薇薇安安靜地倚靠在牆角,懷裡依舊是那把霰彈槍,隻不過不曉得還有沒有子彈。鄒先生顯然是不相信她說的話,剛想發火忽的又想到些什麼,嘿嘿地突然乾笑了幾聲。“我算是明白了一些道理,你們之前的確是在哄騙我,你們根本不是從什麼暗河水路走過來的,那片洞穴旁邊的廢墟也走不通,你們肯定是和我們走的一樣的路線!”這話說完,對麵的枸杞老五並沒有否認,隻是不自然的麵部肌肉輕微抽搐了一下。“老先生,你活的歲數大了也犯糊塗,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是不大好,人還是活的糊塗一些才會更加長久。”枸杞老五陰翳地回應了一句,言語中的火藥味已經愈發濃烈。槍膛子被他們的對話說的心裡犯堵,因為之前鄒先生已經說道過,如果鳩羅刹的人也是走的自己的路線,那麼她們是怎麼順利通過石龍子那些惡心東西的?鄒先生方才的口氣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什麼,不過很顯然,現在不是推敲這些的時候。“鄒先生,咱們這麼鬥下去也沒什麼好處,眼下就算是拚了個恩怨分明,剩下的夥計也得給這些藤條當點心,若真的想掰扯個清楚明白,先過青銅門再說。”枸杞老五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如今沒了鳩羅刹,隊伍裡麵都在以他馬首是瞻,因而也都沒有異議。鄒先生雖說是那種眥睚必報的人,但是在這之前必須要加一個前綴,那就是不威脅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在這個老叟的觀念裡,萬千生靈的命也抵不上他的一條老命,這點和曹操倒是有那麼幾分神似。這是搬山探海這一行的通病,不管是賞金或是摸金校尉、孟嘗食還是刀靶子,都是腦袋彆在褲襠裡的陰暗勾當,因而英雄主義或是青梅煮酒在這裡都是狗屁不通的渾話,當然像胡銃子這種奇葩算是不在此列。畢竟是當過兵的軍人,骨子裡的血性是改不掉的,但是在搬山裡麵就算是臭毛病了。畢竟進了這些行當,隻有拿錢與走空、有命和沒命兩種說法。“嗡——嗡嗡——嗡嗡嗡——”便在這時,眾人身後的黑暗空間裡,隱約的傳來了一陣龐大的噪音聲響。眾人已經非常熟悉這種聲音的來源了,因為這赫然就是方才險些讓他們喪命的埋葬屍蟲潮!鄒先生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畢竟蟲子來的太快了,枸杞老五他們根本沒有考慮到會有蟲子這回事情,一時間也是嚇得麵色煞白。畢竟誰都知道,如今的情況可沒有徐長生在,即便是在的話估計也沒有那麼多的血來驅逐蟲子了。眾人不再爭執快速的靠到了青銅門口,那個熟悉的洞口依舊存在,隻不過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食人藤給網了個結實。無數惡心的藤蔓像金線蛇一般吐著信子,蠕動纏繞著像美杜莎頭上的發髻。這下子真的是有些山窮水儘起來,借著手電的光斑,遠處的蟲子潮已經清晰可見,而且在密密麻麻的蟲子堆裡,還隱約的顯影著一個碩大的黑影。“啊......是......是那屍花裡的人!”果然,沸騰的蟲潮並沒有馬上發動進攻,而是在眾星捧月一般拱衛著居中的屍花人。如今的屍花人已經全身被蟲子咬穿,原本精致細膩的五官也已經分崩離析。他雙臂張開微微彎曲著,有些像握住龍椅上扶手的感覺。蟲子把他當做了一個巨大的巢穴,在他的身上紛飛舞動,帶著他漂浮著往眾人這邊行進。那感覺有些像君臨天下的王,在高傲且孤寒的俯視著卑賤的臣民。“我說是什麼呢,原來是旱魃,而且還是旱魃裡麵的王......”鄒先生有些略帶絕望地笑了笑。“這樣子的話,我們,很快就都會是死人了......”話分兩頭,在麒麟鬼窟第三層的萬顱坑,一個麵目冰寒的少年正單手抗舉著一個青銅棺材,孤零零地站在無數的死人頭骨上,有些像屹立在遠古戰場上的孤寂英靈。徐長生呆在棺材裡覺得憋悶的很,忍不住說道了一句:“令狐,要不我先出去吧,你這樣子太勞累了些。”“你最好彆動,不然嚇死了我可不管埋。”令狐狩淡淡的回應著,一句話又把徐長生給生生噎了回去。令狐狩不再說話,伸手朝著自己的口袋裡摸了幾把,竟然掏出了一些類似石質的圓形物件,而且,一共有整整十三顆!如果鄒先生和死去的鳩羅刹知道沙丘在他這裡,估計早已經氣的七竅生煙自行了斷了。令狐狩將十三顆珠子整齊擺放在第三層的一座橋邊上,眼神逐漸朝著下方看了下去。如果徐長生現在開著麒麟眼的話,一定會驚訝的發現,之前那一層層舉行陰婚的鬼新郎們,竟然又忽悠悠地從各自的洞口裡麵飄了出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令狐狩如今隻有一雙普通人的眼睛,卻似乎能夠看到他們一般不轉視線。他神情專注地和每一尊鬼新郎對視著,那模樣有些像領導閱兵一般詭異莊嚴。更加詭異的是,這些鬼新郎擁有著和令狐狩一樣的容貌。結果就是,一個麵目冰寒的俊朗少年和無數個死去的自己溫婉凝視著,互相之間的嘴角,逐漸擠兌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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