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有心思觀察四周的情況,到處都是胡亂掃射的手電光線。腸蟲怪獸的嚎叫聲尖利又刺耳,碩大的軀體不停的擺動,鼓蕩出一波又一波渾濁的沙塵,沒過多久地上的徐長生和佘小春就已經被沙土埋得嚴嚴實實的了。和一般的蛇類軟體性生物一樣,這個不知狀況的腸蟲怪物似乎也需要時間來用胃酸消化自己吞食掉的食物,現在還不確定它是否有著和蛇類相似的構造,但最起碼連續吞噬了三個大活人之後著實是累得不輕,以至於讓胡銃子輕而易舉便得了手。夜鷹平刃鋒利的刀刃準確無誤地刺破了厚重的外部表皮,一直捅到了腸蟲的肚子裡麵!胡銃子手上加力,用令狐狩經常使用的切割方式,像切壽司一般將怪物堅硬的外表皮給豁出了一個半人寬的血口子。這種切割手法一般和古代時候的斬馬刀或者是龍頭鍘的使用方法類似,也不知道這一手兒割斷了怪物多少根經絡血管,一時間黃褐色的膿水伴隨著綠色的血液像高壓水泵一般噴湧而出,一下子將胡銃子和身邊的槍膛子等人澆注的十分徹底,活脫脫成了兩尊碧綠琉璃的大衛雕像,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都穿了衣服。兩人也顧不得這一身的狼狽,胡銃子扔了刀子就開始和槍膛子一起撕扯那個口子,兩個人各自擎著一半厚重汙濁的息肉壁往外死命地拖拽,想要將這個血口子給開得更大一些。蘇騰龍踉蹌地打著手電跑了過來,他方才被這股巨大的拖拽慣性給撞得頭昏腦漲,如今剛剛恢複了一些意識,見著這裡的血腥場麵還以為胡銃子在給這腸蟲做剖腹產,仔細一端詳又覺著方才的想法兒真真兒的好笑,一邊上去搭幫手兒一邊罵了自己一聲蠢。果不其然,蘇老五和蘇老四的頭顱從腸蟲的血口子裡翻湧了出來,血口子裡麵的息肉還很有黏性,蘇老大和蘇騰龍等人抓著他們的腦袋瓜子,卯足了勁兒的往外拖拽,不多時兩具血粽子一般的身子儘都給拽了出來丟到了地上。蘇老大安排蘇騰龍去照看他們的傷勢,自己留下來繼續把手伸進那團翻湧不息的血肉裡麵一頓鬨騰。腸蟲身子折騰得愈發厲害了,胡銃子也漸漸地有些穩不住手腳,差一點兒手上脫力將蘇老大也給夾到血口子裡邊兒去。好在這時候鄒先生的腦袋也從血口子裡探了出來,眾人瞧見了不再耽擱,手忙腳亂的將他給弄了出來。胡銃子見人都爬出來了,從腰上掏出來幾顆信號彈朝著腸蟲的血口子就打了進去。這是一種十分巧妙的處理方法,也是胡銃子多年的行軍經驗。在這種情況下是萬萬不能夠使用雷管炸藥的,畢竟這條腸蟲的肉壁厚度還無法確定,內部的器官結構也無法揣測,因而無法確定正確的炸藥劑量和爆破點。如果掌握不得當,沒準自己都要交代進去,即便是剛好把這畜生炸碎也得考慮那些不明性狀的胃酸問題,大難不死小船陰溝兒翻的事兒他可不乾。相比之下用照明信號彈就是一種比較明智的選擇了,畢竟鎂粉和鋁粉燃燒時能夠產生幾千度的高溫,足夠將這腸蟲的五臟六腑燒個稀巴爛。燃燒彈裡麵的硝酸在乾性油的粘合作用下釋放出大量的氧氣,沒過多久整條碩大的腸蟲軀體就已經腫脹得不成樣子,加上方才開的血口子已經導致了失血過多,盞茶時間沒到便已經隻剩下出得氣兒了。鄒先生也是一身的膿血,老飯勺將做飯用的鐵鍋倒了出來,不知從什麼地方搞來了水,朝著鄒先生三人的身上從頭淋到了腳。水裡麵事先已經被蘇騰龍攙兌過次氯酸鈉溶液,直到三個人渾身上下有了一點兒人模人樣才停止消毒。蘇騰龍帶上手套上前進行進一步的檢查,沒過多久有些落寞的告訴了眾人,蘇老四和蘇老五已經徹底死亡,鄒先生由於進入怪物的腹中時候較短,所以裡麵的酸水並沒有進一步的腐蝕。換言之,消化食物要一步步的來,還沒有輪得到他。果然沒過多久鄒先生便醒轉了過來,聽了蘇騰龍的報告後也沒有什麼驚訝的神情,畢竟以他的腦子這些後果早已經料了個大概,草草做了一些包紮便可以坐起來了。蘇老大在一邊哭的厲害,畢竟死的是自家兄弟,人之常情其他人也就不去摻和。鄒先生先是去照看了一下大家的狀況,把手電拍得亮了一些,開始打量起四周的環境。老飯勺又朝著四方打了幾顆信號彈,隨著閃爍流逝的鎂白色光斑,漸漸洞穴外麵的全貌逐漸的顯影了出來。這也是無奈之舉,本來麒麟眼便是一個天然的夜視鏡,奈何徐長生已經累得有些脫力,畢竟是比不得令狐狩,鄒先生也沒有過多的為難他。如今眾人正在一處乾燥的地下隧道之中,四周有很明顯的人工開鑿的痕跡,便是徐長生這種生瓜蛋子都看得出來,畢竟那碩大的鋼筋混凝土的拱頂他還是認識的。方才那處洞穴正懸在一側隧道的牆壁上,離地有四五米高。鄒先生四處打量了一下,踩著腳下粗糙的水泥路麵,每走一步都有一聲傳的極遠的悠長回響。即便是打著手電,眾人的能見度也隻有三米左右,光線永遠離不開腳邊兒太遠。“果然是地下工事,就拿這隧道來說,寬度可以讓兩輛重型坦克並行,高度足夠一輛大型消防舉高車兜圈子,半展開一節曲臂也不成問題,不過根據我的經驗來看,應當不是簡單的日軍地下防禦。”鄒先生一邊查看著隧道的架構情況一邊說道。“這話又怎麼說?”胡銃子也在不遠處打著手電摸索,隻是著實是沒有鄒先生見多識廣因而也隻有虛心討教。“這個好說的,一般的日軍做派施工縫隙比較多,接茬處處理的不是太好,因而有著很嚴重的防水問題,而方才我們從那個盜洞裡邊兒鑽出來時,我也說道過這附近就是地下暗河,小友你想必檢查過了。”“這隧道的防水效果十分的妥帖,所以不可能有防水問題,再者說你看看這四周的隧道的年頭兒也不符,所以不可能是,至於是什麼就需要更多的證據了,在沒有繼續往下走之前一切都還不能妄下定論。”胡銃子聽完後應和了一聲,擔心徐長生的傷勢便又去瞧了瞧,蘇老大已經哭得緩過神來,畢竟是搬山探海兒走活兒的道上人,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也都是司空見慣了,當下也不再過多矯情,和自家兄弟一起打探起隧道中央那具碩大的腸蟲屍體來。屍體裡邊的氧氣已經全部排出體外,本來腫脹的像氣球一般的身子如今乾癟萎縮,像紙片子一樣堆疊在了一起。眾人這才瞧得清楚,這怪物長的像牛腸一般,渾身上下全都是紅褐色的斑點,身體兩端還有一對兒類似於犄角的東西。從頭部到尾部呈穗狀,尾端很短,像是被切斷了一般並且不是錐形。“這畜生是什麼東西?蟲子?蛇?還是蚯蚓?”蘇老大一邊啐了腸蟲一口。鄒先生也仔細打量了一下說道:“一開始我有了些想法,不過現在覺著想的並不真切,我方才還以為這是隻塔佐蠕蟲,老輩人也叫做盜賊蟲,不過那種蟲子生得極為像披著魚鱗的貓科動物,而這個顯然不是的。再者說盜賊蟲我也隻聽聞過在阿爾卑斯山才有的。”鄒先生又仔細地瞧了幾眼這個不明生物,半晌過後才慢悠悠地說道:“這個東西,我們搬山人應當叫它石龍子。”胡銃子最聽不得這些文縐縐的名諱,當下摸著腦袋問道:“前輩,這又是啥勞什子?”鄒先生也想了一下,說道:“這個我也是不大清楚的,按道理說這玩意應當是在蒙古國出現過幾次,當地的遊牧民族稱呼它為死亡之蟲。”“最早在1926年美國有一位叫什麼魯斯的人,我記不清了,寫了一本名叫《追尋古人》的書就提到過這東西,後來貌似是有幾次捷克的探險隊特意去了蒙古的戈壁,不過最後都無功而返,不成想在這裡碰到了這麼大的一條。”“這玩意兒我小時候也聽人家說道過,在我們那邊這個叫做豬婆蛇,也有的叫守宮。”老飯勺在一旁加了一腔,他是地道的烏魯木齊人,所以知曉一些當地的說法。“暫且甭管這玩意究竟是啥,俺們走到這個地兒還是沒見著沙丘,鄒先生,您給個說法吧,俺聽您的。”胡銃子又給徐長生換了些藥,站起身子吆喝了一句。“隻能走下去,我做了這行當便從不走空,即便是趟撞喪陰生意兒也要硬著頭皮做了,畢竟蘇家兄弟不能白死。”“不過我如今倒是有個疑問,獸醫大夫,你說你們的人如果是和我們走的一條道上,那麼他們是如何避過這個石龍子的?難不成都進了這畜生的肚子已經給消化了個乾淨?”鄒先生又開始犯了他生性多疑的毛病來。蘇騰龍也著實是不清楚,當下也回答不了鄒先生的質疑,一時間除了搖頭還是搖頭。鄒先生知道他本來就是留下蹲點的,進洞的情況儘都不清楚,因而也就說說並沒有過分為難他,隻是這白白又給自己心裡填了些堵。徐長生已經恢複了一些力氣,這時候悄悄地拉了一下胡銃子的衣袖:“胡爺,你方才不是說那石龍子裡麵有四個腦袋嗎?”鄒先生聽了這話大吃一驚,忙問是怎麼一回事情,胡銃子也是把這回事忘到了九霄雲外,徐長生這一說眾人才回想起來,方才胡銃子的的確確是說了,在那石龍子的肚子裡確確實實有第四顆腦袋!“獸醫大夫,會不會真的是你們的人也給吞了去?我方才在裡頭直接昏了也看不真切......”鄒先生還沒說完,就發現蘇騰龍麵色慘白地盯著石龍子屍體的方向,伸出手指不住地顫抖。“......在那裡!”眾人頓時覺得一陣脊背發涼,在場的人都是有數的,這黑暗的隧道裡突兀的再多出來一個人總歸不是什麼喜事。再者說還是從那個怪物肚子裡活到現在的東西,那還能夠被稱為是“人”嗎?順著眾人的視線,石龍子碩大屍體的背後,那些龐大又充實的黑暗深淵裡,一雙折射暗紅色光芒的詭異瞳孔像是兩盞懸浮在夜空裡的鬼燈,在這地下隧道裡顯得那麼妖異與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