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延柯眼睜睜的看著她鑽進出租車裡離開。伸出手卻抓不住她纖細的小臂,徒留指間的空氣,身後已經響起門柏修的聲音:“今天可真有趣,以我對敬清的了解,她沒辦法釋懷的。”聽到他如此諷刺的口吻,孟铖低吼,“有什麼衝著我來,你把這件事告訴敬清,你到底想做什麼?”“我想做什麼?你不覺得你這句話很可笑嗎?我經曆的所有不幸都是因為你們,你還問我?剛剛這些才算什麼,隻是小兒科。”門柏修從地上撿起自己的手機,微微一笑,冷冷地說,“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孟總,紀總。”“延柯,你還好麼?”孟铖看了一眼身邊用手撐住膝蓋彎著腰低著頭艱難地站著的人,手足無措的試探性的問道,紀延柯好像陷入了一段非常痛苦的回憶中去,那段時間因為母親生病入院,習卿以死相逼,他匆忙清理公司所有的案子,開始沒日沒夜的喝酒抽煙,他朝著習卿丟出去的石頭砸在了門柏修的身上,最後卻落在了與所有事情都絲毫沒有關係的敬清身上,所有人都沒流血,所有人都在好好的活著,隻有敬清一個人頭破血流。孟铖輕輕的拍著他顫抖的肩膀,在聽到他喉頭的哽咽聲的時候,終於感覺到了一股無法回頭的悲哀。坐在出租車裡的敬清隻覺得心跳又開始不受控製,車內的電台正在播放南川最新的交通路況和天氣預報,她開始死心眼的想,人活著為什麼就變成了笑話呢?她在值班室睡覺的五天,一直失眠,但是躺在乾西苑沙發上的瞬間,卻感受到久未的安謐,甚至都沒有拿抱枕,隻是蜷縮在沙發裡,僵硬地維持著一種十分不舒適的姿勢,卻慢慢放空自己所有的亂如麻的思緒,她再次做清晰的夢,夢裡又回到了婚禮的那一天,那個時候媽媽還在自己的身邊,她還有憧憬未來的肆意,再轉頭,媽媽已經不在自己身邊,婚禮現場,紀延柯緊緊的抓住自己的手,許下珍重的誓言,而自己對紀延柯說的話清晰的重複在耳邊,“從遇見你的第一秒開始,我知道等待你的所有時間都有了意義,漸漸的,我開始有了貪心,想牽著你的手,想親吻你,想每天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你,我會在餘生守護你,為你心動,”她忽然一下子清醒過來,睜開眼睛,麵對的是一室的黑暗。不知道自己在這裡抱著膝蓋坐了多久,有鑰匙轉動門孔的聲音,幾乎是立刻,她抬起頭迎著聲音看過去,紀延柯朝著她的方向每走一步都覺得心在滴血,屋內沒有開燈,隻有窗外小區的路燈光亮照進來,敬清坐在沙發裡,抱著膝蓋,蜷縮著,他看著她,隻覺得恐慌,她卻是笑了一下,衝他伸出手:“為什麼回來這樣遲,我很餓,你能不能煮點麵給我吃,我覺得你煮的西紅柿雞蛋麵最好吃,”他和她明明隻有半米之遙,紀延柯卻覺得再也觸不到她。氣氛凝滯,他伸手打開開關,整個客廳一下子明亮起來,然後清楚的看見她臉上的疲憊和淚痕。在這樣的沉默中,敬清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他蹲在她麵前,眼眶生澀,“對不起......我不知道......”敬清緊緊的握住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指都在顫抖。她說,“彆哭,紀延柯,不要在我麵前哭,”她將自己心裡所有的痛全部壓抑起來不叫任何人窺探楚分毫,包括眼前的人。她的睫毛顫動,伸手抹去他的淚,那溫度簡直要灼傷自己的手指,目光定定的看著紀延柯,安靜平和,好像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從第一次抓住你手的時候,我就決定一輩子不放開,不管我聽到了什麼,都不能改變,也不會改變,”她說,“我不許你鬆開我的手,知道嗎?”敬清麵無表情地坐直身體,深吸一口氣。“孟氏的投資計劃規模很大,那個時候因為習卿是我女友的緣故,孟铖很信任她,習卿的姑姑購買了大量的劣質材料,工地發生了事故,有人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當場死亡,在那之後,接二連三的事情不斷發生,我開始整理,很多的小公司受到牽連,其中包括一家叫做速徹的公司,媽住院,習卿以死相逼,我和孟铖決定把那個已經出問題的項目清盤,之後那個不死不活的工業園項目被萬清集團接手了。”敬清知道,速徹是門柏修的公司,定定的看著他,好一會沒說話,她緊緊咬住牙關,最終蹦出兩個字來:“然後。”“之後的事情,我和你說過,我和媽到了南川,我和許錄銘從頭做起,和過去的一切都畫上分界線,”他的聲音低下去,低到了塵埃裡。敬清皺著眉,看著他,眸子微微閃了閃,“為什麼和我說這些?為什麼告訴我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習卿,”她微微苦笑了,可是卻依舊緊緊攥著他的手,“因為她,才把項目清盤?紀延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原來也有這樣深情的一麵,不辨黑白的包容一切。”她就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你為了保護習卿而丟出去的石頭砸到我了,紀延柯,你砸到我的身上了,”敬清的瞳孔裡倒映出他低著頭顫抖的模樣,她說,“你覺得愧疚嗎?對我?如果愧疚的話,就用你的一輩子來贖罪吧。以後的每一天都對我好一點,我要求的不多,就一點,對我好一點就可以了,我不貪心的,”她的語氣輕飄飄但是卻不容妥協。她抿著唇靜靜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道,隻要他說一個好,所有的一切都不會變,自己絕對會用儘全部力量維持在正常的軌跡上,他還是她的丈夫,還是那個永遠不會出錯的紀延柯。是那個會在下雪天帶著熱奶茶來接她的紀延柯,會在下雨天及時送來雨傘的紀延柯,是就算她什麼都不說卻知道她的每一個動作含義的紀延柯。可是回應她的卻是沉默,長長久久的沉默。這種沉默在這樣的時刻實在太折磨人,敬清覺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慢慢的繃緊。“敬清,”紀延柯的聲音隔了很久才響起,並且聽起來疲憊不堪,“我們離婚吧。”他慢慢的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出來,她卻攥的很緊,好像用儘了所有的力氣。她狠狠的瞪著他,“你在開玩笑嗎。”敬清淡淡地說。“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準你先放開我的手。”他抬頭的瞬間注意到敬清眼底有清晰的血絲,隻覺得心裡壓抑的快要裂開,刹那間甚至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