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舊是忙到屁股不沾板凳的一天,走出手術室接到孟佳佳的電話,問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飯,敬清走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孟佳佳那輛顯眼的紅色小車就出現了,她迅速跑過去,鑽進副駕駛係好安全帶,“帶你去吃點好吃的。”孟佳佳的車鑽進小巷子,她顯然對這裡的地形十分熟悉,最後停在一家家常小館的門外,她卻好像並不著急下車,反倒是點起一支女士香煙,看著家常小館門口的牌匾沉默著。敬清看不清孟佳佳的表情,因為窗外夜色漸深,在車內光影的籠罩下,她隱約是可以感覺到孟佳佳有心事,但是她並沒有去窺探彆人隱私的習慣,安靜的等待著孟佳佳追憶完過往,沒幾分鐘孟佳佳解開安全帶,“走吧,進去,”掀開簾子裡麵的裝修很有年代感,不過這裡食物倒是頗為清淡,很符合敬清的口味,那道南瓜羹她喝了不少。“我以前念大學的時候經常來,”孟佳佳小酌幾杯之後臉上泛起紅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連帶著唇角都泛起一抹笑,隻是細細去瞧會發現有幾分的苦澀。敬清和孟佳佳不是一個大學,雖然同在南川,不過一個東一個西,後來敬清又參與了醫學院聯合培養的項目,去了國外,兩人之間便失去了很多有交集的時間,隻是知道有段時間孟佳佳在和自己視頻的時候很開心,一直嚷嚷著等她回國之後要把男友介紹給她看一看,可是等到敬清博士畢業決定回國的時候,這件事早已經變成了老黃曆。服務員適時非常有眼力見的送上一盤花生米,孟佳佳自顧自的倒酒,仰頭咽下,敬清則安靜的當個傾聽者,每隔幾分鐘就伸手捏一粒花生米放進口中咀嚼。微酣之意的孟佳佳話比平時多了很多,說以前的那位男友給她帶來的驚喜,說那位男友很懂她的心思,說很多過去的事情,末末了,孟佳佳打了一個酒嗝,看著好友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老了,竟然開始回憶過去了,”敬清瞧她一眼,好脾氣地笑笑:“偶爾回憶一次不算老,充其量叫念舊。”“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什麼日子?”敬清小口啜飲麵前的茶水,順著她的話問下去,“交往的日子,九年前就是今天我和他確定關係,但是也巧了,六年前分手還是在這一天,都是在這裡。所以這對我來說還挺有紀念意義的。”孟佳佳右手手指漫不經心插進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中稍稍歪頭,“適度緬懷過去,但要總是活在過去可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了啊,”敬清坐累了,她換個姿勢,看出孟佳佳的欲言又止,淡淡開口,“你是不是還有話要說?”“嗯,我和他又交換了現在的聯係方式,但是他已經結婚了,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繼續和他發展下去?”“佳佳,沒必要的聯係要及時止損,你懷念的隻是你們的過去,但那個時候他未娶你未嫁,可是,現在他已經有了家庭,”敬清看著麵前的一壺好金駿眉微微提高聲音,很好的表達了她並不讚成孟佳佳現在的做法,既然那個男人現在已經重新組建了家庭,不管曾經多麼美好,孟佳佳現在的行為都不道德。孟佳佳眼眶紅著,眼神中的執念全部顯現出來,“可我還是忘不了他,我愛他,”“不管你忘記還是沒忘記,在你們分手的時候,或者說在他結婚的時候,就該結束了,難道你知道你自己現在的行為其實是......”後麵的話有些傷人自尊,她顧及孟佳佳的脾氣,沒有說出來。但是孟佳佳卻知道她沒有說完的話大底是什麼,似笑非笑的自顧自的說下去,“你是不是想說我現在的行為就是標準小三的行為,試圖插足彆人的婚姻,但是清清,他當初結婚隻是因為家裡的意思,他和那個女人沒感情的,”“孟佳佳,什麼叫做他結婚是為了應付家中長輩,你今年三十歲不是十三歲,基本的頭腦難道沒有嗎?你不過是用這樣的一句話來為你們現在不道德的行為進行開脫。我和你認識十六年,從高一到現在,我第一次覺得和你沒法交流,你既然覺得你自己的行為完全沒有問題,何必問我意見,”說道最後,敬清已經拿起了自己的背包,站起來往外走絲毫沒有停頓。這一路段雖然在繁華的市區,但是公交站台卻極少,她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個十分破舊的公交站台,在慘白的路燈光下,敬清覺得自己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極點,她不知道自己的怒氣到底是因為好友現在為了愛情失去理智的行為,還是因為她的那些話,其中的哪一句分明刺傷了自己,孟佳佳說那個男人和他的妻子沒有感情,她第一次覺得內心不安到煩躁的地步,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紀延柯遇到了那個前不久才出現在婆婆蔣聞郡口中的前女友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這樣描述他和自己現在的婚姻。敬清坐在等待的長椅上捂著自己的臉深呼吸,試圖緩解自己焦躁又不安的情緒。隻是抬眼的瞬間,收拾好的情緒再次全部打亂,一輛黑色奔馳在她麵前停住,司機座門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跨了出來,站在那裡看著她,儘管逆著光,可是視線對上的瞬間敬清仍然一眼認出了這個人,門柏修。他的表情有些複雜的看著她,張嘴的第一句話,“好久不見,”刻意將之前那通被她單方麵掛斷的電話拋之腦後。“嗯,好久不見,”她起身站起來,臉上是不自然的表情,不管在電話裡多麼刻薄又生分冷漠,真正見到人的時候仍然有些不知所措,門柏修變化並不大,印象中他臉部線條硬朗英俊,五年不見依舊如此,甚至眉眼比起以前更加的銳利,“有時間一起吃頓飯吧,”“嗯,”她應付性的隨口答了一句,隻是忽然察覺到他們現在的尷尬處境,立刻開口拒絕,“不用了,我們不是可以一起吃頓飯的關係,”她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緊,這便是決絕的姿態了,他了解她,包括這些小表情小動作,所以隻是無奈的笑笑,“清清,你總得給我解釋的機會,”她皺著眉看著他,解釋,解釋什麼,五年前為什麼在結婚當天忽然消失,然後隻在深夜發來一條短信?還是要解釋在那之後的五年裡從未和自己有過任何的聯係?解釋,這種遲到了五年的解釋絲毫沒有意義,也沒有最起碼的誠意!“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路邊發什麼呆?”“等公交車。”“已經很晚了,最後一班應該已經停運,上車,我送你。”他抬手看腕表,“不需要,”她攏攏自己的圍巾,臉頰已經被凜冬的寒風吹得幾乎沒有知覺。他麵孔一半隱藏在黑暗中但是眼神如劍,心裡想的卻是她的丈夫怎麼能放心這樣冷的天氣這麼晚的時間留她一個人在外麵等公交車,她是不是過得並不好,於是又十分耐心的重複一次,“上車吧,我送你,已經很晚了,你一個人並不安全。”她其實已經凍得手腳微微不自覺地發抖,但是依舊驕傲的挺直脊背,倔強的守護著名叫自尊的角落。說到底,她不願意和他有交集不過是她爭強好勝,為守住自己的尊嚴罷了。\r敬清不覺得和五年前在婚禮現場丟下自己的人還有什麼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