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裕沒留意到月娘的反應,隻是驚訝地看著出現在身前的那個人,“王爺怎麼來了……”李映白神情有一絲的不自然,“今天得閒,也想去東門橋湊湊熱鬨,正好同你一道。”如今年關,李映白有多忙陳景裕不可能不知道,這突然的“得閒”本就有些奇怪,更何況陳景裕想起那日他說的話,有些疑惑地道,“鄯州那個雜耍你不是看過了麼?”陳景裕記得他可是說不好看。李映白臉一沉,“還不趕緊上來,杵那兒做什麼。”陳景裕隻能牽著月娘上了馬車,月娘一直盯著李映白,等坐下後,便湊到陳景裕的耳邊,用自以為壓低了的聲音道,“大哥,這好像是七夕節夜市裡的那個漂亮哥哥。”李映白自然聽到了,看了過來,陳景裕忙道,“你看錯了。”月娘卻篤定地道,“就在梁橋呀,你不記得了嗎,當時這個漂亮哥哥還和一個姐姐在一起的。”陳景裕一臉頭疼,對月娘道,“這位是……”他說著才覺得有些犯難,不知如何解釋李映白的身份,李映白卻已傾身過來,笑著對月娘道,“你就是月兒吧,常聽你大哥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是和他說的乖巧可愛,我是你大哥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映白哥哥。”月娘歡歡喜喜地叫了一聲“映白哥哥”。陳景裕心道,李映白什麼時候也會滿嘴的胡話了,自己怎麼會說月娘乖巧可愛這樣的話,可月娘卻高興極了,有些羞澀地往陳景裕身上躲。昨天興奮得不睡,今日又起得早,月娘沒睡飽覺,馬車走了一會兒就靠在陳景裕身側眼皮直打架,陳景裕看到笑得不行,讓她趴到自己膝頭,輕輕拍了拍,月娘就睡過去了。他雖然不靠譜,可從月娘小時候起的確都是他在照顧著,家中雖然有下人,可因為母親去得早,月娘那會兒膽子小,身子也弱,陳景裕不放心,許多事都是自己親力親為,比如每晚哄小丫頭睡覺。可他這個樣子,李映白是第一次見。他低頭輕輕拍著月娘,又把她落下來遮住了臉的碎發捋到耳後,眼裡那股不自察的寵溺,眼神裡有柔軟的情緒像是溫暖的陽光照到了湖麵上,那一圈圈散開的漣漪裡都泛著暖意。以至於陳景裕轉頭時,他都沒來得及撤回目光。好在陳景裕的心思還沒有轉過來,隻道,“多謝王爺,還順道來接我們。”李映白提醒道,“待會兒到了鬨市裡,可不要再叫什麼王爺了。”“好,”陳景裕笑了笑,“那多謝李公子。”李映白撇過目光不去看他,難道是這個人輕佻慣了?怎麼聽他這麼稱呼自己,不由地就臉頰有些發熱。陳景裕一手護著睡在肩頭的月娘,另一隻手卻十分自然地將他的手握住,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目光也沒有交錯,仿佛天經地義一般,十指緊扣著。--馬車到的時候月娘還沒醒,陳景裕捏了捏她的鼻子,“小懶蟲,到地方了,快起來了。”李映白忍不住,在一旁一直看著他這個樣子。他們來得早了,還不見什麼雜耍班子的影子,陳景裕便提議現在周圍逛一逛,東門橋這邊還有許多京中出名的手藝人,月娘十分感興趣,這也要看看那也要看看,起初陳景裕還由著她,可後頭街頭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畢竟許多人都知道那鄯州的雜耍可是給皇帝看過,都慕名要來瞧一瞧,到這時,月娘再要這看那看陳景裕就不讓了。月娘不樂意,嘟著個嘴,李映白一看當然心軟,便道,“再帶她逛逛也無妨。”“看完再逛也不遲,”陳景裕堅定地搖了搖頭,牽著月娘往雜耍班子搭台子那邊走去,卻一直側頭看著身後的李映白,“你跟著我,彆走散了。”為了不紮眼李映白讓兩個護衛都散在了人群裡,如今人流越來越密,隻能走在他前麵,替他撥開人潮,卻又擔心他沒有跟上來,他雖然有兩隻手,能牽著月娘,卻不能在人群中牽著他。那些表演,李映白已經看過了,便有些意興闌珊,偶爾轉過頭,卻看到陳景裕也在看向自己。“你不是想看獅虎獸嗎?”他低低說著一句。陳景裕便轉了目光,可等下一次李映白轉頭,又看到他在看自己了。好在周圍的眾人都盯著台子上的表演,此刻無人會來關注這兩人的目光,否則隻要看一看陳景裕的目光,有眼睛都能看出那眼神裡的不尋常。回去時已經是下午了,陳景裕雖然對街頭賣的各種玩意兒不感興趣,可因為有李映白在,便不想回去,即便在王府裡,他平日也太忙了,就算陳景裕時時都跟著他,可相處的時間也有限,更彆提能這樣無憂無慮地在街頭逛著。陳景裕不傻,知道他今日哪裡就恰好“得閒”,這是想陪自己,卻又嘴硬而已。他竟然能有這麼份心,陳景裕怎麼能不心頭發熱。可月娘卻鬨著走不動,她今日興奮得過了頭,看雜耍時跟著周圍的人歡呼喝彩把嗓子都叫啞了,又逛了那麼些地方,自然累了,李映白見了便道,“我送你們回去。”回程的路上,月娘又靠著陳景裕呼呼睡著了,陳景裕看了看她,搖著頭無奈道,“這丫頭……”李映白坐在身旁,也跟著笑了笑,“她長得有些像你。”陳景裕一提這個就歎氣,“你說怪不怪,她跟景嶸分明才是一母同胞,卻長得和我更像。”“可也是同一個爹,像你有什麼奇怪的。”陳景裕卻皺眉,“像誰不好,偏偏像我,一個女兒家,若是我這個模樣,這不是耽誤了她的終身麼。”他的語氣裡也帶著一絲愧疚,李映白沒有看他,隻低頭看向月娘,聲音裡流露出淡淡的溫柔,“我就覺得挺好,這個樣子。”陳景裕有些遲鈍,沒有聽明白他話中真正的含義,隻道,“這丫頭聽到了一準高興死了。”月娘有多喜歡李映白,在街頭就不住地去盯著他看,連陳景裕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要是小丫頭聽到李映白的話,肯定開心得很。“七夕的時候,你去了梁橋?”陳景裕愣了愣,沒料到他忽然會問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