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外頭？”那黑影沒應，陳景裕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卻見那黑影分明動了動。他以為是東子，忙趿拉著鞋就跑去開門，可等那房門一拉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李映白身上穿的是常服而不是朝服，說明他並非是要去衙門順道來這兒的。“王爺……”陳景裕怔怔地喚了一聲。李映白摸不準他現在是不是還在生氣，正想著怎麼開口，一時間不敢看他的眼睛，卻感到手上一暖，原來是他將自己的手握住了。陳景裕皺著眉頭，“這麼涼！”他也不顧李映白是什麼來意，二話不說，伸手一攬，讓他趕緊進屋子裡，又忙去把他身後的房門給拉好。李映白沒說話，被他攥著手，一直拉到床邊，陳景裕讓他坐在床沿，把被子拿來，拿自己剛剛睡得熱乎的那一麵披到他身上，又蹲在他身前，將他的一雙手都捂在自己掌中，不停低頭哈著氣。陳景裕都不敢問他在外頭站了多久，他出去的時候都看見外頭在下雪饊子，他手那樣涼，在門外待的時間不短。“你讓人來叫我一聲就是，站在那外頭多冷啊，你受過傷，要好好養一段時間，不能受涼。”李映白想說自己那算什麼傷，有什麼大不了的，哪用得著這麼緊張。“不知道你起來了沒有……”李映白低聲道，他也不記得自己站了多久，怕他還在生氣，就更不敢直接敲門吵醒他了。“是我起得太晚了。”陳景裕懊惱地道，又覺得不夠，準備起身，“我去給你燒個火盆吧。”這會兒天其實還早，是李映白想了一宿的話，想早點來對他說，隻是站在門外又有些近鄉情怯似的，就想著等到他醒來。他將陳景裕拉住，“不用，我不冷。”陳景裕聽了又重新蹲著，依舊給他哈氣暖手。李映白低頭看著他，開口道，“景裕，昨天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陳景裕楞在那兒，抬頭怔怔看著他，隻覺得眼中一片酸澀，他算是知道為啥自己每次認錯那麼快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讓李映白來道歉，他根本舍不得。李映白本還擔心他生氣，想了一肚子的話，這才剛說了一句，就見陳景裕十分激動地起了身，一把將他抱在懷裡，連同他身上裹著的被子，像抱著一個厚厚的蠶繭一般。陳景裕抱著他，疼不夠似的，在他耳邊輕聲道，“是我的不對，我昨天說話語氣太凶了，也沒有好好跟你認錯，你很好，是我太不好了，還讓你在外頭吹了那麼久的風……”連李映白都覺得，這家夥實在太沒骨氣了。昨天他也仔細想過了，從兩個人的過去，到昨晚爭執的每一句，尤其是陳景裕說的那個“臟”字，每想一次心都揪著疼一次。李映白知道自己話說得過了，他生氣也是情有可原，其實他也想了很多，在梁橋時，他連陳景裕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他也沒給他買過什麼東西，他家裡的弟弟妹妹自己也沒有過問過，從滁州時起就是這樣，隻有陳景裕在意他的喜怒，自己又何曾在意過他的冷暖。道歉服軟這樣的事陳景裕都做慣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什麼樣的事能讓他真的生氣了，連當初自己裝作不認識他，他那樣的難過，後頭不也沒有計較過。其實自己不過是被他給慣壞了，其實更害怕失去的那個人，不是陳景裕，而是他。陳景裕也沒留意他在想什麼，隻是方才看到他門外受凍，一下子心疼壞了，這會兒抱著，千哄萬哄地哄著，“你彆不高興了，我下次一定不會了，我戒酒好不好？”李映白忍不住扶額，他居然還想過這家夥欲擒故縱什麼的，實在太高估他了，但凡有點腦子的，見自己都這樣在門外等著了，也知道自己哪裡還在“不高興”，若是有些手段的，這會兒就該趁機讓對方服軟，哪像他這傻子，跟搶功勞一眼搶著錯來認，自己道歉一句，他便恨不能道上一百句。陳景裕說完，又想到什麼，眼神一下子黯了下去，也鬆開了手，坐到他身邊，還笑著，卻苦澀無比，“不過也沒有下次了，過些日子我……”“又要說走是不是？”李映白盯著他。陳景裕看著他，心裡的不舍到了極點，臉湊近了，讓李映白錯以為他這是要吻自己，卻見他停住了，隻癡癡看著自己，“我怕待得久了，更舍不得走了。”“那不走不就好了。”看著陳景裕傻傻的樣子，李映白還是沒憋住，笑了出來，“聽不懂我的話？本王讓你留下來，哪兒都不準去！”陳景裕隻當他這麼一說，低頭苦笑，“早晚也是要走的。”李映白看他這樣子心頭一疼，不敢再逗他，正色道，“我昨晚就想跟你說的，南邊的情況有變，我和明樂郡主的婚約取消了。”過了好一會兒，陳景裕才看著他問，“你沒騙我？”李映白於是又將南邊的情況，昨晚明樂的那封信的內容都一一說給他聽。他聽完就傻傻笑著，捏著李映白的一雙手不住的摩挲，歡喜不儘似的，可笑著笑著，眼神閃了閃，又黯然道，“可不娶她，你也會娶彆的人的……”“如今這個局勢，聖上龍體有違，一時半會兒是沒精力在管這個，先拖個一年半載，後頭我會想法子的，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能想什麼法子……”陳景裕還是有些低落。昨晚鬨了一通，這會兒他也有意哄哄陳景裕，於是故意道，“怎麼沒有，比如讓你男扮女裝，我去跟陛下請旨，說我鬼迷了心竅，就是看上了一個醜丫頭，保不準陛下就答允讓你這醜丫頭進王府了。”陳景裕想了想自己扮女裝穿嫁衣那樣子，笑得不行，“得了吧，你的王妃可是要上宗正寺的玉牒的，宗正寺的人會把我查了底朝天，到時候叫了嬤嬤來看我身子，結果發現你的王妃還帶了把兒，一準把人嚇死！”他說著哈哈大笑，李映白見他高興，唇角也不由揚了起來，“你是瓦子裡聽書聽多了吧，還嬤嬤看身子，要不要再給你來點守宮砂？”陳景裕湊上前，嘿嘿笑著，“哪用得著守宮砂，我這身子直接給王爺驗一驗好了，多驗幾回，驗得仔細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