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多心(1 / 1)

五十兩不是多大的數目,也算不小的賞賜,可惜陳景裕無福消受。他也並不知道毓景堂那邊來了人,還特意摘了幾支照影。此時他被綁在長凳上,身上已經快要沒有知覺了。長棍打在皮肉上,發出的悶響聲還在耳邊,此刻聽著竟像挨打的不是自己一樣,可他此時後腰到臀部那一片,已經血肉模糊了。任三跪在一旁,一直在暗自數著那棍聲。……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了,”他高呼著,對著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的劉管事高聲道,“劉管事,到三十了!”劉管事皺了皺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又掃了掃滿院子跪著的下人,對著那兩個行刑的人道,“行了,三十棍打滿。”三十棍,不算輕也不算重,端看怎麼打,那長棍鑲著鐵皮,若是揮的人用力實打實的打,三十棍就足以把一個人打廢。既然是玉心堂吩咐的,劉管事當然不會手軟。他走到陳景裕麵前,垂眼瞥了瞥此時奄奄一息地聲,冷冷問,“長記性了沒?”陳景裕這會兒連抬頭都覺得費力,咬著牙這才點了點頭。任三在一旁看著痛心疾首,著急陳景裕為何要應下,這樣豈不是坐實了栽在他頭上的罪名,可心裡也明白,若是不肯認,今日劉管事就算將一個下人活活打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當然知道陳景裕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麼會去前府盜取財物,分明是有人害他。劉管事看著陳景裕這般模樣,點了點頭,對著左右道,“明日一早,就將他趕出王府。”劉管事管著王府所有下人,一個園子的去留,是他一句話就能決定的。說完又對著院裡的下人們道,“那麼往後都給我管好自己個兒,我這眼睛裡,可揉不得沙子!”府上的下人們本就怕他,今晚又看著陳景裕被打成這般模樣,這會兒都隻能戰戰兢兢點頭。劉管事這才滿意了,準備轉身。“什麼沙子這麼礙你的眼,”外頭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也讓本王瞧瞧。”--陳景裕做了一個夢。夢裡那個人就在他身前,俯身在他耳畔喚了他一聲。景裕。他喚的是“景裕”。然後那個聲音又問了一句,“疼不疼?”是了,這是他的映白沒錯。李映白愛揍他,可自己有時候就是犯賤,偏要去招惹他,總是被他一拳頭招呼過來,說實話其實並不是很疼,可他每每都是涎著臉叫喚,“好疼啊,李映白,你要打死我了!”那家夥還挺好騙的,有時候真信了,就會傻乎乎地問,“真疼?”陳景裕想著他那樣子就想笑,一時間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覺得這還是在滁州,在桐花巷裡,在那個人還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於是又笑著,低低道,“好疼啊,李映白……”他此刻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睜不開了,那個人仿佛是拿手替他擦了擦臉,低聲道,“乖,忍一忍。”果然是夢,不然那家夥怎麼會對他這麼溫柔。可是,即使他凶巴巴的,即使他愛揍自己,也好想,好想他在身邊啊……“好疼,”他嘟囔著,如他過去每次耍無賴時一般地道,“你親親我就不疼了……”可從前,他說完都笑得更加開心,這一次,剛說完他的眼淚就下來了。--陳景裕醒來的時候,還沒發覺自己躺的地方不對,是在偏頭看到那個端藥來的少年時,才意識到這不是東園那個小雜院。他頭還昏著,看了看那少年的打扮,問道,“小公子,這是哪兒?”那少年笑了,“陳大哥,我叫東子,是王爺身邊的小廝,這是毓景堂。”準確的說,這是毓景堂後院裡下人所住的廂房。在王爺跟前伺候的人自然不同彆處,毓景堂裡的下人住的地方比起東園,幾乎是天上地下。按說他一個園子,不該和王爺身邊的小廝住在一間房裡。陳景裕不記得那晚的事了,聽東子說,當晚王爺讓人查清了那件事的來龍去脈,也知道了他是受人冤枉的。“王爺把那姓劉的攆出去了,”東子對他道,“那老東西之前可沒少欺負人,活該!”東西又說王爺是因為毓景堂那片照影花開得不好,特意讓他往後過來就負責毓景堂的花。陳景裕心裡犯嘀咕,那東西是宮裡的園子養出來的,他也覺得稀奇,哪裡會照料,百花院那些,他也沒有多費心,如今毓景堂的,要他怎麼打理?東子對他道,“這花是聖上賞下的,所以非同小可,王爺這才讓你搬到毓景堂來,彆的園子可休想。”“東子,”他苦著臉,低聲問,“聖上賞下的東西,要是養死了會怎麼樣?”--沒一會兒,王總管也來了,吩咐的也是讓他好好養著毓景堂裡的花,還特意對他道,如今王爺每日屋子裡都要插花,讓他每天挑幾支好的,摘了放到他屋子裡。陳景裕身上的傷慢慢養好了,其實一個毓景堂並不小,光後院裡那個濯纓池就跟個湖似的,毓景堂裡種的花草就不少,好在如今是冬日,他最要費心的就是主屋前那一片照影。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摘幾支好的,去王爺的屋子裡,將前一日的換下來。大多數時候,王爺都是不在的。他每日早早就出了府,要到夜深了才回來,有一次,陳景裕早早摘了花,走到門外就見侍衛們正守著,他忙止了步,又繞了回去。可沒一會兒,逢春就出來,讓他進去。王爺的身邊是沒有丫鬟的,不是太監就是侍衛小廝,插花也是讓陳景裕去。李敘正在屋子裡寫字,也不知遇上什麼難事,寫得眉頭緊皺。他進去後靜靜行了個禮,然後趕緊把那玉壺春瓶裡的花枝給換了出來,剛準備走出去,就聽到身後那個聲音說,“不換水麼?”陳景裕忙站住腳步,轉身去解釋,“王爺,這花就插一日,瓶裡頭不必添水的。”李敘點了點頭,陳景裕又準備退下。“沒有昨日開得好了。”李敘擱了筆淡淡道,說完又添了一句,“這花是聖上賞的。”言下之意,他要是養不好,就是闖禍了。陳景裕垂著頭,忙告罪道,“王爺恕罪,小人一定好好嗬護。”李敘又點了點頭,再沒說什麼了。陳景裕出去就一直對著那花樹們瞧,夜裡和東子聊天的時候,他便問道,“東子,你說王爺從前是不喜歡這些花的,可我看他怎麼精通得很。”東子好奇地問,“怎麼說?”“我一個養花的,都看不出這今天的花和昨天的花有什麼不同。”“那是王爺火眼金睛,不然王爺難道會故意刁難你麼?”東子安慰他,“王爺對下人很好的,犯了錯都不會責罵,更不會無中生有,是你多心了。”“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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