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交換(1 / 1)

陳景裕終於肯點頭回程,此時身體再撐不住,被攙扶著回到莊子上就倒了下去,渾身發著熱,整個人昏迷不醒。來財急壞了,讓車夫趕緊趕回滁州,陳景裕人事不知的躺在車廂裡。他做了許多夢,夢到了李映白的奶奶,質問他分明在自己臨死前答應過,要照顧李映白,為何又害他到如此地步。還夢到了李映白。他說,陳景裕,你為什麼要騙我?夢裡,陳景裕便答,是我害了你,我將命償給你,好不好?這時,有人在拉他的袖子,轉頭一看竟是景嶸,景嶸問他,哥哥,你不是要拿命來換我的命麼?他這才想起來,是了,他本打算拿自己的命去抵景嶸的罪的。於是他對著李映白道,等我為我弟抵了命後,我就來找你好不好?李映白看著他點了頭,可等他趕回滁州,卻看到景嶸已經被押解到刑場,劊子手的刀已落下,那顆頭骨碌碌地,滾到了他的腳邊。他最後是在極度驚嚇中才醒了過來,一時間腦子痛得快要裂開了,耳邊傳來了來財和來福的聲音,“爺,爺你終於醒了!”來財的聲音帶著哭腔,“爺你可把我嚇死了,你一直不醒,又發著高熱,這路上連個大夫都沒有!”陳景裕頭痛得說不出來話,喉間也跟撕裂了一般的疼,他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躺在馬車中,感覺到馬車疾馳,看來還在返程途中。他看了看來財,又看了看來福,本來想閉眼緩一緩的,腦中電光一閃,忽然睜大了眼睛問來福,沙啞地道,“來福?你怎麼會在這兒?”他想了起來,自己來得匆忙,隻帶了來財出來。來福看著他,眼睛紅紅的,“是二少奶奶讓我來尋您的。”來財也道,“他是在半道上正好和咱們遇上的,爺,您再忍一忍,馬上就能回到城裡了。”陳景裕緩緩點了點頭,他想著,應該是弟妹見自己這麼久未歸著急了,見來福那神色,他安撫道,“我沒什麼事,彆擔心。”說著,他看向來福,見來福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心往下沉,問道,“是不是家裡什麼事了?”來福點了點頭,囁嚅著道,“爺,老爺不好了。”--陳景嶸的事,陸晚箏本是極力想瞞著老爺子的。可等衙門裡傳出陳景嶸的罪名是犯了海禁這樣的死罪時,她自己先受不住了。消息傳遍整個滁州城,連她父母那兒也聽聞了,母親還親自找到了陳家大宅。她母親是賀知府的親妹妹,曾經在滁州城裡也算風光無限,可是自從賀知府出了事,家中已經受了重創,如今又聽聞女婿將被判死罪。她母親感到陳家,是想要將女兒帶回去,陸晚箏當然不願,她母親便勸道,“我的傻姑娘,姑爺他犯可是死罪,等臬司衙門報到京師裡,核準下來,衙門就該來抄家了,到時候陳家這些家業一個子兒都不會剩。姑爺總歸是活不了了,你卻還有大把的日子要過,你趕緊,讓丫鬟把嫁妝都收拾了,銀票和貴重的細軟也一並拿上,先回家去,免得到時候你什麼都沒了。”陸晚箏怔怔看著母親,“娘,你忘了,舅舅出事後,景嶸他是怎麼做的?”若是曾經,賀夫人也不至於處心積慮地計較著這些嫁妝等,可賀知府出事之後,一乾親戚都沒了靠山,陳家又一垮,往後要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讓女兒趕緊從陳家挪些走,真等抄家的時候,那便什麼都落不著了。賀夫人冷冷道,“他要靠著你舅舅,自然要儘力去救人,他陳家有今日的家業,也是你舅舅往日的蔭庇,金山銀山也都該有你的份。”見女兒不為所動,又著急勸道,“你這個傻妮子,你回了娘家,往後也是要再嫁的,到時候沒有一分體麵的嫁妝,能去什麼好人家,你可彆糊塗了,聽娘的勸,趕緊收拾東西。”陸晚箏卻死活不依,隻說不管景嶸是死是活,她都是陳家的媳婦兒。她的原話是,“陳景嶸要是真出事了,我為他守一輩子!”這下把賀夫人氣得夠嗆,也不肯走,氣得一起罵女兒,母女倆鬨成這個樣子,終究還是驚動了陳老爺子。陳老爺子撐著病,著急地趕來勸,還沒進院子呢,就從裡頭賀夫人的罵聲裡聽到了陳景嶸的消息,當場就昏了過去。陳景裕趕回去時,老爺子醒是醒了,身子卻不能動彈,躺在床上,隻一雙眼睛能轉,嘴巴還能張口說話,費力地叫著陳景裕的名字。陳景裕趕到他眼跟前兒,老爺子就緩緩地問,“你弟弟的事,是不是真的?”陳景裕愣了愣,猶豫之下,才開口道,“他沒事了,我已經求得孟春亭願意抬手,隻要他不將案子遞上去,就不會有事。”本朝律,私刑需送大理寺核準,若孟春亭願意罷手,就還有回轉的餘地。可老爺子看著他,眼角一行渾濁的淚水已經順著眼角的皺紋橫流了下去。知子莫若父,從陳景裕那一絲猶豫裡,他就已經知道了真正的答案。老爺子不肯再說話,隻是閉著眼睛,陳景裕勸了幾句,見老爺子仿佛是睡著了一般,一時間也無可奈何,隻能起身離開。外頭陸晚箏眼睛腫得像核桃一般,景嶸出事後,她一雙眼睛都要哭壞了,陳景裕讓下人將她扶回房,又在下人那兒聽說,老爺昏過去後,她水米未儘。陳景裕擔心地勸她,陸晚箏卻隻一邊哭一邊搖著頭,她喃喃說著,“是我的錯,大哥,若不是我娘找上門來,若不是她說的那些話,爹就不會知道,爹那身子根本守不住這樣的打擊,是我,是我的錯……大哥,隻要景嶸能活著,我願意拿一切去換。”陳景裕眼瞳一縮,太過的背上擠壓在心中,他隻覺得自己的整顆心已經是空的了,而自己這個人,雖還活著,卻像是已經死了。他低低地道,“不該你,我換……”陸晚箏沒聽懂,卻見他神色這般駭人,心裡有不好的預感,白著臉問道,“大哥你什麼意思?”陳景裕便和盤托出,“景嶸的罪,我可以替他扛下,家裡不能沒有他。”“大哥!”陸晚箏驚道,“你,你在說什麼呢?”陳景裕撇過頭去,雙肩卻止不住的顫抖,又用力地吸了口氣,本想用平靜些的聲音說出來。可卻像被洪水衝垮的堤壩一般,仿佛無法再承受任何重量,他緩緩蹲了下去,整個人都痛苦地縮成了一團。“大哥!”陸晚箏跪倒在他身前。陳景裕徒勞地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淚如雨下,他流著淚,又說了一遍,“我來換。”失去心愛之人的痛苦,隻讓一個人嘗過就夠了,他不想晚箏再來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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